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這樣呢?
明明計劃得天衣無縫呀!既可剷除異己,又可順了她們母女倆的心意,一舉數得的狠招呀!怎會在緊要關頭出了差錯?
周夫人不禁有些氣短,不甘心的道:「按照計劃,應該是阿金和周少剛躺在同一張床上,就等今天一大早,阿金沒來我院子裡幹活,於是由我帶著人上『冷宮』探視阿金是否生病,卻意外的揭穿醜事,捉姦在床!這樣一來,阿金沒臉再待在周家,而野心勃勃的周少剛則因為強搶大哥的未婚妻身敗名裂,老爺再也不會維護他、重用他,周少剛將永無機會爬到允乾的頭上去!這下子二姨娘非灰頭土臉不可,哪還有立場為林渺渺爭取少夫人之位?最後,允乾唯一能娶為正妻的,只有心棠你呀!」
沒錯,招數夠狠夠辣,如果計劃得逞,的確可以一舉解決所有的問題。
「沒想到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尹心棠不禁心泛黯然,恨恨地道。
「那個宋遲怎會到『冷宮』去和阿金一起被捉姦在床?」周夫人與尹心棠懊惱的瞳波相纏,各種情緒全砸在心底。
「他本來就對阿金有意思,會不會是他移走了昏睡的周少剛,自己想與阿金造成事實?哼!窮小子配窮姑娘,倒挺合適的。」尹心棠冷冷一笑。
「問題不在這兒,而是宋遲是否看穿了我們。」周夫人沉下臉,銳利地直指核心。
「他如今是自身難保,而且,聽說他也是昏迷不醒的被捉了起來。」
「如果不是宋遲,那會是誰將人掉包的?」周夫人愈想愈可怕,似乎有一個隱藏的敵人就躲在暗處偷笑,等著揭穿她。
「義母,你想會不會是二姨娘……」
「不會、不會,我一直在提防她,她不可能知道我的計劃,不過——」周夫人瞇起了眼,微微揚著冷薄的唇,陰冷道:「昨夜裡一場混亂,忙著捉小偷,原本我還以為是老天在幫我們,讓別人去捉阿金和周少剛的奸,不是更加天衣無縫嗎?就算是吃了悶虧的二姨娘也無法疑心到我頭上。誰知,天一亮我才曉得計劃生變,唉!老天從來就不偏愛我陳雨嫻,但那又如何?事情發展至此反倒便宜了二姨娘,阿金是出局了,這下子林渺渺可以纏著允乾將她明媒正娶……」
「義母——」尹心棠慘呼,「那我怎麼辦?你說過要讓我當少夫人的。」
「傻孩子,我怎捨得讓你吃虧呢?」周夫人將她攬進懷裡,聲音壓得極低,卻十足森嚴,「你才是我真正的依靠呀!我在周家做足了功夫,忍氣吞聲二十年,為的就是這一天,將你嫁給允乾,使我們母女團圓。」
「那現在怎麼辦?」尹心棠嘟起紅唇問。
「事情的發展變成有利於二姨娘那邊的人,連你都會懷疑是不是二姨娘搞破壞,別人就不會疑心嗎?即使沒人懷疑,我們也可以暗示一下。為今之計,局面愈混亂,二姨娘就愈不敢強出頭,反而對我們愈有利。」
「要怎麼做?」
「又該仁慈的周夫人上場了,拯救阿金與宋遲免於被送官。」周夫人語氣淡淡的,笑容卻涼涼的。「他們被捉姦在床時不是都衣著整齊、昏迷不醒嗎?由此可見,其中有詐,他們可能是被陷害的,目的是要使阿金嫁不成允乾,因為她阻礙了某一個女孩的前程,只要沒有阿金,允乾就可以娶他心愛的姑娘了……」
流言就這麼傳了出去。
一計不成,就再生一計。
但周夫人始終無法真正安心,究竟是誰將周少剛掉包成宋遲?
那女人是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
阿金作夢也想不到,她會被逼著與宋遲拜堂成親,還不能說不要!
經過一場開堂大審的結果,周夫人高貴又仁慈地歎息一聲,彷彿為阿金的不幸悲歎,繼而唇畔款款浮出一朵清蓮。「總算老爺英明睿智,允乾也能冷靜下來思考,知道阿金和宋少爺是遭人算計,不將他們送官,一來可保住周家的名聲,二來也不會冤枉了無辜。如今,雖還沒查清真相,但有一件事非補救不可。」
阿金偷偷翻了翻白眼。宋遲則像老僧入定般,死生由天。
「哪件事?」周老爺一向很信服夫人。
「家醜不可外揚啊!老爺。」周夫人幽幽地道:「阿金與宋少爺之間發生那樣的憾事,即使未及亂,本身也昏昏沉沉的,但畢竟……醜事已造成,為今之計,為了阿金的閨譽著想,只有將她嫁予宋少爺,為他們舉行婚儀,將一樁醜聞化為美談。老爺,你說可好?」
不好!不好!才不好!阿金在心裡狂吼。宋遲則猛然瞪大了眼珠子。
「好、好。只要不損及周府的家聲,此事就由夫人全權安排。」周老爺忙不迭的擺脫沒好名譽且無經濟價值的媳婦。
此事就這麼定了,沒人異議,都覺得反而便宜了阿金與宋遲,自然也無人詢問他們的意見。發生這種事,除了成親以外,哪還有其他解決方法。
從頭到尾,「階下囚」均做不得聲,只有任人擺佈的份兒。
即使,阿金心裡已將他們砍成百段、千段。
這麼簡單就娶到阿金!唉唉唉,這讓他反而很沒有真實感哩!
草率的婚禮、簡單的拜堂儀式,「冷宮」暫時成了兩人的新房,待滿月後再遷出周家莊,而且周夫人答應要老爺為宋遲找個工作養家餬口。
「不算、不算!這個婚禮不算!」女聲恨恨的低吼。
依舊冷清的「冷宮」內,除了幾張大紅喜字,還有新添的床棉被,只有一對紅蠟燭努力地燃燒熱源,為陳舊的老屋增添一絲光彩。
阿金氣呼呼的脫下紅色嫁衣,眼眶微微發著熱。「你聽見沒有?這個婚禮不算!」
「我也很委屈啊!」宋遲口頭上哀哀叫,心頭卻覺得有趣。「我是宋家的獨子,大孤島的少島主,這麼不體面的婚禮簡直是有辱門風嘛!」
「那你幹嘛悶不哼聲的乖乖成親?」阿金更火了。
「你為何不抗議?」他好笑的反問。
「你你你……氣死我了!『小媳婦』阿金能抗議嗎?我不能穿幫啊!但你不同,你可以反抗,甚至可以逃婚,反正他們又追不到你。」愈說愈氣,火氣直冒。
「開玩笑!大丈夫敢做敢當,我若是逃婚,日後還要做人嗎?別忘了,宋遲是我的本名。況且,我也不忍心留你一人在這兒受人奚落。」他一副可以讓她依靠的表情。
「那好,你記住了,跟你成親的是『黃金』,不是我……」
宋遲沉下俊臉,她就這麼急於跟他撇清關係嗎?
「哎呀!熱鬧、熱鬧,真熱鬧!」門外驀地響起了人聲,嗓音嬌脆,一晃眼,人已閃了進來,是個年約二十的俏麗女郎,做少婦打扮。
「幫主夫人!」阿金忙福身見禮。
「恭喜你們成親啊!不過,這婚禮也太奇怪了,沒有賀客盈門,沒有鬧洞房,冷清得令人心疼。還好、還好,你們小兩口自個兒拌嘴吵架,增添了幾許熱鬧氣氛,這也算是沖喜嘛!你說對嗎,鐵哥?」少婦郭清清眼尾一勾,又有一人走了進來。
「不要胡鬧了,這種婚禮怎能算數?」嗓音清朗,如風過閒雲。他正是「天龍幫」的現任幫主王之鐵。
「幫主也來了。」阿金有點意外。
「我能不來嗎?我再不來,天龍幫的刑法堂堂主都快被我老婆給賣了。」王之鐵的語氣中有些許寵溺。
「我哪有?搞不好是我在幫你招兵買馬呢!」郭清清瞅著丈夫的含笑眸光裡隱匿了一絲狡猾,又噗哧笑道:「你將周少剛請走了嗎?」多虧拜金所畫的人物像太逼真,使他們一眼便能認清周家的主要角色。
「思!」王之鐵一副受下了老婆要胡鬧到幾時的表情。
郭清清才不管呢!事情一旦被她碰上了,她非行俠仗義不可。
她對孤苦無依的弱女子特別心軟,救人於危難之中,連鐵哥都無法叫她抽身而去,反倒被她拉下水。
「方纔見周少剛拎著兩壺酒要來為你們祝賀,還好鐵哥『聲東擊西』把他請走,否則你們吵架的內容不都被他聽去了?」
宋遲偏要與她唱反調。「我自信耳力不差,有人靠近不會不知道。」
「我們來了你可不知道。」郭清清別過頭去,拉起拜金的手,「你放一百二十個心,既然鐵哥說這種婚禮不算,自然是不算數的。若有哪個死小孩想藉此賴定你,沒關係,幫主夫人給你靠,今天拜堂成親的是『黃金』,而非天龍幫的刑法堂堂主——沈拜金!」
「我知道,相信宋遲也明白。」阿金——沈拜金微微一笑。幫主夫人的頑心還真重,老是故意要惹宋遲生悶氣。
遠遠的巷道響起了打更聲,室內突然的靜謐有些詭譎。
若說誰是他心目中最最最惡劣的女人,宋遲會毫不猶豫的投票給郭清清。
有著第三流的武功,卻有著第一流的惹事本能。容貌只是中等,卻嫁了個最上等的老公,獨得丈夫的寵愛於一身,有天龍幫給她撐腰,有什麼是她不敢做的?
她喜歡多管閒事——她自己說是行俠仗義——很好,可是,幹嘛拖他的金金下水?
他愛沈拜金,從她九歲上大孤島拜師學藝,整整十二年了。他想盡辦法不讓她回天龍幫,她卻矢志效忠天龍幫,還接替其父成為刑法堂的女堂主。
他只願帶她回大孤島成親,但她卻告訴他,天龍幫就是她的家了。
好,宋遲認了,沈拜金喜歡住哪兒,那裡便是他的第二故鄉。
誰知,一個青天霹靂打下,沈拜金居然將他踢出天龍幫,害他被郭清清取笑至今。他討厭死了郭清清,而郭清清居然是沈拜金的頂頭上司之妻,只要沈拜金一天不離開天龍幫,他就必須忍受郭清清一天。
而郭清清太清楚他的弱點了,這令他忿忿不平,偏偏他又太在意沈拜金,在意到連心都發疼的地步。
像這一次,坐完月子的郭清清死沒天良的丟下兒子和老公,聲稱她已經足足悶了一整年,便單槍匹馬的-出去溜躂,這還叫賢妻良母嗎?三從四德她懂不懂?王之鐵沒有休妻簡直不算男人!
王之鐵當然是男人,但絕不會休妻!
他等了三天,打算老婆不自動回來,他就出馬去捉拿逃妻,而天龍幫上下比他更急,怕幫主又像上次一樣丟棄他們不管,只管追著老婆跑。於是,一邊涕泣幫主「愛妻如命」而不愛他們,一邊忙著發出追緝令,務必要把幫主夫人給請回來!
當——的馬蹄聲傳進總壇,大家只差沒放鞭炮慶祝,因為聽說幫主已收拾好行李了。
也因此,當大家發現郭清清不是一個人回來,還帶回一件大包袱——一位身受重傷又中毒,只剩一口氣的姑娘,沒人敢多嘀咕一句,就連幫主都沒有。
郭清清因緣巧合救回瀕死的黃金姑娘,周家莊未來的大少奶奶,周允乾的未婚妻。一個手無縛雞之力、個性懦弱膽小的少女,有什麼理由被人追殺?一個家破人亡的少女,有何值得人圖謀?
清清只記得兇手在傷人後說了一句,「怪只怪你不該妄想到周家莊去依親……」然後,她及時擋住兇手要刺下的最後一劍,順便將兇手送去見閻羅王。
所有的問題癥結,均指向周家莊。
今日的黃金,僅剩餘的最大的存在價值,便是她與周允乾從小訂親這件事而已。顯然有人不樂意她上周家履行婚約,說白一點,就是她擋到別人的前途了!
清清想上周家莊理論,卻被王之鐵擋了下來。
「沒有真憑實據,人家反而可以指控你誣告。」
「那好,我混進周家莊查明真相。」幫主夫人又在異想天開了。
「以什麼身份?」幫主好整以暇的問。
「黃金姑娘啊!有人不想她嫁給周允乾,瞧見原本該死的黃金突然現身,一定會露出馬腳的,到時候,看我將他大卸八塊、肚破腸流……」
「等等!」幫主大人忍耐的問:「你要冒充黃金?你裝得來忍氣吞聲、逆來順受的小媳婦兒樣?」不是他瞧不起自己的夫人,但依她的性子,很快就會被發現的。
「不行嗎?」神氣的幫主夫人突然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
「你能把這副表情維持一刻鐘,我就讓你去。」
不過從一數到十而已,幫主夫人便露餡了。
最後的結論是,由沈拜金代夫人出征!
沈拜金跟她爹沈公平一樣,天生就是「刑法堂」堂主的料!清澈澄明的瞳眸幽深如子夜,秀麗的臉蛋上從無多餘的表情,氣質沉定如鋼,嗓音清如水風,冷笑微漾,便可以讓歹徒心驚膽戰,比起她爹的閻王臉更多了三分高深莫測。
她一點都不像黃金,但她可以冒充黃金,因為她可以把同一個表情維持很久,冷靜自持的天性使她不易穿幫。
更重要的一點,周家上下沒人瞭解、看過黃金。
黃家自從男主人垮台,被府內總管串通姨娘卷款潛逃後,便兵敗如山倒,男主人氣絕身亡,女主人只好帶著女兒黃金回鄉下娘家依靠兄嫂。富有的周家並未在此時接濟她們,更沒意思接十歲的黃金回來做團圓媳婦(先迎進門,等長大再圓房)。在舅舅家看盡眾人臉色的黃金,長大後成了畏縮膽小的姑娘,母親臨死前拿出周家給的信物——白玉環,叫她上周家莊依親,並千方百計托人送了一封信給周家,提醒周家別忘了婚約,然後便死了。
只有周家的人知道黃金會上門去,所以幕後主使者必然是周家的人。
於是,沈拜金混進了周家莊。
而被沈拜金一腳踢出天龍幫的宋遲,撿拾拼湊完破碎的少男心,在厚厚的臉皮上再貼一層鋼皮,以百折不撓的精神重新踏入天龍幫,才曉得他的金金被幫主夫人給出賣了,冒名頂替去當別人的未婚妻。
那怎麼行?金金是他從小就預定的老婆耶!
雖然他年紀很輕,心性卻很穩定,一旦認定了一個女人就不會再變,即使她有未婚夫,他也要把她搶過來!
所以,他也混進周家莊。由於前任周老爺的四姨娘本姓宋,他就以侄孫的名義請求周家資助,再加上他長相討喜,能言善道,於是順利成為食客之一。
呵呵∼∼宋遲的追妻法則第一條:謹守牛皮糖原理。
這日,天氣燦晃晃的宜人。
晌午的陽光,將大地渲染成一片金黃的璀璨。
周家莊偌大的後花園早已是奼紫嫣紅、柳綠竹青、鶯啼燕唱,好不熱鬧。
一群青年男女坐在花園的亭子中,飲酒或品茗,吃吃喝喝,順便哈啦一下。
阿金與宋遲成親後,原本視她為眼中釘的姊妹們突然和她親近起來,因為威脅性不存在了!
一個女人失去了被人嫉妒的某項優勢,女人都會同情她的,即使心裡明明幸災樂禍得要命,裝也要裝出很有風度的一面,「打落水狗」的行為會被心上人取笑沒教養的。
「雖然不能成為大哥的妻子有些可惜,不過,宋少爺應該是得償所願吧!」尹心棠清麗可人的臉蛋笑意盈盈。
「托福!托福!」宋遲笑得心滿意足,擁住「嬌妻」給她一記頰吻。
閨女們都倒抽了一口氣。當眾親熱耶!
阿金也是,不過只有宋遲聽到。
哈哈哈!雖然洞房不像洞房,不過,宋遲還是極盡所能的利用「成親」的好處,在眾人面前與阿金要有多親熱,就有多親熱,而她絕對不敢翻臉,呵呵∼∼你瞧,她那「小媳婦」的面具仍不敢拿下哪!
沈拜金低垂著腦袋彷彿有多害羞似的,輕咬下唇狀似無辜,其實是強忍住破口大罵的衝動。
「我喜歡你的順從。」一句若有似無的細語飄過阿金耳旁。
「你找死!」她終究忍不住以「傳音入密」的功夫警告他要有分寸。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宋遲吟哦道,不怕死的又補上一記頰吻。若不是怕阿金真的跳起來掐死他,他最想吻的是她的香唇。
阿金現在就像一頭午睡中的母獅子,外表看起來像小貓,但隨時有吃人的本領。尤其是宋遲,你等著瞧吧!
宋遲才不會被唬住!靈活的眼珠子轉呀轉,嬉笑道:「我隨時等著被你拆解入腹呀!老婆大人。」
未婚的姑娘們都輕掩住小嘴,咯咯嬌笑著。
周少剛豁然大笑。「你名曰宋遲,手腳可是一點都不慢,這麼快就與阿金……不,該叫弟妹了,如膠似漆。」
宋遲嘿嘿笑道:「我愛慕金金又不是一天兩天了,有緣結為夫婦,自然要恩恩愛愛的,羨慕死你們這票曠男怨女。」
林渺渺嗔道:「少胡扯了!把我們比成曠男怨女,真難聽。」
宋遲似笑非笑地睇著她與尹心棠等諸少女。「我沒說錯啊!除了周家小姐外,你們齊聚周家莊不都是為了爭食周允乾這塊肥肉?」
這話太白了,白到沒人敢默認。
眾女子不依的嗔斥、群起撻伐。
阿金忍不住瞪他一眼。「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是、是、是。老婆說一,我絕不說二。」宋遲看她的目光好像膠著著,分不開似的。
阿金又垂下視線,別人看來是新娘子的羞怯,其實是逃避。
只要逮著機會,他便會露出如此強悍的佔有神情。
「咳!咳!」周少剛輕咳兩聲。「要親熱回房親熱去,別嚇壞了這些姑娘。」
「沒法子啊!因為愛她太久了,一旦得償所願,就忍不住想將滿腔的愛意表露出來。」宋遲輕揉阿金小巧的下巴,說的全是肺腑之言。「得妻金金,夫復何求!不枉我初見她的那一刻起,就將她絕美的身影一點一滴的收藏到我心坎裡了。」
阿金幾乎屏息了,心如擂鼓。「巧言令色鮮矣仁!」她絕不能動心。「尹姑娘與林姑娘就比我美多了。」
「情人眼裡出西施,我的心可容不下別的女人。」
「好了、好了。」周少剛受不了地道:「男子漢大丈夫志在四方,就算疼妻如命也不必老掛在嘴上,人家會笑你沒出息的。」
「我高興就好,管別人怎麼說。」宋遲率性道。
周允乾的表情有些不自在,好像被搶走了一件貴重物品似的。本來他並不在乎阿金,甚至覺得娶她為妻真是委屈了自己,所以,當周夫人作主將阿金改嫁予宋遲,他馬上鬆了一口氣。
可是現在,她居然成了另一個男人捧在手心的寶貝!如果宋遲也不愛阿金,他還可以心平氣和隨便說幾句他們「夫妻」倆懂得互相容忍、互相疼惜……之類的屁話,結果卻出乎他意料之外,感覺不是滋味極了。
原本鄙夷或同情阿金遭遇的小姐們,如今雖然不想承認,心底倒羨慕起她來,畢竟她嫁了個俊俏的如意郎啊!
阿金曉得宋遲是逮著機會吃吃豆腐,照以前,他早被她踢出三里外去痛哭流涕了。好難受呀!她還要當小媳婦當多久?幫主和夫人還沒查出一點眉目嗎?
明眸深處,是凝肅也是無奈。不是不明白他老是以春水般的柔眸深深瞅著她,偶爾也被感動得鼻頭酸了、眼眶熱了,很想就此倚入他的胸懷,只是……
不行啊!這份情,她只能烙記於心。
不管是過去、現在或未來,宋遲永遠是她與大師兄疼愛在心的師弟呀!
這突如其來的輕愁直往心攙,一下子讓她嚇得直皺眉,莫非她對宋遲並非完全無情?
園裡的風光依舊旖旎,無邊的春情繚繞於「新婚夫妻」身上。
時間,彷彿就停在這最美好的一刻。
可是,這幕「戲」遲早要落幕的。
西園寺,是蘇州名-之一,殿宇宏偉,佛像莊嚴,尤其五百羅漢像神姿凜凜,形像逼真。還有一尊用香樟木雕的千手觀音,更是眾多信徒所信仰的中心。
周夫人率領眾女眷和「新婚夫婦」及數名護衛大駕光臨西園寺,參拜後,各自在西花園裡散心,觀賞以放生池為中心,環池而建的亭台樓閣,掩映於花樹山石之間,秀麗的景色有一種簡潔幽靜、引人入勝的美感。
宋遲不由分說的拉著阿金走向矗立於湖心的湖心亭,冷然的氣息在兩人之間漫揚。
「你已經三天不理我了。」陰鬱逐漸浮上眉宇間,「以前你再怎麼生氣,也不會連續三天不跟我說話。」
「你確定?」她幽幽道:「我們不是每天都很『恩愛』?」是該對他冷一冷,免得他「入戲」太深。
「那是作戲給別人看!只要一回到『冷宮』,你就對我不理不睬。」
「師弟啊!你不覺得演戲很累嗎?所以一回到『冷宮』,我需要完完全全的安靜,讓自己從飾演的角色中抽離出來。」
「少來!你從小就喜歡捉人錯處,玩辦家家酒每每愛扮女神捕或女包公,拿我當十惡不赦的犯人處置,那副趾高氣昂的嘴臉教我又愛又恨啊!」宋遲難得賞她一記白眼。「你會抽離不出小媳婦的角色?騙鬼喔,你天生就不是那塊料嘛!」
拜託,她也有軟弱的時候好嗎?
「別用『小媳婦』的眼神盯著我看,我比較習慣你囂張的表情。」
「你真的想逼我掐死你嗎?」瞧他把她形容成女暴君,從小受她荼毒長大似的。
「露餡了?」他露出一抹曖昧的賊笑。「這才對嘛!在我面前你儘管表露出你的真實面,毋需顧忌。怎麼樣,有沒有覺得很幸福?」
這句話狠狠撞進阿金女性的心房,-那間有種被看穿的窘困感。
這才對嘛!在我面前儘管表現出你的真實面,毋需顧忌……
似乎自己總是把最真的性情、最糟的情緒,袒露在他面前,不害怕被他知道她所有的弱點與缺點,而這些,有一大半是連大師兄都不瞭解的啊!
而大師兄,才是爹爹在世時作主為她許配的對象,她真實的未婚夫!
思及此,秀眉不由得輕顰,心田有如被一塊重石壓得透不過氣來。
「如何?你可以將心裡話對我說了吧!」宋遲朝她討公道。「為什麼連續三天不理我?你要給我一個交代。」
敢說她是女暴君,他不也是惡霸小子一個?
是他對感情太過強勢,使她不得不提防。
「快說!快說!不給我一個理由,我就要吻你喔!」
等下輩子吧!
「嗯……」阿金蹙起眉認真思量起來。「這幾天一得閒,我便不斷想著要如何跟大師兄解釋我跟你的作戲成婚,希望他能諒解我的權宜之計。」
其實在這之前,她根本沒想過。
「為何求他諒解?」
「他是我未來的夫君啊!」她永遠只認事實。
宋遲表情一寒,眸底射出冷厲光直入她的眼。「金金,你犯規了。」他寒森森地說,讓週遭的氣氛頓時凍結。
若非親眼目睹,誰肯相信這是一個十八歲少年所散發出來的氣勢?
靜默如漩渦,卷吞了男與女,沉重的氣息使湖心亭添了股詭譎味兒。他睇著她,堅決不放;她避著他,執意不言。
阿金——沈拜金心底再清楚不過地知道,這是一場戰爭,她與他的,而他,是最死心眼的那一個。
「五年了,我強調過一千次,我才是要娶你的那個男人,絕對不可能是大師兄。除非我死!」少年俊美的面孔慢慢浮上一抹殘忍。「你一定很希望我死掉,再沒有人會阻止你嫁大師兄,對不對?」
恐懼的回憶漸漸重回腦海。「你想做什麼?」
「成全你。」深邃的瞳眸愈來愈冰冷。「你知道的,只要是金金你的需求,我總會竭盡所能成全你、滿足你。」
「宋遲,你不可以……」她凜然一驚。
「為什麼不可以?」他任性地暴烈道:「你討厭我,我乾脆讓自己消失掉,豈不是一了百了?」
「阿遲——」
他的每字每句敲在她的心坎上都成了沉重的巨石,逼得她回想起五年前在大孤島,由她爹與師父雙方作主訂下她與大師兄的親事,而且當成一件正經事大大熱鬧了一番,人人都來湊趣兒喝酒,唯獨不見宋遲……
師父的寶貝兒子不見了,而且接連三天都不見蹤影,後來知道他出島去了,師父開始不安……
宋遲曾在他耳邊怒吼道:「我不准!我不准!金金是我的!我跟您提過一百遍我長大後要娶她,您為何當我是兒戲?我才是您的親生兒子,您怎麼可以幫大師兄作主而不幫我作主……」
當時,少年灑淚嘶吼,如負傷的野獸般逃走了。
十三歲少年的愛情,人人都當他自幼喪母,而將情感寄托在師姊身上,很快就會淡忘、扭轉。
直到一個月後,身受多處重傷、半死不活的宋遲被找到,才知道他孤身一人單挑「陰山五狼」這五個江湖魔頭,說要「為民除害」。
這分明是去送死嘛!
學藝未成,又無對敵經驗,居然敢去單挑成名二十多年的「陰山五狼」,不是送死是什麼?不過,也因為他一心求死,激發出一身的狠絕勁力,招招都是殺手卻不防守,但求殺死一個是一個,絕不顧念自己,反而使「陰山五狼」心寒手冷,他才有可能留下一條小命。
多麼殘忍的宋遲哪!對自己也絕對殘忍。
從此,沒人再大聲張揚大師兄與金金的婚事,只靜靜的等待歲月流逝,可以將少年的執念衝散,去愛上別的姑娘。
偏偏事與願違,宋遲依然是口口聲聲說要娶沈拜金的那個宋遲。
頭痛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