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今生的新娘 第一章
    明英宗正統年間──距今約五百年前。  

    風輕雲淡的夏日午後,夏蟬正扯開喉嚨喧囂地「唧!唧!」鳴叫著夏之曲,為這炙  熱的江南夏日帶來一絲清涼。陣陣微風襲人,吹拂過樹梢,使得繁茂的樹葉也沙沙地回  應──這是一個適合午憩的夏日午後。  

    一幢佔地廣闊的巨宅座落在蘇州城中繁榮熱鬧的街道上,門口聳立著兩隻威猛的石  獅子,盡忠職守地捍衛著這片宅地;厚實的紅杉木大門,在絡繹不絕的人潮中更顯出這  大宅的沉穩莊重。  

    這幢巨宅乃是蘇州城中大富商──唐濟民員外的居所。  

    今天,炙熱的大太陽曬得連大黃狗都吐著舌頭微喘著,懶洋洋地趴在樹蔭下納涼。  

    本應該是待在閨房中午息的唐寶兒,這時候卻因悶得發慌,也跑到樹蔭下來了;聽  著樹上一聲接一聲的蟬鳴,小腦袋一轉,突然開始納悶蟬為什麼會叫?  

    然後,一雙粉藍色綴著珠花的小繡花鞋孤單單地躺在樹下,而繡花鞋的主人──唐  寶兒正四肢並用地往上爬。愛笑的小嘴愉悅地哼著小調,長長的睫毛眨呀眨地一副自得  其樂的模樣。  

    唐寶兒一身綢緞裙早已沾滿了樹脂、樹葉及蜘蛛網。倏地眼睛一亮,看到頭頂上方  有一隻黑油發亮的蟬大哥,猶不知大禍臨頭地高唱仲夏之曲,她「嘿!嘿!」一笑,白  玉般的小手靜悄悄地、緩緩地往目標前進。  

    眼見就要手到擒來之時,突然一隻手舞足蹈,全身黑鼓鼓的大蜘蛛攀著一根銀亮細  絲出現在她眼前……「哇──」一聲慘絕人寰的尖叫聲劃破雲霄,震動了唐府大宅,緊  接一聲「碰!」地巨響──正是唐寶兒小姐掉下樹,五體投地的聲音。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有人聽到後院的巨響,趕緊探身查問。  

    「小姐發生意外了,快去請老爺……」  

    唐府的僕人個個驚惶失措,現場一陣鬧烘烘地混亂。  

    正在前廳清點貨品的唐員外,一聽心肝寶貝出了意外,丟下貨品急急忙忙趕到後院  ;滿頭大汗,驚得心臟病都快發作了!  

    「寶貝!寶貝!你沒事吧?」他小心翼翼地扶起仍趴在地上的女兒。  

    只見唐寶兒的俏臉上沾滿了污泥、小草屑,直挺的小鼻子紅通通地,一雙大眼早已  蓄滿了淚水,晶晶亮亮地,彷若正蓄勢待發準備隨時滾落臉頰。  

    唐員外這等精明的人一看到這情形,心裡已明瞭了七、八分。  

    這寶兒的頑皮勁兒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人人只知道唐寶兒是唐府的寶,沒料到  唐寶兒也是唐府的──搗蛋精。  

    唐員外對於寶貝女兒的古靈精怪也只能莫可奈何地搖搖頭,他想:大概是她娘在懷  她時,補藥聖品吃太多了,才教這寶貝精力旺盛吧!  

    「爹……」寶貝一見她爹臉色不對,趕忙先下手為強。「爹呀!人家好疼喔!你都  沒問人家哪兒摔疼了,替人家揉揉……」清脆悅耳的聲音再加上幾分小女兒的嗲勁,把  她爹的怒氣都給融了。  

    「人家?誰是人家呀?」唐員外仍要故意嘮叨刁難幾句。「哦!是那個不午憩、偷  偷跑去爬樹的野丫頭是吧?最近屁股又癢了是不是呀?」說完,唐員外做勢舉起手就要  往寶貝的臀部打下。  

    「哎呀!爹,那個野丫頭可是您的寶貝呢!您才捨不得打,對不對?」寶兒硬是吃  定她爹了。「您會幫我揉揉,是不是呀?爹?」一隻小手捏著她發紅的鼻子靈黠的大眼  眨呀眨地盯著唐員外。  

    「你呀……真是今世來克我的小魔星!」唐員外嘴裡雖無奈地埋怨,卻仍隱藏不了  其中的憐愛,伸出手捏捏寶兒發紅的小俏鼻。  

    寶兒一看,知道又安全過了一關,吐吐小舌,嘻嘻哈哈地被唐員外抱入她娘的房裡  。旁觀的僕役們一看,皆露出會心的微笑,寶兒小姐又讓她爹的白頭髮多了兩根,真是  寶呀!  

    在房內午睡的唐柳月也被方纔的騷動驚醒,她不用想也知道又是她寶貝女兒──唐  寶兒的傑作。起身坐在床沿,含笑看著丈夫抱著女兒進門。  

    「柳月,別起來。你的風寒才剛好,可別又著涼。」唐員外一見愛妻,忙放下女兒  ,走到愛妻身旁又攙她躺下。  

    「沒關係,我沒那麼嬌弱,倒是你,最近趕著批算帳目,忙得昏天暗地,沒能好好  休息。晚上我燉兩隻雞給你補補身子才是。」唐夫人溫柔地望著丈夫說。  

    一番體貼的柔語,把唐員外的魂都勾走了一大半,兩眼楞楞地盯著唐夫人傻笑。  

    「哇!好熱呀!」一旁的大電燈泡──唐寶兒,正不甘寂寞的出聲提醒她雙親現場  還有她的存在呢!「你們別在小孩子面前恩愛嘛!會教壞小孩兒的。」寶兒似真似假地  出聲抗議道。  

    其實,唐寶兒已經很習慣雙親間恩愛親密、鶼鰈情深的情況了,而且她也很欣喜她  雙親的深情相待;畢竟,這世上能兩情相悅、長相廝守的夫妻並不多見!憑藉著媒妁之  言,奉父母之命成親,成婚後相敬如「冰」,丈夫繼續納三妻四妾,在外拈花惹草,而  妻子只能在家相夫教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最後雖然博得了賢德的美名,但成為  閨中怨婦的,卻大有人在呢!  

    可是,像她爹娘這般恩愛得如入無人之地,對她這個女兒而言,也稍嫌過火了些吧  ?  

    「寶兒……」唐夫人雙頰飄上兩朵紅雲,她已年過三十,卻仍嬌羞得像十七、八歲  的少女,讓唐員外看得目不轉睛,心頭直樂。  

    「剛才發生了什麼?怎麼後院亂烘烘的呢?」唐夫人聰明地轉移話題,把眾人的注  意轉向剛才的騷動。她當然知道誰是引起騷動的罪魁禍首。  

    唐員外又好氣又好笑地述說女兒的傑作:「還不是咱們的寶貝女兒。午後不睡覺,  頑皮地跑去爬樹,結果技術不好給掉了下來,惹來一陣騷動。」  

    「人家才不是技術不好掉下樹來的,而是被一隻大蜘蛛給嚇到的嘛!」寶兒嘟著小  嘴反駁道:「要不是因為這樣,我早捉到那只愛叫的大黑蟬了,才不會讓爹這樣取笑呢  !」  

    「是!是!咱們唐家的寶貝小姐別的本事沒有,爬樹功夫倒是一流,也不怕你爹我  這一把老骨頭為你擔心受怕,還差點心疾發作。不好好待在房裡或書房中繡花、習字,  偏偏要當爬樹……不,應該封你為「抓蟬女狀元」!」  

    又褒又損的一番話讓唐寶兒在一旁吐著小舌暗叫糟糕,趕緊使出小女兒的法寶──  撒嬌!  

    「爹爹,您才正值不惑之年,怎說自己是老骨頭呢?何況您身強體健,又有娘在身  旁伺候著您,別說是心疾,連傷風感冒都難得染上。我親愛的爹啊,您會福如東海,壽  比南山,活得比彭祖八百二十歲還久,一生做寶兒的好爹爹的!」悅耳的甜膩嗓音加上  純真的神情,將唐員外哄得咧嘴直笑。  

    「你這張小嘴就是這麼甜,哄得爹的骨頭都酥了,真拿你沒辦法!」唐員外愛寵地  捏捏寶兒的嫩頰,交代著:「好了,別皮了,你陪你娘在房裡歇一會兒,晚膳時我再來  。」說完,又到前廳去為他的事業付出心血了。  

    「好險,又逃過一關了!」暗呼一口氣。  

    一回眸,發現娘正似笑非笑地斜睨著她。  

    「小綠呢?怎麼沒陪在你身邊?」  

    「娘,小綠她雖是我的隨身丫鬟,但她也很忙呀!我也不知道她跑去哪兒了。」寶  兒一臉無辜。  

    「是嗎?怕是她正在幫你寫傅夫子派給你的作業,所以才會無暇陪伴你吧?」  

    「哎呀!娘,你可不可以不要每件事都知道?偶爾裝做不知道好不好?」寶兒再度  使出她的法寶,撒嬌地說:「那些『論語』、『孟子』、『列女傳』什麼的,我早就滾  瓜爛熟了,它們又沒有蝴蝶、花朵兒來得美麗有趣,真不知道我習那做啥好!夫子整日  就會糾正我要坐莫動膝、立莫搖裙、怒莫高聲、喜莫大笑的,人家又做不來!娘,你可  不可以幫我同爹說去,別再教我上課了好不好?」說到後來一臉委屈,哀求唐夫人不要  讓她再上課了。  

    唐夫人微歎口氣,愛憐地摸摸寶兒的頭說道:「雖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但你爹只有  你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可也不希望你目不識丁啊!爹爹讓你習字,是盼你懂得一些做人  的道理也就罷了。娘知道你天資聰穎、天性善良,既然你不想再上課了,那娘再同你爹  商量商量吧!」只要不是太過分的要求,唐夫人多半會順從寶兒的意思,何況她也知道  生性好動的女兒在食古不化的傅夫子教導下有多痛苦。  

    「娘,你最好了!寶兒最愛你了!」歡呼一聲,送上兩個親親。  

    只要娘肯開口,她爹必不會拒絕──因為爹爹是出名的疼愛妻子;以後她就脫離苦  海了。唐寶兒忍不住在心裡竊喜著。  

    ××××××明月高掛,樹影扶疏,寒月山莊於皓光中傲立於天地間,隱隱散發出  祥和靜肅之氣。  

    書房中,山莊主人寒霈皓及其弟寒霈斯正聽取探子的報告。  

    「虎霸寨自從年初欲強奪寒月山莊反被重創之後,四位當家的,除二當家陳應之外  ,皆已戰死。手下的嘍囉戰死八十六人,投降二百三十一人,另有四十七名逃逸無蹤;  投降者皆已移送官府審判,而陳應取走寨內多項珍寶之後不知去向,官府現在全力緝捕  陳應。」  

    寒霈斯聞言笑道:「大哥,虎霸寨已除,你可安心了。據說官府為感謝咱們剿除了  虎霸寨,知縣還要贈送咱們『為民除害』的扁額呢!大哥,你這下可威風了!」  

    寒霈皓不睬其弟的調侃,目光收斂,稍一沉思後道:「陳應並非等閒之輩,只怕他  會另起爐灶,暗中對寒月山莊不利。明槍易躲、暗劍難防……」他目光一冷,又說:「  傳令下去,所有探子全力追查陳應下落,並對外懸賞黃金千兩,務必找到陳應,斬草除  根,不留後患。」低沉溫和的語氣中有著不容抗拒的威嚴,探子領命而去。  

    寒月山莊乃寒霈皓的祖父寒朗月所創。寒朗月一生闖蕩江湖無敵手,只與少林寺了  智大師交手過招三百回後,仍然不分軒輊,因而結為摯交,一生行俠仗義未曾做過傷天  害理之事,年老後退隱江湖,從此不問世事。他不願後代子孫再涉及江湖血腥,便立下  家訓不許子孫從武,從此寒月山莊便以經商為業;但仍保留江湖作風,設置密探,組織  暗樁散佈於各處隨時搜集情報,以掌握所有的動向。  

    經三代經營,寒月山莊現已是富甲一方,控制北方經濟大脈的巨擘。旁人只道寒月  山莊是大商家,卻不知山莊中臥虎藏龍,個個深藏不露,才會有虎霸寨這等強盜搶劫。  那幫賊子,本以為可手到擒來,卻不料被早已得知消息的寒月山莊剿滅之事。  

    寒霈皓及寒霈斯乃寒月山莊第三代,其父母皆已去逝,兄弟倆攜手合作將寒月山莊  的生意經營得有聲有色,如日中天。  

    老大寒霈皓年二十四,老二寒霈斯年二十二,兩人雖是北方漢子,卻是英挺俊秀的  翩翩佳公子,非但沒有滿面落腮鬍和渾身糾結的肌肉,反倒是體魄結實修長,氣質溫文  儒雅;不僅無商賈銅臭氣,反是一派文人模樣,乃是北方頗有名氣的俊公子。  

    此等集人才、萬貫家產於一身的佳公子,是年輕姑娘眼中的金龜婿,許多有閨女的  人家,無不千方百計地想與他們結為親家。無奈寒霈皓為人嚴謹,不近女色;而寒霈斯  是打著「長幼有序,長兄未娶,不可逾矩」的理由,也遲不談婚事。這寒家兄弟是真的  有夠讓那些家有待嫁女兒的父母捶胸頓足、懊惱不已的了。  

    「啊……」伸個大懶腰,寒霈斯歎道:「時間過得真快,我已二十二了,那麼算一  算『她』也該有十六歲了吧?正是花一般的年紀呢!」  

    平日沉隱如泰山的寒霈皓,不輕易表露感情的神色,在聽到「她」時,竟勾出一抹  愛憐的微笑,眼眸盈滿柔情似水,望向窗外的皎潔明月。  

    「是呀!她該是十六了。」  

    兄弟倆互打著啞謎,心知肚明「她」是誰,卻又不指名道姓說個清楚。  

    「大哥,你打算何時將她迎娶回來?你已等待了十二年,可真有耐性呀!」  

    寒霈皓姿勢不曾變動,仍眺望著明月輕笑,沒有回答寒霈斯的問題。  

    寒霈皓這種高深莫測的模樣,寒霈斯就知道再說下去,他也不會回應他一言半語,  每次只要談到「她」,他大哥就是這副無法捉摸的模樣。  

    「我去歇息了。大哥,你也早點兒睡吧!」寒霈摸摸鼻子睡覺去,免得自討無趣。  

    待寒霈斯離開書房後,寒霈皓走到檀木書桌前屈身按開暗格,從中取出一卷畫軸。  攤開畫軸後,深邃的眼眸凝視著上面嬌俏的畫中人──那靈活又黑白分明的大眼、俏鼻  和輕抿的愛笑小嘴,兩個淺淺的小梨渦像酒一般,教人望之迷醉,那姑娘──竟是唐寶  兒?  

    寒霈皓癡愛地凝視著畫中的寶兒。  

    柔和的月光映在窗欞上,夜更深了……××××××「唐員外,尚書大人的公子─  ─宋逸思公子跟您家千金可是天生一對呀!宋公子祖上世代為官,去年他還高中舉人,  將來可是前途無量呀!跟您家千金匹配,可是郎才女貌,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的絕配呢!  您說是不是啊?唐員外?」王媒婆一張血盆大口口-橫飛地鼓動三寸不爛之舌,力勸唐  員外答應這門親事。  

    若事可成,宋公子可早就允諾要賞一個大紅包!一想到這,王媒婆更加起勁地鼓吹  唐員外,不等唐員外回答,又一個勁兒地加油添醋,吹噓讚揚宋逸思的好。  

    「唐員外,您看那宋公子人品、家世皆為上上之選,當駙馬爺都綽綽有餘。如今您  千金若能嫁入侯門,那您老可是飛黃騰達,一生榮華富貴享用不盡的了。」  

    郎才女貌?怕是狼豺虎豹吧?那宋逸思是個不學無術的紈褲子弟。在外仗勢欺人,  調戲婦女,流連煙花酒樓,是縣裡的人誰不知道他宋公子花名在外呢?也許他是有些微  薄功名,卻也是靠他爹庇蔭而來。唉!誰叫現今朝政紊亂,奸臣當道呢?寶兒若真嫁給  了他,富貴榮華不敢奢望,只怕會被欺凌玩弄,待新鮮感褪去,寶兒美貌不再吸引他眷  戀時,恐怕就要被打入冷宮不見天日了!  

    這教他怎麼能將女兒許配給他呢?唐員外心中如此想,但仍是以和氣生財笑臉相迎  說道。  

    「宋公子的確是人中之龍,小女出生商賈之家,不懂應對進退之道,若將小女配予  宋公子,只怕要讓人笑話了。何況小女早已許配人家,宋公子這門親事我們是高攀不上  ,勞駕王媒婆白跑一趟了。」  

    王媒一聽可緊張起來。急忙說道:「哎呀!話可不是這麼說的,誰都知道您家千金  早已訂了親,卻沒人知道誰是那乘龍快婿,何況宋公子和您那不知名的女婿相較之下,  可也不見得會遜色半分呀!寶兒姑娘是您唐員外的寶,唐員外您老可是得為您掌上明珠  著想,女婿自然要挑個上上之選才是,您說是吧?」媒婆口中的大金牙閃閃發亮,口沫  橫飛地力挽狂瀾;她可不會這麼輕易就讓那大紅包給飛了。  

    唐員外心裡暗自歎氣,怎麼會有人這麼低能,聽不懂他說的話?他都說得那麼清楚  明白,婉轉有禮,不好讓她難堪了,可是她卻還不死心?  

    「多謝王媒婆你的好意。寶兒的親事早已決定,對方之所以還未來迎娶實在是因為  寶兒未來的夫婿孝順我們二老,怕我們寂寞,想讓寶兒再多些時候,好多陪伴陪伴我們  ,所以小女的親事就不勞王媒婆費心了。」說著他使個眼色,旁立著等候差遣的僕役立  刻向前遞上個紅包。  

    「王媒婆辛苦了,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唐員外邊說邊將王媒婆送出門。  

    唉!吾家有女初長成,有時候應付這些媒婆也真是麻煩。  

    王媒婆一看大紅包沒了,不免跺腳哀歎;但至少還有個回禮,寥勝於無,想想也不  是損失太大,也只好回去告訴宋公子這門親事談不成了!  

    ××××××「什麼?小小商賈之女竟敢拒絕我堂堂尚書大人公子的提親?她以為  她是誰呀?就算是公主也沒這等嬌貴,這……真是氣死我了!」宋逸思氣急敗壞,臉紅  脖子粗地叫道:「王媒婆,你親口拍胸脯打包票說此事一定可辦成的,現在怎麼又不妥  了呢?」  

    「宋公子,你先別發火。不是唐小姐拒絕你,而是人家早已訂了親,許配給他人;  否則以公子你這等俊才是多少姑娘夢寐以求的丈夫啊,又怎麼會不成呢?」王媒婆趕忙  息事寧人勸道:「是唐家千金沒這福分,宋公子你就別氣了,改明兒個我媒婆再為你挑  選比唐家千金更出色標緻的姑娘,你說好吧?」  

    王媒婆見宋逸思氣得都快頭頂冒煙的模樣,一顆心可是緊張得噗通噗通直跳。當初  是她跟宋公子大言不慚地保證,她王媒婆一定可以讓宋、唐結為親家的,憑她二十多年  來訓練的口才和八面玲瓏的手腕,哪一椿婚事不是妥妥當當,圓圓滿滿的?誰知道這唐  員外吃了秤坨、鐵了心,就是拒絕了這門親事,她這下可是拿著石頭砸自個兒的腳啊!  

    「哼!訂了親?訂了親我就不能碰嗎?」宋逸思冷哼了聲,啐道:「若非唐家在蘇  州家大業大,爹交代不可得罪,一定要明媒正娶,否則我早就硬搶來做妾了,哪由得她  在那兒拿喬?既然唐濟民敬酒不吃,要吃罰酒,那他就別怪我不懂得憐香惜玉,看我上  過他的寶貝女兒後,誰還會要她!哈!哈!哈……」  

    宋逸思平日斯文有禮的面孔蕩然無存,露出猙獰的面目,桀桀怪笑。  

    他不耐煩地揮揮手道:「王媒婆沒你的事了,滾吧!」  

    王媒婆一聽,連忙腳底抹油了,也不敢再奢望什麼大紅包。瞧宋公子那副地痞流氓  、凶神惡煞的模樣,心想也許這門親事沒談成反倒是件好事,要真把嬌滴滴的唐家千金  嫁給了他,不知到時會被他摧殘到什麼境地呢!到時她的罪過可就大了,死後可是會下  阿鼻地獄拔舌頭的,阿彌陀佛……××××××馬蹄聲踢踢——,蘇州城喧嚷的大街上  出現了十餘騎威猛的上等駿馬,統領者穿著一身月白色的輕便騎裝,風塵僕僕,但仍不  減其傲視群倫的軒昂氣質。  

    劍眉星目,筆直的鼻樑,緊抿的薄唇及剛正的下巴,組合成一張令許多女子為之傾  倒的俊臉;身下黑亮駿馬以黃絲和玉石相嵌的轡繩牽繫,銀做的馬鞍更使他顯得不凡。  

    在他身後則是一名年紀略輕、長相與他神似的年輕人,那年輕人並不像他那般雙唇  嚴肅的緊抿著,而是帶一抹輕笑;身下一匹灰白駿馬,也是配著華貴的轡繩和馬鞍。  

    十餘名身強體壯的威猛護衛跟隨在後,形成一幅壯麗畫面。  

    南方何時見過如此的駿馬及北方俊漢?當然這一路上自然是要吊敘眾多市井街民的  圍觀讚歎了。  

    但是,這十餘騎人馬對周圍所引發的騷動則視若無睹,直往唐府奔馳而去。  

    ××××××「霈皓?霈斯?天呀!真沒想到你們會突然來訪,怎麼事先都沒通知  一聲?是想給唐伯父一個驚喜嗎?咱們許久不見了,你們兄弟倆都長得這麼俊俏高大了  ……來來來,讓唐伯父好好瞧瞧……真是……」唐員外見到寒氏兄弟,一時喜出望外,  連話都說不全,不知該如何表達心中的喜悅之情。「快請進,快請進,別站在外頭曬太  陽。」  

    唐員外熱情地一手拉一個走進大廳,絲毫沒有顧慮到寒家兄弟早已長得威猛高大,  比自己都快高出一個頭了,心中仍將他們視為當年的小男孩。  

    進了大廳,唐員外心情愉悅地下達一連串命令來迎接兩位貴客:「福伯,快去請老  夫人和夫人到靜心閣,叫廚房設宴,今晚咱們要好好為二位貴客接風洗塵。」  

    「是!老爺。」福伯領命而去。  

    「阿慶,帶那些護衛到客房休息,將馬兒牽到馬廄好好照料,不可對客人稍有怠慢  ……」  

    「是,我這就去……」阿慶也快速前去辦事。  

    「還有,阿泰你去準備……」  

    「是!」  

    「還有你阿清……」  

    唐府倏時刮起一陣忙碌又歡喜的旋風。僕役、丫鬟訓練有素地照料馬匹、整理客房  、準備酒筵……寒氏兄弟置身於這陣歡喜旋風之中,感動地享受這位父執輩熱情的款待  。  

    ××××××靜心閣是唐府招待貴客時用的閣樓,雕樑畫棟,高貴優雅。席間唐老  夫人,唐員外賢伉儷和寒氏兄弟五人圍坐一桌。  

    大夥兒一陣寒暄問暖、酒足飯飽之後──「霈皓、霈斯,你們兩兄弟有十二年沒到  唐府做客,今日難得來一趟,可得讓我們好好招待一番才是。」唐員外舉杯向寒氏兄弟  敬酒說道。  

    「唐伯父,多謝您的款待。」寒霈皓仰首喝盡杯中酒,眼神帶著歉意對唐員外說道  :「但此行無法久留。這次來的目的是為了要帶寶兒走。」  

    寒霈皓的話宛如丟下一顆炸彈,在眾人間轟然乍響。  

    唐老夫人首先急忙出聲問道:「為何要那麼急?事先都沒有一點兒消息,叫我們如  何在倉卒間就將寶兒嫁給你?交付給你?寶兒才十六歲,讓她再多待些時候再娶過門不  好嗎?」  

    唐柳月夫人也附和道:「是呀!你們難得下江南來一趟,多留個兩天讓我們好好招  待你們,略盡地主之誼,寶兒的事,可以慢慢兒再談,不急於此時。」  

    唐員外知道唐老夫人和妻子捨不得寶兒,自己何嘗不心疼?但寒霈皓未事先通知,  突然來訪就要帶走寶兒,這事必有因。  

    「霈皓,你要帶寶兒走我不反對,畢竟寶兒早與你訂親,是你未過門的媳婦,於情  於理都應該讓你帶走她;只是你得先告訴我們,你突然要帶她走的原因。」唐員外伸手  握住妻子的手,給她無言的安慰。  

    寒霈皓感激地看唐員外一眼,說道:「若不是情非得已,我也不想這麼做。」他的  語氣中有著無奈與歉意。「只因寒月山莊在年初遭到虎霸寨襲擊,與其一戰中,逃走了  一個漏網之魚──陳應。我本想逮捕到陳應後,無後顧之憂時再談迎娶寶兒之事;不料  探子回報,陳應不知從何處得知寶兒乃是我的未婚妻,此際正南下往蘇杭而來。我恐他  會對寶兒不利,才倉卒地決定與寶兒完婚,將寶兒帶在身邊,如此一來我才可放心,還  請唐伯父見諒!」話雖委婉請求,但其中仍流露出堅決的意念,透露出即使他們不答應  ,也阻此不了他娶寶兒的決心。  

    一旁的寒霈斯連忙出聲替大哥爭取支持:「唐伯父你們有所不知,我大哥他──任  何驚濤駭浪都無法撼動他半分,沉穩得有如泰山一般,可是他一聽到探子回報寶兒有危  險,臉色都變樣了,馬上要人備馬,千里迢迢、快馬加鞭地趕在陳應抵達前接到嫂子。  我們一行人都被他操得快累死了,現在差點兒就虛脫,只剩下半條命呢!」他還故意露  出可憐兮兮的神情爭取同情票。「唐伯父,你們也知道寶兒是大哥的心頭肉,若不將她  帶在身邊親自照應,大哥他是怎樣也不會放心的,否則十二年光陰都等了,又怎會在乎  這些日子,是吧?」說著,他還瞥了一眼寒霈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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