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在飯店軟軟的床榻上,林齊修累得不想再多動一下。
側首看著窗外,被黑夜籠罩的德國,夜空的點點繁星和街道上人家的稀疏燈火相互輝映,就像一張由星星編織而成的大網,將這個陌生的城市緊緊的網住。
離開了荷蘭的庫肯霍夫花園之後,他們又搭上巴士,坐了將近四個小時的車,終於來到德國的科隆。
原本的行程不是排這樣的,可是不知為了什麼原因,導遊將所有行程變動,大致上觀光的點沒變,變的是先後順序。
對於行程變動她沒有什麼意見,反正她又不是抱著觀光旅遊的念頭出國的。
沒想到自己竟會因一時衝動而跟了周守義夫婦出國,真是難看極了!林齊修感到些許悲哀的閉上眼。
忽的,門鈴響起。
會是什麼人?她有些疑惑的起身。
反正來人不是導遊就是服務生,要不就是那個和她一樣神秘的單身男人。
「來了。」林齊修覺得對方真是急性子,也不肯多等一下,像是催魂似的不停按著門鈴。
以為門外的人會是她猜的那些人之一,她沒有拉上門鍵就將門打開,一見到在門外按鈴的人,她驚訝的一愣。
「是你!你來做什麼?」她回神後,立即轉變臉色,神色不悅的瞪著眼前的男人。
「在這裡說話不方便,我們可以進去談嗎?」
「周守義,你到底想做什麼?」林齊修不懂他現在來找她有何用意。
他都已經拋棄她去和別人結婚了,她不認某他們還有什麼話好說。
「修,你別這樣,難道我們不能好好談談嗎?我知道你還愛著我,否則你不會大費周章的跟著我,而我對你也和以前一樣。」周守義認為林齊修是因為忘不了自己才會跟著他。
聽到他的話,林齊修立即火冒三丈。
「住口,別再跟我說什麼愛不愛的,早在你要娶曾純菁時,我們之間就一刀兩斷,沒有任何情愛了。」她明明白白的告訴他,要他別再往自己臉上貼金。
「修,給我解釋的機會。」周守義低聲下氣的請求。
有什麼好解釋的?所有的事都已成定局,解釋就能改變這一切嗎?林齊修不認為他的解釋會有多大的用處。
「我給你三分鐘的時間解釋。」要是他將解釋的話說出來他會輕鬆點,她不介意浪費點時間聽一聽。
「修,我們進你的房間談比較好,在房門口太引人注目了。」
「沒那個必要!你有話就快說,我可沒那個閒工夫聽你說些無關緊要的話。」林齊修堅持不讓他進門。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總是會惹人閒言閒語,而且他現在已是有婦之夫,他們更應該避嫌,不能做出讓曾純菁誤會的舉動。
見她如此堅持,周守義不安的望了望四周,發現走廊上除了他和她之外已無其他人,他才放心的說明來意。
「修,我雖然和純菁結婚了,但是我心中想的、念的仍是你,我沒有一刻將你忘記。娶了純菁,我在公司就有穩固的地位,只要你現在還願意跟著我,我保證會好好的照顧你,讓你的生活無後顧之憂,甚至是你想要成為公司第一設計師的願望,我也能幫你達成。」
周守義連忙說清楚自己的來意,他希望能擁有曾純菁帶給他的榮華富貴,更想擁有這個集美麗及聰明於一身的林齊修。
他的意思是不是要她當他的地下夫人?要她沒名沒份的跟著他?
「你……你說什麼?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怕自己會錯意。
她和周守義認識多年,她實在不敢相信他會有這麼卑鄙的想法。
「修,你能不能先跟著我?等我得到『輝煌珠寶公司』,我絕對會給你一個交代,不會讓你一直委屈的當我的地下夫人。」當她看到她和別的男人有說有笑時,他實在不甘心就這樣放棄她。
周守義以為仗著往日的感情,林齊修一定會對他的提議感到開心。
聽完他的話,林齊修的臉都綠了,她實在不敢相信,他竟會無恥到這種地步。
「你愛不愛曾純菁?」林齊修打算聽了他的答案再給他回答。
她終究也是個女人,在乎的也是他愛的人是誰。
而周守義打算給她一個會令她感動到痛哭流涕的答案。
「我從沒有愛過她,我愛的人一直是你。」他深情的說。
聽到他深情的告白,林齊修沒有以前的感動,她反而覺得噁心得想吐。
他若是真愛她,就不會娶別人來傷她的心。
「那你為什麼要娶她?」
「我先前就跟你說過了,我娶她為的是地位、公司及錢,要不是看在這些我苦追不到的東西的份上,我才不會捨下你去娶她。」周守義義正辭嚴的解釋,完全不認為自己追求名利的方法是錯的。
這下子她總算是看清楚他的真面目,她反而慶幸他娶的人不是自己,否則她鐵定無法忍受這樣的背叛。
為此,她相當同情曾純菁的遇人不淑。
她臉上掛著一抹淡淡的笑,卻讓人感受不到她的笑意。
「修,你是怎麼了?」他覺得她的笑好恐怖。
「周先生,請你叫我林小姐,我們之間的關係只是同事,再也沒有別的關係存在,你不必用那麼親暱的稱呼叫我。」她要和他劃清界線,不想再和他有任何交集。
「修……」他不相信她對自己的甜言蜜語及利誘完全無動於衷,他出手抓住她的手腕,想要繼續說服她。
「你放開我!」不在乎會被人聽見她的聲音,她吼著命令他。
見他仍不肯放手,她使勁的掙扎,想要甩開他的手。
「你別這樣,好好聽我說。」周守義不肯放手,反而將林齊修的手握得更緊。
「我們已經沒有什麼好說的了!從今以後,你是你、我是我,我們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想再聽。」
「修,你拒絕我對你沒有任何好處。」他威脅道。
現在輝煌珠寶公司全由他控制,她若不識相點,他一定會讓她吃不完兜著走。
「放開我!」她根本不理會他的威脅。
「你……」周守義的話還來不及說出口,就被隔壁房的開門聲給打斷。
他抓住她的手,兩人一同望向開門處。
西陵一帆開門想要到大廳的櫃檯傳真文件,沒想到一出房門口就見到這樣的景象,他沒有說話,僅是睜大雙眼瞪著他們。
他們是什麼關係?西陵一帆在心中不停的反覆猜測著。
一見到是西陵一帆,林齊修立即抽回周守義強抓住她的手,走到他身邊,狀似親暱的挽著他的右手。
「修,你這是做什麼?」周守義無法忍受她與別的男人親近。
「我說過,叫我林小姐。」她要他改正稱謂。
「你想怎樣都行,我們可以好好的談。」
西陵一帆心中的疑雲重重,不過他沒有開口阻止她的親近,他想先看看她到底想做什麼再作打算。
「沒有什麼好談的!」他談來談去還不是那些令人反胃的假情假愛,還不如不聽。
她還沒落魄到要成為第三者、破壞別人的婚姻,她的自尊及驕傲不容許自己為了一丁點的利益引誘、恐嚇脅迫而低頭,更不可能委屈自己當一個沒名沒份的地下情婦。
「我們之間五年的感情你難道能說忘就忘嗎?」周守義不相信她在短時間之內就能忘了他們的舊情。
他還敢提她付出五年的感情!早在他要娶曾純菁之時,她對他的感情就已經斬斷了一半,而今天他的一席話更是將她未了的餘情完完全全自她心中消弭。
「你沒聽過『有了新歡,忘了舊愛』這句話嗎?我現在心中只容得下我身邊這個新歡,至於你這個舊愛,我早就忘記了。」她邊說邊露出甜蜜的笑容。
林齊修故意拿西陵一帆當擋箭牌,想讓周守義能斷了要她回到他身邊的念頭,也還給自己一個沒有騷擾的清靜生活。
「我不信你會這麼快變心。」周守義不信她的說辭。
「我不是變心,而是死心。我浪費了五年的時間在你身上,既然你已經變心娶別人,我何苦再死心眼的盼著你?女人的青春有限,當好男人出現時,我當然要好好把握啊!」
「你……你拒絕我當真不後悔?」等他回台灣後,他可是個總經理,要挽留她還是開除她,他有的是權利。
「祝你和曾小姐白頭偕老、永浴愛河。」她絕不會後悔的。
「好,那你就別怪我無情。」既然她不想跟著他,他就不能留她。
對他的威脅她根本就不放在心上,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離開輝煌,而這一點她並不怕,憑她在公司的作為,要扳倒她可沒那麼容易;而且就算她離開輝煌,總還是會有識才之人肯用她。
「守義。」曾純菁一踏出房門,看到周守義,她趕緊來到他身邊。
「純菁。」周守義立即換了張嘴臉,笑著牽住曾純菁的手。
「守義,你怎麼不說一聲就出來了呢?」她有些不悅。
「我看你正在洗澡,就想到外頭走走,一踏出房門才想到沒告訴你,想要回頭說也來不及了,因為門不小心關上了。」他小心翼翼的解釋。
「嗯。」曾純菁不想再追究他的悄悄離開,看到林齊修和西陵一帆,她隨口問:「他們是……」
「這位是我們公司的林小姐,我之前已經跟你介紹過了,而她旁邊這位是她的男朋友。」周守義不慌不忙的為她介紹,方才和林齊修擦起的火藥味好似已經消失無蹤。
「周太太。」林齊修有禮的微笑點頭。
一個公司的同事怎麼會巧到和他們一同旅遊?這其中必定大有文章。
曾純菁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林齊修一會兒,覺得事情必定沒有周守義說的這麼簡單,女人的直覺告訴她,他們的關係一定非比尋常。
「純菁,我們回房吧!」周守義不想讓曾純菁和林齊修有所接觸。
「那林小姐,我們就先走一步了上她對林齊修說。
「慢走。」
看著他們恩恩愛愛的背影,實在令人難以相信周守義方纔的說辭。
林齊修放開挽住西陵一帆的手,轉身想要回房。
「你有必要好好解釋清楚!」
西陵一帆抓住她的手,不讓她離去。
西陵一帆將林齊修強行拖入自己的房間,他用力的甩開她的手,使她站不穩的趺坐至沙發上。
她立即轉身,見他將房門上鎖,她不悅的質問:「你這是做什麼?」
她揉揉被他抓疼的手腕,看著他漸漸走近。
西陵一帆坐在她對面的床上,銳利如鷹的雙眼直盯著她。
「你和那個男的是什麼關係?」他並沒有察覺自己問話的口氣充滿了醋意。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他和她素昧平生,她和周守義是什麼關係根本和他無關,他沒有權利知道,她也沒有義務告知。
「就憑你剛剛拿我當擋箭牌,我就有權知道事情的真相。」
原以為她是獨自一個人出國旅遊,會參加蜜月團是誤打誤撞之下不小心造成的,沒想到她竟有認識的人,而且對方還是個有婦之夫。
他相當介意那個男人和她的關係,從他們的談話中就可聽出他們關係匪淺,他要是沒弄清楚,勢必會一直胡思亂想。
她捫心自問和周守義之間沒有做出任何虧心事,既然她光明磊落,根本不用三緘其口,大可大大方方的告訴他。
「我和他曾經是男女朋友。」林齊修娓娓道來她和周守義的過去。「他為了名利拋棄我和別人結婚,剛才還無恥的提出要我當他的情婦,我一直抗拒,他卻仍不肯放棄,就在我們拉拉扯扯之時你正好出現,我忽然想到以你來讓他死了這條心,才會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利用你。」
既然和他已是過去,她又為何會跟著他來度蜜月?
「你跟著他來度蜜月是對他餘情未了嗎?」
林齊修臉上露出苦笑,對自己糊塗的衝動行為也是挺後悔的。
「應該說是不甘心比較貼切。和他交往了五年,都已經快要論及婚嫁了,在要決定訂婚前,他卻跟我說他要娶別人,而且為的是對方良好的家世及榮華富貴。我實在不甘心自己和他五年的感情竟然會輸給一個有錢的女人,而且對方還是公司老闆的獨生女,這教我如何能甘心?」
她怨自己惟一輸給曾純菁的一點就是財富。
經她一說明,西陵一帆心中的擔憂暗暗放下。
「他都提出還想和你在一起的要求了,你又為何不答應,將他重新搶回自己身邊?」他好奇的想知道她心中的想法。
林齊修白了他一眼,覺得他的問題根本是廢話。
要是她真的想把周守義搶回來,她早就答應他的要求了,說不定還會去破壞他們的婚禮,根本不可能到現在木已成舟才想要再介入他們之間。
「要是他今天沒有說這一堆會惹人嫌惡的話,我也許會忘不了他,但是我現在已經將他自我的心中連根拔除。心中既已沒有他,我又何必費心去搶呢?」
感情的事已經是複雜難解的結,她若是硬要再介入、搶回——這個結就變成了無解的死結。
她知道自己直來直往的個性只適合談簡簡單單的愛情,太複雜的感情對她而言是種負擔。
「男朋友結婚,新娘不是你,你難道不會感到傷心嗎?」
他見她如此平心靜氣,完全沒有傷感,根本不像是個失戀的人。
她付出的感情可不是兒戲,當然也有心痛的時候,只是淚流過後,她還是要勇敢的堅強面對。
「該哭、該怨、該傷心、該痛苦……所有失戀的人該做的事我都已經傻傻的做過了,我現在已經不會再沉浸於悲傷之中,因為我終於看清楚他的真面目。失戀不見得是不幸、悲哀、淒慘的事,對我而言,反而是一種幸運、福氣,可以說是因禍得福吧!」
嘴上說得豁達,但是她還是難以克制的紅了眼眶。
西陵一帆見她說得都快哭了,他有點手足無措,知道自己不該再繼續這個話題,只能選擇沉默。
林齊修強忍著淚珠,不讓它滑下眼眶,微微垂首,不想在人前落淚,更加不想讓他看到她的淚水。
過於沉默的氣氛讓兩人都覺得尷尬,他們盡量迴避對方的視線,怕四目相接時不知該開口說什麼。
忽地,一陣門鈴聲響起,西陵一帆覺得這門鈴聲響的正是時候。
「我去開門。」他起身離開林齊修的視線。
她趁他開門的時候趕緊拭去盈滿眼眶的淚珠,隨即揉揉眼角,讓自己看起來不像想哭的樣子。
「西陵先生。」門一開,出現的是隨團的導遊先生。
「有事嗎?」
「明天七點在大廳集合,用餐完畢後,我們要一起暢遊科隆。」導遊翻著記事本,對西陵一帆說。
「我知道了。」對於明天的活動,他是沒啥興趣。
「對了,西陵先生,你知道你隔壁房的林小姐去哪兒了嗎?我按了好久的門鈴都沒人來開門。」他以為西陵一帆可能會知道林齊修的下落。
因為西陵一帆高大的身子遮住了導遊的視線,所以他沒看到坐在裡頭沙發上的林齊修,才會這麼問。
「她……」西陵一帆猶豫著是否要告訴導遊她在他房裡。
「導遊先生,你找我嗎?」林齊修忽然出現在西陵一帆身後。
導遊原本很驚訝她的出現,但是遇過無數這種狀況的他很自然的掩飾掉自己訝異的表情。
「我是要跟林小姐說一聲,我們明天七點在大廳集合,用餐完畢後要一起暢遊科隆。」
「我……我明天想要休息,我不去。」
她還沒把握自己明天面對周守義時能保持平靜,可以不在乎他今晚所說的話,所以她寧可選擇逃避。
「這……」他從沒見過有人花了錢出國還不想玩的。
「我也不去。」
兩個人都說不去,他用猜的也能知道其中的原因,既然人家小倆口想要單獨相處,他也沒有打擾的理由。
「那明天的行程就將你們去除。」導遊劃掉他們的名字後就離去。
見他走了,西陵一帆就要關上房門。
「等一等。」林齊修見他又要關門,趕緊喊住他的動作。
「怎麼了?」
「我也該回去了。」已經很晚了,她不好再繼續待在他房裡。
西陵一帆側身讓出個空間讓她能夠出去。
「晚安。」
「等一下!」他喚住她,忽然想到有事要跟她說。
「還有事嗎?」
「明天七點我會準時去敲你的門,你可別睡太晚了。」他叮嚀她別睡到延誤了時間。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不懂他話中的意思,反正她明天又無事可做,她想睡多晚都不關他的事。
「你照我的吩咐做就是了。」西陵一帆不想多說的關上房門。
「喂!」
看著房門就這麼關上,林齊修頗為無奈的走回房間,卻看見自己的房門已經關上。她反射性的掏了掏口袋,想要找開鎖的卡片,卻發現口袋裡空無一物。
天啊!她竟然忘了將卡片帶出來!
都是他們害的,林齊修蹙緊雙眉,邊抱怨邊坐電梯下樓,她得去櫃檯找服務生來幫她開門。
真是倒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