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上有蘭采幽作陪,連一向粗枝大葉的上官無忌也能感受到秦子夢不同,只是教他不解的是,主子的快樂所為何來?
原本他是騎在隊伍的最前頭,不過有心事不說出來,會憋死他的,於是他將馬停下,等著秦子夢的轎子從旁邊經過,他一個縱身下馬,對著小窗口問道:「大人這兩人似乎心情特別好哇!」
「有嗎?」秦子夢自己當然體察不出來,「難道我有表現出心情不好的時候嗎?」
「怎麼沒有?」他突然發現前面那轎夫頻頻回頭,先順口罵了兩聲,「看什麼看?沒聽過本大爺說話?」
秦子夢還以為在跟自己說話,心裡一陣不悅,馬上喊了回去,「可惡,你這麼對本官說話,也未免太目無法紀了吧?」
「不是啊!」上官無忌趕緊解釋,「我剛才是在和轎夫說話,大人你誤會啦!」
「哦?」是嗎?諒他也沒那麼大的膽子,「你究竟要說些什麼?幹麼這麼鬼鬼祟祟的?」
上官無忌壓低了聲音,「不知大人的好心情是不是跟那位美少年有關?」
的確,有美人作陪,秦子夢心裡自然歡喜不少,可是這話可不能跟上官無忌說,萬一他一不小心扭曲了自己的意思,那豈不是前功盡棄了嗎?
「不要瞎說!」他低斥著。
「可是我看你對那個少年的一舉一動都相當關切……」
秦子夢怕他繼續猜想,於是找了個最堂而皇之的理由,「那是因為人家是客嘛!更何況我如果不言不語的,你想人家不就會認為我官架子大不理人?」
「可是……」
上官無忌還要繼續抬桿下去,卻沒料到隊伍前面有著小小的騷動,他趕緊躍上馬去一探究竟。
此時,他們一行人已經快接近另一個村莊,卻見路旁不遠處有一個老太太伏地而哭,潘靖和蘭采幽他們打頭陣,自然先到了那老婆婆的跟前,瞭解了所有狀況。
「怎麼回事?」上官無忌這時也趕了過來,關心的問著。
「這老婆婆是鄰座來這兒賣雞蛋的,卻沒想到遇上了無賴,把她的雞蛋全給折到最低價錢,害得這位婆婆血本無歸,不知該如何是好。」潘靖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真是可惡啊!」上官無忌聽完已經是一把怒火,光天化日之下竟然還有這種無賴之徒在這地方出現,豈不是太藐視王法?「看我怎麼去收拾他?」
「等一下」蘭采幽出聲制止,「上官大人,可否讓我代為處理?」
「你?」他拿懷疑的眼光望著她。
「是阿,如果我收拾不了,再讓大人您出馬,豈不更省事。」
是懷疑也好,不信任也罷,上官無忌倒是要好好瞧一瞧這美少年到底有什麼本事,可以讓秦子夢刮目相看?
「既然這樣,我們就在莊口等著嘍!」
「好啊!」她心底早已有腹案,「還麻煩上官大人向巡撫大人稟報一聲。」說著,她一個人單槍匹馬的躍上馬,但身旁的潘靖可放心不下,他本想跟著去,卻讓她一把攔下,「你還是好好幫我安慰一下那位老婆婆,我去去很快就來。」話語剛落,只見轉身策馬,找那個可惡的蛋商去了。
為她擔心的可不止潘靖一個而已,最擔心她安危的,還是秦子夢。
「你就讓她一個人去?」秦子夢不敢置信的問著上官無忌。
「哎呀,擔心什麼,人家自己都說要咱們在這兒靜等消息,可見他是很有自信的,這樣咱們就好好坐在這兒靜待消息就好了嘛,體必多此一舉,要有什麼狀況,他自然會回來稟報的。」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不管怎麼說她都是個女孩家,雖然習了幾年武術,卻也難保可以保護自己於萬一。
既然上官無忌不肯去,那……秦子夢藉著大夥休息之便,下了轎子說要四下走走,走著走著,他慢慢離開了身旁侍衛往村莊走去,而眾人卻渾然未知。
蘭采幽進了莊子,遠遠就看見那可惡的蛋商在那兒叫賣著,她馬上走上前,「這蛋怎麼賣啊?」
「哦,公子,這蛋可是既鮮且大喲!碰上今天正巧不惜削價賤賣,你如果要算你一斤五文錢吧。」
真是個貪贓枉法的傢伙,她不屑的想,剛剛才從老婆婆那兒以一文錢接手,現在一眨眼的工夫便要賣五文錢,真是個唯利是圖的吸血鬼,等一下看本姑娘怎麼整你。
她揚聲說著,「我爹是這莊子的莊主,他老人家明日要宴客,所以要我出來賣雞蛋,剛好見著你這裡有得買又價錢便宜,這樣吧!要你削價出售說不過去,我就以一斤八文錢跟你買了,這樣行嗎?」
怎麼不成?有錢可賺而且又可以多賺,這蛋商的眼睛早已讓利慾給蒙蔽了。
「行,當然行!」
「不過我出門時忘了拿袋子,這樣吧,你這籃子借我,我挑一些出來,剩下的我全都買了,你這籃子借我提回去吧!」
「好哇,這不成問題。」
說著,蘭采幽真的挑起蛋來,「這挑出來的蛋就請你先拿著,否則我怕放在地上等會兒破了,那可就不好意思。」
只是那商的手上慢慢的堆成了一座小山,蘭采幽拍拍雙手,見了那堆山,心底不禁偷笑著,她正色道,「差不多了,我就要這些啦!」
「少莊主,要不要我幫你送過去啊?」
蘭采幽冷哼一聲,「真是對不住啊,我可不是什麼少莊主。」
「你……不是少莊主,那你是……」
「看清楚了,你這禿賊,我可是上天派來的正義使者,正所謂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我問你,你到底是怎麼欺負人家老婆婆的?」
「哦!」那蛋商突然全都明白啦!「原來你是那個死老太婆找來的?喂,你究竟想怎樣?」他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了不起的壞事。
「嘿,口氣還滿大的嘛!」說著,她拿起堆在她手中的一顆蛋,狠狠地往地上扔去。
「喂——」他連聲喊著,「你……你可不要隨便亂仍我的蛋,否則……」
蘭采幽才不吃他那一套,「否則你想怎樣?難不成到衙門告我?」
這倒提醒了蛋商,「是阿,沒錯,我就要去衙門控告你當街強搶民物……」
他話還沒說完,秦子夢幫他接著說,「是啊,這倒是個不錯的罪名,還是我就請本鎮的縣官大人,就以此罪名將你收押?」
「你……你又是誰?」
事實上,在秦子夢目睹了那名蛋商小心翼翼的保護著手上那堆雞蛋的神情時,他已經忍不住的偷笑了好幾回,因為,他作夢也沒想到眼前這個小姑娘看似柔弱,卻是個不折不扣的整個高手哪!
「他啊!」蘭采幽故意提高嗓門,「你可得站好,而且手上東西拿穩些,他可是京城來的巡撫大人哪!」
「什麼?」這一驚嚇可非同小可,只見蛋商雙手一顫抖,雞蛋已經乒乒乓乓落了一地,連一個都不剩,接著他雙膝一屈,跪倒在地,滿口求饒道:「大人饒命啊!小的真是有眼無珠,還請大人多多見諒,小的下次不敢啦!」
「下次?」蘭采幽義憤填膺的罵道:「我看你這伎倆也玩得很久了吧?在這老婆婆之前,還不知有多少人讓你這只吸血鬼吸乾了血汗錢,要是就這麼輕饒了你,將來還不知道會有多少的平民百姓讓你這種人隱害呢!」
「不會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秦子夢都還沒開口要怎麼定奪,只見上官無忌匆匆趕了來。
「哎呀,我說我的好大人,你可是要把我給急死了不成?這麼一聲不響的就消失了,我還以為你讓歹匪給劫走了呢!」他大氣才剛喘了一口,便指著一地的景象問,「這是怎麼啦?」
「上官侍衛來得正好,這個不肖之徒就交給你吧!」秦子夢話語剛落,只見上官無忌馬上欺身而上,將那蛋商擒住,然後他指著蘭采幽手上剩下的,「這些又要如何處理?」
蘭采幽馬上建議,「還給那位婆婆吧!我看她已經哭得柔腸寸斷了呢!」
他的眼光裡滿是贊成,「就依你的意思。」
「那屬下就先把他給送到衙門治罪去。」說罷,上官無忌便喝令一聲,把那名蛋商給帶走。
秦子夢有趣的看著她,眼底有些折服。
蘭采幽根本沒想到秦子夢會出現在這兒,於是找著藉口說道:「我這就去把那東西還給老婆婆。」不知怎麼的,此時面對他,她的心底一陣沒由來得緊張。
「那位婆婆現在在令尊大人那兒呢!」秦子夢道。
「什麼?」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她爹早就一命嗚呼了,哪還有什麼『令尊』大人啊!
「你剛才不是自稱是少莊主嗎?」
秦子夢眼底的戲謔看在她的眼裡,簡直就是一種輕薄,但,自己現在是一身男裝耶,而這位大人居然……居然可以顯露出這樣的表情?莫非,他當真有……斷袖之癖?倘若真是如此,那自己不是自動送上門找死嗎?」
蘭采幽對他的眼神實在是感到很費解,但她豈是可以任人嘲弄的弱女子?她回敬秦子夢的,可也是不怎麼恭敬的眼神,而那眼神擺明著,休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便宜。
「走吧!就請大人帶路,可以嗎?」說著她便大刺刺的走在前頭。
秦子夢對眼前這位佳人,混雜的情緒中已經分不清是激賞、傾倒,還是憐愛?
霎時間,所有的心潮起伏,勾起他滿腔複雜的情愫。
秦子夢跟在她身後,很有趣的研究蘭采幽走路的姿態,如果他猜得不錯,她該是受過相當嚴格的訓練才是,因為,她走路的方式已經絲毫看不出女孩家該有的蓮花碎步,而且,看她走得如此洋洋自若,假扮男裝對她來說應該是件輕而易舉的事。
秦子夢腦勺一偏,心想,該不會是這女子有扮男裝的偏好吧!而自己還一味的幫她想了不下百個不得不的理由,或許,她早已樂在其中,甚至,根本恨不得身為男兒身呢?
「你幾歲了?」
秦子夢的聲音,突如其來的在蘭采幽身後響起,而且問的又是敏感問題,依照她的個性原是要拒絕回答的,可是這會兒不同了,面對的可是『大人』哪!她的率性不拘小節這會兒全都要收起來嘍。
「剛滿十七。」其實,她虛報了兩歲。
和她了猜想的差不多,一般正常的女子,到了這年紀早應當有了婆家了,怎麼她還能這麼悠哉的扮演著翩翩公子?這點倒是令他百思不解。
「令堂大人怎會准你上京城?」
蘭采幽將腳步放慢,走在他的身後,「死求活求求來的啊!後來我娘也想通了,此時不放我去京城走一走,他日成了親想再有這麼好的機會出去遊山玩山,恐怕也很難嘍。」
秦子夢神情緊張的追問著,「難道已經有了對象?」
這不是有些好笑嗎?眼前的這個大男人居然擔心起一個陌生『男人』的婚姻大事,不是有違常理嗎?」
「有啊!早就已經定下來的。」她這麼信口開河,無非是想讓秦子夢死了動她念頭的心,甚至可以確保往後同行的日子裡一路平安呢!
讓她這麼一說,秦子夢的心霎時冷了半截,原來人家早已有婆家了,而且自己居然還癡心妄想的作著美夢,原來,這一切都有如鏡花水月一般,不過是場夢幻泡影。
秋風吹拂,吹落了一地花葉,秦子夢的衣衫也沾黏了不少。
蘭采幽走在後頭,很自然的想用手去拂,卻沒想到有些花兒怎麼也輕拍不去。雖然,她的力道已經夠小,卻仍逃不過秦子夢敏感的身軀。
她的手讓他一把抓住。
蘭采幽被他抓得有些錯愕,趕緊解釋著,「有一些花瓣拍不下來。」
「哦?」秦子夢停下腳步,打趣著說,「這舉動似乎只有女孩家才會有的。」
讓他這麼有心卻似無意的說著,她的心突然怦怦作響,自己怎麼沒想到這一層?不過,她卻很快恢復鎮定的說,「不知大人聽過一個故事沒有?」
「跟拍花有關的?」他倒是很想看看這一次她該如何自圓其說?
「當然!」她也跟著停了下來,「有一名仙女在天空中散花,花朵瓣瓣的落在眾僧身上,每個人都用手去拂,很快的花兒都無聲無息的落下,但唯有一名僧侶,任憑他怎麼拍,就是沒辦法拍去身上的花瓣。
「嗯?居然有這種事?」她皺著眉好奇的問。
「大人猜猜,為什麼會如此?」
「本官不知。」
「因為啊!其他的僧侶早已跳脫三界之外,唯有這名僧侶,生緣未了。」她一雙圓澄澄的美目,盯著他臉上所有反應猛瞧,她想看看經過了這個隱喻,這人究竟會有什麼反應?
經過片刻,秦子夢終於弄懂她語裡真正的意思,原來,她把他比做是那名拍不落塵緣情事的僧侶啊!
他梭巡蘭采幽的面孔,低沉著南自語,「原來,走這麼一遭就是要來了結一段塵緣情事的啊!」
事實上,他早該猜到她是名冰雪聰明的奇女子,由剛才她能巧計整蛋商便已能略窺一二,所以此刻,她能輕而易舉化險為夷,也不是什麼值得驚訝的事。
這樣一位絕才絕色的姑娘,怎不教人心動?
連同先前的仰慕,秦子夢已經慢慢對她傾注了滿腔的熱情,她說得沒錯,自己是塵緣未了,但天知道,面對她的絕世姿容,就算要了,恐怕也很難。
雖然讓他緊抓著的手有些疼痛,但蘭采幽卻噤聲不語,更迴避著他熱滾燙的眼光,深怕自己在他面前無意間洩漏些什麼。
秦子夢在地上拾起了一朵完整卻含苞待放的花放在她手上,意味深長道:「有些塵緣是怎麼拍也拍不去的,難道你還不瞭解?」
他就這麼握著她的手往莊院走去,像是永生永世都不再放開她似的。
「你的伴侶是怎樣的人?」
蘭采幽想都沒想秦子夢會這麼問,這問題可真的把她給考到了,早知他會這麼好奇,剛才根本就不該跟他胡說什麼已經有了對象的話,謊言果然是編不完的。
「她——」與其胡說,倒不如說說自己!「她是禮部侍郎的千金。」她心底打著如意算盤,滿朝文武百官,他絕不會有那天大本事什麼人都認識吧!」
禮部侍郎?這個名詞怎麼聽起來這麼耳熟?只是他一時也想不起究竟跟這個官有什麼瓜葛。
「這也就是你要上京城的原因?」秦子夢問道。
蘭采幽可沒想到他的聯想力居然如此之好,連她要上京城的理由她讓他給編派完了,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已經有足夠的說服力,足夠的想像力——一個千里尋妻的男子!於是她故意噤聲不語,存心讓他這麼以為。
秦子夢跟在她身後,突然靜得可怖。
這不是沒戲唱了嗎?想他一個堂堂朝廷巡撫,居然會為了一個女子而悵然若失?更好笑的是,在這名女子始終都不知情的情況之下,他居然先將自己置於一敗塗地之地。
唉!
「大人,為何歎息?」
「本官……」接下來的話能說嗎?他竭盡心力,才把要脫口而出的話給硬生生的吞了回去,他換個話題,「到了京城可有落腳之地?」
這一語可說中了蘭采幽的難處,她正發愁著,到了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要如何是好?雖說身邊有師兄跟著,一時間安全是不足堪慮,但是京城何其大啊,若是沒有帶路的人,想要找到爹爹的屍骨,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面眼前這個男人,雖然安的不知是什麼心眼,卻不失為帶路的最好人選哪!蘭采幽眼睛轉了一圈,心底打著主意,「還不知大人要在哪兒歇腳?」
「自然要回府嘍!我父親官拜兵部尚書,自然是回到兵部尚書府,或者,你要跟隨本官回府?」
「這……不好吧?」她欲迎還拒,在心底為往後鋪路。
秦子夢自然不會傻以放棄這機會,「有什麼關係?反正我府裡多的是客房,如果你和潘少爺一塊住進來,我倒還覺得有個伴呢!」
「可是……」
「就這麼說定了。」他的話不容爭辯,更不容拒絕。
其實,蘭采幽心裡是求之不得,只是嘴上硬是要這麼說,否則,如果話傳了出去,不是讓旁人以為她是個攀權附貴的人嗎?
「什麼事說定啦?」
潘靖也不知什麼時候從他倆身後冒出來,又說了這麼句話,讓他們兩人嚇了一大跳。
「師兄。」她狠狠在他背上一拍,「哪有人像你這樣神出鬼沒的。」
潘靖當然不甘示弱的吼了回去,「哪有人像你這膽小如鼠鼠,都練了幾年武功了,還跟普通女孩家一樣。」不過,他話才一出口,便知自己闖下了大禍,趕緊修正道:「我是說人家女孩子的膽識都要比你來得好呢!」
儘管他已經做了彌補,而且是以最快速度,仍逃不地蘭采幽的一陣白眼,她那雙怨恨的眼眸讓潘靖瞧見了,不禁所有的寒毛都挺立不墜。
希望秦子夢沒聽出什麼才好,但,希望總是希望,而糟的是,希望往往都會落空。
當她的眼光很迅速的往秦子夢臉上一掃而過時,剛好,他也以滿是疑問的眼神盯著她瞧,眼睛是騙不了人的,光只是這一眼她就已經知道,剛剛那句話已經引起他的疑問,或者,他根本對她的性別產生懷疑,這也說不定呢!
都是這該死的師兄,蘭采幽在心底咒罵著。
然而和她心情上迥然有異的,卻是秦子夢,他的確應該高興。
因此,他故意單刀直入把問題攤開說,「剛才潘少俠說的可是實話?殷少俠可當真是女兒身?」雖然問的對象是潘靖,但他眼光卻望向蘭采幽,一個問題可是同時考倒了兩個人。
「不是。
「當然不是。」
還好,兩人默契還不算太差,否則若是回答兩種答案,那可就真的麻煩了。
「哦?」雖然秦子夢並不相信這個回答,但他是個聰明人,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把話挑開來質詢到底,更何況,現在不是揭開她真實性別的時候。
既然她想隱瞞,就一定有隱瞞的理由,他毋須逼人太甚。
笑意不知不覺的掛在秦子夢的臉上,因為,他決定不再深究,並且打算慢慢看這位小妮子究竟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蘭采幽可不敢再多看秦子夢一眼,她怕自己不爭氣的眼睛,會洩漏了所有一切秘密,此刻不管他相信也好,不信也罷,全都看他愛怎麼想了。
只是,這麼同行下去,究竟還能瞞他多久?他是個絕對聰明的人呵,要想瞞他,恐怕只會愈來愈困難。
當蘭采幽回想起剛剛他執起她手的神情時,她心底一陣驚愕,會不會他全知道了呢?
豐湖果然就像秦子夢口中說的,如夢如幻有如仙境一般。
蘭采幽見此美景,心底不禁憶起自己日夜惦念的親娘,一別數日,也不知她老人家如何?憶起母親,她忍不住心底一陣揪心,痛楚的深深歎息。
畢竟母女這麼多年,還是頭一回分別,思念之情的濃烈,並非她當初所能想像的,簡直比思念一個情人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事實上她的確已經許了人家,當時蘭晉傑還是皇上跟前的龐臣時,她的親事就已經定了下來,對方也是高官位爵有頭有臉的人家,蘭采幽曾聽母親提過,只是後來爹爹被奸臣所陷,命喪黃泉,母親則趕忙帶著她四處逃命,此後,就再也沒有人提及此事。
只有當蘇十一娘來說媒時,薛氏才又想起這檔事,卻常常讓蘭采幽不耐煩的打斷,「好啦,好啦,都多久以前的事了,還拿出來說。
「怎麼不說,那可是你在娘胎就已經給訂下來的親事啊!」薛氏皺眉道。
「那又如何?您不是說過,人家是朝廷命官,而今我們流落到這步田地,不要說是皇親國戚了,就算是平民百姓,也避之唯恐不及,誰還會想起婚約這檔事?」
「你不要把事情想成這樣子嘛,或許人家曾試著找我們,只是……」
「娘。」
沒有人自幼婚配的夫婿對她而言,根本就不痛產癢,但母親這種不切實際的春秋大夢確實讓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或許,她不該殘忍到將母親的這點美夢也剝奪掉,然而,舉凡是夢,都要面臨夢醒的一天,她可不願意到最後不光是夢醒,還很有可能夢碎。
「面對美景,怎麼聽見的淨是歎息聲呢?」
秦子夢的話,將她從回憶裡拉回到現實,在這兒,沒有令她牽腸掛肚的親娘,更沒有令她困擾的問題,有的只是豐湖的山光水色。
她的不語,帶給秦子夢更多猜測空間,「想家了?」
蘭采幽沒好氣的眨了眨眼,她最恨人自作聰明,偏偏這男人不懂得察言觀色,偏愛玩弄自己的智慧,好讓人折服他有多了不起似的。
儘管她的心情並不算很好,卻還是盡力維持著臉上的表情不要太難看,「大人、可真是明察秋毫,連這點心思都逃不過你犀利的雙眼。」
秦子夢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明知她話裡有話卻故意忽略的說,「此時此刻有回憶,可見你眼前所擁有的仍是略賺不足。
蘭采幽睜大眼睛,望著眼前這個男人,這個會讀人心思的可怕男人。
「你究竟要說些什麼?」
秦子夢拿著有趣的眼神看著她,「你又認為我要說些什麼?」
直覺告訴她,要趕緊離開這個男子遠遠的,而且是愈遠愈好。」
秦子夢見她飽受驚嚇的模樣,便將語題一轉,「想不想去遊湖?上官侍衛在那兒等著呢。」
遊湖!這正中蘭采幽的心意,湖面上點點扁舟,讓她也有一乘之意,只不過礙於大官在這,自己也不好啟齒提出什麼意見,所以秦子夢才說出她心底所想的,她馬上答應,「好啊!這湖看起來這麼美,若是將所有的山光水色全都是一覽無遺,也算得上美事一椿啊!」
「是嗎?」他似有若無的看了她一眼,「我想,能和伊人共賞,才真正稱得上是美事一件呢!你說是不是啊?」
這個問題,她怎麼回答得出來?蘭采幽明知她話中有話,卻無法正面回應他。至此,她真該好好評量一下,這位巡撫大人是不是當真懷疑起自己的性別來著,否則,怎會說出來的話令她汗顏不已。
要怪,全都要怪那該死的師兄,她好不容易千辛萬苦練就的一身改裝好本領,由裡而外全都男性化了,卻讓潘靖這個師兄給破壞殆盡,這怎不令她恨到咬牙切齒?
不過蘭采幽心緒一轉,反正到了京城或許不必秦子夢的幫助就可以達到目的,屆時一拍兩散,就此分道揚鑣,還管他是不是懷疑自己的身份是男女呢?一想到此,她遊湖的興致倒是增加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