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
「總經理特別把這件CASE交給你做,你要慎重處理。剛從日本回來,你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摸熟這裡的作業程序,不懂就問我吧!」許曉妃公式化地和身邊的人研究企劃書的內容,全然是資深元老的姿態。
桑朵鷹將她的教導一一吸納,勇於提出問題。雖然老是惹得元老不悅又罵她腦筋鈍,但是她心如止水,木訥地不當一回事。
如今還有什麼事情可以令她動心?除了攝影外,大概沒什麼事能挑起她的興趣。
她剛剛歸國兩個月,上個月老爹安排她進入由褚宿-坐鎮的廣告公司,安插她最愛的職位。為了避免閒言閒語,進公司的條件是不依靠老爹的權力,她不要享特權。
「這是這次平面廣告的男模,聽說很難搞的。有沒有本事就靠你自己搞定他,但是千萬別迷戀他,否則他有辦法讓你欲死欲仙後一腳踹開你。」許曉妃恨得牙癢癢地道,但眼底又流露著無限的愛戀。
她信手拿起一張來看,男模的背影和側臉映於眼簾,她突然臉紅心兒怦然直跳。
拍得真不錯,角度也取得相當好,采光恰如其分地介於朦朧與明亮間,將男模的神秘感表露無遺。他有寬闊的臂膀,迷人的背影,但是噙於嘴角嘲弄的笑卻冷酷得教人寒毛直豎。再看看其餘的照片,都同樣以側面或背影取景。
好久不曾聽到自己鼓噪的心跳聲了,怎麼才一張照片就迷失自我了?
「朵鷹,你聽到了沒有?喂,可別肖想他,他的女人有一拖拉庫,你是沒希望的。他的資料你拿去仔細看,好好分析他陰晴不定的個性,否則合作起來吃虧的是你。」許曉妃將資料一放,人也離開了。
嚴昀
三十二歲
一八七公分,二十九寸腰
從事模特兒的資歷兩年
酷愛墨鏡,除非場合不允許,否則一律以墨鏡示人
身邊永遠不乏女人追隨,是媒體的新寵兒
她大略瀏覽一下他的資料,就有限的資料來說,她對嚴昀這個人的印象不好,太招搖又古怪。但是他渾身充滿她想尋覓的感覺,使她對此次的CASE存在不小的期望,也許愈難的挑戰她愈想去克服吧。
突然眼前出現一束香水百合,她迎上一對含笑溫文的眼睛。
「賞臉吃個飯吧!」向華侖的頭髮已經及肩,削薄的發狂妄又不羈,自然散發出一種頹廢之美。
「行嗎?」她邊收拾著資料。
「為什麼不行?」他迷惑地問。
「不怕女友吃醋?」她回國那天就見識到他女友的醋勁有多大,不過是一個禮貌性的擁抱,他的女友氣得直瞪著死魚眼。
「我已經盡全力和她溝通了,如果她仍無理取鬧地吃我妹妹的醋,我也沒辦法。」他聳聳肩,溺愛地笑著。對於桑朵鷹突然變得成熟,他有點不習慣,但是從三年前的那一晚起,他就明白他無法取代那個男人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只好以兄長自居。
「你不怕她跑了?」
「那就當少了一道枷鎖噦,沒有什麼不好的。」他瀟灑地攤手。
「既然你這麼堅持,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但是,出了什麼問題我可不出面調停。」她絕情地道、他明明心裡很是在意女友的,卻老是要故作灑脫,只因為擔心她還沒從自閉的世界裡跳出來,不過她真的很高興認識他。
「放心,哄女人不就是那麼一回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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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本的那三年裡,向華侖沒去找過她,因為她不准,即使有幾次到日本洽公,卻不曉得她落腳何處,她惟一一次聯絡的人是她父親,簡單地述說她迷上攝影,在日本南北往來,想取一幅又一幅教人感動的景,直到她倦了日本,她會歸國貢獻所學。
「朵鷹,還想不想再點些什麼?」向華侖體貼地問。
「不用。」她攪拌著黃澄澄的果汁。
「你看你,瘦不拉幾的,想和難民一比高下嗎?伯父會擔心的,」
「不管我吃得再多再豐盛,他的擔心也不會間斷。」雖然老爹很嘮叨,卻讓她相當窩心。
「可以預見的。你三年來全無音訊,他因此蒼老許多,不過最近又見他生龍活虎了,你的歸國使得他又充滿朝氣。他甚至安排你到宿-的公司上班,可見他多麼疼你,怕你受到傷害。」
「他太多心了,我不再是以前那個任性妄為的小女孩,再大的悲傷難過我已經經歷過了,還有什麼事能難得倒我?」她微笑中夾雜苦澀,看得直教人不忍。
「都過去了。對了,最近有沒有可以讓你大展身手的CASE?」他轉移話題。
提到攝影,她忘卻了灰暗的往事,把剛接手的CAsE拿出來,幾張照片從文件中掉落。向華侖信手抄了一張,頓時臉色丕然。
「這是這次的男模……怎麼了?」她感到他的不對勁。
「沒什麼。他是個好對象,世上也只有你能抓住他優越的神采了。」他語意深遠。
「我不知道該相信誰。許曉妃說他很難搞,你卻說他是個好對象,我都被你們說得糊塗了。」
「許曉妃這個人的話只能信六分,別把她的話當聖旨。」
「你很不屑她哦!」她帶笑,又吸吮一口甘甜的果汁。
冷不防,一隻手搭在她的肩上,害她差點噴出果汁,但是那隻手隔著衣物卻傳來一股冷凜的電流,驚得她全身一麻。
身後的男人帶笑地出聲:「新女友嗎?」
聞言,她凝神屏息,這熟悉的聲韻無比震撼地揪住她全身的細胞,時間彷彿回到遙遠的回憶裡。
她的失神,向華侖並不吃驚,淡淡地向那男人否認:「女友?我沒這福氣。」
「沒福氣?我倒要看看是誰讓你碰不得。」
嚴昀透過墨鏡端詳面前失神的女孩,臉上的微笑始終沒有改變過。
向華侖像個探照燈似的想從嚴昀臉上瞧出端倪,但是除了墨鏡後面的眼睛外,他看不出嚴昀的情緒起伏。
「清秀佳人。」嚴昀道,一手耙過墨黑的短髮,文質彬彬地伸出手,「你好,我是嚴昀。」
她凝神回望,思念的淚決堤而出,「藏頤……藏頤!」她猛然地投懷送抱,對著他的胸口嚎啕大哭。
墨鏡後的眸子閉了閉,想摟住她的手停了半晌卻作罷,反而蹙眉地轉向向華侖。
「這是怎麼回事?很多女人都嚮往我的胸膛,但從沒有那麼直接的。離譜的是她竟然叫著另一個男人的名字,真傷人啊!」
「還記得我們初見面的時候嗎?」向華侖問。
「噢,原來她也把我當成另一個男人了?」
「那是她望眼欲穿卻再也盼不到的男人。」向華侖犀利地捕捉他每個細微的表情。
「刻骨銘心的愛情故事——我能體會。或許我能暫時借個胸膛給她,安慰她無法彌補的空虛。」這時,他才找到光明正大的借口摟住她抽噎的嬌軀。
向華侖突然把她從他懷裡硬拉出來,冷冷地道:「不用了。」
原本滿心希冀嚴昀只是藏頤的化名,見到桑朵鷹必定會露出馬腳,但是事實卻不然,也許嚴昀和藏頤只是神似罷了,完完全全是兩個個體。
藏頤冷凝重義,嚴昀玩世不恭,他們怎麼會有所交集呢?
「朵鷹,我們回去吧!」向華侖扶著她。
「藏頤,你終於回來了。」她掙脫向華侖的保護,直奔到嚴昀的面前。
「朵鷹,他不是藏頤,他只是個和藏頤神似得不像話的男人。」
她伏在嚴昀的胸前,柔柔低語:「對不起,是我的錯,是我傷害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嚴昀猶豫了片刻,才伸出手輕擁著她,「無論你曾做過什麼,我都原諒你。」他一改往日的輕浮,在此刻漾出最真摯的笑。
向華侖可不能讓桑朵鷹對嚴昀這個聲名狼藉的男人有任何遐想,立刻提出嚴重的警告:「嚴昀,放開她,你和藏頤是不能相提並論的,你沒資格代替藏頤說任何話。更何況朵鷹從沒有做出任何對不起藏頤的事情,她不需要被原諒。」
「她這麼脆弱,我一個大男人想保護她也不為過,無論用任何方法,若是可以暫時撫慰她的心靈,我都願意為之。」
「別打她的主意,我會引導她認清你和藏頤的不同。」向華侖突然憂心地攏起英眉,低沉地道:「她已經受夠寂寞的侵蝕了,我不願看到她再鑽人另一個死胡同。」
嚴昀不捨地輕放開她,「這麼癡情的女子可真罕見哪!」
「所以你和她不適合、朵鷹,我們走。」
「華侖,你先走吧!我有很多話想對藏頤說。」桑朵鷹習慣地又勾著嚴昀的胳臂,在他的臂彎裡找到避風港。
「朵鷹——」
「讓她說,她一定藏了很多的心事,不說不快,發洩出來後也許能丟掉一些重擔,況且你的權力似乎不夠大,你阻止不了她的。」嚴昀扶著她坐下來,自己也瀟灑入座,專心地當個聆聽者、
向華侖拿她沒辦法,只好在一旁待著,憤恨不已。
「你把頭髮剪短了,其實我老早就想建議你,因為長髮的關係,老是讓人錯認你是女人,剪了頭髮,你就不需要應付這些困擾了。」她調皮地撥弄他的髮絲。
「是啊,短髮比較利落。」嚴昀有模有樣地回答。
「是什麼原因促使你想剪掉它?」她挺懷念那頭長髮的。
「為了改變、」
「改變?」她迷惑地問。
嚴昀盯了她半晌,拉起她纖細的柔荑放到臉龐摩挲,低語:「想和過往了斷,過全新生活。」
向華侖不自覺地被他的話吸引,他認真的神態看起來真的和藏頤沒兩樣,教人產生迷惑。
「了斷過往?你願意根留海島,不再想起以前的種種,甚至你不會再無聲無息地離開了,對不對?」她突然變得好激動,只為求他的保證、
嚴昀想說些什麼,卻被一個女高音打斷了。
「昀,這麼巧。」許曉妃充滿驚喜地走近,看到他手上緊握著一雙手,立刻翻臉,「她是誰?」
當桑朵鷹抬首一看,彼此都些微吃驚,尤其是許曉妃。
「是你?你們認識?」許曉妃冒火地問,
「我們是初識,她是華侖的朋友。」嚴昀道。
桑朵鷹錯愕地聽著他的介紹,正想反駁,許曉妃卻撒嬌地拉起嚴昀。許曉妃很清楚嚴昀處處留情的習慣,但只要她識趣一點不鬧不吵,嚴昀遲早會是她的。
「走吧,相逢不如巧遇,這次的CASE我們趁現在坐下來淡談,相信我們會合作愉快。」許曉妃轉向桑朵鷹續道:「祝你和你的男朋友有個快樂的週末,拜!」
「不可以,藏頤!」她霍地起身。
嚴昀給她一個笑容,「公事比較重要,我就不陪你了。但是,我能知道你的芳名嗎?」
「你知道的,藏頤。就算暌違三年,我卻沒一刻忘記你,更自責我傷害了你,請你別再演戲了。」
「我是嚴昀。我偶爾會逢場作戲,但不會針對你。算了,你不說我也不勉強,再見。」
嚴昀和趾高氣揚的許曉妃走出她的視線,她虛軟地坐在椅子上失神。
「朵鷹,他是嚴昀,不是藏頤。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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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兩天前還頗有朝氣的,怎麼才見過嚴昀一面又把自己封閉起來了?真是的!」桑學任擔心地來回踱著。
「她需要一帖心藥。」褚宿-建議道。
「心藥?哪裡去找?」
「在嚴昀身上。」
「他?」桑學任覺得不太妥當地搖頭,「見一次就鎖在房裡不吃不喝,再讓她見第二次,我這個女兒還有幾條小命可以賠?如果他是藏頤也就容易多了,偏偏他不是。」
「真相如何只有嚴昀最清楚。」他的表情高深莫測,和斯文的裝束實在不搭。
「兩年前不就調閱過他的資料嗎?你也說他的的確確是嚴昀,家世背景清楚得無從起疑,怎麼還會有隱藏的真相呢?」一旦遇到女兒的事情,桑學任就失去判斷力。
「但是父母全亡、死無對證。其實很多資料都能偽造,我不能確定獲得的情報能不能當真,畢竟藏頤是那麼聰明的人。」褚宿-對藏頤只能說束手無策,他很想揭開嚴昀的真面目,而惟一的辦法就是請桑朵鷹出馬,大概只有她能打動嚴昀。
「為了女兒,只好姑且一試,如果事情的真相不改,我再親自登門請罪。說吧!你有什麼方法?」
「我希望大小姐能完成手上的CASE。」褚宿-恐有流言紛傳,所以替她請了病假。
「借工作麻痺她的神經?我不贊成。」這是不正常的抒發管道。
「男模是嚴昀。鷹王,相信我,會有所進展的。」
桑學任猶豫半晌才道:「她在房裡,去問她吧!」
褚宿-來到桑朵鷹的門外。
「大小姐,攝影工作明天開始,你接不接?」
良久,她的聲音才傳來:「我接。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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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突出月光這項主題,她留在工作室裡等待夕陽西斜、月兒露臉。
她準備著器材,景、燈光、精密的高級儀器等等,面對最愛的攝影,心頭卻沉甸甸得難受。
還能再面對他嗎?他自稱是嚴昀,否認認識她,但是她很清楚那份感覺,錯不了的。他究竟是為了什麼不認她?是不是還介意著身份問題?當初她膽小懦弱不敢去面對,那是因為太突然了,任誰也無法做到鎮定以對吧?
她想再重來一遍,聽他坦白他的身份,告訴他她的愛能克服任何的問題,她想將他挽留,把一生一世交付給他,
走廊傳來男女的笑聲,是他和許曉妃來了。他一向是吝於施捨分毫笑聲的,印象中他笑過幾次都能細數,然而如今他對許曉妃的態度卻是她當初苦苦追求的。
她侷促不安地望著那扇開啟的門。他依舊把最真切的感覺隱藏在墨鏡後面,那雙眸子究竟是否依然冷凝,已經瞧不出來了。
許曉妃一見到她,就一肚子火氣。
「病了兩天,休息夠了吧!才進公司沒多久就懂得找推托之辭偷懶,你存心把這件CASE丟給我嗎?要不是總經理堅持要驗收你的成果,評量你究竟有沒有能力在公司生存下去,也不用延到今天才開工。」她拉拉雜雜地埋怨一堆。
「你生病了?」問話的人是嚴昀。聽到許曉妃冗長的開場白,他只在乎這點。
桑朵鷹隱忍滿腔悸動,輕輕地點頭。她除了順著褚宿-為她編織的借口外,沒有其他台階可以下。
「提起精神來,那麼不濟的話又何必賴在公司不走?」許曉妃坐到一旁監工,拿起粉盒再三妝點。
嚴昀緊抿著薄唇,盡量別去管許曉妃刻薄的辭令,走近桑朵鷹身邊,才擠出一抹憐惜的笑容:「有沒有好點?如果不舒服就回家休息吧!」
「不用,我會證明我的實力給別人看。」
許曉妃冷不防又進了句:「你可別以為他關心你,他對每個女人都說過同樣的話。快開始吧!」
剛開始拍了幾個鏡頭,桑朵鷹總覺得不滿意,她抓不到他最真的一面,令她不知所措。
她的拍攝首重於真,瞭解事物的本質後抓住事物的優點去拍,拍攝人物也是同樣的道理,可是她老是覺得不順心,況且許曉妃一會對她苛刻地要求,一會又對著他說盡撒嬌的話,她實在很想將許曉妃轟出去、
「昀,你真是天生的完美男子,每個角度都是最迷人的。」許曉妃又在發花癡、
桑朵鷹停下掌鏡的工作,許曉妃的「完美」使她知道問題出在哪裡。她朝嚴昀走了幾步,要求道:「藏……對不起,請你摘下墨鏡。」
許曉妃立刻跳起來,「你沒看過他的資料嗎?他拍照從不讓人拍眼睛的,就算沒有墨鏡也得以拍攝技巧做掩飾,你的要求——」
「不過分。我是掌鏡者,褚宿-將攝影部分全權交給我,我可以和男模溝通的,不是嗎?」桑朵鷹不再默不吭聲,她對攝影要求很高,要做就做到最好,否則就拉倒。
許曉妃被堵得啞口無言,難堪得花容失色。
嚴昀突然低沉地笑起來,「總會有破例的時候,那麼我就把我的第一次給你囉!」
桑朵鷹故作鎮定,情感卻撞擊著心扉。
他斂起笑容,從容地摘下墨鏡,一對攝人心魂的眸子對上她。
冷冽如冰霜,他沒變!她捨不得移開視線。他不認她一定有他的理由,都已經苦等三年了,她不強求一時。
「謝謝你的合作。」她重新來過。此時,她幸福得無比言喻,因為工作帶給她的快樂,以及她找到天地間最想要拍的景物。
「你到底叫什麼?別再保持神秘感了。」嚴昀孩子氣地嚷著。
「我姓桑。」
「桑小姐。」他含笑地玩味著她的姓氏。
他的笑也許會令人迷眩,但是沒有人能真正看透他的真心,她抓到屬於他的代名詞,那不變的冷酷在他眼底從未改變過,這是他選擇戴墨鏡的關係吧。
許曉妃只得跺跺腳回到位置上,看他們投入的模樣,妒意橫生。不過,桑朵鷹還真有兩下子,一句活就哄得嚴昀願意摘下墨鏡配合,以往她再如何對嚴昀要求,嚴昀卻從不曾答應、
許曉妃突然瞥見悄悄進門的褚宿-,立刻肅然起敬,哈腰問候:「總經理。」
聽到許曉妃的話,兩個投入者置若罔聞,就算總經理來又如何?還不是得工作。
桑朵鷹的不在乎惹來許曉妃的怒氣,要是總經理怪罪於她教導無方,她怎麼交代?
「別打擾他們,這份專注正是我所要求的。」褚宿-看出許曉妃的心思。
「是。」
當工作告一段落時,桑朵鷹滿足地笑起來,他永遠是最棒的!
嚴昀伸伸懶腰,重新戴回墨鏡。
桑朵鷹走近他,大方地伸出手:「謝謝你。」
「我很期待這次的作品,跟你合作真是愉快呀!」嚴昀笑道,伸手回握。
「昀,我們去吃消夜吧!」許曉妃湊過來。
「一起去?」嚴昀期待地問桑朵鷹。
「我……」
「不需要了。」褚宿-笑著拿出他買過來的消夜,遞到桑朵鷹面前,「我幫你準備好了。」
桑朵鷹失望地接過來,「謝謝。」
「工作歸工作,身體還是要注意的。」
許曉妃實在搞不懂,嚴昀對她百依百順,連總經理也恨不得巴結她似的。
「昀,走吧!總經理,我們先離開了。」
「我也有事要走,我們一起吧!」褚宿-朝著桑朵鷹揮揮手,留下桑朵鷹滿屋子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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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宿-和嚴昀、許曉妃來到電梯前等候。
褚宿-清楚地感受到一股森然的目光就停在他身上,不作第二人想,是嚴昀的「關愛」呀!但他只要裝出若無其事,相信計劃會照常進行。
當三個人一進電梯,門一闔上,突然停電了。許曉妃驚得大叫,立刻抓著嚴昀害怕地顫抖著。
「昀,我們被困在電梯裡了啦!怎麼會突然停電啊?要是出不去的話,我們不是會窒息在這裡?我不要,我不要死!」
褚宿-懶懶的聲音傳來:「許曉妃,不會要你的命的,如果你能乖乖閉上嘴,別一古腦把氧氣用光,等一會就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我不想死。昀……啊,昀,你要到哪裡去?」嚴昀突然掙開她的手。
嚴昀拍打著電梯的門,「可惡!」
「嚴昀,你該不會想踢開鋼鐵的門救我們出去吧?」褚宿-語氣十分嘲弄。
「我一定要想辦法出去。」嚴昀咬牙道。
「在這裡等著吧!我們的管理員會不時地巡邏,別緊張了。」褚宿秀氣定神閒地說。
嚴昀突然抓住他的衣領,森冷地道:「難道你忘了朵鷹還被困在工作室嗎?難道你不知道她最怕黑暗嗎?」
褚宿-突然笑出聲,「我知道。」
嚴昀突然有所覺悟,氣憤地甩開他,「是你安排的。」
「賬可以慢慢算,大小姐恐懼黑夜是不等人的,你還不想法子出去嗎?」
「以後不准拿朵鷹來開玩笑!」
對,他得以桑朵鷹的安全為首要考慮。他一提起殘餘的真氣送到雙掌,運氣於電梯的門上,門喀然而開。他朝工作室飛奔而去。
「大小姐就拜託你了。」褚宿-放下心來。
嚴昀有怪力呀!竟然可以徒手將電梯的門打開,大驚人了,許曉妃感到相當吃驚。
「昀!」她想要跟著出去,卻被褚宿-一把拉回來,「總經理,昀他要上哪去呀?」
「反正沒你的分,走樓梯吧!」諸宿秀拿出一隻輕巧的手電筒照明。
「他竟然拋下我去找桑朵鷹,我一定要和他算賬!」
「算什麼賬?是你搶了大小姐的男朋友。」褚宿-不耐煩地道。
「大小姐?」
「朵鷹是董事長的女兒,是嚴昀最心愛的女人。」他開始考慮是不是該清理門戶了,他有必要再觀察許曉妃的工作態度。
「桑朵鷹是……」許曉妃一張臉緊張起來,硬被褚宿秀拉著走向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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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朵鷹顫抖的手在皮包裡搜尋著螢光棒。隻身在日本過了三年,沒有人可以依靠,凡事只能單打獨鬥,所以為了克服黑暗的可怕,她強迫自己去適應,然而成效雖然不能達到所要求的,但只要有螢光棒微弱的照明,她還能支持下去。
拿到想要的東西,她擇一隅坐下來。很天真地認為只要背靠著牆,身體蜷縮在一小方天地裡,她就能得到妥善的保護。她把玩著螢光棒,分散壓力。
藏頤匆忙地回到工作室,惶惶不安地極目而望,當他在牆角邊看到她嬌小的身影時,立刻將她一把攬人懷裡。
「別怕,有我在。」他這麼哄著。
桑朵鷹還搞不清楚狀況,一雙漆亮的黑眸迷惑地眨動著。
「你沒事吧?」藏頤困惑於她的安靜,凝視她的臉問道。
她不敢相信眼前的男人竟會回來摟著她、關心她,卷長的睫毛閃動著淚光,她怯怯地發聲:「藏頤。」
藏頤放心地一笑,終於坦言:「是啊!」
「藏頤!」她開心地圈抱著他,興奮莫名地又哭又笑,「藏頤、藏頤、藏頤。我要這麼叫著你,不管你改變姓名、髮型或任何一切,我只想永遠這樣叫著你。」
「你的傻氣還是沒變。」
「我的愛也沒變啊!」她柔情地笑著。
藏頤在她面前坐下來,拿起掉落的螢光棒,「用這個來驅逐恐懼?」
「從這一刻起,它用不著了。」
「但是,有些恐懼卻不是外物所能幫得上忙的。」他沉痛地道。
「不!」她緊緊地將他抱緊,深怕他不吭一聲地離去,「藏頤,我不怕你,不論你是什麼,妖也好鬼也罷,我都不再害怕了。是我太軟弱、缺乏勇氣,其實心底是愛著你的,但是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我受不了……」
「我明白。別說了,那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他摟著她的身軀,心湖蕩漾著無邊的憐惜,她都一直自責地活著嗎?默默地承受悔恨與孤寂,一個人飄蕩在異國無依無靠,她是這麼折磨著自己。
「可是我好擔心,擔心你不能接受一個凡間女子,我是那麼平凡無奇……」她憂心忡忡地凝視他。
「我也是一個平凡的男人,我不再特別了。」他摘下墨鏡,清澈的眸子並沒有如從前般發光。
「為什麼?」她驚訝。他究竟做了什麼改變?姓名,外型變了,連那雙眸子也變了。
「這樣不是很好?我終於能和你一同生活了,沒有奇異的能力,這正是我渴望得到的。」他的記憶拉到最初,「狐族欲登仙榜,首要必須通過五大天劫,水,風、火我通過考驗,另外兩劫是轉生劫及不知名的天劫。三年前我帶屁蟲回狐閔峰,師父早就算出留不住我,所以收了屁蟲為徒,我明知無顏留在師父身邊,本打算告辭師父雲遊人間,但是師父卻願意讓我暫時有個棲身之所,所以我厚顏在狐閔峰又住了一年。」
「你為什麼不回來?是不是不肯原諒我對你的傷害?」
「不是。我打定主意,除非我變成完完全全的普通男人,否則我便沒資格與你匹配。」
「我說過我不在乎的。」她急急地說。
「但是我不想我們有道無形的鴻溝。師父會留下我是另有用意的,過沒多久,第四道天劫降臨在我身上,我求師父成全,讓我能順利變為凡人,我願意捨去永恆的性命。若是沒有意外,我想用嚴昀的身份再追求你一次:」他深情地道。
「藏頤……」她感動得落淚,
「轉生劫成功了,我的生命急遽地轉換成和普通人一樣,我不再與天地同壽。不過,它雖賜給我與你白首偕老的機會,妖狐的力量卻還殘餘在體內,我仍有異於常人之處。師父對我說,這妖狐力量會隨時間退化而消失,於是我等待那天的來臨,除非我變成名副其實的凡人,否則——」
「你就不認我,你好殘忍!」
「我想先適應凡間的生活,所以兩年前化名為嚴昀,被一個莫名其妙的男人抓去試鏡,我的工作就是這麼得來的。我學著與人相處,盡量做到圓融,卻沒想到異常地擁有女人緣。」藏頤無可奈何地一笑。
「那你妖狐的力量……」
「還在。但是我決定讓它順其自然,再等待下去,你身邊的男人會愈來愈多。」
「你不也一樣?許曉妃對你情根深種,你想用什麼方式償還?」她吃味極了。
「一場婚禮。」
「什麼?」她憤怒地大叫。
「把我們的婚禮獻給所有仰慕我的女人,宣告你的所有權,她們便能死心另找目標了。」
她羞怯地睨了他一眼,「這還差不多。什麼時候向老爹提親?」
「現在。」他扶她起身。
「這麼快?」
「三年了,你還嫌快?」
她搖搖頭,滿心企盼,但立刻又想到前途多阻,憂了芙蓉臉,「藏頤,老爹那關可不好過,你的祖宗八代可能會被翻過來吹毛求疵一番,更何況……」
「更何況我的身份特殊,你想這麼說吧?」
「我不介意並不代表老爹不在乎。不過,再大的困境我們都熬過去了,這點小阻礙動搖不了我的心。如果老爹堅持不接納你,那我們就私奔!」她毅然決然地道、 「不肖女,你忍心見他晚景孤獨淒涼嗎?放心吧,用不到私奔這一招的。」藏頤淺淺笑著。
倘若桑學任排斥他,褚宿-便不敢大膽擅自安排今天的相認,他認為桑學任為了女兒下半生能活得幸福,不會再去計較那麼多了。
他們相偕步出大廈,桑朵鷹依舊絞盡腦汁在想辦法說服老爹,藏頤則老神在在,閒逸地聽她的鬼點子。
夜色柔和,天空晴朗,星空下再也沒有她畏怯的小臉,只有幸福的笑語。
桑朵鷹的至理名言——
只要有藏頤,黑暗魔神滾一邊涼快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