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妻福晉 第一章
    整座京城熱鬧非凡,因為常年駐守邊疆戰區的十一阿哥今日回京了!一大早,京城裡所有百姓全都擁到城門左右,為的就是迎接十一阿哥回京,一睹大將風采!

    說起這位十一阿哥——永-——全京城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威勇領軍蕩平邊疆之亂的事跡,早已傳遍大街小巷,甚至還有一些民間歌謠是專門在歌頌他的豐功偉業。

    皇上御旨召告天下,近日將為皇阿哥們舉辦皇室婚典,到時候必定又是一番欣榮景象!全京城的百姓們無不引頸盼望。

    在養心殿晉見過皇阿瑪之後,永-的臉色看起來有些嚴肅。

    一雙深邃的眼眸蘊藏著怒氣,高挺的鼻樑傲視一切,緊抿著薄唇,像是在壓抑心中不滿的言語,削尖的下巴揚著俊逸的迷人特質,身形魁梧,高俊挺拔,全身上下散發出一股懾人的狂霸氣勢!

    抱著沉悶的心情回到已經許久不曾踏進的景安宮,迎接他的除了一干宮娥、太監之外,還有一位外表看來文質彬彬,唇邊卻漾著無盡桃花笑容的院閣大學士扶洛。

    「參見十一阿哥。」扶洛行禮道。

    永-一眼便看出扶洛正在演著一出臣敬君的爛戲,於是揮一揮手,逕自坐上上位。

    「免禮了!」

    扶洛揚起一張笑臉說道:「十一阿哥遠從邊疆回京,風塵僕僕,今晚就讓微臣盡點心意,在景安宮裡設上歡迎宴,可好?」

    永-睨了扶洛一記白眼,已經有些不耐煩地道:「你還想繼續演下去?我可不奉陪。」

    他和扶洛是認識多年的好友,雖然他們兩人文在朝廷、武駐邊疆,各有失去聯繫的時候,但是彼此之間仍然有極好的默契!不愧為互相尊重的生死之交!

    皇宮內,皇子貝勒之間各有心機,他沒有多大的興趣去參與,也懶得和哪一府貝勒深交,所以他在京城裡沒甚麼莫逆之交,有的,也只有院閣大學士扶洛這個朋友而已!

    只是扶洛這個人,永-實在太瞭解他了!外表看似無害,倘與他為敵者,必無好下場!

    「現在不是和你打趣的時候,快幫我想想推掉婚事的辦法要緊!」

    正因為扶洛智識高,詭計多端,所以永-將眼前遇到的困境全寄托於扶洛,希冀他有妙法解圍。

    扶洛爽朗地笑了一笑,拋開原先拘謹的態度,大膽無禮地走上上位坐下,或者該說——這才是他的真面貌!

    長久以來,他和永-就不分什麼你我,情感勝如手足,除非在皇上面前必須維持禮數之外,他幾乎經常和永-這樣平起平坐。

    「你的煩惱,就是不必煩惱。」

    扶洛沒頭沒尾地朝他丟了一句話。

    永-整個心思全掛在邊疆的軍事上,哪裡還有多餘的心力去思索他說的話。

    「你講明些。」

    看著好友一臉焦慮與不耐,扶洛也不好再開玩笑,於是正色問道:「你知道皇上替你婚配的對象是誰麼?」

    「禮部尚書賀千群的千金——賀芷柔。」

    「你竟然能說得如此平靜?難道你不生氣?不反對皇上的安排?」

    扶洛實在有些訝異,以他對永-的瞭解,他絕不可能接受一個名節敗壞的女子成為他的福晉!「沒錯,我確實生氣皇阿瑪作此決定,簡直是——可這不是重點,現在最要緊的是你快幫我想出推掉婚事的辦法!」

    比起不悅,永-心裡更是為了婚事不安。

    扶洛撐著額頭,有點無力。

    「原來你一心一意想推掉婚事,只不過是打從心底不願意,並非不滿賀芷柔素行不良。」

    「素行不良?你說誰?」

    永-以為自己聽錯了,求證地問。

    「禮部尚書賀千群的千金、你的准福晉——賀芷柔。」

    永-先是一愣!隨後立即爆開怒氣!

    「到底怎麼回事?你最好給我說清楚!」

    「傳言在外,這位賀千金平時素行不良,甚至和許多男人有染,名節敗壞!原本她也是和親人選之一,但是因為名譽有毀,所以被皇上從名簽剔除了。沒想到這次皇上以同樣挑選和親人選的方式替你們幾位皇阿哥選親,竟然忘記將賀芷柔的名單取出,非常不幸地,她被選為你的福晉,因為君無戲言,所以事情就此決定了,算來,你也真是夠無辜了。」

    扶洛笑道:「你常年在外,當然不曉得宮裡的流言流語,而我這種終日無所事事的人,正好可以為你打探一點消息。」

    永-握緊了拳頭,氣憤極了。「我現在立刻去找皇阿瑪!」

    「唉!等等!」扶洛覺得永-這人除了細心於軍機戰事之外,做什麼事都過於衝動。「你該不會想去找皇上退掉這門婚事吧?」

    「正是。」

    「唉!我說十一阿哥,你能不能冷靜地想一想?就算你成功退掉這門婚事,你敢說皇上不會再替你另外安排麼?既然你是打從心底不願意成親,接受這門婚事和接受另一門婚事有什麼不同呢?都是痛苦,是不?」

    扶洛話中有話地說。

    「你的意思是?」

    「既然賀芷柔已有素行不良的傳言於外,對你而言就是最好的利用之處,你可以先佯裝不知情地接受她成為你的福晉,再乘機逮住她敗壞名節之證,以控求皇上退婚。接著,你更可以以此婚事為失望、傷心理由的基礎,冠冕堂皇地拒絕皇上再為你安排另外的婚事。」

    永-忍不住擊掌道:「真是好辦法!」

    扶洛這顆腦袋就是有用不完的主意!

    永-高興之餘,又有疑慮。

    「但是在深宮內苑裡,不是宮娥就是太監,她要如何素行不良?」

    「這還不簡單,你可以請求皇上准許你們出宮遊山玩水,等逮著有力的證據再回皇宮,只不過這段期間你要善待賀芷柔,讓旁人都相信你是真心愛她,到時候你才能得到加倍的支持!」扶洛的鬼主意可不是一般人能想像的深沉和可怕!

    「我有必要善待她?」

    「沒錯!」

    永-思慮著扶洛的話,忽然一掃心中的鬱悶,開心地笑了,他相信不用多久,就可以回到邊疆繼續他的軍事計劃了!

    歡聲慶鼓在紫禁城內沸沸揚揚傳開,乾隆在皇宮內大設婚宴,邀請眾卿家一同享賀。

    景安宮內一片肅靜氣氛,有別於宮殿上的熱鬧,一干宮女排站於景安宮門外,來回踱步於新房內的是一位心不甘情不願的新嫁娘——

    「小姐,你這樣走來走去,不累麼?」

    貼身丫環樁兒不耐煩地問了她家小姐一句。

    賀芷柔一身喜服,頭頂珠翠戴花冠,手裡緊握著一條早被她擰得猙獰的繡帕,腳底踩著一雙盆底鞋,神色看來十分不安。

    她偎到樁兒身邊,緊張道:「怎麼辦?怎麼辦?待會兒要是十一阿哥進來,我該怎麼開口?」

    全天下,恐怕沒有人比她更慌張了!

    樁兒是與她從小一塊長大的丫環兼玩伴。

    年紀長她三歲,行事比她機伶,頭腦也比她來得靈活、慧黠,所以每次她惹下麻煩、捅了樓子,都是找樁兒替她想辦法圓補。

    「什麼怎麼開口?」

    樁兒走到擺滿喜果喜糖、雙紅燭、交杯酒的圓桌旁坐下,一副歇腿的模樣。

    樁兒並不是沒規沒矩的丫環,只是今日陪嫁,真的有些累壞她了。

    「我要告訴十一阿哥,其實我不願意和他成親!可是我該怎麼開口才好呢?」

    賀芷柔標緻的臉蛋上,撲上一層晶瑩的細粉,兩道柳眉幾乎快皺成一線,黑白分明的眼睛盛滿焦急,彎翹的長睫上下眨動時,彷彿也煽出眼底蘊藏的一抹抗拒,秀挺的鼻樑懸著強烈的堅持,從她櫻桃小嘴吐出的,自然是不滿的言語。

    「當初爹為了不讓我成為和親人選,盡其所能放出各種流言詆毀我的名譽,如今避免了出番和親,卻還是要與皇阿哥成親!這……豈不是前功盡棄麼?」

    聞言,樁兒險些沒跌下椅凳。

    「我的小姐,『前功盡棄』這四個字,不是拿來這樣用的。」

    「唉喲!我哪裡管得著這麼多呢!現在我只想找辦法推掉桌上那杯交杯酒!」

    「你人都坐上皇轎、嫁進皇宮了,皇室婚典也一一落成了,現在你想推掉這杯交杯酒?才是做夢吧!」樁兒揶揄道。

    賀芷柔低聲叫道:

    「都是你啦!叫你替我早點想個法子推掉婚事,你硬是要我嫁進宮裡再說,現在可好了!沒後路了!」

    什麼大家閨秀的風範,她都沒有,學也學不來!琴棋書畫更是無一精通,現於外的優秀才藝,實際上都是由樁兒頂替、代筆!!

    說起她家的樁兒,實在了不得!比她這位小姐還要稱頭!小姐她不會的事,她的貼身丫環統統一手包攬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現在,她也只有樁兒能依靠了!

    「好樁兒!我相信你一定有辦法替我解決困境的,是不?」

    賀芷柔一臉楚楚可憐地哀求樁兒。

    「不。」她回答得簡潔有力。

    「怎麼可能?憑你如此聰明絕頂,一定會有辦法幫我的!」

    芷柔一邊讚捧著樁兒,一邊央求她趕快想想辦法。

    樁兒想了會兒,瞟瞄桌上的交杯酒一眼,鄭重地問道:「小姐,你真的不想和十一爺圓房麼?」

    「我、我——」芷柔粉嫩的雙頰倏地刷紅!「你胡說什麼!我連嫁他都不願意了!更遑論圓房!」

    她怎麼可能和一個素未謀面的男子有肌膚之親呢?

    荒唐!

    樁兒閉了閉眼,思索了會兒,開口道:「既然如此,你今晚就借酒裝瘋吧,可是能不能躲過一劫,就看你的造化了。」

    「嗄?你要我怎麼借酒裝瘋?我不會啊!」

    「還不簡單,喝了酒之後,就裝得顛顛倒倒,要倒頭呼呼大睡也可以,等會兒十一爺進房後,我再替你圓詞不就得了。」

    樁兒將事情看得簡單,覺得沒什麼大不了,或許是她的膽識原本就比天高。

    樁兒替小姐斟了一杯酒,遞到她面前。

    「真的要喝酒呀?」芷柔面有難色地端起桌上的杯子,頓時有些拿不定主意。

    她從來沒沾過酒,如果不勝酒力怎麼辦?或許只要一杯就當真會讓她醉死酒國了!

    「惟此下下策。」樁兒涼涼地說道。

    「好吧!我就采此下下策!」

    聞言,芷柔只好心一橫!舉高杯子一飲而盡——

    「唔哇!」芷柔連忙將酒杯擱回桌上,伸吐著舌頭,感覺有一把火正在燃燒她的咽喉!「真難喝!」她一邊用手扇著風,一邊用手絹拭著額際迅速沁出的薄汗,雙頰更似火燒過一般灼燙!

    樁兒看著小姐步履交錯地步向床炕,不一會兒便完全躺平了,心裡不由得暗自喊糟!

    「小姐!」

    樁兒趕緊起身來到床邊,看著小姐一張紅通通的臉,和迷濛的眼,她無奈地搖頭道:

    「你的酒量也太差了吧?平時這麼愛玩、愛闖禍!卻不會喝酒?唉!」

    「呵……」芷柔傻笑著,又打了一個酒嗝。「咯……」

    其實醺醺然的感覺也不錯。

    「樁兒……一切拜託你了……我真的覺得好暈……」

    「好好好!」樁兒一疊連聲地答應,忍不住歎氣。「你要睡,也得先把頭上的戴冠拿起來吧!」

    「嗯……難怪頭那麼重……」她已經陷入昏沉中。

    樁兒替小姐取下沉重的戴冠,讓她能找個舒服的姿勢合眼,心底是覺得好氣又好笑。

    過了一會兒,她聽見外頭傳來吵雜的聲音,心想應該是十一阿哥回房了!於是她繞過桌子,恭敬地站在內房門口準備迎接。

    永-原本是不想進新房喝交杯酒的,但是在扶洛的勸說下,他只好先遣退所有宮娥,再打發一干想看熱鬧的阿哥、貝勒子們,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回到景安宮。

    「十一爺吉祥!」

    一走進內房,便遇見恭迎他的樁兒,永-停下腳步,沉聲道:「免禮。」

    「謝十一爺。」

    樁兒挺直背彎,偷偷迎視十一阿哥,不看還好,這一看倒讓樁兒頓失芳心——

    只見那是一張她從未見過的俊逸臉孔,雙眉間鎖著層層的傲氣,深邃的眸子如夜明珠似的有神,俊挺的鼻樑突顯他不可一世的驕氣,身形高俊挺拔,英姿煥發!氣宇軒昂!

    她在他身前,顯得十分渺小。

    「你可以下去歇息了。」

    永-只是丟下冷淡的一句話,便逕自邁步走進新房裡。

    他十分訝異眼前所看到的情景——一個已經躺平於床炕上的新嫁娘?!

    察覺出十一阿哥的震愕,樁兒機伶地開口解釋。「啟稟十一爺!方才小姐因為口渴,以為杯中裝的是茶,於是一飲而盡,不勝酒力醉倒了!請十一爺原諒。」

    他斂回驚訝的目光,順著樁兒的話,佯裝體貼地笑著說:「今日她也折騰了一整天,既然如此,就讓她好好歇息吧。」

    永-轉身走出內房,並無多交代什麼,甚至連走近床炕瞧新娘的容貌一眼都沒有。

    事實上,他是大鬆一口氣。

    樁兒佇立原地定定地目送十一爺的身影。

    不知道為了什麼,當她看見十一爺對小姐所表現出的冷漠態度時,竟然深感欣喜!一顆心卻仍然懸在半空狂跳不已……

    這是她不應該有的心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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