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水天女 第七章
    冰凝的夜色中,一抹黑色的身影離地飛奔,迅速地掠過陰暗的樹林,奔向峰頂。

    鬼蛟抬頭望了一眼懸在中天的昏蒙月牙,忍不住低咒了聲,他在外面停留太久的時間了,照悔怕黑,洞裡的臘燭怕已燃盡,他得盡快趕回去。

    可惡!要不是青珂死纏住他不放,他也不會耽誤了這麼久的時間。哼,那蛇妖妄想從他這裡得到好處可是打錯了算盤,他對她一點興趣也沒有。

    幾個飛縱之後,鬼蛟已接近峰頂。

    忽地,微微的血腥味打斷了他的咒罵。

    這是……血的氣味!

    他驀地頓住身子,神色寒凝地搜尋氣味傳來的方向。嗯,是人血的氣味,其間還混雜著一股蛇虺的腥臭味。

    鬼蛟臉色突地一變,這味道是從他居住的洞穴方向傳來的!他忽然感到不安,忙加快腳步,急速朝洞穴的方向飛掠而去。

    愈接近山洞,血的氣味與腥臭味愈來愈濃,一瞬間,他仿佛嗅到一絲屬於照悔的味道。

    一陣心悸,他猛然提氣,再度加快了速度。一抵達洞穴,赫然看見照悔就躺在洞口外不遠處,數條色彩斑斕的毒蛇團團圍住她,從她身上滑過,詭異的嘶嘶聲不斷響著。

    鬼蛟如遭電極地一震,全身隱隱戰栗著,被眼前這一幕給驚懾住。

    她死了嗎?這種蛇毒性強烈,短短時間內便能置人於死地!到底是誰?這山中任何精怪毒物,從來沒有人敢靠近他居住的洞穴,這些蛇是打哪兒來的?

    呆愣了好一會兒,他的神色忽地一沉,綠眸進射出駭人的冷冽精芒,全身泛起一股騰騰殺氣。

    凝神沉斂地走近照悔,他迅速揚起利爪,將數條毒蛇撕成碎片,收拾得一干二淨;而後神色僵凝地蹲下身去,微微顫抖地抱起照悔,將她翻過身來。

    她的身體正在急速失溫中,原本粉嫩的小臉已呈青紫,氣息微弱得似乎下一瞬間便會停止。

    鬼蛟只覺胸口一陣猛然抽痛,心頭一次慌亂失措。

    “他知道她就要死了,她和他不一樣,只是個脆弱的凡人,他不應該離開她的,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沉痛而震栗地凝視著她被死亡陰影籠罩的臉龐,他不捨地將她緊緊抱在懷裡,曾經殺過那麼多人的他,卻是頭一次體認到“死亡”的意義與感覺。

    不,他不要她死,她的命是他的,任誰也別想自他手中奪走!

    慢慢地,他的神智開始清明了起來,事到如今,只有他的元丹方能救照悔一命。

    不再猶豫地,他將照悔輕輕抱起,走人洞穴內,並在洞口設了一道封印,阻絕不必要的干擾。

    *  *  *

    紫陀山上方,二名白發長須的老者立在白雲之上,將方才的一切全看進眼裡。

    “太上老君,你想這鬼蛟會用什麼方法救玄天素女?”紫陀山山神忍不住問道。

    “若我猜得沒錯,他定會吐出自己的元丹為她療毒。”太上老君回答。

    山神有些意外地瞪大眼,“元丹乃他千年修煉所得,救人一命會耗去他百年修行、元氣大損,沒想到他會這麼做!”

    太上老君撫須微笑,“這鬼蛟實則秉性良善,皆因被怨氣所蒙蔽而喪失其靈台清明,只要玄天素女引導有方,應能化去他怨戾之氣,屆時位列仙班亦或有望。”

    山神徐徐點了點頭,旋即像又想起什麼事情,再度蹙起眉。

    “老君呀,我可不像你這麼樂觀,照悔那丫頭還沒想起自己的身分,如何能完成她的使命?”

    “這便是我今天來找你的目的。”太上老君若有深意地望著山神,“讓她明白她本是玄天素女投胎轉世以及她今生使命,就由你轉達吧!”

    “我?”紫陀山山神再度瞪大了眼。

    太上老君好整以暇地點頭,“身為紫陀山山神,你對山中的一切情形了若指掌,來去自然比較容易,這可是女媧娘娘的請托,你有異議嗎?”

    “小神不敢!”山神吶吶地回道。

    “記住!”太上老君面容倏然一整,神情頓顯凝肅。“得在成淵率眾上山前喚醒她的記憶,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為、為什麼?”山神頓愣了下,“成淵不過是一名凡人,能造成什麼影響嗎?”

    “唉!”太上老君撫須長歎了聲,“那成淵乃是涇水龍王二太子投胎轉世的,涇水龍王因不滿愛子無端遭波及死於鬼蚊之手,便在玉帝面前奏了一本,玉帝便答應讓其子元神重聚,只不過他必須先下凡界歷劫一十三世方能再回歸天界。”

    山神恍然明白地歎了一口氣,“這成淵受前世冤債影響,今世是來尋仇討債的,看來玄天素女欲完成使命可更加困難重重。”

    太上老君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所以請你務必將娘娘所托之事辦妥,以免變數橫生。”

    山神忙恭謹地揖身作禮,“小神自當不負娘娘請托,老君請放心!”

    *  *  *

    山洞內,一道金光進射,將黑暗的洞穴內照映得仿如白晝。

    只見鬼蛟正以吐出的元丹為照悔治毒。光影燦燦中,照悔青紫發黑的臉色逐漸褪去。

    許久之後,突聞哇的一聲,照悔忽然張口吐出一灘濃濁的黑血,跟著纖細的身軀頹然軟倒於床。

    鬼蛟張口收回元丹,閉上眼運氣調息了半晌,而後緩緩地睜開眼。

    一瞥見照海已恢復粉嫩的白皙臉蛋,他不禁松了一口氣,嘴角微微彎起一弧欣慰的笑意。

    感謝老天爺,他終於將她的命給救了回來!

    他在心裡無聲地低語,隨即被自己的用詞給震愣住。他沒想到自己竟會生起這樣的想法,他一向憎恨老大爺,也始終認定自己和他誓不兩立,可如今他卻為了一個凡間女子而對他心存感謝?

    他忽然感到有些迷惘,真不知道為什麼會接二連三做出連自己都不解的事情來,從他遇上她之後,他的思緒和行為就全然走了樣。

    他明顯察覺到自己有些改變,往常片刻不曾停息的怨恨之氣,在她出現之後,仿佛正漸漸地消弭。

    “唔……好、好渴,水……”

    照悔忽地發出一連串的呻吟,打斷了鬼蛟的沉思。

    他忙取過裝著清涼湖水的瓷瓶,抬起她的頭,一口一口小心翼翼地喂進她口中。

    看著她再度沉沉睡去,純淨的睡顏像個孩童似的,一雙小手還緊緊揪住他不放,鬼蛟不由得露出一抹愛憐的笑。

    “鬼蛟……”她喃喃夢囈著。

    這一聲喃喚,讓他胸口驀地一窒,心中柔柔蕩漾起一股無以名狀的情愫,他深深地凝視著她,指尖輕撫過她粉嫩的臉頰,柔柔撫弄著她微微汗濕的發際,沒想到自己竟會如此在乎一個凡間女子,甚至興起和她長相伴的念頭。

    他該感激她只是個凡人,如果是前世的綠琰公主,怎會願意伴著只是蛟精,不是龍、不是仙的他?

    也許有她相伴,他終究會淡忘所有的怨恨。

    *  *  *

    照悔這一昏迷,便足足昏睡了三天。

    初始,她感覺非常痛苦,胸腹間盈滿一股腥膻味,想吐卻又吐不出來。

    全身忽冷忽熱,如針扎般的疼痛在她體內四處亂竄,疼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直覺想要墜人那黑暗中。

    但隨即一股溫暖的熱流灌人她體內,減輕了她的痛苦,沒讓她繼續墜人黑暗。

    慢慢地,她的身體放松了下來,意識漸漸沉入一團溫暖的包圍中,沉人一個光明燦爛的夢境之中。

    “玄天素女!”

    夢裡,她聽見有人這樣喚著,定睛一瞧,有個白發長須的慈祥老者正笑瞇瞇地看著她。

    “老伯,你叫我嗎?”她睜大眼問。

    老老微笑地點頭。

    “不對呀!”她不解地蹙起眉頭,“老伯,我的名字叫照悔,不是什麼玄天素女。”

    “你是照悔,也是玄天素女。”老者略微加重了語氣,肯定地道:“一個是你的今生,一個是你的元神。”

    照悔仍是一臉茫然地看著他。

    “你難道忘了自己投胎下凡的使命了嗎?”老者繼續說,“趕緊想起來吧,你是為了鬼蛟而來的。”

    “鬼蛟?”她喃喃地低喚著。

    就在她失神的一瞬間,老者頓時失去了蹤影,眼前突然出現一條滾滾翻騰的江流。

    江岸邊,佇立著一名白衣女子,手持湛然生光的寶劍,那名女子好熟悉呀!

    照悔立即想起來自己曾在水鏡裡看過她。

    白衣女子忽地縱身躍人江水中,仿佛正與人搏斗,不一會兒,江浪滔滔,猛地竄出一條黑鱗綠眼的蛟龍,蛟龍長聲嘶嘯,似是十分痛苦,仔細一看,只見它胸口正插著白衣女子方才拿著的寶劍。

    “啊!”

    眼前這一幕,令她驀然一震,心口陡地泛起一股無措的慌亂與歉意。

    “想起來了嗎?”老者不知何時又出現了,他指著那名白衣女子開口“她就是玄天素女,你的前生,而那綠眼蛟龍便是被你誤斬的鬼蛟,趕緊想起來你今生的使命吧!”

    *  *  *

    “啊——”

    照悔驚喊了聲,倏然從夢中驚醒,一雙明眸睜得大大的,神魂未定地緊揪著領口……是夢?

    “怎麼了?做了惡夢嗎?”

    一雙大掌將她拉入一具溫暖厚實的胸懷裡,輕輕地拍撫她的背。

    照悔愣愣地抬眼一望,一看見鬼蛟那張熟悉的臉龐,她忽覺眼眶一紅,沒來由地想哭。

    她趕緊將臉埋在他懷裡,雙手緊緊地環抱著他。

    “別怕!你已經沒事了,被毒蛇咬成那樣,會做惡夢也是正常的。”鬼蛟柔聲地安撫她。

    經他這麼一說,她頓時想起被毒蛇群攻擊的那一幕,耳邊仿佛又聽到那詭異駭人的嘶嘶聲,忍不住全身寒毛直立,牙關也微微打起顫來。

    “蛇……好多蛇,好可怕呀!”

    “別怕,我已經將它們全部殺死了。”他將她摟得更緊,綠眸微微進射出一抹殺氣。

    他一查出她遭蛇群攻擊之事是出自於蛇王黑虺的指使時,便趁她昏睡之際,一舉搗了黑虺的窩,讓他命喪於他爪下,還將他的族群殺個片甲不留。

    哼!那群害人的毒物,不配存活下去。

    “我不該把你一個人單獨留在洞穴裡的。”他的聲音顯得有些低沉暗啞,大掌不停地撫摸她柔細的長發,“還好你沒死!”

    他語氣裡的恐懼與自責,讓照悔微微怔住。她緩緩抬起頭望向他,一觸及他眼中流露出的緊張、擔憂的情緒!心緒不由得一震,雙頰發燙,胸口發熱,她隱隱感覺得到自己變得有些不一樣了,她的心怦怦直跳,腦子裡像著了火,忙又將自己埋進他懷裡。

    “鬼、鬼蛟,你很擔心我嗎?”她結結巴巴地問。

    鬼蛟愣了一愣,垂眼深瞅著她泛紅的耳根,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對於彼此間萌生的異樣情愫,他還無法明確地厘清。

    “我擔心你就這麼死了,我還得再捉一個人來陪我。”他選擇口是心非。

    “喔!”照悔不禁有些失望,然而此刻窩在他溫熱的胸膛上,她已認定他的懷抱就是她的天地,她的心在懵懂之中,漸漸識得了情愛。

    “照悔不會死的。”她將臉頰貼著他的胸膛,微微閉上眼,呢噥低語著:

    “我答應過你,要永遠陪著你的,照悔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鬼蛟聞言,心中驀地一陣意亂情迷,為何只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就能教他神魂震蕩不已?

    他緊緊抱住她,用力得仿佛想將她揉入他體內似的。

    “悔兒……”他沙啞地低喚,抬起她的臉,猛然封住她的唇,灼燙的唇盡情吻遍芳唇的每一寸甜美,而後纏繞住她的小舌,貪婪地吮噬糾纏;雙手跟著在她的身軀上恣意游走。

    照悔溫馴地承受,心,在狂烈震動,她不明白自己為何變得如此熱情激動,是因為那個怪異、令人不安的夢境嗎?

    茫然閉起水眸,她展開雙臂擁住鬼蛟,讓自己沉溺在他炙熱的吻中,以及他指尖帶來的微妙戰栗感。

    “悔兒、悔兒……”他歎息般地在她的唇舌間輕吟,手指輕巧地解下她身上的衣服,順著她曼妙的曲線一一揉撫、摩挲。

    照悔不由自主地輕顫,嬌喘無力地癱軟在他懷裡,渾身繃緊,粉嫩的櫻唇細細低吟著。

    鬼蛟迅速將她放倒於床上,急切地品嘗她每一寸幽香醉人的肌膚,而後回到她甜潤的紅唇,瘋狂地吮嚙著。

    “悔兒,和我這個世人眼中的妖怪在一起,你不後悔?”他喘息地問。

    她的意識仿佛被他烈火般的炙吻給燃成了灰燼,雖聽見他的問話,卻無法清醒地擠出半個字來回答他,只能困難地點著頭。

    得到了她的回答,鬼蛟滿足地仰首嘶吼了聲,而後讓自己和她緊緊結合在一起。

    他狂野激烈卻又不失溫柔的占有,將照悔帶上一處不知名的顛峰,引發她無法控制的喘息和破碎的嬌吟。

    她無助地緊緊圈住他的頸項,意亂情迷地承受他毫無保留的給予,直到最激情的那一刻來臨。

    *  *  *

    夕陽西沉,天際布滿了一片紫橘色的雲嵐,碧綠的湖水倒映出滿山的黃昏景致。

    湖畔邊,照悔緊緊依偎在鬼蛟身畔,癡迷地凝視著眼前絕美的湖光山色。

    時近深秋,山中綠意二紛紛轉黃、轉紅,被秋風漫卷掃落的紅葉徐徐飄落在他們身上。

    “這裡好美!”她忍不住輕歎了聲。

    鬼蛟愛憐地擁緊她單薄纖細的身子,“我們該回洞穴裡了,這兒太冷,我怕你受不住。”

    “有你在,我不冷。”她撒嬌地偎進他懷裡,汲取他的溫暖。

    鬼蛟溫柔地笑了,此刻他的心境是前所未有的溫暖平和,與照悔相伴的這幾日來,他發覺自己變得愛笑,心底充盈著滿滿的幸福感,他不再時時想起那一段令人憤怒不平的過往,也不再滿腔怨恨。

    他知道自己變了,但並不討厭這種改變,這一切全因為他有了照悔。

    “哈啾!”

    一聲響亮的噴嚏聲,讓原本漾著笑容的他瞬即蹙擺一雙濃眉。

    “這裡太冷了,我們進去吧!”

    沒讓她有反對的機會,他逕自抱起她走回洞穴裡。

    山洞雖沒冷風侵襲,但寒氣頗重,鬼蛟取過裘被,將她密密實實地包覆住後,又在洞內生起一堆火。

    他坐在她身旁,擔憂地望著她。“快要入冬了,這裡將會變得更冷,我得出去為你找些保暖的衣物,還必須儲存一些干糧,再過不久,你就沒果子可吃了。”

    “你要下山?”照悔驚惶地睜大眼,“你不是會法術嗎?這床和被……”

    “這床和被皆是狐皮化成,並非平空而生。”他莞爾笑道,“我只是借物移形而已。我很快就會回來的。”望著她怏怏不樂的表情,他輕輕地摟住她,柔聲哄道:“乖乖地在這裡等我,好嗎?”

    她抬眼睨視他好半晌,而後點了點頭。

    他萬般不捨地放開她,正准備走出洞外時,她忽地喚住他:

    “鬼蛟,等等!”

    他轉過頭微笑地望著她。

    “呃,你到了山下……會不會、會不會……”支支吾吾了半天,她終究說不出口,她應該相信他的,這些日子他改變許多,也不曾再傷害過上山打獵的村人。

    仿佛能透視她的心思,他面容倏地一整,認真而嚴肅地承諾:“你放心,我不會傷人的!”

    *  *  *

    鬼蛟離開後,照悔將自己蜷縮成一團,窩在火堆旁取暖;沒有他陪在身旁,她開始覺得好冷。

    想起這幾日來和他的相處,她心底不禁油然生出一股甜蜜快樂的感覺,他對她極為溫柔,又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至,完全沒有初時的狠戾霸道。

    她自然為他的改變感到高興,但不知道為什麼,這一、二天她心底總很不安,仿佛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讓她惶惶惴惴、無法安適。

    難道是因為那個怪異的夢嗎?

    這幾日,她又做了相同的夢,夢中那個白發長須的老者,不斷地重復說著同樣的話,讓她好幾次從夢中驚醒;而她每次醒來,總是安慰自己,那只是個夢罷了!不可能是真的,她怎麼會是玄天素女呢?

    正當她盯著火堆,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眼前突然出現一道白光,尚未來得及反應,白光倏地消失,緊接著出現在眼前的是一位白發長須、拄著葫蘆拐杖的老公公。

    照悔登時震愣了下,眼前這名老者正是她夢境裡的那個白發老人。

    “你是誰?”她雖然驚愕不已,但並不感到害怕;眼前的老人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看來不像是妖怪。

    老人撫須笑道:“小姑娘別怕,我乃紫陀山山神,是奉女媧娘娘之托,前來喚醒你的前世記憶。”

    “你、你是神仙?”照悔立即站起身,睜大眼好奇地打量著地。

    山神呵呵一笑,睿智的老眼別有深意地望著她,“不只我是神仙,你也是神仙哩!你難道忘了我在夢裡跟你一再提起的事?”

    照悔臉色微微一白,“是你刻意向我托夢的?”

    山神徐徐點頭。“本來我想直接找你談,但這幾日以來鬼蛟始終守在你身旁,讓我無法現身,只好以夢境的方式試著喚醒你。”

    “你一定弄錯了。”她神情僵硬地笑了笑,“我、我怎麼可能是玄天素女,不可能的!”

    “我沒弄錯。”山神肯定地回答,“你的元神是女媧娘娘座下的玄天素女,奉命下凡投胎,十七年來始終居於水月庵,是慧慈師太撫養你長大的。”

    照悔頓愣了下,他將她的身世說得一絲不差,那……她真的是玄天素女?那個以斫仙劍誤斬鬼蛟、被他恨之入骨的人?

    “我真的是玄天素女投胎轉世的?”她臉色蒼白地問。

    山神神情嚴肅地點了點頭,“你之所以降生凡章是因為身負消弭鬼蛟的怨戾之氣,讓他回復靈台清明的狀態,而後助他化解永世不得登錄仙籍之命,讓他得以位列仙班的使命。”

    “不!”照悔下意識地猛搖著頭,“你一定弄錯了,我不是玄天素女。”

    山神撫須歎息,“等我將你和鬼蛟的宿怨冤債詳細地說給你聽之後,你便會明白我所言句句屬實。”

    當他開始敘說著照悔和鬼蛟二人的前世因果時,一條青蛇正悄悄地由洞口無聲地滑入,將紫陀山山神的話一字不漏地全聽進耳裡。

    *  *  *

    “聽完了我這一番話,你總該相信自己真的是玄天素女轉世的吧!”

    山神悲憫地凝視著神色蒼白的照悔,慨然長歎。

    “我能明白你心裡的沖擊與震愕,但最終你還是得面對事實;若能以你的力量感化鬼蛟,消弭他的怨氣,那麼你只需對水鏡許下一個願望,解開斫仙劍加諸在他身上的天咒,讓他得以位列仙班,你便算功德圓滿,但……唉……”

    山神忽然停頓了下,長歎了一口氣後,才又接著道:

    “水鏡只能許下三個願望,至於許下願望的後果我也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只要別動到第三個願望,你還能回歸天界,你可得牢牢記住!”

    照悔仿若泥塑的雕像似的,一動也不動地呆立著,在方才山神述說之時,她的記憶已漸漸地被開啟,一幕幕景象清晰地在她腦海裡浮現。

    此刻,她終於明白,當鬼蛟向她述及那一段上古回憶時,她為什麼會感到一股莫名的愧疚與不安;以及當他向她坦言對玄天素女的深沉恨意時,她心中縈繞不去的悶悵愁惶所為何來!

    “我明白。山神,謝謝你點醒我,我會謹記在心,圓滿達成我的使命。”她以平靜的口吻說道,幽凝的神情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

    得到她肯定的答覆,山神放心地長吁了—口氣,“你能明白就好,我也該走了。”

    原本棲附在洞壁上方的青蛇,聽見這話後,隨即悄然無聲地溜出洞穴。

    “對了,有一件事我必須提醒你。”臨走前,山神突又頓住身子開口。“那個成淵乃涇水龍王二太子投胎轉世,今世為尋仇而來,你得多加小心,成家有一把家傳寶劍‘太阿劍’,乃上古時代姜子牙斬妖除魔之劍,其威力不下斫仙劍,恐怕這幾日他便會持劍找上山來,對鬼蛟將是一大威脅。”

    “成淵是敖丙投胎轉世的?”照悔愕然驚呼。

    山神表情凝重地點頭,“他此次上山是有備而來,還帶了不少幫手,但無論如何,你千萬要記住,別讓鬼蛟再造殺孽,這攸關你能否回轉天界,你好自為之吧!”

    說畢,他周身泛起一圈白光,如來時般無聲迅即地消失。

    照悔怔怔地望著空無一人的洞穴,火堆上的火已熄滅,她卻渾然未覺寒冷,只覺一顆心空空蕩蕩,惶然無所依,如果能選擇,她多麼希望自己不是鬼蛟恨之入骨的玄天素女!

    在這迷茫痛苦的一刻,她才明白自己的心,她早已愛上了他卻不自覺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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