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大哥真的病得那麼嚴重?!」小美拔尖的聲音響徹整間辦公室,想不聽見都很難。
「對呀,我昨天接到他的電話時,完全認不出來是他,他的聲音變得又粗又啞,而且很沒元氣。」羅莛歡唱作俱佳地說道,目的就是要讓剛進門的路清妍聽見。
路清妍一進「都會男女」就聽見有人在討論孟廷肇,她明知不應該再去關心他,但就是忍不住拉長耳朵傾聽。
小美像是套好招似的接著問:「他不是醫生嗎?怎麼會讓自己病得這麼重?」
「醫生也是人啊,怎麼可能不生病?再說他又剛好感情受創,無心養病,搞不好會一蹶不振,一命嗚呼哪!」羅莛歡誇張地加油添醋,眼睛還一直瞟向「某人」
羅莛歡的話果然令路清妍有了反應。
「歡歡,你別亂說!」路清妍皺著眉頭喝止。雖然知道歡歡是故意亂說的,但她還是怕會成真。
「我哪有亂說!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羅莛歡加重語氣說道,「還是你想繼續躲在殼中,自怨自艾地過一生,不願正視自己的心。」
她實在看不慣清妍這幾天的表現,她把自己搞得失魂落魄,簡直是在浪費生命,想要幸福就要靠自己去爭取啊!
「可是--」
羅莛歡粗魯地打斷她的話,「可是什麼?你又要說你是個不幸的人嗎?」她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才又接著說,「清妍,拜託你用你那聰明的腦袋想想,倘若你真的是個會帶來不幸的人,那為什麼我和葳葳跟你共同生活這麼久都沒事?而且我們還共同擁有一間這麼成功的婚友社。再說,靠你促成的姻緣也有好幾十樁了,他們不都特地回來感謝你的幫忙嗎?
「如果你真的是個會帶來不幸的人,為什麼你週遭的朋友反而越來越多?她們為什麼願意與你親近?你難道都沒想過?我真搞不懂,你為什麼非要將所有不幸的事,都攬在自己身上,你不是聖人耶!」
昨天孟廷肇特地打電話給她,將事情的始末告訴她,希望她能幫忙開導清妍,不要讓清妍再作繭自縛。
「這……」歡歡說得也有道理,但某些觀念已根生蒂固,成為一個心結,想要解開它,談何容易?
「別這啊那的,機會是不等人的,你以為一個人有多少個十年可以浪費?」羅莛歡語重心長地說道,「清妍,認真傾聽你內心的聲音,別再作會讓自己後悔的決定,我不希望你將來都生活在悔恨中,孤獨一輩子,連帶的也讓另一個人跟著受苦。這就是你要的嗎?」
「他現在病了,而且我可以明白地告訴你,這全都是因為你的關係。不過,無關你的不幸之論,純粹是相思引起的,如果你再不去滋潤他,搞不好你以後再也看不到他了。我言盡於此,接下來該怎麼做,就要看你自己嘍!」羅莛歡拍拍路清妍的肩,走回自己的座位。
路清妍心焦地坐立不安,怎麼辦?歡歡說他病得很重,這應該不是瞎掰的吧!
她好想去看他,但能去嗎?
不管了,沒見到他,她無法放心。
路清妍掙扎一會兒後,決定去探視孟廷肇。
路清妍一路飛奔到孟宅,正在遲疑是否要按門鈴時,剛巧遇上打算出門的余貴櫻。
余貴櫻一看到路清妍,立即衝上前,「你還來做什麼?廷肇被你害得還不夠慘嗎?」
「他現在怎麼啦?」她焦急地問。
「你還敢問他怎麼啦!」余貴櫻冷哼一聲,「他被你害得食不下嚥,現在正病懨懨地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只剩半條命了。」
聽完余貴櫻的形容,路清妍簡直嚇壞了,她眼眶含淚地懇求著:「求求你,讓我進去看看他。」
「你還想進去看他!你是嫌他命太長是不是?」余貴櫻雞貓子喊叫,「我就說你命不好會拖累他,你看,現在不就被我說中了。
「他才跟你在一起多久?本來從不生病的他跟你在一起之後就病得下不了床,若真的讓你們繼續在一起,他的命遲早斷送在你手中!」
余貴櫻所說的話,字字都像針一樣刺在她心上,痛得她難以承受,但沒見到孟廷肇,她怎麼也無法放心。
「我求求你,讓我看看他……」
余貴櫻不假辭色地拒絕:「不可能,我不會讓你見他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路清妍還想再懇求,但余貴櫻接下來的話讓她打消了見孟廷肇的念頭。
「你已經害死采婷還不夠嗎?為什麼還不放過廷肇?」余貴櫻憤慨地說,「算我這個做母親的求你吧!我就廷肇這個孩子,求你饒了他吧!」
最傷人的話,也不過如此!
路清妍無法招架更多,在這一刻,她不禁怨恨起自己的命。
為什麼?
為什麼她這麼努力地過日子,老天爺還是不肯眷顧她?!
既然她注定薄命,又怎能連累廷肇。
於是,她揚起悲淒的笑,鄭重地說道:「請你好好照顧廷肇。」
她眷戀地往孟廷肇房間的方向看了一眼,才轉身離去。
連余貴櫻都被路清妍最後的神情給震撼,不由得自問,她這樣做,難道錯了嗎?
離開孟家後,路清妍漫無目的地走著,看得一路上隔著一段距離跟著她的孟廷肇心驚膽戰。
他原本躺在床上休息,卻隱約聽到母親的喧嚷聲,當他下床到窗口一看,竟看見數日不見的路清妍。
當他撐著虛軟的身子走到大門口時,只看見她頹然離去的背影。
他不顧母親的阻擋,小心翼翼地跟著她,始終不敢靠得太近。
看見她走進一個社區小公園,靜靜地坐在石椅上沉思,他也停在距離她約十公尺遠的樹陰下,靜靜地守著她。
兩人都沒發現,這時的天空已烏雲密佈,正是下雨的前兆。
沉浸在傷心情緒中的路清妍,渾然不覺天空已經下起毛毛細雨,直到一把傘伸到她眼前,這才驚醒了她。
「阿姨,給你用。下雨,濕濕,會感冒。」一個年約三歲的可愛小男孩,遞給她一把印有「皮卡丘」圖案的可愛小傘。
路清妍抬起頭,看到一名嬌美的女子站在小男孩身後,手裡還牽著一個很可愛的小女孩,小女孩的年紀跟小男孩差不多,看起來好像是雙胞胎,但女孩顯然害羞多了,一直躲在母親身後。
那名美麗的女子笑著對她說道:「雖然大人拿小朋友用的卡通傘有些奇怪。不過;你還是拿著吧,這種雨淋多了可是會禿頭的。」
盛情難卻,路清妍只得接下男孩的卡通傘;「謝謝。」
小男孩站在她跟前,定定地看著她、「阿姨;你好漂亮。」
小孩子的童言童語輕易地驅逐感傷,路清妍不禁露出笑顏,傾身向前摸摸男孩柔嫩的臉頰,「謝謝你的讚美。」
活生生被美女吃豆腐,小男孩反倒不好意思地將臉埋進母親的懷裡。
看到兒子害羞的舉動,女子很不顧母子情分地虧他:「你還會不好意思啊!」
被母親這麼一說;小男孩的臉埋得更深了,他這天真可愛的模樣逗笑了在場的兩個大人。
因為小男孩的無理頭演出,使得氣氛頓時變得輕鬆許多。
原本一直躲在母親身後的小女孩,也開始探出頭觀察路清妍,「阿姨跟媽咪一樣漂亮。」
「謝謝。」路清妍也回她-個笑容。
兩個大人的話題開始繞著小孩打轉,聊了一會兒後,女子突然有感而發:「你的笑容很美,讓人看了有種幸福的感覺,你應該多笑的。」
她忙裡偷閒帶著一對兒女到公園玩耍,遠遠地就注意到她愁眉不展地呆坐沉思,連下雨都沒發覺?
沒想到這樣一個面帶愁容的女子,被兒子的話而露出笑顏時,臉上所綻放的光芒是那麼的溫煦舒適,給人幸福的感覺。
她的笑容讓人有幸福的感覺?!
路清妍訝異地抬頭看著美麗的女子,為什麼一個陌生人會說出這種話?
女子接著又說出讓她更吃驚的話:「我相信你一定是個可以為別人帶來幸福的人,所以你會很有福報喔!」
路清妍愣愣地自問:「我是一個可以為別人帶來幸福的人?」
一直以來,她都認為自己與幸福無緣,甚至可以說是個命帶不祥的人,從沒想過會聽到這個說法。
女子理所當然地說:「當然,因為你身上有種讓人穩定成心的氣質,只要接近你就會覺得很舒服、很安詳,這不是幸福是什麼?」
「可是總有不幸的事發生在我週遭,讓我覺得自己是個不祥之人。」輕愁又再度回到她臉上。
女子駁斥道:「胡說!誰的週遭沒有發生過不幸的事?難道我們都是不祥的人?」她略帶感傷地又說,「我的父母當年為了接我放學,結果在途中發生車禍雙雙去世,若照你的說法,我就是個不祥之人了。」
路清妍急急安慰她:「不是,那怎麼能怪你?」
「既然你都說那不是我的錯,為什麼你要將發生在你週遭的不幸全往自己身上攬呢?」女子聰慧地用她自己說的話反問她。
「可是……」路清妍簡略地向女子說明自己的出生以及歐采婷和孟廷肇的事。
女子聽完後;客觀地分析道:「很多事情不是只有一種思考模式,你何不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些事。
「因為你被領養的關係,你老家有了那筆錢,所以經濟狀況大為好轉,兄弟姐妹也都有了比較好的生活。
「而且照你的說法,那個歐采婷原本應該災禍連連,甚至更早夭,但因為認養了你,才又多過了好幾年平安無病痛的日子,不是嗎?如此說來,你不但不是災星,還應該稱你為福星呢!」
被女子這麼一說,路清妍頓時豁然開朗,她不曾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待所有發生在她週遭的事。
一直以來,她相信所有對她不公的評斷,認定自己確實如他人所言的那般不幸,也因此造就她的悲觀,讓她不敢懷抱希望,甚至不敢爭取自己想要的東西,難怪幸福總會跟她擦身而過。
現在,從一個第三者客觀的角度來看,她不但不是災星,反倒應該算是一個福星呢!
當路清妍的想法一改,困擾她多年的迷霧漸漸消散,束縛她多年的心結也解開了。正因自己是個有福氣的人,所以才可以帶給她週遭的人幸福,也才能從事「幸福創造者」的紅娘工作,將幸福傳遞出去。
女子瞭然地笑了,她知道自己的一席話已讓這個美麗的女子有所領悟,「只要想法變了,你的人生觀也會跟著轉變,我相信你可以讓自己過得更好、更快樂。」
路清妍猛然想到還因她而臥病在床的兒「可是廷肇他……」
女子手指向距離他們不遠處的一棵樹。「你指的人是他嗎?」
有名男子正虛弱地靠在樹幹上,眼光直盯著這裡看。
路清妍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赫然發現那人竟是孟廷肇!
路清妍焦急地撐著傘急奔過去,連該跟女子道謝的事都忘了,她的眼中只剩下孟廷肇。
「你不是生病了嗎?為什麼不在家休息,還傻傻地在這裡淋雨?」路清妍焦急地拿出面紙擦拭他的臉和頭髮,又氣又急地罵道,「都這麼大的人了,竟然連照顧自己都不會,虧你還是個醫生!」
看到她對自己的關心,孟廷肇頓時信心倍增,他激動地抱住路清妍,「我是因為太想你才會生病的。」
路清妍心疼地看著他憔悴的病容,「傻瓜。」還好他的病沒有想像中的嚴重。」
女子看著眼前這對有情人,不禁開心地笑了。她靜靜地帶著兒女離開,不打算打擾他們。
「我就是傻!如果你再繼續躲著我,我也不想活了!」他說得理直氣壯。
她嚇得摀住他的嘴,不願再經歷那種煎熬,「別說這種話!」
「那以後不准你再避不見面。」他乘機要挾。
她又好氣又好笑地嬌嗔:「無賴。」
孟廷肇任性地說:「沒辦法,誰教我賴定你了,你想拒收都不行。」
「你都這麼說了,我還能說不嗎?」她一臉無奈。
他愣了一下才會意過來,不禁喜形於色地再做確認,「你的意思是說,你答應我的求婚了?」
「對啦!我決定接收你這個傻瓜了。」說完後,路清妍不好意思地將頭埋進他懷裡。
孟廷肇興奮地抱著地嚷叫:「太好了!你終於想通了!」
「這都要謝謝……咦?她人呢?」路清妍這才想到要謝謝那名開導她的女子。
「你是說剛剛那位帶著兩個小孩的女人嗎?她已經走了。」
「我都忘了跟她道謝。」她滿是遺憾地說,「剛才她的一席話,讓我想通了。」她大略說出她們之間的談話。 」
聽完她的話後,他不禁感恩地說:「原來你會想通都是因為她的關係,那她可算是我的恩人了,沒有她,我還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娶到你。」
接著,他拉著她走出公園,準備叫計程車。
路清妍好奇地問:「你要帶我去哪裡?」
「我們現在就去辦理公證結婚。」如果不趁現在立刻將她定下來,誰知道她下一刻會不會又反悔?
「用不著這麼急吧?」她有些啼笑皆非。
他霸道地宣誓:「我不管,反正我今天就要讓你成為我的妻子。」
「可是你還病著。」
「只要你嫁給我,我的病馬上就會好了。」
「放心,我是嫁定你了,所以結婚這件事,還是等你病好了再說吧;」她仍然擔心他的身體。
「那還要等多久?」孟廷肇一臉的不情願。
路清妍不理會他的抗議,「你就好好養病吧!」
她抬頭看著不知何時己放晴的天空,有一道淡淡的彩虹正斜掛天際,像是在告訴她,所有的事情已雨過天晴,差點被她放掉的幸福,又再度回到她手中。
這次,她告訴自己,絕不再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