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可以別相遇 第三章
    「童舒!爹地人還在醫院,看你幹的好事!」

    童家琦穿著小可愛、超級短褲,染著一頭金髮,怒氣騰騰地闖進「海峰集團」的辦公室。

    童舒因為昨天淋了雨,加上整晚沒睡好,一早起來就發現自己有些感冒,正感到難受,現在看著童家琦一身刺眼的打扮,她的頭更是隱隱作疼。

    童家琦氣急敗壞地把一疊照片重重摔在桌上。這些照片對她來說,絕對是一大打擊,她不敢相信拒絕自己的林梓銘,竟然會對她那個其貌不揚的姐姐露出這麼溫柔的表情。她不服氣,絕對不服氣!

    童舒定睛一瞧——照片第一張是自己和林梓銘笑著步出飯店的模樣;第二張,他牽住自己的手;第三張,她在幸福的偷笑;第四張……

    怎麼會有這些照片?她急切地翻著那疊照片,接下來還看到自己和林梓銘熱吻的鏡頭,而照片邊緣和自己的臉上有重重劃痕跟皺折。

    不用說,一定是童家琦看了照片後,氣瘋了想撕照片發洩。不知為何,童舒心中卻有著不怎麼磊落的愉悅。

    童舒放下照片對上童家琦那張憤怒的臉,淡淡的說道:「我不知道你哪來那麼大火氣,不過你偷偷跟蹤別人、私自拍照恐怕也不對吧!」

    「你管我!如果不防著你,天知道還會發生什麼丟臉的醜事!」她以正義使者自居。

    童舒覺得自己簡直無法與她溝通。

    「我承認這不是什麼好事,但也不是壞事。何況這件事與爸爸沒有關係,這是我的私事。而和你也沒什麼關係,不知道你憑什麼向我興師問罪?」

    「私事?」童家琦一臉諷刺。「你的私事就是偷偷和林梓銘約會?你的私事就是丟我們童家的臉對敵人諂媚?」

    「私事就是私事。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不勞你多費心。現在我還有文件要處理,你先回家休息吧!」

    童舒揉揉眉心,鼻子堵塞呼吸不順暢,幾乎落淚——一半是因為感冒,一半是因為自己受了委屈,還要受到那些所謂「親人」的斥責。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童家琦依然不肯善罷甘休。「你這是在給我們童家丟臉!把自己弄得像爭寵的后妃,你覺得很驕傲?!」

    「你從哪裡看出我驕傲?我又怎麼給童家丟臉了?難道挽救『海峰』是丟臉的事,任公司一敗塗地就很高貴?」看著童家琦漲紅的臉,她放下照片淡淡說道:「如果沒記錯,當初這事的始作俑者還是你。你現在竟反過來指責我,請問你又有什麼立場?」

    即使已經知道不是這樣,可童舒為了出口氣,她選擇任性一次,反正她做的事根本就不光彩。她從來就不會任人欺負,左臉被打了,她絕不會再把右臉伸過去,也沒有必要為了顧全所謂的「大局」忍氣吞聲。

    「童舒!」童家琦雙手重重拍在桌上。「你以為勾搭上林梓銘,就有靠山了是不是?你以為他會把你當回事嗎?他對你不過是玩玩罷了,你還當真了,笑話!」

    「他也沒把你當一回事。」童舒直視著她,冷嘲熱諷的說:「不然當初你去求他,他怎麼就沒網開一面?我記得好像還有人自願獻身……」

    如果不是林梓銘無意提起,她都不知道童家琦竟然做出這樣的事。她敢肯定童家琦絕對喜歡他,只是欲擒故縱的手段不夠高竿,人家不甩她而已。

    童家琦氣得臉色發青。「好,算你狠!以前就只會在家裝可憐,讓爸爸和哥哥同情你。其實他們根本不知道,你骨子裡壞死了。你和你媽媽一樣,都是高明絕頂的戲子!你……」

    再也無法忍受,童舒倏地站起來。「童家琦!即使你從來不尊重我這個姐姐,可是家裡現在這個樣子,我們還要在這裡窩裡反讓別人看笑話嗎?我沒有義務對你們澄清什麼,你不要這麼任性好不好?!」

    「我真是慶幸,你不是我親姐姐!」

    童家琦死命瞪著她,發狠將桌面所有的東西掃落地上,又大呼小叫地大鬧了一場,才重重摔門離開。

    良久,童舒幾乎支撐不住地滑落在轉椅上,她雙手捂著臉,指縫間有晶瑩的液體滲出。

    室內一地狼藉,猶如此刻她煩擾的心。

    她知道童家琦有些話其實沒說錯,林梓銘根本不會將她放在心上,兩人間的往來不過是各取所需。但是家琦不該侮辱她母親,不該用那種惡劣的態度,說出這麼侮辱人的話。

    一開始,她不能肯定林梓銘是否會幫忙,因為童天曾告誡她,不要完全相信別人,商場最微不足道的便是出賣。

    可是在連自己都無法掌握局面前,無條件信任他是唯一的選擇。

    事實證明:她押對寶了,林梓銘也絕非小人。

    其實童舒已經不再恨父親了,確切的來說,她對他已經沒有任何感情了。

    她之所以願意在這時扛起家族重任,是因為不想讓母親的心血結晶——「凝雅閣」成為這次風暴的犧牲品,不想讓自己唯一能療傷的地方被陌生人奪走。可他們統統不相信!

    她原本打算等局面穩定、父親病情好轉後便搬出去住。這次風浪給了她不少歷練,更讓她成長許多,讓她對以後步入社會更充滿信心。

    無論如何,「海峰集團」已經走上正軌,再多謠言也不能撼動它。今後,她與「海峰」可是說毫無關係了!

    然而,心底蕩漾的小小漣漪,和昨晚那深情的一吻,她,無法忘記……

    「您好,我是童舒。」

    她用肩膀和臉頰夾著電話,雙手不停翻看報表和文件。

    電話那端傳來熟悉而低沉的笑聲。

    「這麼快就進入狀況了,你實在是令人刮目相看。」

    林梓銘?童舒停下手邊正進行的工作,小心翼翼將電話拿好。

    「多虧你的指點,不然我連想忙到焦頭爛額的機會都沒有。」心又在跳了,她太不爭氣了!她不禁暗罵自己。可是,那個吻的記憶是那麼鮮明,就彷彿剛剛才發生般,教她怎能不緊張。

    「我哪裡有指點過你什麼?是你學得好。」

    「聽說維恆企業經理級以上的人員,都熟讀『孫子兵法』,想來你書房中的這幾本書,應該也已經翻爛了?」

    這些日子裡,她早已充分領教了林梓銘的手段。

    「從哪裡聽說的?不過是猜測罷了,不過說真的,我倒是懂一點。」電話那端的聲音帶著笑意。

    「肯定不是一點啦!」她揶揄道。他就會謙虛!

    「舉個例子,『孫子兵法』中有一句『轉圓石於千仞之山者,勢也』,說的就是謀勢,也是前些年『維恆』一直奉行的理念。」

    「天啊,我投降了!」童舒連聲哀歎。「別說這些啦!這些謀略什麼的還是算了,我天資太低領會不了。」

    「這可以當作是對我的讚美嗎?」他在電話那頭沉沉笑著。

    「當然,我這種頭腦永遠跟不上你的步伐,你都不知道我有多自卑。」她幾乎可以想像他現在的表情,嘴角鐵定是微微翹起。

    「好了,超負荷運轉到此為止。放下工作,和我去一趟夏威夷怎樣?」

    童舒望著手中的資料,再過段時間等公司穩定一點,她就要放手專心經營母親的「凝雅閣」了,不過在這之前她實在忙不過來。

    「很抱歉,我抽不出時間。」她真的很想去!

    「不要以為是單純去玩,那邊有一個大客戶,我想介紹給你,這對『海峰』很有幫助。」

    他這下絕對戳到她的死穴。和他「交往」這段日子,她很清楚他在商界的人脈極廣,而托他的福,公司的生意也逐漸好轉。如果他說有大客戶,那必定真的很有幫助。童舒不禁猶豫起來……

    「謝謝。那我需要準備些什麼?比如文件檔案什麼的?」好半晌,她回復道。

    「你只要人到就可以了。」他笑道。

    她的臉蛋霎時通紅,心跳也不停加速。

    「好吧,到時你再通知我,若沒什麼事,我人都在辦公室裡頭。」

    掛斷電話,她的心依舊快速跳動。

    在風波過去後,她就盡量減少與林梓銘見面,一來兩人都實在很忙,二來是為了躲避無孔不入的記者。

    然而,這其實也都是借口,真正原因是,在那些日子裡,她無法自拔地喜歡上他了。

    她豈敢越過界限?他們不過是暫時合作罷了。她已經在刻意躲避,努力控制自己的情感,林梓銘為什麼總是來招惹她?

    不不不,這不是招惹,因為他根本沒有那份心思,這不過是她自作多情罷了。

    她在辦公室裡左思右想,百轉千折,看來……今天的工作又沒法按時完成了。

    「林家三少爺真是好興致,沒想到夏威夷燦爛的陽光,竟能引起你的興趣,放下手中雜事跑來度假。」

    餐桌對面那個人留著紫色半長髮,完美挺直的鼻翼上架著無框眼鏡,一雙狹長的眼睛裡鑲著深不可測的黑瞳。略長瀏海覆在前額,組合成清俊機敏的五官。

    林梓銘淡淡瞥他一眼,又專注於眼前的烤丁骨牛排。

    「哎呀,別這麼冷漠,說說有什麼計畫嘛!」

    「你真吵。」

    套話套了老半天,卻只換來這麼一句,差點沒把趙凌揚噎著。

    「我不吵怎麼顯得出你冷酷、風度翩翩?」他眼眸一轉。「喂,你最近和那個童家大小姐不是打得火熱,該不是陷進去了吧?」

    「你少無聊了。我記得『凌揚』不是還有很多生意要處理,你哪來這麼多美國時間八卦。」不務正業!

    「當然是由我那個傻弟弟出苦力了,我把他叫來幫忙了。」趙凌揚優雅地打個呵欠。「免費勞工,不用白不用。」

    「奸商。」他冷冷地刺他一句。

    「呵呵,彼此彼此。」

    實在是很幼稚的談話,不如好好享受美食。

    「梓銘。」趙凌揚忽然嚴肅起來。「那件事,你真的考慮清楚了?」

    林梓銘喝了一口紅酒,把玩手裡的酒杯。「也許吧!」

    「做了,就沒有退路了。」

    「退路?」他呵呵笑出聲來,笑容中帶著苦澀。「又有誰給過我退路?不然也不至於……」

    一個在商場叱吒風雲的人物,可以正面迎擊任何挑戰,甚至轟轟烈烈的面對失敗,卻惟獨對情感上創傷遲遲無法釋懷。

    那是他的心魔、是夢魘,久久揮之不去。

    「過去了,都過去了。」趙凌揚像安慰孩子似的拍拍他。「不要再被過去的事束縛住了,不然會永遠走不出來。你看,現在多好,我想『她』也不會希望看到你一直沉溺過去、無法自拔。」

    「可惜……我永遠再也不會知道她怎麼想了。」

    「但是你一直以她為動力不是嗎?你沒這麼脆弱。梓銘,我想你會期待後面的生活的。」

    趙凌揚實在很瞭解他,亦知道所有一切。

    林梓銘仔細切下一小塊牛排,慢慢咀嚼著,露出並不輕鬆的微笑。也許是想到即將到來的好戲,也許牛排味道真的不錯。

    趙凌揚知道他有自己的打算,再怎麼說也無濟於事。他聳聳肩,繼續享受他的美食佳餚,考慮下午玩哪款賽車比較好。

    童舒坐在機艙靠窗的位置,林梓銘身上傳來的氣息,從就座之後就一直干擾著她。

    因為剛談完一個生意,他現在正閉目養神,這使她不至於因為找不到話題聊而顯得尷尬。只是直到現在,她的心情仍然無法平靜如常,因為坐在他身邊,和他出國遊玩,這在以前根本是無法想像的。

    她,可以不動聲色、控制自己的心情嗎?但願吧……

    一踏入夏威夷國際機場,撲面而來的是沿途花兒的淡雅芳香。他們買了些新鮮的熱帶水果、海鮮煎蛋卷、比利時式蛋餅以及火山豆,慰勞一下在飛機上受苦的腸胃。

    等坐上前往威基基海岸國際飯店的專車時,童舒邊犒賞腸胃、邊仔細欣賞這個舉世聞名的觀光勝地,任何景致都不放過。

    為了不在林梓銘面前顯得無知,臨行前,她找了很多關於此地的旅遊資料,希望能讓他感到自己並不是一無是處,起碼當個導遊還是稱職的。

    沿途風景無限好,這裡的人生活步調悠閒,商店市集和花草景觀十分自然地融合在一起。

    進入飯店,客房的落地窗寬敞潔淨,房間裡陽光充足,素雅的整體色調讓旅途疲勞的人能夠充分放鬆。

    一切都顯得那麼美好,彷彿現代的世外桃源!

    可惜童舒完全沒有心情顧到這些,因為打一進房,當她視線掃過那張大大的雙人床時,她的血壓就開始上升,眼前似乎直冒金星,簡直要暈倒。

    不知道哪個環節出錯了,本來預定了兩間房,可是到了酒店才被告知因為客滿只剩下一間!

    夏威夷的旅遊業就是發達,童舒只好這麼安慰自己。可是想到接下去幾天很可能兩人都要這樣過,她就感到手足無措。

    「我看,我還是……」她斟酌著用字,想另找飯店,再不行就到某個餐廳酒館消磨掉今晚的時間,就當成一次新鮮的嘗試也不錯——她認為自己的外貌在那種場合是很安全的。

    「你在怕什麼?」林梓銘深深看著她。

    「我沒有!」

    「緊張成這樣,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曾經對你心懷不軌了。」他自嘲笑笑。「你放心,晚上我不會獸性大發。」

    童舒低下頭咬著唇。「沒有,不是的……」

    不期然地,一雙大手捧起她的臉龐。

    「你太緊張了,看來『海峰』給你帶來太多壓力。」

    這一句,驀然觸碰到她心底最柔軟的角落,緊閉的雙眼中有液體慢慢滲出。

    「在那種情況下,我無法不緊張。因為整個童家好像就只能依靠我來支撐了,否則一切都會垮掉。」回想當初,童舒依舊害怕。「即使現在情況已經步上正軌,可這完全是因為你的放手。誰能保證,已經江河日下的『海峰』,會不會在某一天再度轟然坍塌?」

    他不說話,只是靜靜看著她,任她發洩心中的不安。

    「我所努力的,就是盡量在短時間內將漏洞補好,以便日後等父親或大哥接手時,不至於產生混亂,給了對手可乘之機。」

    「所以你在短時間內,讓自己超負荷的運轉?」他問。

    「我沒有什麼選擇餘地了,只有這樣。」

    童舒輕輕點了點頭。她也想像其它無憂無慮的女人一樣,平凡快樂地生活著。但從童年開始,一次次的失望,讓她學會獨自舔舐傷口,也讓她明白幸福只能靠自己親手爭取。

    既然上天不憐愛她,那麼要學會自己善待自己!

    林梓銘歎氣道:「其實,這次根本沒有什麼大客戶要見,是我騙你的。你實在很需要放鬆,再這樣下去,身體、精神會一起被拖垮。童天有你這樣的女兒,是他的福氣。」他心疼地將她牢牢鎖在懷裡,似乎要用體溫來溫暖她的心。

    他還記得初見她時,她臉上那溫潤羞澀的表情,短短一個月時間,雖然純真依舊,卻也多了幾分世故練達。

    他有些感慨,覺得自己還是喜歡當初那個在轎車裡侷促不安的女孩。只是一切都已經過去了,為了適應週遭的一切,為了不再被別人吞噬反噬,她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

    不自覺地,童舒雙手已經纏上他的腰,將臉埋在他懷裡失聲痛哭。原來的短髮已經及肩,烏黑柔亮。

    「好了,別哭了,我可不希望今晚的活動你紅著眼睛參加。」

    「今晚有活動?」她淚眼蒙-地抬頭,渾然不覺此刻自己有多麼動人。「可是我什麼都沒有準備啊。」

    「這不代表主辦者沒有準備。」林梓銘輕輕摩挲著她的下巴。「所有服裝由他們提供,我們只要負責到場就可以了。」

    轉自律雅台  掃:小千  校:雨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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