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兒,對不起!」
自從大鬧妓院之後,若嬋似乎消失了好幾天,此時竟然急急忙忙地衝到奴兒面前,滿臉歉意地向她道歉!
奴兒善良地笑了笑。「我又沒怎麼樣!而且又不是你的錯,我也有責任,不必道歉啦!」
「都是我提出喬裝上妓院的鬼主意,又在妓院裡大鬧,才惹大師兄生氣、害你挨打!怎麼會不是我的錯?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若嬋一向敢做敢當,既然是她害了奴兒,她就會勇於認錯。
「沒關係!我真的覺得無所謂。」她是在騙誰啊?被他打了一巴掌後,明明是心痛得要命!
她在逞強什麼呢?
奴兒不懂,旁人當然更不會懂,或許她是畏懼於若嬋得知真相後會將她生吞活剝,或許是因為若嬋將她當成好朋友、好姐妹,所以她從來沒想過要去怪她,一切都是靳秋風引起的複雜心情,為什麼他肯送藥給她,卻不肯當面和她懇談一番呢?
「奴兒,你人真好!」若嬋開懷地抱住奴兒,欣喜道:「都不會和我計較、生氣!」
這幾天,她可是受夠了師父嚴厲的懲罰!在密室裡面壁思過整整七天七夜!只有讓二師兄送飯給她,不肯讓她見大師兄一面!她都快悶死、急死了!幸好師父將怒氣轉換目標,調到大師兄身上去了!她才能趕快前來和奴兒道歉!否則恐怕會失去一個好姐妹!
「不過很少看見大師兄生氣,甚至把事情鬧這麼大,連師父在閉關修練都氣得出關了!唉!都是因為看見那種情形,我才會這麼生氣!你說嘛!我怎麼能不發狂呢?他們、他們……」
她只是愛大師兄太深,才會吃醋嘛!
「我知道你的感受。」因為那也正是她的感受!
「事情是我鬧開的,大師兄應該打我才對,怎麼會是打你不打我呢?」她不明白。
奴兒更不明白,但是想了一會兒,她就自作聰明地明白了!苦笑道:「一定是因為你是他的珍惜的人,所以捨不得打你、處罰你。」
不是這樣,還能哪樣?
「真的麼?!」聞言,若嬋開心極了!差點手舞足蹈起來。
「嗯。」奴兒笑著點頭,但是她心中有多少心酸,若嬋看不見!
奇怪?她怎麼會讓自己的情緒變這麼壞?她知道自己已經是夠不祥的人了!平時應該保持更開朗的心境才是!
可是……他真的如她所言般偏心麼?
唉!就算是,也不意外啊!若嬋是他疼愛的師妹,而且還長得如花似玉,他會喜歡若嬋也不意外!而她呢?只不是他一見面就想輕薄的女子,既然要罰,當然是罰她了!
「雖然很高興大師兄對我好,但是害你遭殃,真的讓我感到過意不去!」
「我不是說沒關係了麼?你還一直將歉意掛在嘴邊,讓我反而難受。」奴兒算是怕她吧!怕她發起威時的駭人模樣!
「不不!我好喜歡你的!真心真意當你是朋友,你別覺得難受!」若嬋急著解釋道:「從小,就只有大師兄和二師兄陪我玩,漸漸長大後,大師兄整天老是喜歡往外跑,眼中只有他那群紅粉知己,而二師兄愈變愈冷漠,我都不敢和他說話了!每天除了和師父練功之外,還是練功,無聊得很呢!現在有你陪我,其實我心裡好高興!只是從來沒有和女孩子相處過,也不知道該怎麼對你好,唉!好煩!」
「你對我……很好了!」只要不將她視為仇人時,就好得沒話說。不過奴兒聽完她一席話,忽然覺得非常感動,兩人之間的距離頓時拉近不少!似乎有無形的線將她們綁在一起,友情逐漸套牢。
「我對你哪裡好了?」夏若嬋也笑道:「往後,才真的要對你好呢!」
「謝謝你。」奴兒不知不覺握緊她的手,彷彿也掌握住難得的情誼。「以前在尚書府,小姐待我最好,從不曾拿我當丫環看,視我如親手足,現在又認識你,讓我覺得好開心!」
「聽你這麼說,你以前的主子真的是個好人。」若嬋附和道。
「是呀!小姐還教我習字呢!」談起她家小姐的好,可是三天三夜也說不完那!
「哇!你識字?!教我!教我!」若嬋興奮地叫道:「我好想識字!但是師父除了傳授我鞭法之外,其餘都不肯教我,可是大師兄和二師兄卻學盡一切,包括絕等的武學。」
「你口中的師父,究竟是誰?」奴兒其實非常好奇。
「我師父叫靳飛燕,也就是大師兄的親爹,而二師兄和我都是師父收養來的,並且教我們不同的武功。那時候我太小了,其實早沒印象,更不記得生父生母是誰,若不是師父好心收養我,也許我早死了!」她放心地將一切告訴奴兒,將她當自己人。
「原來靳公子是你師父的親生兒子。」能將秋風和「碰我哥」調教得如此出色,必定是位賢者。
「師父教養大師兄和二師兄好嚴格的!幸好師父非常疼我,所以我很喜歡師父,也當師父是自己的爹。」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將你師父當成爹親是應該的。」
「奴兒,我覺得你知書達禮、善解人意,二師兄一定會喜歡你!」她以為自己是在祝福她。
殊不知這些話只會造成奴兒的困擾……
她鍾意的人,不是「碰我哥」呀!該怎麼解釋,若嬋才能既接受又不發威呢?這……好難!
「老實說,我對『碰我哥』……」
「『碰我哥』?」若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說的該不會是二師兄吧?!」
奴兒點點頭,不明白若嬋笑得那麼賊是怎麼一回事。「嗯,是他要我直接喊他的名字。」
若嬋簡直可以看見別煜氣到變黑的臉色,她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毫不客氣!
「有什麼好笑麼?」奴兒忐忑不安地問道。
「你、你不應該叫二師兄『碰我哥』……」哦!不行!她笑到快沒力了!
「為什麼?」
「因為二師兄的名字叫別煜啊!『別碰我』是大師兄對二師兄的戲稱!因為二師兄總是冷著一張臉,表情就像是在警告每個人:「『喂!別碰我!』……沒想到你竟然還喊他『碰我哥』?!哈哈……呃!不能笑太大聲,被二師兄聽到就完了!」若嬋作出噤聲手勢,卻仍竊笑不止。
奴兒刷白整張臉,壓根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還活著。
老天!如果若嬋說的是真的,那……她究竟做了多麼愚蠢的事?!
奴兒捂著雙頰,尖叫道:「怎麼辦?!我竟然對恩公這般失禮!」
「恩公?」若嬋臉上堆滿不解。「你說二師兄是你的恩公?」
「是呀!若不是恩公救了我,也許我早已經成為別人的十二姨太,過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苦日子呢!」奴兒有驚無險地說。
若嬋一聽,拍拍她的肩膀道:「你誤會了!救你回來的人不是二師兄哦!是大師兄才對!」
奴兒又是一震……
怎麼可能呢?那位令她一想起來就臉紅心跳的男子……靳秋風……竟然才是她真正的救命恩人?!
奴兒愣了半天,仍然不太能接受若嬋告訴她的「真相」!
忽然,奴兒的思緒倏地飄遠!幾乎想去追尋那張總是帶著笑容的桃花臉。
是他?竟然是他?!「不可能……」
奴兒一顆心跳得猛烈!腦子幾乎快無法負荷地想暈過去!
可是偏偏讓她看見了他的「獸行」,一時之間,她也無法瞭解自己究竟喜歡他到什麼地步……
唉呀!他真是討人厭耶!
「哈啾!」
該死!當一個刺客,居然還這麼沒氣勢地打出這麼大聲的噴嚏!簡直是破壞身份嘛!
靳秋風揉揉鼻子,隱身在濃密的草叢裡。
「誰?!是誰在那裡?!」巡夜的侍衛提著油燈走來,小心翼翼地張望四周。許久,仍沒察看出可疑的端倪。「難道是我聽錯了?」
侍衛搔搔後腦勺,像只呆頭鵝般離去,靳秋風見了簡直想笑。
等待一切平靜後,他才竄出暗處,身輕如燕地飛簷走壁,完全不著痕跡!
其實他可以不必急著當個提命閻王,並沒有人催促他執行任務,只是他想早點獲得自由,所以便加快了行動。
前陣子,繼倪貝勒慘死!靳飛燕聽聞消息後,顯得異常震奮!靳秋風、永遠都不明白靳飛燕的想法,為何執意要他對碩忠王府的貝勒爺們趕盡殺絕?他又為什麼在下手之際,感到心悶?
殺人對他而言,猶如家常便飯,他不應該為死者感到惋惜!
既然上天注定給他一雙染血的手,他就是一個遊戲人間的邪鬼,掌控他人性命的結束……
他帶來的,純粹是死亡!
經過源拓貝勒和繼倪貝勒相繼慘死後,碩忠王府已明顯加強防備,但是仍然阻止不了他的擅闖,要來即來、要去便去,他是來去自如的高手,豈會困擾於這麼薄弱的戒備!
無論什麼天羅地網,對他而言,只是彫蟲小技!他根本不放在眼底。
忽然間,他聽見一道細微的啜泣聲,尋聲望去,只見一名雍容華貴的婦人獨坐月色下,掩著嘴低泣,不時拿絹帕拭淚。
月光燦亮,但是靳秋風眼力再好,也無法看清楚婦人低垂的面孔。
她似乎很傷心,才會哭得這麼悲淒!
靳秋風愣了愣,自掌嘴巴喃喃念道:「我何時變得這麼有惻隱之心?」
他是不該有這種想法!她哭、她傷心,與他何干?他是刺客,來此目的是為了提命,不是要安慰別人!
重新將思緒整理一遍後,他毅然決然躍下高簷,打算去安慰……不!打算挾持她來問話。
沉溺在悲傷氣氛中的蘭福晉,忽然感覺到後頸有個冰涼的尖器抵著,頓時,她驚覺那是一把劍!有刺客闖進來了?!
「不准叫!」他的聲音低沉,像是刻意壓迫。「勸你最好別輕舉妄動,我相信這把劍絕對快過你喊叫的速度。」
蘭福晉倒吸一口冷氣,額際頻冒冷汗,一手捧著胸口,就怕一顆心跳得太快而迸出胸口!
「我問你,培敏貝勒住在哪間寢房?」刺客不應該問這種蠢問題,但是他偏偏問了。
「你……」蘭福晉心頭掠過一抹不祥!她知道他就是殺死源拓和繼倪的兇手!「你好大膽!居然敢再前來行兇!難道你目無王法麼?!」
蘭福晉恨得咬牙切齒,但是嬌弱如她,遇上凶匪又能如何呢?
「少跟我廢話!」他持著長劍的手往前輕推,毫無縫隙地將劍尖抵上她的頸首。「你要搞清楚,只要惹怒我,管你是不是女流之輩,我照殺不誤!」
蘭福晉背對著他,清楚地感受到莫大的壓力襲捲而來!情緒處於紛亂中的她,根本無法冷靜思考,最後,她憤然轉身道:「你要殺就殺吧!」
在他迎視她臉孔的剎那間,一股不可思議的力量教他迅速收劍,就怕一不小心刺進她咽喉裡!
蘭福晉也怔住了!被眼前這張似曾相識的面容嚇了一跳!怎麼……
突然!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靳秋風心底一驚!蘭福晉更是不顧一切撲抱住他!想羈絆他的腳步!靳秋風不願傷她,只能在掙扎間慌亂推開她,隨後轉身躍上高處,沒入夜色之中,徒留那份莫名的悸動……
蘭福晉跌坐在地上,手中握著一塊從他身上奪下來的東西,待她仔細一看!她完全愣住了……
當靳秋風莽撞奔回時,意外地看見奴兒坐在他的房門口打盹,他抱著尚不能平復的心情,蹲下頎長的身子擋在她身前。
快要熟睡的奴兒,感覺到不對勁!隨即睜大雙眼、睡意一掃而空!
「你、你來我房裡做什麼?!」該不會是企圖非禮她吧?!
靳秋風衝著她詫異的表情,直笑道:「你是睡迷糊啦?這兒可是我的房門口,應該是我問你來這兒作什麼?」
「嗄?!」奴兒這時才完全清醒,看清楚了四周,想起她是在等他回來,想跟他親口道謝。「我、我是來跟你……」
靳秋風伸手摀住她欲言的小嘴,懇切道:「讓我抱著你一會兒好麼?」
他不曉得自己怎麼了?只是忽然間很想要一個人陪他,而她卻恰巧出現在他面前……
靳秋風不想多深究,此時此刻,他只想看著她的臉、聽聽她的聲音。
可是奴兒心底卻因為他的要求,產生一波驚濤駭浪!想拒絕他,卻只能發出單調的聲音。「唔……唔……」
靳秋風的唇畔漾著淺笑,神色看起來卻十分痛苦!
「拜託……我不想讓任何人看見我的脆弱。」言下之意,好像是他只有她能依托了!
他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總是得意揚笑的人,會在深更半夜時,一臉落寞地要求她的懷抱呢?在她心中,他不僅是恩人而已,還有一種不能發揮的情愫纏繞著她!沒想到他救了她之後,還令她為他傾心了!現在,就算他要她的身子……她也會答應吧!
雖然不敢相信自己會有如此衝動的想法,但是這卻是千真萬確存在的念頭,奴兒不想否認什麼!
於是她僵硬地點了頭。
靳秋風迅速展開雙臂抱住她……香香、軟軟的,就是她的身子。
「嗄!?」奴兒拚命張口呼吸,深怕自己禁不住大叫出聲!因為這實在太刺激了!
她的下巴靠在他肩窩上,可以聞見一股只屬於他的奇特香味……
男人身上怎麼會有這種清淡香氣呢?肯定是他終日流連女人堆裡,才惹上這一身香吧!
奴兒這樣想著,心底卻湧現不自覺的憤怒……她是在氣他風流麼?
「你身子好軟。」他的話一出,頓時教她雙頰浮上兩朵不請自來的紅雲。
「你、你別說這麼曖昧的話行不行?」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臉肯定紅透了!
「有什麼關係?除非你自己胡思亂想。」他抱著她,輕笑道。
奴兒氣得掄起粉拳,毫不客氣地槌打他寬闊的背部,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說中了心事。「你實在很可惡耶!走開走開!我不借你抱了!」
「好啊!那我換別的……」他突然在她嘴上偷了一記香吻,活像個無賴似地,攤開雙掌貼在她背後,將她穩穩推向自己,他們之間十分親暱。
「你別這樣……」這是怎麼回事啊?那像被一團熱火灼過的雙唇,竟然再度渴望著!她不安地想拉開過於貼近的距離,無奈她的力氣根本敵不過他一根手指。「我有話跟你說,先放開我……」
「有什麼話就這樣說。」她不知道麼?這樣的擁抱加上剛才輕輕的一吻,實在令人身心暢快!他怎麼捨得放開。
奴兒沒其他的辦法,只好維持這般尷尬的姿態與他說話……
「我聽若嬋說……是你救了我?」她其實很想回抱他,但是卻意識到自己實在太放蕩了!
「救你,有麼?」他繼續他的一派不正經。「你的恩公不是『別碰我』師弟麼?」
其實他是在賭氣,誰教她這麼糊塗!隨隨便便就亂認恩人,將他一番苦心當成別人的功勞!
奴兒愣了愣,困難地開口道:「對不起!是我弄錯了!請你別生氣。」
「我哪裡生氣了?」怪怪!她竟然可以看出他在生氣?!
「你……有啊!」她忍不住伸出手指揉揉他的眉尾。「上次我和若嬋闖妓院時,你也是這樣。」
「怎樣?」他還是不懂。
「你的眉會挑高呀!這就是你心底不高興了!」好不容易,她揉開了他挑高的怒眉。
靳秋風著實嚇了一跳!沒想到她竟然會注意到他這個從沒人發現的心情徵兆!
「還有,我覺得你太不老實了!為何要用笑容來掩飾一切呢?明明心底不高興,也要戴著笑容,這豈不是自欺欺人麼?」她的話教他震驚了。
他緩緩放開她,凝重看了她一眼,一語不發地推開她起身進房。
奴兒愣在原地,不曉得自己說錯了什麼?他剛才最後的表情,不僅是不高興而已,似乎還帶著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