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在床上躺了一個禮拜的夏啟東,大病初癒後就迫不及待的往外跑。
忙於事業和交際應酬的父母,根本無暇看顧他的行蹤;在他們心中,夏啟東一向是個品學兼優的乖兒子,就算徹夜不歸,他們也不曾有一絲懷疑。
一批混混十來個,浩浩蕩蕩地走進幻覺酒吧。
"聽說在這裡唱歌的馬子很正點。"衝著有人這麼說,大伙就前來一探究竟。有漂亮妹妹的地方,這群小流氓是絕對不會錯過。
酒吧裡人滿為患,人群全湧在舞台前吶喊狂舞,台上的樂團主宰著瘋狂的人群,絢爛的燈光下流竄著搖滾音符,讓每個人都釋放最火熱的細胞忘情縱舞。
"你們去玩吧,我去買酒。"夏啟東對那群露出貪婪眼光的小嘍囉說。
"我跟你去,老大。"
夏啟東往對方腦袋一推,笑罵他:"少來了,去找你的妹妹吧!"
對方晃晃腦袋跑了。夏啟東搖搖頭,低頭點著煙邊往吧檯走。
孟樵正與一名熟客說話,女人掏出一張名片,眼中流轉著暖昧的色彩,塗滿艷紅蔻丹的手指夾著名片往他胸前口袋塞,嗲聲地啟口:"別忘了隨時聯絡我。"
"給我一杯台啤。"夏啟東抬起頭吐出一口煙圈。
孟樵一別過頭,四目交接的剎那,立刻引發轟然乍現的炮火。兩人同時瞪大了眼,異口同聲地喊出:"是你?"
吧檯前的女人們全嚇了一跳,看見這名陌生的美少年,不禁又是一片驚歎。若不是音樂震天價響,兩人的吼聲肯定引起一番騷
"原來你在這裡當酒保呀。"夏啟東一臉輕視。「我還以為你是多了不起的黑道大哥咧!"
又是他,他就知道一遇到他準沒好事。孟樵一張酷臉簡直快結冰了。"外面的警衛沒把你轟出去嗎?我們這裡不准未成年的小孩子進來。"
他的聲音字字如冰,惹惱了最討厭被別人當成未成年少男的夏啟東。"住口,你這個變態,誰跟你未成年了!"
孟樵冷哼了聲,從吧檯裡倒了一杯牛奶擺到他面前。"這才是你喝的。"
豈有此理!夏啟東甩掉手上的煙,一伸手就揪住了他的衣領,牛奶也被打翻了,嚇壞了旁人,頓時驚叫四起。"上次的帳我還沒跟你算呢!"
孟樵一手抓住了他胸前的手腕。在黃燈下他犀利的雙眸,彷彿耀動著點點火花,低沉的嗓音充滿壓迫。"這裡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夏啟東氣急敗壞地鬆開手,反身一腳踢翻了一旁的椅子,雙手一翻,整個桌子砰然倒地,酒瓶碎裂聲立刻引來人群驚愕的回應。
"有種你就出來跟我單挑!"夏啟東指著他吼。
跟這種無法無天的小孩子見識,簡直有損他的人格。孟樵理都不想理他。
夏啟東見狀更為光火,他接著掀了第二張桌子、第三張……正要掀第四張時,他的手被一股強勁的力道扣住了。他瞪著眼回過頭,孟樵那張嚴酷如冰的俊容有著令人不寒而慄的氣勢。此時人群全圍在四周,連台上的樂團都停止演奏了,呆望著這一幕。
"你別逼我動手,"孟樵低吼,撂下警告。
夏啟東甩開他的手叫道:"是嗎?我恨不得你這麼做!"
"你"
"住手!"阿傑飛奔過來,拉開了差點開打的兩人。
夏啟東的一票弟兄也圍過來了。台上的小雅更是丟了麥克風鑽出人群衝到他們面前,震驚地望著他們。
"孟樵,回到吧檯去。"阿傑推開他,反身對夏啟東說,"這裡不准鬧事,你走吧,否則我要叫警察了。"
"我是來這裡花錢的,是這傢伙目中無人。"夏啟東可不好打發。
孟樵絕不是會惹是生非的人,這點阿傑很清楚,何況孟樵是店裡的招牌,怎麼可能輕易發怒,這小子實在是囂張了點。"你走吧,我可以不追究這一切。"阿傑瞥了一眼地上杯盤狼藉的桌椅。
夏啟東點點頭,便了個眼色給身後的弟兄,忽然一把推開了擋在中間的阿傑,一個拳頭就往孟樵揮過去。孟樵毫無防備地挨了他一個紮實的拳頭,怒氣油然而生,立刻回敬他一拳。
頓時尖叫聲四起,群眾慌亂奔逃,工作人員和混混們打起群架來,小雅立刻衝到門外把警衛叫進來,一陣混亂的戰場在口哨聲與警鈴聲響起時才稍微平息。
一干人被踢出酒吧外,氣憤不平地擁住夏啟東叫喊:"老大,咱們去操傢伙過來。"
"不用了,你們都給我滾!"夏啟東拭去唇邊的血漬怒吼。他不但唇角破裂,
眼眶瘀傷,還流鼻血,手臂上也掛綵,他真是恨死那個叫孟樵的大高個了。
"老大……"
"滾!聽不懂嗎?"他朝那幫敗類吼道。這群廢物,只會狐假虎威,一個比一個沒用,快把他氣死了。
眾人只好識相地摸摸鼻子走人,他們這個被寵壞的老大一向喜怒無常,任性古怪,大伙也都習以為常了。
夏啟東靠在自己的摩托車上。他跟孟樵的梁子結下了,他非想個法子整整他不可。
酒吧內的人群少了一半,表演也被迫中斷,眾人忙著收拾殘局。小雅拿著冰袋為孟樵紅腫的下巴冰敷,既心疼又好奇不已地問他:"對方是誰呀?我還不知道你外面有仇家呢。"
"他根本是故意來找碴的。"孟樵冷酷的形象就毀在今晚那個渾小子手裡了,當然打架這事是不足以影響他的人氣,只是讓眾人有些吃驚罷了。
小雅蹙著兩道漂亮的秀眉,忍不住伸手輕撫他有些散亂的黑髮,卻被孟樵揮開,緊鎖的眉宇靠得更近了。小雅微怔,孟樵討厭人家碰他的長髮,她不是不知道,只是連這個時候他也不領情,著實教她感到很受傷。
孟樵以手梳理了一下散落到額前的髮絲,很快的把頭髮重新紮好,連半秒都吝於讓人看見他長髮飄逸的模樣,不知多少人迷煞他那頭黑亮狂逆的長頭髮了。
"就是他。"他余慍未平地啟口。
小雅呆了呆,隨即回邊神驚叫:"那個忘恩負義的醉鬼?"
孟樵冷哼了聲。
沒想到小雅接下去一句話竟是:"天啊!他真是美呆了!"
"小雅!"孟樵瞪了她一眼,小雅卻笑得燦爛。
"我看你是遇到剋星了。"
莫名其妙也挨了兩拳的阿傑,此時氣沖沖地進入吧檯。小雅伸伸舌頭小聲道:"老闆來嘍!"
"小雅,回去唱歌!"阿傑是瞪著孟樵說的。
小雅噘著小嘴回道:"拜託,人都跑光了。"
"還有半小時表演才結束,唱完才准下來,"阿傑是很有原則的,小雅也只好不情願地離開吧檯。
"這是怎麼一回事?"老闆準備發飆了,幻覺開店至今快五年了,打架鬧事的事件還是頭一遭呢。
"是我的錯,壞掉的東西從我薪水扣。"
孟樵恢復了冷靜,說起話來不慍不火,可把阿傑氣壞了。"這個不是重點!"阿傑氣急敗壞地吼著。"這種事有第一次,就會有下一次,那我幻覺還能營業嗎?"
阿傑真是太杞人憂天了。孟樵把冰袋扔進水槽裡,起身回道:"我保證不會有下一次。"
"孟樵,你認真點聽我說話好不好?這家店可是我的命哪!"
"要不你開除我好了。"
孟樵實在酷到極點了,阿傑一點辦法都沒有。懊惱地拍拍孟樵的肩,他似乎只能從命地委曲求全。"好歹跟我解釋一下吧。"
孟樵點了一根煙,雙手撐在吧檯底下的平台上,一臉的煩躁。"我只和那傢伙見過一面,誰知道他會跑到這來鬧事?你也看到他的態度有多惡劣了,難道我等他毀了店裡所有的裝潢才過去制止他嗎?"
大家都看到是那渾小子先動手的,難怪孟樵發火了。阿傑也只能自認倒楣。
只要遇上那個小醉鬼,他的心情就像遇到突襲的暴風雨一樣憤慨激昂。孟樵也沒心情工作了,雖然有愧於阿傑,他還是對地說:"我想請假。"
店裡的招牌都開口了,他這個老闆能說不嗎?阿傑無奈地搖搖頭拍拍他的肩。"回去休息吧,下次要補兩個小時還我。"
孟樵握拳輕輕往阿傑肩頭敲了一記算是謝謝他了。
穿過一個個憂心問候的臉孔,孟樵一語不發地走出酒吧,接著映入眼簾的情景又讓他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再次燃起。他停在店門口的車子四個輪胎全被放了氣,車身也被刮得慘不忍睹,還好他裝了防爆玻璃,否則肯定也遭殃。這個該死的傢伙,簡直教他忍無可忍。一旦招惹上,肯定就沒好日子過,何況那個夏啟東根本就是惡魔轉世。
孟樵氣死自己一時的同情心,反而惹禍上身,他已經受夠了。招手叫了一輛計程車,他決定要把那個礙眼的皮夾處理掉,再也不要跟這傢伙有任何牽連了。
他竟然還敢出現在地面前?孟樵一下車就看見夏啟東斜靠在他公寓前的摩托車上,耍帥地址出一口口煙圈。一聽見腳步聲接近了,夏啟東的眼神迎向他,彈掉手上的菸蒂站高了身子。夏啟東一七五的身高不算太嬌小,只是身形過於單薄了些,尤其和高大結實的孟樵比較起來,他就變成發育不全的小男生。
"剛剛在那裡玩得不夠嗎?"孟樵冷冷地丟給他一句。
"我來要回我的東西。"夏啟東的語氣也不客氣。他去過上回那家舞廳,也到醉倒在他車旁,就是上次停放摩托車的地方找過,他遺失的皮夾肯定是掉在他家。
孟樵冷哼了聲,繞過他掏出鑰匙,一邊打開鐵門一邊啟口:"我以為你不在乎那個垃圾呢。"
夏啟東在他開門的同時,扯住他的後衣領,將他扳過身,瞪著他:"你這個小偷,把東西還給我!"
孟樵揮去他的手,怒視他,回道:"東西我可以還你,但是我希望你停止一切無理取鬧的舉動!"
"是你老是激怒我!"夏啟東反駁。
不知道是誰激怒誰呢?孟樵用力地推開門,逕自上樓,夏啟東立刻尾隨於後跟了上去。
上次是被他攆出去的,沒空注意到他家,真是只有一個字可以形容,那就是"亂"!比起他那個像皇宮城堡似的家,這個小套房簡直像貧民窟。夏啟東站在門邊,連進去的意願也沒有。
孟樵一進屋就把上衣脫了,隨手扔在椅背上,口袋裡的皮夾也扔到床上。踢掉地上打轉的空酒瓶,他逕自點煙,走進浴室擰了一條濕毛巾,擦拭略顯紅腫的嘴角,接著又走進廚房,好像根本不知道門外站了一個人似的。完全被忽略的夏啟東愈看愈生氣,忍不住朝正從廚房走出來,仰頭喝了一大口冰啤酒的孟樵大叫一聲:"喂!"
孟樵看了他一眼,在沙發的一角找到一處可以坐的地方,漫不經心地回道:"我還以為你已經滾了。"
"你……"夏啟東衝進來,沒注意腳底下一個空酒瓶,腳一滑,碰地一聲跌坐在地。
孟樵回過頭,若不是對方是個火爆過頭的小流氓,他不想再把他家變成戰場,他肯定會因他的拙樣大笑的。
"你到底想幹什麼?"孟樵深沉的黑眸仍掩不住笑意,使他那張剛毅的俊容多添了一分神采,而這分不輕易顯露的神采讓他充滿了危險的致命吸引力。
"該死!你在裝傻嗎?把我的皮夾還給我!"夏啟東坐在地上大叫的模樣,簡直像個小孩。
孟樵回過身,翻了翻沙發上的雜物,終於把那只黑色皮夾找出來了。他去給他時還提醒他:"要不要檢查少了幾張鈔票?"
"我正有此意!"夏啟東瞪了他一眼。
"東西拿到了,你可以滾了。"孟樵立刻下逐客令。這傢伙多待一刻,他的麻煩就多一分。這場鬧劇愈快結束愈好。
"不用你趕!"夏啟東也不想在此多待呢。
但該死的惡作劇之神,似乎還不想讓這場鬧局提早落幕,他的腳扭傷了,痛得他根本站不起來。夏啟東簡直氣壞了,這個孟樵跟他相剋嗎?臉上掛了彩已經教他夠嘔的了,這下連腳都扭傷了,別說騎車回去了,連出他家大門都成問題。
但倔強的他是絕對不會讓他看出他的軟弱的。他咬著牙忍痛撐在牆上站起身。
孟樵別過頭,皺了皺眉,看著他逞強地單腳站起來,才移動一步,整個人幾乎要落地,迅速地接住了他。沒想到自己會跌進一條結實的手臂裡的夏啟東,睜大一雙亮如星子的黑眸。孟樵望著他,老實說,若不是他那雙敵意的眼睛充滿"暴戾之氣",這樣近距離的注視,的確會使人心猿意馬。誰敢相信這張漂亮得簡直像個純潔天使般的臉孔,竟是個暴躁的小魔鬼?
"你真是個笨蛋。"孟樵平淡的語氣,卻像在戲弄他的孩子氣。
夏啟東使勁掙開他的懷抱,整個人背貼著牆怒視他。"你離我遠一點,一遇到你我就沒好事。"
這句話應該是他的台詞才對。他的耐性己快被這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給消磨光了。"聽著,你三番兩次惹火我,我已經夠忍讓你了,現在你給我乖乖聽話,我沒空跟你玩遊戲!"他怨聲斥喝,聲勢頗嚇人。
"你"
夏啟東才開口,馬上又被他轟了一句。"閉嘴!"他一伸手,輕易地將他推坐在地。
孟樵把那個肇事的空酒瓶扔到滿滿的垃圾筒裡,又在櫃子裡不知在翻些什麼,夏啟東只是瞪著一雙噴火的眼晴,感到虎落平陽被犬欺。什麼玩遊戲?他當他是三歲小孩嗎?自以為是的變態!
見他抱出一堆瓶瓶罐罐扔在地面前,蹲下身來動於粗魯地脫掉他的鞋子,夏啟東痛喊了聲:"輕一點,痛死了!"
孟樵抬起一雙火光點點的黑眸,冷冷地啟口:"連這點痛都忍受不了,還敢跟人家打架?!"
氣死人了!要不是他的腳腫得像法國麵包,他肯定直接把腳印貼在他那張該死的臉上。
他發誓這是他最後一次幫他了,他只想早點叫這傢伙滾出他的世界,自從他出現後,他就諸事不順,這小鬼非但是個惹事精,還是個大麻煩!
孟樵強勁的力道往他腳踝一住,夏啟東痛得縮回腳,捧住自己的膝蓋叫道:"你根本是在謀殺!"
"你如果不想讓你的腳廢了,就給我安分點,夏啟東!"他的音量比他高三倍。
夏啟東楞了楞,他怎麼知道自己的名字?
兩人的對視有如一觸即發的炮火,濃厚的火藥味在四周蔓延夏啟東先妥協了。算了,這是他第一次向人家妥協,這腳傷實在是痛死人了,早點治療,他就可以早點擺脫這個變態。
見他緩緩松下手,把腳放了下來,孟樵才稍稍卸下眼中的怒氣。沾了一些藥膏往他腳上推拿,他咬著唇,忍痛不吭一聲,額上都沁出了汗。火藥味變成凝滯的沉默,反而更顯沉重。
夏啟東盯著孟樵專注的模樣,這傢伙似乎什麼都會,或許一個人隻身在外,就必須具備各種生存技能;他是從小穿金戴銀的大少爺,根本無法體會。不過在他身上,夏啟東卻看見一股奔放的自由和矛盾的落寞。
他環視了下這個凌亂的住處,嗅到一抹隱居在紛亂城市中的滄桑。床角邊的地上擺了三把帥氣的電吉他,電視旁也有一組設備完善的音響,地上堆滿CD、唱片,他看起來的確像個頹廢的搖滾客。
"你玩音樂?"
夏啟東這種好語氣,可是第一次竄入孟樵耳底,害他拿著繃帶的手僵了一下。抬起頭看著夏啟東,在孟樵深沉的黑眸裡,似兩潭深不見底的井水,只閃爍著黑暗中難以捉摸的光芒,卻視不透那深處的秘密。
他淡淡地自喉中發了一個類似"呃"的音,讓人搞不清楚他的回答是什麼,夏啟東皺了皺眉。那三把吉他價值不菲,更別說那組專業音響了。只是玩票的搞音樂不會有那麼齊全的設備,而這傢伙的反應實在是冷淡過頭了。
"你是啞巴呀?"夏啟東就是嘴巴壞,又惹來一個白眼。"我不跟不懂音樂的人廢話!"
"誰跟你不懂音樂!"夏啟東立刻反駁,在父母和四個姐姐的殷切期盼下,他可是被迫彈了十年鋼琴、拉了四年小提琴,還學了兩年吉他;更是從小在詩歌班、合唱團擔任要角,低音十度、高音可以拉到十八度,收放自如的寬闊嗓子不知為他贏得多少獎章喝采,他可說是啃音樂符長大的呢。雖然那都只是塑造他在人前完美形象的一種方式而已。
孟樵才不理會小孩子的愛逞強,他一手扯著繃帶,一手掏出地上煙盒裡的煙叼在嘴上,點燃了煙才繼續動作。
"你不相信?"大少爺可不高興被看扁了。孟樵在吞雲吐霧中完成包紮,把煙灰彈到垃圾筒,一臉不以為然。但夏啟東仍在他深遂的瞳眸裡看見他談起音樂時閃爍而逝一抹犀利的光芒。這傢伙不但是個惡魔,還魔力十足呢!
一股莫名的衝動湧上心頭,他想彈吉他,現在就想!
"有本事就拿出來瞧瞧。"孟樵的語氣非但輕蔑得可以,還十分的瞧不起人。這可是長這麼大,第一次有人對他的音樂造詣有所質疑,除了他那幫以為他只會玩樂耍帥的小嘍囉以外。夏啟東那雙黑亮亮的眼睛滿是怒火。
"比起幻覺那個二流樂團,不成熟的唱腔、不堪入耳的伴奏,我吐口水的聲音都比他們悅耳。"
"哈"夏啟東真的萬萬沒想到孟樵不但沒惱怒地揪住他的衣領,居然還放聲大笑。這個臉上始終緊繃得宛如雕刻的冷酷俊容,竟然會狂笑,那釋放的肌肉線條,猶如化解冰山的旋風狂浪不羈。夏啟東訝於驚見一個男人如此耀眼的吸引力,說真格的。他的心震了好大一下。
他們彼此似乎都忘了,前兩個小時他們還大打一架呢。他的回答很有意恩,也夠自信,孟樵在剎那間似乎看見五年前的自己,甚至看見不再讓他站上舞台的"他"的影子他突地一楞,才發現自已竟然毫不自覺地笑了,而且是在這個渾小子面前。那個傷痛噬了他快三年了,他從不曾這樣大笑,
孟樵捻熄了手上的煙,站起身開口:"讓我看看你有多厲害。"他忘了他腳上的法國麵包現在已經變成白色潛艇堡,他轉過身朝他伸出了手。
這是什麼意思?現場驗收嗎?他絕不會讓他看扁的。夏啟東衝著這口氣,接受了他的挑戰。論打架,他可能打不過他,但玩音樂他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把他給比下去。握住他的手站起身,夏啟東一拐一拐地走到音響前,在地上找到一個坐墊坐下來,研究地上成堆的CD,全是重金屬搖滾樂。哼!難不倒他,他在大學西樂社裡有一票玩搖滾樂的朋友。
孟樵扔了一把黑色電吉他給他,自己則背上一把透明精緻的吉他,插上電源,把音箱的電源全打開,他順手放了一片CD,瞬間流瀉滿室的搖滾音符,立刻反響原本寂靜的夜。音感奇佳的夏啟東,馬上就抓到節拍,還不等孟樵調好音,他已經跟著音樂加大現場伴奏了。
孟樵可說是相當震驚地睜大了眼。看著他驚人的反應,略顯纖細的手指在琴弦上撥動,非但準確地抓住狂飆的音符,連高難度的軔音也難不倒他;他放的這片CD可是在搖滾界有"吉他之神"美譽的SteveVai的成名之作呢!
孟樵加入合奏,一氣呵成的搭配,將這首曲子發揮得淋漓盡致,甚至蓋過了原的的氣勢。
"試試這個。"孟樵換了一片CD。
雙吉他的合奏天衣無縫,夏啟東甚至跟著合唱。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幾首曲子下來,孟樵已經肯定了他與自己旗鼓相當的實力,這僅是他們首次搭配,竟然默契十足,這感覺自從三年前就不復存在了。他竟然能夠在這個小魔鬼身上找回他對音樂的狂熱,多少夜都是他一個人獨自彈奏孤寂的音符,他以為這世上他再也找不到一個可以跟他配合的人了。
直到"鏘"一聲巨響打斷了他們盡性的彈奏,他們才停下動作。孟樵將音樂調小音量,立刻聽見鄰人的抗議聲,他們才意識到現在可是凌晨近三點鐘呢。
"這些音樂你都玩過是不是?°孟樵非搞清楚不可。
夏啟東拾起幾片CD,回得漫不經心。"有些聽過,彈出來是第一次,我很少聽搖滾樂。"
看來這個惡魔是個音樂天才,他果然是小看了他。"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孟樵指的是,明明他出身豪門,又有一身音樂細胞,為什麼讓自已變成一個討人厭的小流氓?
"關你什麼事!"夏啟東的回答又讓他好不容易對他產生的一絲好感給破壞了。不過這小魔鬼接下來問他一句,堵住了他差點脫口而出的髒話。"你吉他彈得這麼好,為什麼不表演?"
他不知道這句話正中他的傷處嗎?他悶悶地起身到冰箱拿了一瓶啤酒。
夏啟東喊道:"給我一瓶。"
孟樵可沒忘了上次他喝得爛醉的經驗,他扔了一瓶牛奶給他。
"我不要喝牛奶!"夏啟東氣呼呼地喊。在家裡,他的家人全把牛奶當開水喝,才會保養出他一身像女人似白淨水嫩的皮膚,這會還要他喝牛奶,不是存心氣壞他嗎?
"沒酒了,口渴的話就將就點喝。"孟樵才不理他。
怪人一個!自以為老成的變態!夏啟東在心理直咕噥,不情願地仰頭喝乾了瓶中的白色液體。牛奶一下肚,他的胃就咕咕叫了起來,折騰了一夜,他現在餓壞了。
"沒有酒總有吃的吧?"他一向指使人慣了,根本忘了他們可是仇敵,原本是巴不得對方消失在眼前的敵人哪。
盂樵倚在廚房門邊瞪著他,這個嬌生慣養的少爺以為他在哪裡?竟然把他當下人命使喚。"只有泡麵。"他的口氣也不客氣。
住在垃圾窩裡,連吃的也是垃圾。夏啟東勉為其難地撇撇嘴。"泡麵就泡麵,我要牛肉的。"
還挑?孟樵沒好氣的:"要不要加顆蛋給你呀?"
"兩顆!"
他竟變本加厲!孟樵簡朽被這個任性到家的小孩氣炸了。他甩甩頭,氣的是自己;他肯定是瘋了,才會忘了痛罵他一頓,才會忘了把他轟出家門,才會一肚子氣還不自主的幫他煮麵,他肯定是中他的魔了。
他的歌聲倏地躍入他耳裡,孟樵一楞。那清脆高亢的歌聲隨著音樂迴盪,不可否認,他有一副撼動人心的好嗓子,唱起激情無奈的抒情搖滾,竟是如此使人感動。
他的思緒被夏啟東燎亮的歌聲牽引著,他年少時的輕狂,他對音樂的執迷不悔,還有那個自他生命中消逝的"他",那個他努力要遺忘的記憶,一一地在他千瘡百孔的心頭逐漸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