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淑女 第一章
    "石頭狼"是一座不夜城,矗立在凌晨時分的台北天空下,推開了那扇沉重的鐵門,將一切寂靜隔絕在外,充塞整個空間裡的淨是噪鬧不安的音符,和一縷縷尋歡解悶的靈魂——

    彩光四射、繽紛炫爛,在吧檯前有一抹纖麗身影魅力存在,一張如巴掌大的臉龐,鑲著一對彷彿會發亮的眸子,彎細的眉輕輕一挑,展露無限風情,秀氣的鼻子十分高挺,更流洩出一身冷傲氣息,薄嫩的唇瓣微啟,唇畔漾著一抹似笑非笑,卻惹得更迷人。

    她的長指隨著音律節奏輕輕敲著檯面,身旁挨近了好幾個男男女女,像是綠葉襯紅花似的突顯她的出色,更可說是猶如眾星拱月般!在人群中,她擁有一股無法掩滅的搶眼光芒。

    魅力是與生俱來的,無法假扮、無法模仿,一顰一笑全是獨一無二的特色,她就是有這樣的魅力,能讓一堆人心甘情願圍繞在她身邊,聽她輕聲細語、與她放肆嬉鬧。

    "薰,聽說你甩了孫志傑,真的假的?!"

    "不會吧!他可是難得一見的'珍品'耶!"

    "去你的!什麼珍品,只不過是個色慾薰心的老男人罷了!"方傑不以為然地反駁道。

    他在黑道上混得有聲有色,手邊也帶著不少小弟,多少女人想當他方老大的女人,受他保護,偏偏他誰也看不上,唯獨鍾情神秘女郎——顏薰!

    她是個行蹤成謎的女人,平時獨來獨往,沒有人可以掌握住她的行蹤,在每間PUB裡的名氣一直居高不下,卻偏偏不留任何讓人探聽的痕跡,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顏薰身旁的一名少女忽然笑道:"呵!孫志傑是個色慾薰心的老男人?你呢?又算什麼?"

    憑良心說,想對顏薰一親芳澤的男人實在多不可數,其中表現最積極的人,當然包括方傑!

    "誰不知道你也垂涎薰很久很久了。"有人如此戲笑道。

    "就算如此,好歹我也算是一個色慾薰心的'年輕'男人,身強體壯,這樣一來才能讓薰滿足嘛!"

    方傑猥褻地笑著,讓顏薰心裡極不舒服

    但是她沒有表露出來,內心真實的心情只要藏在內心就夠了,沒有對任何人坦白的必要。

    她只需要愛自己就行了,不必在乎誰。

    "薰,你甩了孫志傑是對的,像他那種老男人實在配不上你。"方傑拍拍胸脯道:"你需要的是像我這樣的男人。"

    顏薰自始至終不發一語,耳際旋繞著分辨不清的笑鬧聲,她不想去知道這些聲音裡藏著多少危險,目光幽然地盯著杯沿,心思沒有飄得太遠,卻也不願意停留在眼前。

    "薰會甩了孫志傑,說不定是又看上更好的獵物呢!"

    "是嗎?"

    身旁有人臆測、有人狐疑,卻統統不是正確答案。

    孫志傑才三十出頭,卻是孫氏企業的大老闆,為人懇切,正因為如此,才會讓人更覺得不可思議,像他這麼忠厚老實的男人,怎麼會愛上居守不夜城的女人?這兩種人根本搭不上邊。

    沒有人知道顏薰是怎麼認識孫志傑的,但是一開始,有哪個男人不是主動來招惹她的?

    就算被她狠狠甩開,也是活該。

    男人們總愛在顏薰身上自討苦吃——

    「薰,從實招來,最近你是不是擒到什麼好貨色?」

    像顏薰這麼美麗的女人,身邊永遠不缺男人,而且能被她看上的全是好男人。這也是教其他女人又妒又羨的地方。

    顏薰揚起一抹淡笑,淺淺的笑容中散發出無限的韻味,她的眼光輕輕一掃,更加嫵媚。她在眾人面前亮出長指上的鑽戒,這樣的無心,在無意間卻又像是一種炫耀。

    「好貨色?呵!再好的貨色到了我手中,最後也只會變得一文不值,成了名副其實的爛貨。」顏薰的一番話,引起一陣竊笑。

    「你的意思是說,孫大老闆現在已經變得一文不值嘍?」

    「一文不值恐怕還太抬舉他了。」

    她話一說完,突然有一個男人介人人群裡,硬是擠開顏薰身旁的年輕男女,激動地抓住她的手腕道:「我就知道你在這裡!」

    男人身著一件頗皺的襯衫,下巴蓄著胡碴,一臉疲憊的神態,似乎隨時都有倒下的可能,但是在見到顏薰之後,卻又激出一些生氣,雙眼炯炯有神地瞪著她,眼底充滿了憤怒。

    這個看似狼狽又憔悴的男人,正是眾人剛才討論得緊的孫氏企業董事長——孫志傑。

    「真是說人人到、說鬼鬼到,而且現在來的,還是一個可怕的窮鬼呢!」顏薰忽然說出大家都聽不懂的話。

    「薰,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看著孫志傑既錯愕又震驚的表情在霓虹燈光下忽隱忽現,顏薰的心裡沒有半點罪惡感,反而露出更愉快的表情問向孫志傑。「怎麼,你還沒對外宣佈孫氏企業破產的事嗎?」

    「嗄?!他破產啦?」方傑大笑道:「難怪,難怪你會甩了他,原來這個老男人破產了,對你而言,果然是一文不值!」  

    方傑惡意的嘲笑聲就像千萬支刀一般,全數刺進了孫志傑的心裡,他感到既憤怒又難堪!

    孫氏企業因為營運不佳,已經面臨倒閉,而他也破產了,對他的人生而言,這莫過於是最大的打擊,但是他無暇去計較一旁的訕笑聲語,現在他只想向顏 薰問清楚——

    「你為什麼要離開我?難道我對你不夠好嗎?!」孫志傑不敢相信顏薰會是這麼絕情的女人。

    他與顏薰是在這間PUB裡認識的,三個月前,孫志傑因為公司營運不佳,業績每況愈下,更因為受不了不斷累積的壓力,索性跑到PUB裡喝酒解悶,誰知道會遇見像顏薰這麼美麗動人的女人。

    他看過的女人不少,欣賞的美女更佔多數,只是從來沒見過像顏薰這麼出色、如此令人心動的女人。

    他承認顏薰的美麗教人神魂顛倒,至少,他就曾經為了她而食不下嚥,整個腦袋裡全塞滿了她的影子。

    她那一雙足以攝魂的漂亮眼眸,孫志傑竟然不敢完全迎視,只怕多看一眼都會讓自己喘不過氣來。在心底,孫志傑極度想立刻佔有她,但是卻又不敢太過衝動,深怕一失態就會失去與她交往的機會他是如此在乎顏薰的感受,甚至想將她呵護在掌心中,只因為他欣賞她自然流露的萬種風情,孫志傑對她一見鍾情、無法自拔地迷戀上她的美麗和智慧,更喜歡她談笑之間的姿態和表情……

    在他眼裡心底,顏薰是這麼美好。與她相識,是上天給予他的最好安排孫志傑一直深信不疑,但是,現在他卻不得不認為這是老天對他開的一個玩笑。

    顏薰抬起慵懶的眼神輕掃了孫志傑一眼,看他臉上盛滿焦急、不安的表情,她不禁覺得得意。

    她喜歡看男人為她著急的模樣,十分可愛——也相當活該。

    顏薰不相信愛情,更不相信會有一分愛在她身上發生,或是來自一個男人的給予。

    男人如果會對一個女人專一且認真,一定是因為他還沒完全得到這個女人,所以孫志傑現在為她癡狂,只不過是他的慾望沒有滿足,而不是因為他對她有一份至死不渝的愛。

    只需要一眼,顏薰就像可以在瞬間徹底看透孫志傑似的,根本不把他的焦急放在心上。

    「不管你對我好或不好,只要你有錢、有身份、有地位……都能留得住我,相反的,如果你一無所有,便什麼也得不到了。」顏薰笑笑地說,淡漠的笑容中透露些許無情。

    「你——」孫志傑震驚地看著她,握住她手腕的五指掐得更緊。「你為什麼要玩弄我的感情?傷害我很好玩是不是?不!我不相信你是這種女人,你對我,一定存有感情,是不是?」

    顏薰沒有甩開他的手,平靜地讓他緊握著,反而是站在一旁的方傑看不下去,衝過來推開了孫志傑。

    「喂!說話就說話,不要對薰動手動腳,要不然我會讓你好看,聽到沒?!」方傑警告他。

    「碰!」孫志傑冷不防地揮拳賞了方傑一記拳頭,方傑的臉上立即掛了彩——事出突然,頓時引起一陣驚呼。

    「這是我和她的事,不需要你來插手,你最好滾遠一點!」孫志傑既憤怒又失控地吼道。

    「你竟敢打我?!」方傑恨恨地咬牙,立即還以顏色,毫不客氣地回給他威力更猛烈的重拳。

    孫志傑被揍了一拳之後,又遭到一連串的痛毆,直到嘴角泌出暗紅的血絲,方傑仍然沒有住手。

    方傑一使眼色,立即有一群年輕人湧上前來,跟著方傑一起教訓孫志傑,將他打倒在地。

    一陣喧鬧展開,顏薰平靜地旋過身,伸手抓起酒瓶。忽然揚高瓶身又迅速地砸向吧檯——

    鏘地一聲!酒瓶應聲而碎,紛鬧戛然而止——

    眾人的眼光全看向顏薰。只見她緩緩回過身來,唇畔帶著一抹似笑非笑。她的聲音十分輕柔,語氣也顯得相當飄忽。「我沒有傷害人的本事,也沒有玩弄你感情的興致,對你更沒有心存任何感情,如果你覺得有,我很抱歉造成你的誤會,但是仍然想笑你太過自作多情,因為一切都是你自己心甘情願的付出,我從頭到尾都沒有要求過你什麼。」她將手指上的鑽戒拔下,丟到孫志傑身上。

    顏薰用一種極度同情的目光,瞟瞄了身形狼狽的孫志傑一眼之後,帶著一身的冷漠邁開步伐離開。

    「薰,等等我!」方傑追了上去。「別理那個老男人,我帶你去別的地方兜兜風!」

    她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繼續往前走,只撂下一句相當冷淡的話。「我勸你,最好別招惹我。」

    於是方傑站住了腳沒有再追上去,眼睜睜目送她消失在門外,被她由內而外的冷漠氣息徹底震懾住了。

    她離開之後,現場一片混亂,孫志傑已經不支倒地陷入昏昏沉沉的意識裡,而方傑既生氣又挫敗地走回吧檯坐下。

    「哼!我就不信永遠搞不上你?!」他生氣地捶了吧檯的檯面一舉,又厭惡地看了孫志傑一眼。

    果然看到他就有氣!「把這個老男人扔出去!」方傑一聲令下,立即有人聽命地上前,將躺在地上的孫志傑指出去,狠狠丟到PUB外的馬路上!

    一陣天旋地轉襲來,孫志傑逐漸感到頭暈目眩,開始感到強烈的不適,身體上所受到的重擊一一反應出劇烈的痛苦。

    他恨自己竟然為一個女人昏頭!但是卻無法恨她。慢慢地,劇疼將他的意識全部吞噬了,包括對顏薰的種種感覺———

    凌晨時分,一抹孤單的影子從巷口慢慢走來,顏薰伸手掠過長髮,佇立在一棟老舊的公寓前,她掏出鑰匙打開公寓樓下的共用鐵門,才發現自己的手心泌出幾許血絲,應該是剛才在貝用裡砸酒瓶時不小心割傷的。

    她看了一眼,眉皺也不皺一下,便將高跟鞋脫下提在手上,無聲無息地踏上階梯,不願打擾同住這棟公寓裡的鄰居們。

    實際上,她是不想讓任何人發現她的真面目,或者說,不想被任何人知道她有這樣狂野的另一面——

    走到三樓的鐵門前,她更是小心翼翼地將鑰匙插進鑰匙孔裡,緩緩地轉開了門鎖,動作十分細慢,深怕吵醒了誰。

    當她悄悄地走進一片漆黑的屋內,一陣漫天鋪地的酒臭味在空氣中放肆擴散,直衝她的腦門。

    她知道爸又喝酒了。

    這幾年來,她實在受夠父親的暴力,但是愈是反抗,下場就愈不可收拾。抵制父親的暴力所換來的,只不過是更猙獰不堪的醜陋傷痕,她的身體就像被疤痕拼湊而成,體無完膚是父親多年來給予她的一切。

    摸黑推開房門走了進去,卻不小心踢到了擺在地上的鐵製垃圾桶,發出一聲聲響;白天的她是個平凡的上班族,壓抑種種的不快樂和暴力對待,晚上的她又冷又傲,單純只是一種偽裝罷了!

    她為什麼要當一個雙面人?為什麼要把自己搞得像個精神分裂症的病患?

    為的……只是維持最後僅剩的自尊啊!

    只有在雙重的身份下活著,她才能感覺到自己有在呼吸,她才能相信自己的脈搏還在起伏,唯有如此,她才能暫時紓解滿心的壓力,讓變形的靈魂獲得短暫時間來復原!

    做個雙面人,純粹是為了感受兩極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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