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寶珠丟了幾份報紙給杜雋臣,又急又氣地問:「這是怎麼回事?」
斗大的標題佔去了大半個版面——
季家千金積極物色下一個對像!
與「杜氏」少東的一段情,已成過往雲煙?
杜雋臣冷凝著臉快速地瀏覽所有的相關報導,看完後他的臉色更加陰鬱。
其中的一段報導寫著:
現在我跟杜先生只是普通朋友。
她竟然否認他們之間的關係!其中還有一段話是訪問季可君的:
以可雲的條件,犯得著去伺候一個終身得坐輪椅的人嗎?
原來這才是她真正的心聲,說到底她還是在乎他的腳!
他手中的報紙已明顯地被捏縐。
「你和可雲之間究竟怎麼回事?」等了半天沒有得到答覆,劉寶珠耐不住性子又繼續追問。她已經急得跳腳了,他居然還無動於衷!
「你倒是說句話啊!你知不知道今天股市一開盤,我們的股票全部以跌停板掛出,再繼續下去可怎麼得了?」劉寶珠久等不到他的回答,又僻哩啪啦說了一堆。
杜雋臣終於開口。「我不知道。」
那天她哭著離開以後,他立刻打她的手機,可是並未開機。隔了一個小時後,他又撥到她家,但接電話的人說她不想接他電話,他猜想可能是自己無意中說了傷害她的話,於是耐心地等隔天再撥電話給她,結果得到的回答竟然一樣。
她拒絕接聽他的電話!
「你怎麼會不知道!?你那天是不是又說了什麼?否則她怎麼會哭得那麼傷心?結果現在都不來了,你說啊!」劉寶珠已經完全失控,沒想到煮熟的鴨子真的飛了!
「媽,你先出去,我想一個人靜靜。」這個時候他最不需要的就是一隻聒噪的火雞在耳朵旁邊猛叫。
「靜什麼靜?你趕快把人給我追回來!否則我們『杜氏』就玩完了。」劉寶珠全然不顧形象地大吼,對她來說,自己的榮華富貴最重要。
可惜嚇不了杜雋臣,他的心因報上的消息而高懸著。
他不在乎「杜氏」會有什麼損失,他只在乎這份報導的真實性。
「出去。」他淡淡地看向還在咆哮的劉寶珠,沉聲道。
劉寶珠看看情形,知道再耗下去也得不到她要的結論,於是決定另謀他法,趕緊找其他人商量對策。
等到劉寶珠離開後,杜雋臣才不再掩飾心中的痛苦和悲憤。
她竟然輕易地背叛他們之間的感情,把它輕描淡寫成一段過去,而且還公開地與其他男子調笑。
看到報紙上的她,巧笑倩兮地周旋於眾男子中,他的臉又黯沉了幾分。
這幾天他一直不斷地回想那天的所有對話,想找出自己是哪裡惹惱她了。
可是無解。
他真的想不出他到底說了什麼話,讓她哭得那麼傷心,他不就是說了一些之前常講的諢話嗎?為什麼她以前沒什麼反應,那天的反彈卻特別大?
就算是之前累積的不滿已到了臨界點,她也該直接向他宣洩才對,為什麼反而在媒體上公開與他撇清關係?
她不是最討厭公開露面嗎?為什麼這次一反常態?
他要親耳聽聽她的解釋。他立刻按下床邊的服務鈴,自從他受傷後,家人就在他房裡裝上這個服務鈴,方便他叫人。
沒多久就有人敲門進來。
「少爺,有什麼吩咐?」司機小張戰戰兢兢地問,自意外發生後,大少爺的脾氣變得陰晴不定,很難伺候。除了季小姐外,沒人敢接近他,可是「救苦救難」的季小姐已經三天沒來了,大少爺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而這燙手山芋的任務就落到他這個倒霉鬼的頭上。
「幫我換衣服,我要去季家。」
小張迅速地找來衣褲幫他換上,扶他坐進輪椅後便推他到屋外的停車處,接著將他抱進車內,輪椅收進後車廂,啟動車子出發,所有動作一氣呵成,花費時間不超過五分鐘,比他當兵時還有效率。
車子很快地就來到季家大宅。
小張推著杜雋臣走進豪華的大廳,他瞠目結舌地打量四周。他以為杜家已經夠大、夠豪華了,沒想到季家更大、更漂亮!
「你終於來啦。」季可君慢慢地走下樓,他知道消息一公佈,杜雋臣一定會找上門來,所以,他一大早就好整以暇地準備接招。
杜雋臣也不跟他多說廢話。「可雲呢?」
季可君無視於他的問話,故意居高臨下地上下打量他。「真不知道可雲當初看上你哪裡?總算她及時領悟,還不算太遲。」
杜雋臣額上青筋浮起,但他強忍住氣,既然有人刁難不說,他就自己找,他高聲喊人。「可雲,可雲——」
「別叫啦!她人又不在,你再怎麼喊也沒用。」季可君壞心地等他喊了好幾聲後才回答。
「她在哪裡?」杜雋臣咬牙切齒地問,他頭一次強烈地想要站起來,他不願再看著季可君的鼻孔說話,坐在輪椅上讓他的氣勢差了一大截。
季可君當然看得出他的惱怒,但是他繼續「賣高」。「約會嘍,還能去哪?」
「跟誰?」杜雋臣冷冷地從牙縫間進出字來。
「讓我看看……」季可君拿出一本行事歷,慢條斯理地翻閱。
「她現在和『弘福』王董的二公子吃午飯,至於晚上呢,則是和『富喬』的老大。」他所提到的人,不管是家世背景或人品全都是一時之選。
季可君看著杜雋臣越來越陰沉的臉,心裡卻樂得很。他一向討厭杜雋臣臉上老是帶著虛偽的假笑,今天總算打掉了那張面具臉。
季可君還故意「好心」地問:「你還要不要知道她接下來幾天的行程?」
「不用了,我在這裡等她。」杜雋臣僵硬地凝聲道,他非要親口聽她說不可。
「那就請你慢慢等吧,恕我還有事不能陪你。」他得先跟可雲報個信,讓她有個心理準備,以免露出馬腳。
季可君走了沒幾步又這回頭。「你好自為之吧!如果你再不振作,就太不知好歹,也真的不可救藥,更辜負了可雲。」留下幾句頗具深意的話後,他才又轉身上樓。
但氣惱的杜雋臣別開頭不理會他,也沒深思他話裡的寓意。
***
季可雲自從接到季可君打來的電話後,就再也無心思應付身邊的人,她整個心都懸在杜雋臣身上。
整整三天沒見到他了,他還好嗎?有沒有按時吃飯?有沒有人幫他按摩他的腿?
「季小姐、季小姐?」傅子恆——「富喬」的大公子,伸手召喚心思不知已神遊到哪兒的季可雲。
她打從一開始就心不在焉,完全不把他這個翩翩美男子放在眼裡,還真是重創了他的自尊心呢!
「呃,對不起!」她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道歉,她又忘記他的存在了。
「沒關係,我已經漸漸習慣自己的不顯眼。」傅子恆自我解嘲。反正她從頭到尾都忽略他的存在,要不習慣也很難。
季可雲倏地臉上一熱,她深知自己的失禮。「對不起……」
「這樣也好,有人挫挫我的傲氣,否則我怕自己會太自滿。」由於他的家世背景、人品相貌,還有才幹學識都是一等一的,所以女人看到他無不主動貼上,唯獨她例外。
他突然話鋒一轉。「你會答應跟我出來,是跟杜雋臣有關吧?」
他總覺得她會在媒體上大作文章,又放出風聲「徵求」追求者,事情肯定不單純。
季可雲驚問:「你怎麼知道?」
「果然被我猜中。」傅子恆頗為得意。
「你是怎麼猜到的?」她非常好奇地追問。
「你的心思都寫在臉上。」
寫在臉上?季可雲下意識地摸摸臉,不解地看著他。「不懂。」
「你一整個晚上都眉頭深鎖,看起來心事重重,而目前唯一會讓你煩心的,應該只有杜雋臣;再加上你突然積極露臉,還讓媒體報導那些消息,一切的一切告訴我,你是故意這麼做的。」像他們這種家世顯赫的人,一言一行向來都非常謹慎,深怕一個不小心就落人口實,又怎麼會讓這些負面的消息上報呢?
而且所有的事情都恰巧發生在同一時間,顯然太刻意了,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人為」的。
季可雲也不再隱瞞地說出季可君的計劃。「大哥是想借由外力刺激他,讓他不再自怨自艾,能早日站起來。」
「這是很大的賭注,他也有可能從此一蹶不振。」傅子恆中肯地評論。
「我是想過這個可能性,但事到如今也只能賭了。」她別無選擇。
「你不怕他因此而恨你嗎?」
她無奈地苦笑。「怕啊!但是為了我們的將來,我只能試試。」倘若不先治好他的腳,讓他繼續自怨自艾下去,一樣會毀了他們的將來。
「我很羨慕他。」傅子恆到此時才真的開始欣賞她,原本只覺得她長得比其他女人漂亮而已,沒想到她的心更美。
「你這麼說讓我很不好意思,畢竟是我利用了你。」她越說越心虛。
「沒關係,這樣反而會讓我的身價大漲。」不是每個人都有這份榮幸和她約會,他可是過五關、斬六將,才得以上榜耶!
「我送你回去吧!」傅子恆充分展現他的紳士風度。雖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他一向對別人的所有物沒興趣。
***
「我好緊張。」愈接近自己家,季可雲的心就愈忐忑不安,她好怕搞砸這場戲!
「我都願意充當你劇裡的男配角,演個壞人了,你還有什麼好緊張的?」傅子恆試著說笑以緩和她的緊張情緒。
「子恆,謝謝你。」她真心道謝。
所有的事情說開了,他們反而可以像朋友一樣坦然地聊天。而且他不但不怪她,還願意鼎力相助,在這段時間充當她的男友,免除她「送往迎來」的悲慘生活。
「別說了,趕快培養情緒,我們要上場了。」車子已經停在季家大宅的門口。
「嗯。」季可雲深吸一口氣,並將手遞給已為她打開車門的傅子恆。
「我們走吧!」
一直待在窗邊等候的杜雋臣,清楚而完整地看到這一幕,他想衝出去揍人,可是他動也動不了。而且他不只是腳動不了,就連心也差點停止跳動。
他怔然地看著他們親密地手牽手走進屋來,全身僵硬得無法動彈。
「咦!你怎麼會在這?」季可雲一走進屋,就佯裝驚訝,並且假裝後來才發現小張也在場。「原來是小張推你來的,我才正覺得奇怪,你怎麼可能自己過來。」
「報上說的全是你的真心話?」杜雋臣不理會她的嘲諷,他等了她大半天,就為了問她幾個問題。
「報紙說的哪做得准啊!」季可雲故意親暱地摟著傅子恆。
「你真的因為我不能走,所以選擇離開我?」杜雋臣直直地看著季可雲,提出最後的問題。
看到他幾乎要崩潰的樣子,她覺得好難過、好心痛,可是她強迫自己必須演好這場戲,絕不能功虧一簣。
「你的條件是不錯,但那是指在你出車禍以前,現在你動都不能動,總不能要我陪一個癱瘓的人過一生吧?我還這麼年輕,大好的前途正等著我呢!而且這幾天我發現原來還有其他不錯的人選,比如說子恆就不輸你,最重要的一點是,他的雙腿健全。子恆,你說是嗎?」她不敢再看向杜雋臣,就怕自己會控制不住哭了出來,所以只好轉頭看著傅子恆,希望他能接棒演出。
傅子恆不負所托,他故意親密地搭著她的肩,藉機穩住她顫抖的身軀。「這還用說嗎?杜先生可能太久沒照鏡子了,有點搞不清楚狀況,這大概就是癩蝦蟆想吃你這塊天鵝肉吧!」他在說到「天鵝肉」時,還故意捏捏季可雲的臉頰,既然飾演壞人就讓他壞到底吧!還好這齣戲沒有在電視上播放,否則他的車可能會多出好幾條刮痕。
看到這裡,杜雋臣知道自己不用再多問什麼了。
「是我太高估你!」他冷冷地說完後,吩咐站在一旁的小張推他回家。
在看到他的車子駛離後,季可雲再也控制不住地痛哭失聲。
傅子恆拍拍她的肩。「可雲,別哭了,這情形早在預料中,不是嗎?」
「我知道,可是……看到他冷漠的樣子,我還是……好難過。」她哽咽地說。
「你的那些話不是讓他更難過?」傅子恆其實滿佩服杜雋臣的,面臨「前」未婚妻的挑釁,還能如此鎮定,真是不枉「笑面虎」這個稱號。
聽完他的話,季可雲的淚掉得更凶了,她竟然傷害她最愛的人!
「好了,別哭了。現在只希望你的犧牲沒有白費。」他實在很羨慕杜雋臣的好運道,能得到她的癡情相待。
不知他何時才能找到像這樣真心待他的女子?
***
小張不時從後視鏡偷瞄杜雋臣,只見他一臉冷硬,模樣挺嚇人的。
說實在的,那個季小姐也真狠,想不到她外表看起來柔順可親,骨子裡卻如此尖酸刻薄,說起話來毫不留情,連他聽了都受不了,更何況是大少爺!
虧他們之前那麼恩愛,而且她一直都任勞任怨地照顧受傷後性情大變的少爺,他們私底下還喊她「菩薩」呢,沒想到才幾天不見就全變了!
但他可沒那個膽開口安慰大少爺,只能任由死寂的氣氛緊繃著。
杜雋臣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他仍無法接受可雲的轉變。
他猶記得她之所以吸引他,除了美貌之外,最主要的是她擁有一顆足以媲美她外表的心。
尤其意外發生後這幾個月,她總是任勞任怨的細心照料他,因此他怎麼也無法相信她會變得如此無情。
難道這才是她的真面目?抑或是另有隱情?
他突然想起季可君之前說的話——你好自為之吧!如果你再不振作,就大不知好歹,也真的不可救藥,更辜負了可雲。
季可君為什麼會突然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難道有什麼特殊用意?
辜負可雲?這又是什麼意思?他為什麼會辜負可雲?明明是她辜負他!
所有的疑問兜在一起,形成一個大謎團,但在他反覆思考、抽絲剝繭後,終於想通事情的前因後果。
可雲是故意製造出這些緋聞,為的是刺激他,讓他重新站起來。
傻可雲!為什麼要繞這麼大的圈子,而不直接跟他說呢?
但他隨即又想到自己最近的表現,顯然是因為他根本聽不進任何人的勸告,所以她才會出這險招。只是為了他,而不惜敗壞自己的名聲,值得嗎?
想到剛才傅子恆那小於摟著她的那一幕,他不禁恨得牙癢癢的,她有必要犧牲到這種程度嗎?平白讓那個登徒子吃豆腐!
為了避免其他「狼」人乘虛而人,看樣子他必須將計就計,早日站起來,否則難保她不會被搶走。
「明天八點送我到醫院。」為了成為足以與她匹配的人,更為了不辜負她的用心良苦,他必須加緊腳步。
小張詫異地看著忽怒忽喜的杜雋臣,訥訥地應道:「……是。」大少爺是不是氣過頭了,怎麼看起來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