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台中,風和日麗,雖然艷陽高照,但微風徐徐吹來,卻不會讓人覺得悶熱。
T大的校園有著最美的校景,宛如一座茂密森林似地坐落在大度山區,不論是六月的火紅鳳凰或是十一月的金黃相思,同樣具有不同時節的美感。濃郁樹林裡古色古香的中國唐式建築校捨,與造型特殊的西洋現代化教堂,中西合璧,卻意外的協調。經常有一對對情侶和喜氣洋洋的新人點綴其中,為自己留下美美的影像,也為偌大的校園增添幾許熱鬧氣息。
「雪峰,你今天晚上跟我們一起去參加畢旅回嘛!」上完課後,返回住處的途中,阿芳鍥而不捨地進行今天的第四次游說,也是她這個星期來的第十八次。
阿芳有張討喜的圓臉,眼睛也是大大圓圓的,經常掛著甜美的笑容,看起來非常親切隨和;再加上她的個性開朗熱情,很多辦活動的重責大任都落到她頭上。典型南部人的她,熱情好客,講話時經常國台語夾雜,讓人聽起來親切又不覺得突兀,這就是她的特色。
褚雪峰又是另外一番不同風情的好模樣。她膚白若雪,與烏黑柔亮的長發形成強烈對比,臉上的五官更是細致動人;略顯狹長的鳳眼是她最大的特色,瞳孔如清澈湖水般晶亮,挺直的鼻梁和粉嫩的櫻桃小口,搭配起來像個中國娃娃。家住台北的她,身上自然流露出台北人特有的冷漠和距離感。
她們倆都是資訊系四年級學生,大一、大二時剛好被分發到同寢室,雖然現已「分居」,但住處很近,經常互串門子,兩人的個性雖然南轅北轍,卻是很談得來的好朋友。
雪峰大一剛入學時,就因為出色的相貌引起一陣騷動,被班上男生選為班花,沒多久連學長們也來湊熱鬧,一舉將她拱為系花。
但她對這個封號非常反感!因為系花之名不僅為她惹來一堆蒼蠅蚊子,還招來許多嫉妒的眼光和挑釁。追求她的人,多到光排隊就可以繞教室兩圈,但她沒有一個看得上。每次都用與她名字相符的冷冰冰態度,拒絕那些對她示好的男同學,最後獲頒「冰山美人」的封號。
「我今晚剛好有家教,而且我又沒參加畢旅,跟他們不熟,還是不去了。」雪峰委婉地找借口拒絕。
所謂的畢旅回響,是為她們暑假的畢業旅行再找個名目所辦的活動,對象當然是畢旅的「同游」新竹C大資訊研究所的二年級生,而地點則是選在阿裡山。他們預計搭乘晚上的游覽車上山,既可以摸黑夜游後再看日出,又可以省下住宿費用。兩個月前的暑假,她們班與C大資訊研究所合辦畢旅,據說短短的五天四夜之旅,已湊成好幾對佳偶,算是頗有成效。
雪峰並沒有參加畢旅,除了不想花那些冤枉錢外,另外一個主要原因是她應征 上一家軟體公司的暑假短期工讀生,想在畢業前先學得一些實務經驗。
「好啦,去嘛!沈東陽也要去,你剛好可以乘機幫我鑒定一下。」沈東陽是阿芳暗戀的對象,畢旅回來後,她開口閉口都離不了沈東陽這三個字。 由於阿芳是這次活動的主辦人之一,為了讓活動辦得更有聲有色,她當然希望能將班上的「紅牌」帶去增色。
「聽你的形容,他應該是個不錯的人。」阿芳每天在她耳邊叨念著沈東陽的事情,她已經可以倒背如流。
「對呀,我也覺得他很好,所以才要請你幫我評鑒看他值不值得我主動追求?」雪峰是她最要好的同學,而且她的眼光很刁,鮮少男人能入得了她的眼。莫怪都大四了,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有些追求不果的惡劣男生,更故意傳出雪峰是同性戀的不實流言,腓聞對象就是她,真是讓阿芳啼笑皆非。
「可是……我今晚有家教。」雪峰找理由推托,因為她對聯誼活動沒興趣。 發現雪峰的態度已有軟化現象,阿芳迫不及待地拿出紙筆。「沒關系啦!我幫你打電話請病假。電話號碼幾號?」
雪峰沒轍地念出學生家的號碼,任阿芳為所欲為。
「等會兒我就打電話幫你請假,今天晚上九點半,我會去接你一起到校門口集合。」好不容易游說成功的阿芳,興奮地急忙趕回家梳洗一番。
雪峰看著好友雀躍的背影,只能無奈地搖頭,自我安慰道:「算了,反正我也沒去過阿裡山,就當是去看風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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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跟他們約好十點嗎?現在都快十一點了,怎麼還沒出現?」雪峰頻頻看手表,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她最討厭遲到不守時的人,被強迫參加已經讓她很不爽,沒想到還得像白癡一樣站在校門口枯等近一小時,這更是讓她火冒三丈!
「他們可能塞車啦!」阿芳急忙為對方找理由。 身為雪峰的好友,阿芳太了解她的個性;標准外冷內熱——外表冷冰冰,其實 脾氣很暴躁。而且還是個對男人特別嚴厲的大女人主義者。
「再五分鍾!如果他們還不出現,我就走人。」不是不給阿芳面子,等一個小時已是她的最大極限,別想讓她等更久,尤其對象還是一群臭男生!
阿芳使眼色要其它同學幫忙安撫雪峰,她自己則是拚命祈禱搭載那些男生的游覽車快點到,她快招架不住雪峰的火力了。
不知道是阿芳的祈禱靈驗,還是命中注定雪峰該走這一遭,車子在雪峰下達通牒的第四分鍾到達,現場上止即響起一陣歡呼聲。
「耶!來了……」一左一右架著雪峰的女同學,慶幸地說。「這下你走不成了吧!」這也顯示出雪峰在班上的人緣很好,不只是男同學,連女生都很喜歡她。
剛開始她的美貌的確為她招來嫉妒和隔閡,但一經相處後,眾女子都發現她很好相處,因為她的難纏只針對男生;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從不會跟她們搶男人,甚至還會把男生推給她們「享用」。
陸續下車的男生們搞不清楚狀況,誤以為她們是在列隊歡迎他們的到來,還猛招手回應。
身為主辦人的阿芳忙著跟男方的主辦人員進行一父涉,其它男女同學也熱絡地跟熟識的人打招呼,男女生陸續打成一片,形成幾個小團體。
但雪峰的身旁仍圍著數名女同學,以免她落跑,因為大家都知道她超討厭參加聯誼活動,這次會答應前來,一定是迫於阿芳的纏功。
「各位同學,請各自找八到十個人為一組,男女各半。」討論出結果的阿芳扯開喉嚨喊道。「還有,我們先去吃點東西,預計十二點出發。」
阿芳宣布完注意事項後,趕到雪峰身旁。「雪峰,你跟我一組。」她剛剛私底下已經跟沈東陽說好要同一組。
原本圍在雪峰身旁的三名女子也立即表明意願。「我們也要跟你們一組。」 她們都很清楚,跟雪峰同組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因為她是個超強磁鐵,往往可以吸引眾男子目光,跟在她身邊多少能夠分得一杯羹。
「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吧,要不然等會兒夜游時會走不動。」阿芳伸手環住雪峰的肩陪笑道,希望能融解雪峰臉上的冰霜。
突然,雪峰捂住右眼發出驚呼聲。「哎呀,我的隱形眼鏡!」她感覺到自己的 右眼被異物撥到,然後視線就變成一片模糊。 近五百度的近視,沒戴眼鏡還真是霧蒙蒙一片。
阿芳被她的叫聲嚇到,連忙追問:「怎麼啦?」
「你剛才手一揮,碰到我的眼睛,把我的隱形眼鏡也給掃走了!」如果她的手勁再大一點,自己很可能變成獨眼龍了。
「真的!對不起……我找找看……」阿芳和其它三人立刻蹲下來尋找那薄如蟬翼的一小片透明物體,但四周黑抹抹又人來人往地,怎麼可能找得到?! 雪峰阻止同學再做徒勞無功的事情。「別找了,還好我有帶眼鏡來。」原本是擔心隱形眼鏡戴太久會干澀,因此帶眼鏡備用,沒想到卻是為了另一個原因換上。
她不喜歡戴眼鏡,不是怕丑,而是她只要一戴眼鏡就容易頭暈。眼科醫師說她屬於視覺敏感型,所以只要焦距稍微一個不准,她就會覺得頭暈不舒服。
「我們趕快找個地方讓你拿下隱形眼鏡。」阿芳牽著她快步走到最近的店家。 雪峰就如同睜眼瞎子似地跟在阿芳後頭亂鑽,踏進小吃店時,還不小心差點踢翻椅子,好不容易才安全坐下。她上止刻從背包裡拿出隱形眼鏡盒子,摘掉左眼鏡片的同時!不禁再一次自問,她是否還要繼續這次的旅程? 對她來說,這個畢旅回響打從一開始就沒有一件事順心,就像是壞預兆一般, 她很懷疑接下來還會有什麼災難等著她。
也許她該偷偷溜走,但阿芳早已經摸清她的心思,緊抓住她的手不放。 唉!看來她是在劫難逃,只希望剩下的旅程能順利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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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點,游覽車順利到達目的地,沁涼的新鮮空氣,讓剛才在車上假寐避開無謂搭訕的雪峰,精神為之一振。
「好涼喔——」還好她有帶件薄外套。
「你終於笑了。」一直戰戰兢兢「隨侍」左右的阿芳,總算可以松口氣。
雪峰似笑非笑地瞅著她。「以後別再找這種差事給我。」
「嘿嘿……」阿芳干笑幾聲帶過,不做正面回應。笑話,她可是最佳誘餌,有她在的地方一定成為男生聚集的所在,怎能不好好利用?
「原來今晚是滿月,難怪天色這麼明亮!」一個非常悅耳的男子聲音,在她們身後響起,嚇了兩人一大跳,她們隨即轉過身。
阿芳認出來者,熱絡地跟他打招呼。「學長。」他們剛才在車上已簡略介紹過彼此。
雪峰揚眼望去,只看見一道修長的身影,但因為背光的關系,臉部五官看不真切。學長?難道這個人就是阿芳口中的沈東陽?
「雪峰,這位是沈東陽的學長,目前是C大博士班的學生,他跟我們分在同一組。」阿芳主動幫雪峰介紹組員資料。「對了,學長,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剛才聽沈東陽介紹這位學長,語氣多所崇拜,似乎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他話不多,更不像其它男生一樣拚命吹捧自己的豐功偉業,所以對他所知有限;不過他相貌堂堂,又有股成熟男人的穩重,是個很吸引人的男性。若不是她已經先喜歡上沈東陽,一定會為他著迷!
「你們好,我是談-武。」非常簡單的自我介紹。接著他故意將話題帶到一直保持沉默的雪峰身上。「我知道你是范明芳學妹,這位是?」
他在T大校門口時就注意到她了,因為她不僅長相搶眼,還酷似葉燕莎;兩人同樣擁有一頭烏溜溜的長發和雪白的肌膚,猛一看到她,讓他的心頭一緊。
葉燕莎是他交往三年的女朋友,但上個月已告分手。剛才來阿裡山的路上,他也留意到她在車上一直閉目養神,藉以回避男孩子的騷擾;她並不是欲拒還迎,也不是以退為進,而是真的對那些學弟沒興趣。通常美女都會自視甚高,還會擺譜自抬身價,將男人當奴隸使喚。可是她不一樣,她根本就是完全忽略男人的存在,不讓男生有獻殷勤的機會。她的態度讓他的興致又提高了幾分。這種女人在現今社會非常少見。
深知雪峰對男人一貫冷然的態度,必定不會回話,於是阿芳自動介紹她。「她是褚……」
但介紹詞還沒說完,竟然聽見雪峰主動開口介紹自己,驚得阿芳張大嘴,足以塞雞蛋了。
「你好,我是褚雪峰。」這是她首次回應異性的詢問。 雖然看不太清楚他的長相,但他溫文有自信又不躁進的氣質,比起那些想追她的毛頭小子強太多,她很欣賞這類型的男人。
這時,一名男同學急急忙忙走過來,打斷他們倆進一步認識的機會,嚷道:「你們還在這裡啊!其它同學都已經走了。」
阿芳忙問:「沈東陽,那你還有沒有手電筒?」四周黑抹抹地,連盞路燈都沒有,雖然月色很亮,但還是很恐怖廿!
原來他才是阿芳的意中人!
雪峰就著微弱的燈光不禁多看了來人兩眼,是長得人模人樣,而且看起來還挺有責任感的。
「我只剩這一支,可是還有其它同學要一起走。」沈東陽拿著手電筒指著身後的六名同學。
「那我們怎麼辦?」怕黑的阿芳快哭了。
「我的鑰匙圈有照明功能,雖然沒有手電筒亮,但勉強可以用用。」-武拿出口袋裡的鑰匙圈一壓,果然有一道小小光亮射出。
「阿芳,你怕黑,就跟沈東陽他們一道走吧。」雪峰為好友制造機會,夜游最容易讓感情加溫。
「那你呢?」所幸阿芳還沒到見色忘友的地步,仍記得要關心一下朋友的安危。
「沒關系,我跟談學長走在你們後面。」她寧願跟談-武兩人在後面慢慢走,也不要跟陌生人閒哈拉。她並沒有發現自己在無形中已將談-武歸列為熟人。
沈東陽忙催促道:「我們快點走吧,要不然會跟不上其它人。」 一行人這才在沈東陽的催趕下紛紛上路,由雪峰和-武殿後。
雖然-武的小照明燈不夠明亮,不過已經足夠,遇到難走的小路,他會紳士地攙扶著她,但不會乘機吃她豆腐;他也不聒噪,只偶爾閒聊幾句,排解靜寂的氣氛。
這一路行來,讓她難得心情愉悅,她鮮少跟異性相處這麼融洽呢!看來她跟這位談學長頗合得來。
走不到一個小時,雪峰和-武明顯落後許多,但他們倆都不在意,反而很享受這份難得的寧靜和悠閒。兩人信步走來,偶爾閒聊幾句倒也愜意。
這時天色漸亮,-武突然指著另一旁的斜坡,問道:「想不想走小火車軌道?」
「可以嗎?」很讓人心動的建議,聽得雪峰的眼睛發亮。
「當然可以。」他帶頭穿越過空無一人的馬路,指著坡旁僅容一人走過的崎嶇小路。「從這裡上去就是小火車的鐵道。有興趣嗎?」
「當然。」她毫不猶豫地伸出右手放在他等待的掌心中,跟著他攀爬上坡。
這是她記憶中第一次跟男生牽手,感覺有些麻麻的,讓她不禁納悶,是否跟異性牽手都會如小說寫的會有觸電的感覺?
看到鐵道兩旁的紅葉繽紛,總算讓她眉開眼笑,覺得不虛此行。
由於阿裡山的地勢較高,氣溫變化大,林葉的顏色也絢爛多變,墨綠、金黃、橘黃、火紅,將十月底的阿裡山渲染得熱鬧非凡。
「哇!好美喔!」她贊歎地看著眼前的美景,好奇地回頭問道:「你怎麼知道上面的鐵道風景比較好?」
他輕描淡寫地回答。「我曾經走過一次。」
見她不時彎身撿拾紅葉的身影,不由得讓他再次和葉燕莎的影像重迭;記得她也曾這麼做過,只是場景依舊美麗如昔,但人事已非!
雪峰看著啟武飄忽的眼神,心裡泛起些微酸澀,直覺猜到他那次並不是單獨前來,陪他前來的人一定是個女人,而且還是交往中的女友。 為了擺脫心裡頭悶悶的感覺,她趕緊轉移話題。「你怎麼會想參加學弟的活動?」他不像是個喜歡玩的人。
「最近發生一些事情,所以想出門散散心,轉換一下心情。」只是觸景傷情, 又讓他想起葉燕莎來。
看到他更為消沉的表情,雪峰有種踩到地雷的感覺。他不會是剛跟女朋友分手吧?而他女朋友正是那位陪他走過這裡的人?
「沒錯。」他的聲音輕如歎息。
他的回答嚇了她一大跳。「咦?!」 莫非他有超能力可以聽到她的心聲,還是說……她不小心說出口了。「你…… 我、我剛剛有說什麼嗎?」她小心翼翼地確認。
「你問我是不是剛跟女朋友分手?我說沒錯。你還問我是不是跟她一起走過這裡?我的答案也是沒錯。」看見她一臉不敢置信、誇張又逗趣的表情,他好心地替她解答疑惑。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問……」天哪!原來她真的問出那麼唐突的問題,這一點也不像她會做的事!她今天是怎麼回事?平常的她不是如此多話的人啊!
「算了,那也是事實。」坦承分手的事實,讓他心裡的郁悶少了一半。
見他沒有怪罪的意思,她又大著膽子問道:「願意說說嗎?」她不否認自己很介意他以前女朋友的事,而且在確認他們已分手的事實後,心裡有幾分竊喜-
武用奇怪的眼神看她,就他的觀察,她不是個好管閒事的人才對,為什麼她對他的情事這麼感興趣?莫非……
從他的眼神,她意會到自己的過分熱切,連忙為自己的行為找理由。「呃……我是想你說出來可能會舒服些,不過……如果你不想說也沒關系……」
他無語地找了一塊舒服的石頭坐下,示意她也坐在一旁,接著緩緩地說著他逝去的戀情……
「其實你們兩個長得有點像,所以當我第一眼看到你時,也嚇了一跳。不過仔細一看,我發現你長得比她漂亮多了。」-武以半開玩笑的方式做了開場白。 但他最後一句話並不假,因為雪峰的五官比葉燕莎細致秀麗,清冷的氣質也比她多了幾分貴氣。
她們倆的個性更是南轅北轍。雪峰就像她的名字一樣,性子偏冷不喜歡出風頭;葉燕莎則像只孔雀般喜歡得到眾人的注目,而且非常懂得利用自己的美貌來達成目的。 為了她的索求無度,他已經兼了好幾份差,但仍不能滿足她的需求;雖然他的家世不錯,但他自從上大學後,學費和生活費都是自己負責,又怎能為了她伸手跟 家裡要錢?
「……」難怪她總覺得他看她的表情含有審視的意味,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她是我們研究室的助理,我跟她交往三年,但是兩個月前她毫無預兆地突然提出分手要求,然後人也跟著消失無蹤,我找了她半個月,但一無所獲。」
他終於切入主題,這是他第一次提及這個話題,原本以為會苦澀得說不出口,但有了開頭後,接下來的話也順利說出。「我到現在還無法接受這不明不白的分手,沒有理由、沒有解釋,什麼都沒有,就這麼一走了之;仿佛我們交往三年的感情不值得一顧,這教我如何能接受?」 -武臉上有著痛苦和不甘。 雖然事隔兩個月,但悲痛仍在,傷口尚未愈合。
「你一定很愛她。」看著他細述對別的女人的在乎,雪峰的心底有些難受。只要有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出他的痛苦不是裝的,只有深深愛過的人,才會有這麼哀慟的神情。
此時天色漸明,能見度大為提高,她已能清楚地看見他的長相,原來他長得很不賴嘛! 雖然不是屬於俊美型,但是臉部線條立體剛強,陽剛味十足,其中最吸引人的是他的眼睛,黑黝黝地,有種深不可測的感覺;再配上器宇軒昂的自信風采,很有成熟的男人味,的確是很有魅力的男性。
這是她首次給異性如此高的評價,可見她對他的印象非常好。
「愛或不愛,我也不知道。只不過相處了一千多個日子,若說沒有感情,那是假的。」他從沒想過愛或不愛的問題,這麼多年下來,說是習慣彼此的存在,還比較貼切。
「你現在還不知道她離開你的原因嗎?」總有脈絡可循吧!
「我猜她是另外交了別的男友。」他的語氣有些苦澀,沒有男人願意承認戴綠帽子。
「不會吧!」這不是安慰之詞,而是她認為鮮少有人的條件會比他更優秀;他不僅長相出眾,氣質更是成熟穩重,再加上又是博士班即將畢業的學生,前途無可限量。
「這一年來,我為了提早拿到學位,每天從早到晚都忙著寫博士論文,沒有時間陪她,為了這個因素,我們已經發生過許多沖突。」他細述原委。 他頓了一下,說出另一個驚人的事實。「幾個月前,聽學弟說曾看到她跟其它男人親暱出游。」
「會不會是……看錯了?」這很傷男人的自尊心廿。
「我當時也是一笑置之,不予理會,認為那是無稽之談;不過現在回想起來,應該是真有其事。如果我那時有多花一些時間給她的話,也許我們就不會分手。」
若不是他了心想趕快拿到博士學位,找到一份好工作,有了固定收入後就能跟她結婚,也不會忙得沒有時間陪她,而落得被拋棄的下場。
「我倒不這麼想。」雪峰說出自己的看法。「如果她真要見異思遷,不論你是不是二十四小時陪著她,感情若要生變還是會變。況且你能每天二十四小時守著她嗎?這種感情談起來也太累人了吧?」倘若他女朋友真如他所說的那般不懂事,那麼為她做再多都是枉然!
雪峰的說法,一掃他心中所有的郁悶。原本他認為自己是導致這次分手的主因,所以雖然生氣燕莎的不告而別,但總是一可責自己較多;但今天聽她這麼一說,仿佛心裡的桂格被摘除,人也跟著輕松起來。
「你說的對……」怎麼也沒想到三十分鍾不到的短短談話,竟可以讓他告別燕莎所帶來的傷痛。他今天來阿裡山,還真是來對了,否則也不會認識這麼一位蕙質蘭心的好女孩! 她不僅有著比燕莎美麗的面貌,更有顆燕莎怎麼也比不上的玲瓏心,雖然她比燕莎還小上兩歲,但思想的成熟度卻遠遠超過燕莎。
這段期間,他從沒跟旁人提過他跟燕莎分手的事,將所有的苦悶都放在心中,雖然陸續跟不同的女孩來往,想藉此忘記燕莎所帶來的傷害,但成效並不大,心中的郁悶一直難以排解。沒想到今天竟然跟一個剛認識的人說起這件讓他備覺難堪的事,而且在述說的同時,這段情傷也慢慢地變成過去式,似乎不再那麼困擾他!
記憶中,自己從沒像今天這般多話,就算是跟燕莎在一起時也擠不出三句話,所以常被她罵悶葫蘆!但是當對象換成雪峰,他不但變成一個很能聊的人,心靈也得到前所未有的寧靜。
也許雪峰是他生命中的貴人吧。若不是她的一席話,他到現在還跳脫不了燕莎留給他的難堪。 她不是他的貴人,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