大病初癒的梁斐然決定去找耿青雲,就算是為彼此做一個了結吧。
在初夏一個陰沉的午後,梁斐然換搭了好幾班公車,才找到江世└她的地址。那是一處非常陌生的地方,而她的心情更是忐忑不安。她在樓梯口徘徊了很久,終於上樓,敲了耿青雲的房門。
待會兒看到耿青雲時,該說什麼?莊心倫會不會也同在房間裡?梁斐然的心裡突然湧現許多的疑問……沒有人應門,梁斐然愣了半晌,遲疑地推開未上鎖的門,房間裡沒有人,她怯怯地走進房內。
這就是耿青雲的棲身之處嗎?她四下張望著小套房的一切——壓扁的空煙盒、果汁空罐、雜物到處放置……
梁斐然不確定耿青雲真的是住在這裡,直到她在桌上看到了耿青雲慣用的備忘錄,才確定耿青雲是真的住在這裡。那他的人呢?突然有一張Memo紙自備忘錄中掉落下來。她俯身撿拾,上面寫著——
F大外文系二年級、西班牙語組831-2566
梁斐然,玫瑰園裡的天使,祝你好運!
那是一張小小的黃色自黏便條紙,潦草地寫著梁斐然家裡的電話號碼及大學念的科系,梁斐然直覺是耿青雲寫的;但是,「玫瑰園裡的天使,祝你好運!」又是什麼意思呢?再更仔細端詳,筆跡好像不是耿青雲的,卻又似曾相識;若不是耿青雲寫的,又怎麼會夾在他的備忘錄裡頭呢?除了耿青雲,又有誰會這樣寫著她的個人資料?想到這裡,她的心似乎被輕輕地電擊了一下,耿青雲還保留著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張便條紙,她心裡感到一陣甜蜜滋味……
梁斐然聽到有人要上樓來的聲音,樓梯口的腳步聲讓她慌張了起來,她想逃開,只是又能逃到哪裡呢?人都走到房門口了。
「雲,你忘了鎖門,也沒關上門呢?壞人若闖進來的話,怎麼辦?」一個嬌滴滴的甜美嗓音揚起。
梁斐然認出是莊心倫的聲音,天啊!她的一顆心就快要窒息了。
「反正沒什麼東西可偷,而且也不可能有什麼壞人闖進來,這附近最壞的人就是我了。」
是耿青雲,是他的聲音,絕對沒有錯;可是,他為什麼不是一個人呢?
「說的也是,哈哈……」
清脆如鈴的笑聲還在空氣中傳送著,談話中也說明他們幸福的況味。
當耿青雲和莊心倫有說有笑地提著大包、小包進門,三個人眼神交會的那一刻,梁斐然只覺得自己羞愧難當啊!自己到底在做什麼?還要等待什麼答案呢?眼前的一切都夠清楚,也夠明白了。
「你!?你怎麼在這裡?」莊心倫最先開了口,她臉上是少見的驚訝和一點點的錯愕。她先是看著梁斐然臉上極不自然的神情,又朝身後默不作聲的耿青雲望了望。
「對不起,我……」梁斐然不知道要如何啟口,她好像是一個笨賊被活逮了一般。
耿青雲反而表情冷漠地放下了購物袋,什麼話也不說,彷彿完全沒有看到梁斐然似的。
「喔,泡麵的筷子我竟忘了拿,青雲,車子借我,我去去就回來。」莊心倫有意避開地說。
莊心倫找了藉口出去,這讓梁斐然大起疑心:莊心倫為什麼會這樣做?她一向視梁斐然為眼中釘,這會兒竟如此大方的製造他們獨處的機會?難道讓她這麼放心的原因是因為耿青雲這段日子對她做了什麼承諾嗎?可怕的疑問,她忍不住歎息,眼前就可以得到所有的答案了;但是,她真的可以得到所有的答案嗎?
耿青雲坐在床沿,一言不發地抽著煙。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抽煙,以前他是不抽的,削瘦的臉、靜靜吞雲吐霧的他,是何等的陌生啊?!
「這些日子以來,你過得好嗎?」她真不敢相信,自己現在就站在他眼前,屏住呼吸,梁斐然力求冷靜地看著耿青雲——她朝夕思念的人。
「你不該來的,來了也不能改變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不和我聯絡?你知道我根本就找不到你。」
「我不是要你不要花心思找我?而且你不是應該在忙著畢業的事嗎?」
「我更應該找到你,和你見一面,好好地說清楚。」
「我在信上已經說得夠清楚了。」
「對我而言,我只覺得你是在敷衍我罷了。說什麼你的身世讓你失去了理智,害死了秦姨,說你不會原諒自己……這一切都是你想逃避現實的藉口,失去親人也許會哀慟,但是,你連你自己都害死了。」
「說完了嗎?」
「不,你根本沒有聽進去。你忘了你曾經對我說過的話嗎?我們要一起畢業,一起出國深造,一起完成人生每一個階段的考驗。你若真的忘了,我可以再一字一句地告訴你,不管……」她急了,他怎麼可以這麼淡然?
耿青雲似乎一點耐心也沒有,他打斷她:
「那是以前的我。現在的我,只想過著眼前快樂的日子;現在的耿青雲,只是個大學肄業的普通人,不再是個意氣風發、滿懷著理想的有志青年,我再也不能給任何人什麼樣的承諾。」
「不管你現在是什麼樣子,我也不會改變我自己。如果你真的認為什麼都給不起,至少你該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和你一起度過所有的難關啊。你為什麼就這麼篤定我不能深深愛你到永遠?不管事情變成什麼局面,我都還是我,為什麼你就要以為我不能,你應該相信我能夠做到的。」
「我就是相信你會做到。」他沉悶地接著她的話尾說著。「我只是想告訴你,我不值得你這樣的等待,你不要浪費時間在我身上。我只是耿家的寄生蟲,說穿了我也只是個酒女的私生子,又能怨懟什麼?我不是變了,我本來就應該過這樣的日子,這才是我的真面目……」
「你胡說!」這次換她打斷他。天啊!她真希望他的自暴自棄是開玩笑的,否則梁斐然是絕對招架不住他這樣的言論。
耿青雲的面無表情,讓梁斐然心痛無比。但有些話,她還是非說不可。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你的長輩?不管怎麼樣,他們始終是生你、養你的親生父母,雖然真相來得有點遲,導致了一些誤會;可是,你是耿家的孩子是永遠不會改變的事實。秦姨地下有知的話,也不會希望你變成這個樣子;你難道忘了秦姨是多麼愛你,她心裡也自責了許多年不是嗎?你為什麼就不能多去體諒和理解?錯誤也好,罪惡也罷,都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了!如果你真的覺得你身上有罪,就應該用這樣的方式贖罪,盲目的逃避是不會有結果的。上一代的遺憾已經造成,下一代的我們還有一段長路要走呢。原諒他們吧,也放過你自己,好不好?」
「看吧?!這就是我們明顯不一樣的地方。你是天使,而我卻像個魔鬼,我們怎麼可能會有未來呢?我只會帶給你不幸和醜惡的命運。走吧,你快走啊。」
相較於梁斐然的激動,耿青雲的表情更是淡漠得令人心寒。到底要怎麼樣耿青雲才肯軟化現在的態度呢?
「為什麼?看著我說出真話,好嗎?」她懇求著。
「也許事情本來可以有所轉變的,可是,我又將事情弄得更糟了。總之,我就是個麻煩的攪局者,你不要再浪費唇舌在我身上,我求你,忘記我這個人吧?」
「從半年以前,你就開始要我放棄你,直到現在,你還是執意要我退出;可是,你所說的那麼多的藉口中,沒有一個是真正能夠說服我的……你可不可以真正說出一個不能愛我的理由呢?」
「時間一分一秒地走著,我們是再也回不去了。」
「我不要你這樣無病呻吟,我們有共同的過去,而現在我們要面對的是共同的未來,這些都是你曾經說過的,不是嗎?我們真的不能再續繼嗎?」她苦澀地問著。
「我不再是以前的我了,我無從選擇。」
「那……莊心倫真的是你最後的選擇?」
窗外開始滴滴答答地下起雨來了,雨點滴在窗台外石棉瓦上的聲音是梁斐然從來不曾認真聽過的,而此刻卻清楚地咚咚作響,像是等待判決的沉重鼓聲,差一點就要讓她停止了自己的心跳。
「相信你自己看到的吧。我和她在一起比較快樂,也相互瞭解。」
連梁斐然自己都很難相信親耳聽著耿青雲吐這句話之後,她竟然還可以安然地走下樓。她魂不附體地走出了長長的巷子,雨愈下愈大,當她走在雨中,她的腦袋就像是僵硬了一樣不能運轉,但仍有幾條神經還不死心地在她的腦子裡極度拉扯著;可是,她再也沒有理由回頭了。
以前的耿青雲總是守著梁斐然,他總是用溫柔的擁抱讓懷裡的她相信愛情是無憂的;現在,他卻冷冷、遠遠地站在另一邊,而且毫不費力地傷透了她的心。
走在傾盆大雨像是一種解放,她終於放聲哭了出來,熱熱的淚水和著冷冷的雨水,模糊了她的視線……此刻的梁斐然只覺得自己像是無家可歸的流浪狗,不會再有任何關懷的目光投射在她身上了。
愛情都會走到這樣的地步嗎?她好想念以前的一切,也發現她真的太揮霍年輕的愛情了。現在狼狽不堪的自己,根本沒有多餘的力氣去嘶啞什麼;就像江世┤說的一樣——梁斐然什麼都沒做,卻能得到江世傑、倪正儀和耿青雲魔法似的愛慕,人生又有什麼是真的公平的呢?魔法的愛情雖然浪漫又美麗,但是,法力消失的那一刻,愛情從有到無的感受也是令人不勝唏噓啊?!
天色愈來愈黑,而她沉重的心情也似深陷無邊的泥沼中,她就快要不能自拔了,卻沒有人來救她。
突然,身後有人高聲喊著她的名字,梁斐然還沒反應過來時,就被人用力推了一把,她還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就只聽到砰的一聲重擊,一陣尖銳刺耳的煞車聲和著機械撕裂的巨大音響,再加上跌倒在地上的痛苦讓梁斐然不得不清醒。
她真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也不能想像三秒鐘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倒臥在馬路邊,只看到一把折斷的傘,而耿青雲竟然倒臥在前方的一片血泊之中!
原來,當梁斐然失心地走在大雨中,耿青雲是一直跟隨在她身後不遠處……當有一輛高速的車子正要撞上她時,耿青雲便在那千鈞一髮之際縱身上前,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為梁斐然抵擋了所有的危險。
「他是要送傘給你,他怕你淋濕……他說要和我在一起,卻比他想像中更難做到。如果沒有你就好了……為什麼你要出現?他被車子撞上時,我才知道他從未深愛過我,我原本有的夢想就因你而灰飛湮滅了。青雲……他一心一意地維護著你……」莊心倫目光呆滯,斷斷續續說著。瑟縮在手術房外最角落的椅子上。
耿青雲的運動細胞好,動作靈敏,所以頭部並沒有受到重創,只是大腿的地方似乎傷得不輕,需要長時間的休養。
「謝謝你照顧青雲,我很抱歉害他受了傷。」除了這個,梁斐然真不知此時此刻該和莊心倫說些什麼。
「別說了!我不想聽,我和你沒有任何的關係,我討厭你!」莊心倫咆哮著。
她之前還是個小可憐,現在又發狂得像魔女一般,看著她的樣子,梁斐然突然發現自己開始對她有了一點點瞭解。
後來耿磊、江世└湍噠儀趕到醫院,莊心倫簡要地向他們說明耿青雲現在的情況。
梁斐然的一顆心在等待中緊緊地糾結著,直到耿青雲清醒。
「對不起,害你受傷了。」梁斐然百般憐惜地說著。
「你放心吧,我會回家休養的。」耿青雲面容憔悴、淡淡地說著。
「喔,那真是太好了,一切又都可以恢復到以前的日子。」梁斐然很意外耿青雲的態度竟然轉變了,她忍不住笑出了淚水。「真高興你這麼說,我……」
「不過,我說過的事情是不會改變的。我會回家,但是我們之間是回不到從前了。」他看著牆角的一把空著的椅子,好像是和空氣對話似的。
「你是什麼意思?」
「你是個聰明的好女孩,沒有我,你也可以過得很好,大家都會愛你;而我已經不是以前那個耿青雲了。」
「你若要說莊心倫的事,我想以後可以慢慢再說。」
「不,你不要再等我了,我說過我不值得你這樣做;更何況,現在我已經斷了一條腿……」
「我根本不在乎啊!而且,你是因為我才受傷的,我怎能置身事外?我願意為你承受所有的痛苦。」
「當初,我在江世┘衣房諫獻采肆四悖今天我斷了一條腿……也許就當作賠你一次。你還是回到原來的生活吧,至於我,小倫會照顧我的。」
「我……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說?」她喃喃地問。
「因為愛也有責任吧。我對我自己已經無所謂了,但是,小倫需要我。」
「難道我就不需要你嗎?我看起來真有這麼堅強嗎?」她低低地說著,彷彿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她真的不瞭解到底他的堅持和無情所為何來?
「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耿青雲既陌生又冷淡的神情,讓梁斐然痛徹心扉,等了一個晚上的結果仍是耿青雲斬釘截鐵的答案!?以前那個體貼多情的耿青雲,真的沒有蹤影了嗎?她在胸口哽咽著委屈,突然間又感到一陣暈眩……
大病初癒的她,淋過雨又擔心受怕了這麼久,再加上耿青雲所說的話,梁斐然只覺得再也沒有任何支持的力量了。就這樣朦朧地走入夢中吧?也許在夢裡,才能實現她的幻想,才能和耿青雲廝守;但是,夢靄沉沉,又要到哪裡才能找到原本屬於她的那分真摯愛戀呢?!
梁斐然醒來,才知道自己躺在病房裡。白色的牆壁,冰冷的點滴和刺鼻的消毒藥水味讓她再度回到現實之中……但是,眼前出現的人,怎麼會是江世傑?
「我睡了多久?青雲呢?」她還沒有力氣坐起來,但是腦筋已經開始轉動著所有的疑問。
「放心吧,他在外科病房。昨晚你在青雲的病房裡昏倒了。」
「昨晚?」她回想到了一切,腦子裡又是一陣昏沉沉的刺痛。
江世傑發現她的不適,便說:
「你得好好休息,再睡一下吧。」
「不,青雲的傷勢如何?帶我去看他好嗎?」梁斐然既急又慌地說,她很怕耿青雲又會再一次不告而別。
「冷靜一點,他的狀況還好,他的家人正在替他辦理轉院。小斐,你先別衝動,不管發生了什麼事,照顧好你自己的身子要緊啊。」
「青雲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不要他賠我一條腿,我只要他認真看待我對他的感情,我是真心的。」在江世傑面前,梁斐然一向不會保留自己的情緒。
「感情的事情很難說,還有這麼多人在關心著你呀。答應我,不管發生了什麼,每一天都要快快樂樂的。」
「快樂?每一天都快樂?」梁斐然喃喃地重複著他的話,回想到她二十歲的生日禮物——那個淚眼娃娃。
「你還這麼年輕,人生還有許多值得去努力的事情啊。別辜負身邊一直在關心著你的人……」
梁斐然沒有認真去聽江世傑接下來對她所說的話,她的思緒突然飛到很久很久以前……難道說,淚眼娃娃是江世傑送她的嗎?他真的一直這麼的關心她?這一兩年來,她沉浸在她和耿青雲的兩人世界之中,對別人的感覺是渾然不知,她有些哽咽地掉下了淚水,但是心靈上,反而有了另一種坦然。不管將來的結果會是如何,她怎能辜負其他人對她長久以來的呵護?她在江世傑驚慌的表情前擦掉了淚水,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燦爛的微笑。從今而後,她要成熟地面對自己的感覺,她要真正的成長。
她緩緩地下床走到窗台前向外凝望,窗外的景觀是她很久沒有認真體會的美麗……所有的行人和汽車在行進、移動著,迎風招展的花草在陽光下是那麼的活潑而有生命力。
她不禁深深地感歎著,耿青雲的一番絕情言語真的令她苦不堪言,但是她已下定決心了,就如江世傑曾經在生日小卡片上寫的,要她在有「生」之「日」都快樂。淚眼娃娃的笑容之所以會讓人無法忘懷,是因為笑容裡有一顆晶瑩的淚。而今,畢業在即,梁斐然的感情和人生也同時面臨了一個轉折,她在心裡默默地作了一個閃著淚光的決定,就是接下來的日子,她要好好地度過每一天。
畢業後沒有多久的時間,就傳出了莊心雨割腕自殺的消息。雖然梁斐然一整個夏天都在美國陪著雙親坐移民監,但是,還是傳出了她和江世傑過往甚密的消息,而情緒和精神狀態一向不太穩定的莊心雨就因為這樣而一心尋死。
感情世界空白的梁斐然執意要對莊心雨說明一切,她能體會為情所苦的莊心雨的心情,而她真的不想成為江世傑和莊心雨之間的破壞者,事實上她也不是,只是,當莊家的父母和莊心倫不斷地對著她言語相嘲之時,她愈來愈不能肯定自己能不能做到那樣的超然立場了。
不論她願不願意,她的人生也真的開始轉變了。正在等待兵役的倪正儀常常不見人影,而江世┬諉騁墜司上班後,也很少主動和她聯絡了。大家畢了業就像失散了一般,再也不能像學生時代一樣,開開心心地互相談心、說笑。大人的世界都是一定要這麼冷漠嗎?少了耿青雲之後,她就知道一切真的已經不能再回到過去了。
原本她在心裡有一個小小的希望,期望自己還能知道大伙的消息;即使大家在生活上沒有交集,能夠知道他們過得很好,也是心中一種莫大的支持力量。
耿青雲在腿傷休養之後,就不知去向,而莊心倫和江世┤坪躋約知道實情,卻有意隱瞞著梁斐然;而更糟的是,莊心雨和江世傑兩人的婚事也因為梁斐然而產生誤會繼而告吹;倪正儀也和江世┐質至恕…所有的事情接踵而來,梁斐然根本無力招架,於是她決定遠離台灣,赴美進修。
在離開台灣前的最後一個夜晚,梁斐然見了倪正儀一面。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這樣她才能安心,或許她只是想透過倪正儀知道耿青雲和江世┐南息吧。
「好久不見,真沒想到你會找我,什麼時候起程?」倪正儀問。
「明天下午。」
「青雲失蹤了,世┬脖淶霉毆鄭雖然早知道要面對人生可能的變化,可是一旦真的發生了,心裡還是有千頭萬緒。或許人生隨時隨地都在結束,也是開始。」倪正儀頗有所感地說。
「我的心裡也一直不能踏實,但赴美唸書總是個新的開始吧。世└購冒桑咳綣見到了她,代我問候一聲。」
「世傑哥說她和青雲有來往,時常為了他進出不良場所,她在貿易公司的工作只是掩家人耳目罷了。你也許也不知道吧?有回世┌鉅壞惚恍×髏Ы勘,是青雲救了她,於是她就誓言要跟著青雲一輩子了。」
「真的有這麼一回事?難怪事情會愈來愈複雜了。」不知道為什麼,梁斐然的心真的很難再激動起來。耿青雲和江世┬間的關係,她一向就不能掌握,只是感慨上天的多事與捉弄。
「那你呢?我也很想知道你的想法。」她看著他。
「說來不怕你笑,她不在的日子,我的心裡不但沒有罪惡感,而且覺得很輕鬆。」
「為什麼要有罪惡感?她也不會希望你有什麼罪惡感吧?」
「因為,她知道我其實還是對你存有一絲寄望。」
「可是,在更早之前,她也是對青雲懷著好感呀?我知道她一直是喜歡青雲的。上一次,大概是畢業典禮前後的事吧,世┐暈宜擔我只適合和正常、單純的人交往,要我放棄青雲,成全她和青雲……其實,那不是我能決定的,只是她的表白讓我有苦難言;莊心倫也在妒嫉青雲對我的依戀。事實上,我只想要聽到青雲親口對我說出這一切,而世┐鄖崩頻陌慕,我也不能壓制什麼。」
「原來你也知道這個?你倒是比我想像中來得勇敢啊,我以為你是那種會被殘酷事實所傷害的女孩子。」
「事實再怎麼殘酷,也只有自己對自己才能造成真正的傷害。青雲和世┐際嵌暈液苤匾的人,不管青雲變成什麼樣子,不管留在他身邊的人是莊心倫或是世,我都會等待著所有的結果的,我和他約定好的,我相信他不會忘記。」
「這算是信仰嗎?真能帶給你力量嗎?我一直以為我瞭解我身邊的每一個人,我現在才發現,青雲和世,或是你,在同一時間內都變得好陌生啊,或許,我從來就沒有真正的用心瞭解過你們。」
「或許人與人之間,瞭解並不是必要的,愛才是最重要的吧。」梁斐然笑說。「不知道青雲現在過得好不好?」
「當一切都無法回答時,也只有用時間來等待了。小斐,不管你這一去要多久才回來,希望你明白,我永遠關心你;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以後的日子我們可以一起走,至少,當我是個朋友,真正的朋友。」
「謝謝你。我們一直是好朋友,永遠都是。」
「如果有青雲的消息,我會告訴你的。」臨走時,倪正儀回過頭歎息地說。
梁斐然當然可以感受到倪正儀對她討好似的關心,但是初戀的愛情只能有一次真正的感動吧。當真情不自覺地在指縫間流逝時,癡情如她,也留不住任何,再也不能聲聲呼喚。
她是無法對倪正儀動心的,她只想微笑地依賴著這一分安定而可靠的情誼,不想去羨慕別人的幸福,因為她還是相信耿青雲才是她生命中唯一的愛戀。這也是一種幸福,不是嗎?雖然現在現實中的彼此是漸行漸遠,而她仍舊願意用青春做一次賭注。
初戀的愛情是生澀的甜美,卻是最真誠,梁斐然是不計一切地付出,但是,她不知道耿青雲的心到底……?想到昔日屬於兩人美好的一切,再看著夜幕漸漸低垂,她不得不勉強自己快一些入睡。否則,滾燙的淚水馬上就要氾濫在空洞的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