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日一大清早,東方睿就去敲粉虹的門,把她從暖暖被窩裡挖起來。
簡單吃過早餐後,開著他的白色賓士,他們一路往桃園的山區開,直到車無法再前進的路段,兩人才下車沿著山路走。
「你要帶我去哪裡啊?」粉虹跌跌撞撞地跟著東方睿走,若不是他牢牢牽著她的手,她早不知道跟地面親吻幾次了。
「那裡!」他指著一段距離外的尖塔,那是一個教會辦的孤兒院,他在那裡住了五年的時間。「算是我第二個家。」他要帶她回去給他的「家人」看看。
太久沒運動,讓粉虹才爬了這一小段山路就氣喘吁吁,但是她卻甘之如飴,因為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讓她進入他的過往。
「你經常回來嗎?」她想知道所有跟他有關的事情。
「自從考上大學以後,我就沒有回來過。」但是他每年都會寄一大筆錢給這個經濟不算寬裕的孤兒院。
「為什麼?院裡的人對你不好嗎?」
「不,修女們都很慈祥,雖然經濟拮据,手頭的捐款不多,但還是盡力餵飽我們一大群人。」每次跟粉虹搶食物,就會讓他想起以前院裡孩童搶食的情況,現在想想,還滿有趣的。
「那你為什麼不想回來?」
「其實孤兒院裡的生活此我待在父親身邊的日子還好過,但是那裡畢竟不能算是正常的家。所以當我有能力出去後,就沒想要再回來。」只要能跟父母住在一起,沒有一個人會願意住到孤兒院的。
她能理解他的想法,很多人都不願讓人知道他們是出身孤兒院,所以她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你一定是院裡的老大吧?」
「你怎麼知道?」
「你的眼神兇惡,塊頭又大,怎麼看都像個老大。」
「你的皮在癢嗎?」他皮笑肉不笑地拉扯她肉肉的臉頰。「想要變肉餅,直接說一聲就可以了,我很樂意為你效勞。」
「痛……」她努力救回被拉扯得差點變形的瞼頰,雙手拚命揉搓,埋怨地瞪著兇手。「變形怎麼辦?」
「我喜歡變形的麻糯。」
她氣嘟嘟地瞪著他。「過分,我的臉才不是麻糯哩。」
「喔?可是我最喜歡吃麻糯了。」他低頭咬了她粉嫩嫩的臉頰一口,意有所指地說:「真好吃。」
「你……」她的臉頰立刻飄紅,不像麻糯,倒像顆紅番茄。
「阿睿?」此時,一名年約六十歲的外國修女,納悶地看著門外鮮見的陌生訪客,突然眼裡閃著驚喜,興奮地跑出來喊著。「阿睿?是你嗎?」這個年輕人的瞼型和身形有點像她一直掛記在心頭的東方睿。
「瑪莉修女,好久不見。」他中規中炬地跟胖胖的外國修女打招呼。
「真的是你!太好了!」瑪莉修女開心地抱著他。「你過得好嗎?」
「對下起,這麼久沒回來。」他的表情柔和許多,不再像平常那樣緊繃。
「傻孩子……」她慈祥地拍拍他的頭。「說什麼對不起?只要你平安就好了。」
「你好。」粉虹主動向這位慈祥的老修女打招呼。
「阿睿,這位是……?」這女孩雖然一身粉紅裝扮,看起來有點怪異,但全身卻散發溫暖的氣息,越看越可愛呢。
「她是我的女朋友,叫做粉虹。」他臉上的表情更加溫柔。
瑪莉修女親切地跟她握手。「粉虹,你好。」原來是因為認識這麼一個好女孩,難怪阿睿以前冷酷的氣息都不見了,真是太好了。
「瞧瞧我,年紀大了,腦袋也下行了,竟然忘了請你們進去坐……」瑪莉修女爽朗地笑。氣我們進去坐吧,外面太冷了。」
走進院裡,東方睿懷念地四處打量住了好幾年的地方。「院裡好像都沒怎麼改變……」
瑪莉修女欣慰地說:「多虧你這幾年寄回來的捐款,否則孤兒院可能撐不下去了。」這幾年經濟不景氣,捐款少了許多,還好有他的救濟。
他黝黑的臉微紅,渾身不自在。「若不是孤兒院收容我,我也不會有今天。」他雖然無情,卻不忘本。
他又在害羞了!粉虹好笑地看著他難得一見的羞赧,他這模樣比他威風八面時還吸引她,真是太可愛了。
原來他都有定時寄錢回來,只不過他生性不是個愛張揚的人,才沒讓人家知道他也是會做善事的。他這種個性,實在太吃虧了。
不過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誤解他,她還是會站在他這邊,因為她知道他是個好人。
「其實你更應該謝謝你的『長腿叔叔』才對。」瑪莉修女意有所指地暗示。
「如果能找到他,我當然想當面謝謝他,可是你不是說他都不留下個人資料,無從查起嗎?」「長腿叔叔」是他對長期資助他的恩人的稱呼。那是一個匿名出錢捐助他唸書的大好人,是他念念不忘的恩人。
「瑪莉修女,你真的不知道誰是長腿叔叔嗎?」粉虹突然問道。她總覺得瑪莉修女的反應有些怪異,但又說不出哪裡怪?
「呃……不知道……」瑪莉修女心虛地垂下眼,趕緊找了另一個話題。「阿睿,你每年捐那麼多錢,可以嗎?負擔會不會太大?你現在在做什麼工作呢?」他每年的捐款都超過七位數,是孤兒院目前最大的經濟支援,但她不希望他誤入歧途。
「放心,我沒做壞事,我的職業是律師。」對於自己外表所造成的誤解,他已經很習慣。
「那就好……」瑪莉修女的表情有點尷尬又帶著欣慰。
「阿睿,我覺得你要換換表情比較好。」身為他身邊最親密的人,粉虹有感而發。
「請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這話聽起來真不舒服。
「才不會動不動就被當成黑道份子啊。」她一臉認真地解釋。「你看看不只是我,我爸媽,還有瑪莉修女,第一眼看到你的人,都會以為你是混黑道的,所以你一定要換換表情才可以。」
「換什麼表情?」
「像我一樣啊!」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親切的笑容,多可愛呀。」
「那叫做呆。」他不給面平地反駁。
「你說什麼?」她雙手插腰。「有膽再說一次!」
「我是說……」他口是心非地說:「你說的對極了。」
「這還差不多……」
「呵……一瑪莉修女欣慰地笑著。「看到你這樣,我就安心了。」他以前臉上習慣掛著的陰鬱,已經消失無蹤。
「啊,對了,差點忘了跟你說……」瑪莉修女故意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你母親最近有來找過你。」
「款?」粉虹驚訝地望著東方睿。他母親不是過世了嗎?
「她不是我母親!」他激動地否認。「早在她離家出走時,我就當她已經死了!」
「我不知道她做過什麼事,讓你這麼生氣,但再怎麼說,她總是生你的母……」
「我不想談她!」他粗魯地打斷她的話。
瑪莉修女不顧他的臭臉,繼續說:「我上次看到她時,她的臉色很糟糕,我擔心她的健康有問題。」
「那不關我的事!」
「過去就讓它過去吧,你如果不趕快去找她,也許——」
「瑪莉修女,」東方睿再度打斷她的話,拿出一張面額五百萬的支票交給她。「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可以整修房子,為院童買一些新年禮物。」
「這……」瑪莉修女欲言又止。
「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儘管跟我連絡。我還有事,先走了,以後有空再來看你。」說完,他拉著粉虹的手,快速閃人,不想再聽到和那個女人有關的話題。
「阿睿……願主保佑你。」看著他的背影,瑪莉修女只能為他祈禱,希望他能早日拋開心中的怨慰,早日跟家人團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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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睿一路開快車飆回台北,臉上的神情始終嚴肅得嚇人。
「阿睿……」粉虹偷偷看了他冷凝的臉好幾眼,終於鼓起勇氣問出禁忌話題。
「你為什麼不想見你母親?」
她之前曾以為他母親不在人間了,他也沒否認,乍聽到瑪莉修女說他母親還活著,著實嚇了她一大跳。
「我不想談她。」他面無表情地拒絕。
「她做了什麼傷害你的事?」她不會因而退縮,要不然就無法深入他的心。
她不希望他的心留有任何陰影,那會腐蝕他的個性,甚至扼殺他的靈魂。
「我說我不想談她!」一再被人踏中傷處,讓他暴怒不已。
「阿睿,不管你想不想談,她都存在你的心裡,如果你想擺脫她對你的負面影響,就必須讓自己從那段過去跳脫出來,否則她只會綁住你一輩子。」
「誰說的!」他惱羞成怒地大吼。「我根本下在乎她!」
「既然不在乎,為什麼不敢談她呢?」她輕輕地問。
「我……」
「阿睿,我想知道。」
「你想藉機嘲弄我嗎?」母親跟別的男人跑掉的醜聞,要他怎麼說得出口!
「我只想保護你。」她握住他放在駕駛盤上的手,溫柔但堅定地說:「我不希望你心裡有任何陰影,我希望能解放你的心。」
只要是跟他有關的事,她都想知道。因為她愛他。
雖然認識他才三個月,正式交往也不過一個月的時間,但是她已經認定他是她唯一的對象,誰教她死心眼呢。
「怎麼解放?」他冷哼一聲。「說出來就能解放,那還要心理醫師做什麼?」
「那我就是你的心理醫師。」只要他願意敞開心胸。
「你為什麼能這麼直率呢?難道不怕受傷嗎?」
「因為我知道你不會傷害我。」她的眼睛裡寫著滿滿的信任。
「你……」他無力地搖頭,真是敗給她了。
他不只敗給她的坦誠,也敗給她的不屈不撓,更敗給她的全然信任。
看來,他已經徹底愛上這個看起來迷糊,卻隨時散發溫暖光芒的小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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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親在我四歲的時候為人作保,那個人騙了一大筆錢跑了,我父親只好扛下債務,最後宣佈破產,我母親受不了困苦的日子,跟一個有錢的老頭跑了,當他外頭的情婦,也就是俗稱的二奶。」
兩人回到東方睿的房間,他喝著啤酒,慢慢說出那段痛苦的過去。
「她跟人跑了以後,我父親更加憤世嫉俗,每天喝得醉醺醺,只要沒錢喝酒,我理所當然成為他出氣的對象,哪天沒被打,就是我撿到的。我每天都吃不飽,甚至到街上撿人家吃下完的便當吃,還會被小混混修理,為了自保,我開始學打架……
「這種生活我整整過了十年,直到我父親去世,我被送到孤兒院,才開始有了溫飽。」他露出一個苦澀的笑。「有時想想,我的命還挺硬的,竟然能撐過來。」
聽到這裡,粉虹的鼻頭發酸,眼睛也刺刺的……
她雖然曾想像他的過去很苦,可是卻沒想到會這麼淒慘,難怪他的個性會這麼陰沈,不相信人,因為在他成長最重要的時刻,沒有人願意幫他一把。
只要想到一個四、五歲的孩童,每天活在父親的拳頭威脅之下,還得到街上撿人家剩下的東西吃,她就好想哭……
「款……你哭什麼?」他慌張地抽了幾張面紙,替她摘下眼鏡,粗手粗腳地幫她擦眼淚。「我說這些不是要讓你哭的……」
「我是替你哭的,因為這是你該為自己流的淚……」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完全將自己當成當事人。
如果當時他母親能守著他,也許他就不用吃這麼多苦,難怪他會這麼恨他的母親!
也許因為她愛他,所以看事情的角度會有所偏頗,但她還是認為一個只顧自己的女人,根本不配稱為母親!
只不過,這些都已經過去了,難道他還要繼續記恨下去?這樣對他好嗎?
「我早就忘了什麼叫做哭。」他的眼淚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流乾了,若不是他將眼淚化為努力,他流的就不只是眼淚,而是鮮血了。
「所以我才說這是為你哭的,我希望能為你哭出心中所有的創傷。」她來不及救出當時的他,只能代他宣洩出所有的悲傷。
他感動地將他緊緊抱進懷裡,感性地說:「能認識你,是我最大的幸運。」
「我才是,我很高興能愛上你。」她湊上自己的紅唇,第一次主動吻他,生澀的吻技,反而更容易讓人上火。
他立刻反客為主,熱情地吸吮她的雙唇,灼熱的氣息彷彿要融化了她……
「阿睿……」不習慣的激情讓她的呼吸急促,雙手在他的背後游移,不知道該如何為體內的熱潮降溫。
「別亂摸!再這樣下去,我就沒辦法停了……」
「那就別停……我愛你……」
「我也愛你……」
他強健的手臂輕輕抱起她,將她放在其他人不曾躺過的大床上,小心克制熱情地吻遍她的全身,肌膚相親的酥麻感,讓激情的火花竄遍她的全身,突然一道撕裂般的痛楚傳來,她不禁痛叫出聲,但在他耐心的愛撫下,她很快就陷入忘我的激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