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豹也溫柔 第一章
    在暮春的霏霏微雨中,感覺是那麼的慵懶、平和,與好友相約在「仲夏茶座」度過一段午後時光,在白紗窗前低喃私語,如夢似幻的心靈感受外,似乎還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兩人之間隱約流動。

    賀星月和朱佩絲這兩位大學時代的好友,畢業後評估自己的能力和天母這個風格萬千的住宅商圈地點,便沉穩且大膽的開設了這家「仲夏茶座」,一個西洋飲茶空間。

    清亮、高挑的空間,乳白的牆面上以可愛逗趣的水果盤、乾燥花束、小幅油畫、刺繡來點綴,當然,鮮花和小型盆栽絕對少不了,由兩名年輕小姐所開設的店,若沒有鮮花來輝映,豈非無味?每每賀星月靈光乍閃,便有新點子出現,一頂平凡的草帽,沿著帽簷插上應景的花草,便是一件活生生、叫人眼睛一亮的壁飾。

    朱佩絲無言地看著合夥人以花材來作畫,無言的攪動她面前那杯在杯緣斜插著一片薄檸檬的果汁——她取名為「微酸的等待」,微酸、餘味甘香、是本店的招牌果汁。  「星月,」她不自覺地,不停的揉搓指尖那根彩虹吸管,顯出焦躁不安的樣子。「你算過沒有,我們開店至今多久了?」

    「快滿一年。」星月嫣然一笑,若有所思的瞇起眼睛。「你看,我們是不是該趁機舉辦週年慶,自我推銷一下?」

    「隨便。」她無趣地回說。

    朱佩絲這位含著銀湯匙出世的千金小姐,是名企業家朱宗烈和國大代表駱以晴的么女,除了長相活似洋娃娃一般出色外,並不具備讓父母引以為傲的優秀成就。她對開店做生意根本沒什麼興趣,房子是家裡提供的,也出了三分之二的資金,店務則幾乎全由賀星月操持。開店至今,因不需負擔租金,勉強尚能收支平衡,賀星月是愈做愈來勁,樂在其中,付出好大的心血,這家『仲夏茶座』已是她愛情之外最大的生活重心。而相對於朱佩絲,在優秀的兄姐面前,擁有一家西洋茶坊也算是一項『事業』,合理化了她整天的無所事事。

    「對了,朱朱,我們可以發出邀請貼,乘機開一次同學會,一方面可以聯絡感情,另一方面也能夠瞭解大家的近況。」愉悅且期待的笑容展現在她清秀、柔美的臉龐上。「畢業將近兩年,不知其他人過得好不好?」

    「肯定不如你好。」朱佩絲昂起下巴注視她。

    「怎麼說?」

    「還裝傻?你事業順利、愛情如意,並且離蜜月佳期不遠了。」她深吸了一口氣,想笑卻有點笑不出來,結果變成苦笑。「同班十九位女同學聚在一起,誰及得上你的風光?當然啦,得意之時若不公告周知,豈不跟『衣錦夜行』一樣沒趣!」

    「哎,朱朱,你在羨慕我嗎?口氣酸溜溜的。如果是的話,那我真是大快平生了,原來我也有叫你羨慕的時候,增加我不少信心呢!」

    賀星月的笑容稚氣而誠摯,也許是綁著兩條蜈蚣髮辮的緣故吧,使她看起來活像個清純、稚嫩的高中女生。

    「其實,最瞭解我近況的人是你,又何必挖苦我呢?論事業,其實一大半全仰仗你的關係才開得成,否則天母這地方我只有來逛一逛的命,哪敢在這裡設店開張,甚至,連我該出的那一份資金,也是向祥煙借貸的。我和祥煙是剛進大學便在一起,難得他經得起其他美女的誘惑,沒有被條件比我好上十倍、百倍的女孩所吸引,兩人的關係一直維持到今日,論及婚嫁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每個同學都知道,又有什麼好羨慕?」

    「跟許祥煙同期的,就我所知,他爬得最快,最有成就,連我爸爸偶爾想起,都說很可惜沒有延攬他到公司上班。」

    朱佩絲從一開始就很納悶,星月憑哪一點吸引許祥煙?

    星月,人如其名,就像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每天都存在著,但是,又有幾個人會認真地去欣賞、去吟詠?

    月兒圓如盤、彎如鉤,姿態變化萬千,她不夠美嗎?星光閃閃在天際,不夠耀眼嗎?不,她們的美麗、耀眼已有太多的詩人歌頌詠歎,奈何時光轉換至今,有許許多多更炫目更艷麗更刺激的人事物充塞填滿了凡夫俗女們的耳目。相形之下,星月,顯得平凡了。

    但星月不孤,自有同好者來欣賞、來吟詠,來挖掘她的美麗。

    許祥煙從她剛進校門不久,便盯上了這位小學妹,開學後三個月,兩個人已是大家公認的一對。連校花都暗示對他深有好感,許祥煙到底看上賀星月哪一點?他笑對死黨們說:「星月,人如其名,美得耐人尋味。」

    當年,他大四,是學生會長兼電腦社社長,風頭很健。畢業後當了一年十個月的預官兵,早在學生時代就有大公司要延攬他,退伍後他卻進入外國銀行的外匯部門上班,年紀輕輕已是月入十萬元以上的高所得者,羨煞一班同學。連帶的,賀星月也沾了光,算是釣到大魚啦!

    「不是我要瞧扁你,星月,許祥煙能愛你至今沒有變心,你真該到你爸媽墳前上香,感謝他們在天之靈庇佑你。」朱佩絲因為靠山硬,有時不免刁蠻些,說話不懂得保留。「學生時代環境單純,其愛也純純,一旦走進成人社會,價值觀、愛情觀都會隨著心境改變,而他始終沒變,這種男人值得好好珍藏。」

    「我有同感。」星月的神情柔和而坦然,美麗的唇角綻放一朵幸福的笑容。「他是那麼的優秀,學生時期便是令師長們為之側目、激賞的風雲人物,當他來向我這個土包子新生表達追求之意時,我真是受寵若驚,壓根兒沒想過要拒絕,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幸運之神終於眷顧到我了。交往一段時間後,我也曾問自己,能夠吸引他多久?我大一,他大四,畢業後當兵期間不會發生變化嗎?我可以肯定自己不會『兵變』,但很快的他進入社會開始上班,而我仍是單純的女學生,他不會拿我和漂亮時髦的女同事相比較嗎?我的心也曾潮起潮落般的起伏不定啊!幸虧祥煙生性篤實,我們終於通過層層考驗,這才萌生結婚的意願,雖說早了一點,但祥煙是獨子嘛,他母親暗示過好幾次了,所以,呵……沒辦法嘍!」愉悅的笑聲毫不掩飾那叫人嫉妒的幸福。

    「嘴裡說沒辦法,其實心裡高興得要命。」朱佩絲忍不住刺刺她。

    「別淨說我,你不也一樣,趙公子對朱二小姐的癡心也是有目共睹的。瞧你一下午無精打采,不就因為趙佑兩天沒來找你嗎?」

    「誰稀罕那個花花公子!」朱佩絲沒好氣地翻了一個白眼。如果她不是朱宗烈和駱以晴的女兒,趙佑會對她死心塌地嗎?這些世家子弟,追女人個個有一套,但說到婚姻大事,算盤打得比守財奴都精。  思及此,她不禁要羨慕星月,至少可以確定許祥煙愛的是她這個人。星月的父母在她高一時就雙雙死於空難,叔叔嬸嬸用她父母的賠償金栽培她至大學畢業,也算仁至義盡了,從今以後,她依靠的只有自己,當然,還有許祥煙。

    做了五年朋友,星月不是不知道她的心病。

    「朱朱,趙佑對你是真心的,你『以偏概全』對他並不公平。」

    「你怎麼知道他是真心的?他挖心出來給你看了嗎?」

    「你怎麼這樣說呢?」話不點不明,星月柔軟的聲音變得嚴肅。「你怕人家愛的是你家的財勢,而不是你這個人,難道趙佑就不怕嗎?你們兩家可說門當戶對,誰也沒高攀誰。我真不明白你這種心態,是對本身太自信,還是太自卑?」

    朱佩絲神情黯然,無言以對。她能對星月說嗎?在條件不如她的朋友面前,她可以是驕傲而自信的;但在與她同一水平的人面前,她難免要自慚形穢了。在男男女女都野心勃勃想辟出一番事業的此世紀,她別無專長,有的只是年輕、貌美和家世。

    歲月無情,年輕、貌美何足恃?家世再好,也是父母所給,到底有什麼是她可以掌握的?

    父母和兄姊對她只剩下一個期望:釣一個金龜婿,保障自己這輩子不會餓死,閒餘去學插花什麼的,以免無聊死。

    閉門自思,也覺得可恥呢!  即使一次也好,朱佩絲最大的心願竟是讓父母和兄姊對她刮目相看,可以很驕傲的和他們平起平坐,大聲地說話。

    她不曾邀讓星月到朱家大宅坐上一坐,就是不想讓星月發現她在家中的地位僅高於傭人,她的憂鬱、苦悶不想讓星月知道。

    她只能說:「趙家男人有收集姨太太的嗜好,趙佑的爸爸有大小老婆四名,大哥、二哥在外安置小公館,這都是公開的秘密,五個兄弟姊妹卻有三個母親,關係如此複雜,這種家庭,我媽都不放心我嫁進去呢!我這個人就像我大姊說的,胸無大志,腦容量也小,只能嫁個正直可靠的丈夫,遇上趙家男人,準被小老婆欺負死。」

    她說的無奈,星月卻覺得好笑,那種生活圈子裡她太遠,感覺不到真實性。

    「我看趙佑滿老實的,不像那種人。」星月有感而發。

    「沒必要拿自己的一生作賭注吧,我又不愛趙佑。」

    「這倒是。」當事人既然不愛,旁觀者也無話可說。

    趁著客人少的時候,星月起身給盆栽噴點水,讓它們鮮活起來。

    一杯「微酸的等待」愈喝愈無味,冰塊加太多了吧,朱佩絲無聊的空想著,一手支起下巴,望著窗外,似乎在等待什麼?!不一會兒,收回視線尋找星月的身影,她輕快的腳步隨著店內音樂的節奏起伏,朱佩絲好生奇怪著:「為什麼每天見到她都是一副快活的樣子?她沒有父母,沒有家產,沒有任何靠山,怎能一直都這樣快樂呢?當然啦,她有許祥煙,對人生未來的藍圖有了一定的概念,心定則神清氣爽,怎能不快活呢?」

    她不由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像賀星月這樣沒條件的女孩都可以活得比她驕傲且自信,那她到底算什麼呢?

    「朱佩絲,你要永遠做一個失敗者嗎?」他在心田畫上老大一個問號。

    賀星月回身恰巧捕捉到她的凝視,回以一個詢問的眼色。朱佩絲把頭轉開,夕陽的紅光襯出她臉部側面的輪廓,鮮明但隱含陰鬱的色彩。

    她每天下午來店裡枯坐,只為了引不起她興趣的店務嗎?還是在等待生命曙光的乍現?

    窗外,一群年輕女孩正以張揚的步伐經過,有的極出色,有的平凡,但一色的年輕,不出二十歲,個個昂首笑鬧,肆無忌憚。

    朱佩絲走到賀星月身旁說:「你那個未來的小姑又帶人來吃白食了!本來嘛,她要耍闊,想在同伴間出風頭充老大,都是她的事,但也得自己有本錢才行,老是拿你做冤大頭,太過分了!我在這裡看了生氣,先走了。」

    「對不起!朱朱,她所消費的從我薪水裡扣……」

    「別傻了,她一個禮拜來上兩次,你吃得消?而且,老朋友了,我也不在乎這點損失,你別放在心上。」

    朱佩絲委婉的叫她別在意,由後門走了。

    賀星月正感歉疚,以許茉莉為首的五名女孩推開敞亮的玻璃門進來,連同青春朝氣和熱鬧氛圍一起帶了進門。  她們在一張圓桌前坐定,自有服務生送上茶單。

    許茉莉是時下所謂的「新新人類」,外表的成熟度遠超過心智的成長,「只要小姐我高興,喜歡怎麼樣就怎麼樣」是其心態,加上耀眼靚麗的外表,走到哪兒,自然而然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久而久之,教一名十九歲的女孩想不驕傲也難。

    她也很懂得引人注目,在濛濛雨絲的日子裡,一襲鮭魚紅的輕便短裙洋裝和寬鬆舒適的外套,十足法國情調。

    「你們想吃什麼儘管點,這家店是我哥投資的,我算是半個主人,所以我請客。」在其他四女嬌聲歡呼下,茉莉神情得意地看向未來嫂子,竟有邀功之意。她為「仲夏茶座」帶動了人氣,不是嗎?

    賀星月可笑不出來。多少次了,茉莉帥氣的在同伴面前用「簽帳」方式揚長而去,只有偶爾一兩次,她自己一個人來,作勢取出錢包要付帳,看在她是許祥煙所鍾愛的小妹份上,星月哪好收錢?

    原來,茉莉一直當「仲夏茶座」是許祥煙所投資,是她許家的。這太過分了,她向許祥煙借貸是事實,但投資者是她,她才是老闆。

    這當中的差距,聰明如許茉莉,不可能不知道。

    說穿了,恰好印證了一句老話:狐假虎威,拿著雞毛當令箭。  她仗著自己是許祥煙鍾愛的小妹,仗著自己是星月未來公婆所寵愛的小女兒,欺定了星月不敢未過門就先得罪她這個小姑。

    賀星月是保守、傳統、守本分的好女孩,總是努力做好自己該做的事以博取別人的肯定和讚美,許祥煙就是欣賞她這一點,他的父母也看出她會是個好媳婦而不去計較她的出身,星月自信能做好許家媳婦,唯獨這個小姑,任性自私卻又備受寵愛,讓星月有時很難做人。

    讓星月為難的正是茉莉的虛榮心,因為這家店的大股東其實是朱佩絲,茉莉應該為她想一想,不要叫她在朱佩絲面前難做人。零用金不夠,就別打腫臉充胖子!而事實上,茉莉每個月從父母兄長身上敲得的零用金,比起她以前靠叔叔每個月寄來的生活費都多,茉莉不過是想從她這裡省下一筆治裝費。

    她可以代茉莉付賬,但要支付到何年何月呢?就像朱佩絲說的,她吃得消嗎?她可是領薪水過日子的人哪!

    「茉莉的虛榮心是一個無底洞,我不能把她的胃口愈養愈大。」賀星月苦惱的暗自思量。起先兩個人來,後來三個、四個、五個,許茉莉簡直是吃定她了。有種人很會看風向,專門「軟土深掘」,一旦有恃無恐就會得寸進尺。

    聰明的許茉莉,在家裡是個愛撒嬌,偶爾使使小性子的好女兒、俏小妹,是許祥煙得意的美麗妹妹,她分明吃定了星月不敢開罪她。  她曾向許祥煙提出這個困擾,他倒很爽快地掏出皮夾子,叫星月自己結賬,弄得氣氛尷尬,活像她有多小心眼似的。

    難不成她真不敢得罪茉莉?倒也不是,只是她討厭將問題複雜化,弄得自己難以處理,所以一想不愛和人起衝突。

    就是這種個性使她在公司上班老是吃虧,所以朱佩絲一提議要開店,她沒考慮太久便辭工回家當老闆。

    「真是傷腦筋啊!不讓茉莉受點小挫折,她一輩子吃軟怕硬。」

    星月決定了不再姑息縱容,交代會計幾句話,避出去吃晚餐。

    等茉莉照往日要簽帳時,會計推托老闆不在,她不能作主。

    「那你叫賀星月出來啊!」茉莉不耐煩道。夏裝上市,她忙著採購了今夏流行的白色POLO衫、彩虹色調短衫、鴨黃色低腰裙,再買一雙相配的涼鞋和一個銀色背包,用去一萬多元,皮包裡剩下不到一千元,不夠付帳。

    「賀小姐有事出去,交代說打烊之前才回來。」

    「她要走之前沒跟你說我是誰,要讓我簽帳嗎?」

    「沒有。」會計裝傻搖頭。

    許茉莉恨恨的跺了一腳,美麗的臉上佈滿寒霜。

    「小姐,請你們付賬,一共是一千二百八十元。」

    最後,五個人湊出茶點費。

    「哼!她存心要讓我沒面子,叫我下不了台。」茉莉氣得手抖。

    「算了啦,茉莉,又沒多少錢。」一個瘦高的女孩聳了聳肩,不以為這有什麼好氣的。愛出風頭的許茉莉在同學間的風評並不是很好,她跟來不過想打發時間。

    「就是因為沒多少錢我才氣,她居然對我這麼吝嗇!」

    會計小姐有帳可收,其它一概不予置評,只是對茉莉離去的身影搖了搖頭,只因茉莉不服輸的留下話:「你告訴賀星月,她今天故意整我,我一定要讓她好看。」她老早就瞧賀星月不起,覺得俊逸優秀的大哥值得匹配更好的對象,只因礙著大哥的面才對星月客氣。賀星月對她百依百順討她歡喜便罷,否則,有她好看的!

    她愛面子,星月卻在同伴面前削她面子,她無論如何忍不下這口氣。  回家向大哥告狀,賀星月裝傻,表示她根本不知情,還大方的要給茉莉零用錢,讓許祥煙轉怒為喜,卻教茉莉暗生警惕心:原來賀星月也會扮豬吃老虎,過去真是太低估她了。

    「萬丈深淵總有底,唯有人心不可測」,一件小事情,在局外人眼中或許微不足道,卻可能使當事人的內心產生巨大的變化。

    以往,茉莉根本沒把星月放在心上,覺得星月對她不具威脅性,今日方知大哥竟會聽信星月之言而忘了她生受的委屈。

    賀星月已經威脅到她了,這種威脅性將與日俱增。

    ☆  ☆  ☆

    「我說一切到此為止了。」她不慍不火,卻教人感受到他的氣焰萬丈,彷彿他是一個君臨天下的王者。

    「元正則——」藍媚笛恨得牙癢癢,卻又割捨不下對他的癡心與崇拜。午後日光斜照在她的面頰,晶瑩華彩,芳姿正盛。

    當初,她不顧家人反對,投入絢麗浮華的演藝圈,唱歌不成,演戲又礙於外形,只能演一些情婦、外遇的騷包角色,永遠挑不起大梁,收入有限,雖然也拍過寫真集,客串過模特兒,但始終沒大紅過,開銷卻很大,收入不敷所出,乾脆把心一橫,傚法幾位波霸前輩,進駐大酒店當公關,名片捐出來是個經理,其實葫蘆裡賣什麼藥,識者皆知。但畢竟曾是明星,在酒店裡是紅牌角色,就在酒店宴會上結識元正則,耗費好大一番心思才當上他的情婦,這個月恰巧滿一週年。  做情婦只要挑對肯花錢的大爺,那絕對是名流宴會席上最光彩美麗的花瓶,出盡風頭,私底下的生活享用也不比有錢少奶奶差,況且,能當上元正則的情婦,就是打響知名度最快的辦法。

    而且,老天,他真是令女人神魂顛倒!五官突出,濃眉大眼,身形魁梧,在每一方面都是個大人物。

    從一開始,藍媚笛就很有自知之明,只要當他三年情婦就撈夠本了。雖然傳開元正則身邊的女人從沒斷過,最長的記錄是九個月,但她又自信好歹當過兩年明星,容貌艷美,身材一流,又有些知名度,最少能吸引住他三年。

    而今,才一年,他便提出分手。

    「你怎麼這麼自私、這麼無情?」藍媚笛作出傷心的姿態,接著道:「想想我們在一切的日子多麼美好,我相信我帶給你許多其他女人不能帶給你的快樂,使你貧乏無味的婚姻生活變得多彩多姿……」

    元正則除了撇撇嘴,一臉嘲弄之外,沒有其他反應。

    跟他在一起的女人,每一個都自以為帶給他莫大的快樂,需索無度的向他要珠寶、要名車、要房子或公寓,他向來慷慨,評估這個女人的價值而施捨,藍媚笛稱得上手腕厲害,撈得最多,但也就到此為止。

    她看他遲遲沒有答話,就向他走了過去。他靠在一張華麗的法國椅子,神情十分冷傲,同時也迷人到極點。  光看她對於佈置房間的品位,已失去使他迷戀的本錢了。

    「正則,我相信你對我是有感情的。」她的目光含媚,鮮紅的嘴唇挑逗似的噘著,表現出她最野艷的一面。「人家都說,你不跟同一個女人保持長久的關係,是因為你怕愛上女人。如今你想和我脫離關係,不就是你已對我動心,怕自己會愛上我嗎?」

    元正則笑了,他很少笑,所以他的笑容看起來總好像在諷刺什麼似的。

    「你和我有什麼『關係』?」

    「你不是明知故問嗎?眾所周知,我是你的女人。」

    「錯了。你只是我的床伴,偶爾吊在我臂彎上的交際花,你賣、我買,純粹是交易行為,不要自個兒往臉上貼金,太不識相。」

    「你……」

    藍媚笛咬緊牙關,內心有一股衝動,要他去死,要他滾蛋。

    可是貪婪機伶的本性卻告訴她,得罪這個男人,得罪有名的黑豹子,非但拿不到分手費,連這圈子都待不下去。

    她不希望、也不敢惹這個既吸引她,又能抬高她身價的男人,即使有一萬個不甘心,也只有暗自飲恨,獨自療傷。

    黑豹一旦動了凶性,吃人可是不吐骨頭。

    「正則,」她傷心的喚著,嘴角向下撇,一副要落淚的模樣。「沒想到你的心腸這麼狠,早知不能和我常相廝守,就不要讓我愛上你,你知道,我一直在愛著你啊!今天你突然說要分手,教我以後的日子怎麼過嘛!」

    元正則冷冷地笑起來,他黑亮的眼睛似乎能看穿一切,情緒絲毫不受影響。

    「以前沒有我,你一樣過得很好。」

    「那不同,未嘗過天堂滋味的人自然不嚮往天堂,而這一年來我已習慣有你,噢,正則,你叫我如何忍受沒有你的日子啊!」

    「我開始不耐煩了,媚笛。」他揶揄地牽動嘴角,顯然把她的偽裝做作都看透了。「甜言蜜語對我發生不了作用,眼淚更打動不了我,你這樣子只會惹煩我。」女人口中的情愛,根本激不起他任何反應,只感到可笑。

    她不安地扭動一下身軀,希望他注意到她薄紗衣裙下的姣好體態,這可是讓絕大多數男人垂涎欲滴的一***寶。

    他還是冷笑。「你心裡清楚得很,憑你的美貌和手腕,要再找一個替你負擔生活費的男人,根本不困難,當然,要找到像我這樣慷慨的男人是不可能,但只要你不太貪心,依然可以過著坐享其成的生活。」

    「你明明知道我貪圖的不只是你的財勢……」

    「夠了。如果有什麼是教我痛恨的,那就是謊言。」

    她看見他滿臉儘是輕視的表情,覺得他似乎要把她給踩在腳下,而她根本不可能反抗他,甚至還依順的舔他的腳趾頭。

    這世上怎會有這種男人?能夠教女人拋卻尊嚴,一心一意只想討好他,付出所有只求換取他的一絲憐惜。只因他英俊、魁梧、有男子氣概,並且富可敵國?不錯,這就夠了,況且,他擁有的並不只是這些表面上看到的。

    藍媚笛從來就沒有瞭解過他,事實上,只要給她足夠揮霍的金錢,她很樂意做個白癡型美女,雖然她也有很精的一面。

    而顯然的,元正則看她不比一個大草包有價值多少。

    往好處想,她是一個成功的人,因為她把自己的工作做得很「像」,做一行像一行,將情婦這個角色扮演得恰如其分。

    有哪一個做情婦的人能得到金主的誠心尊重?像個花癡,不被尊重,才叫守本分的情婦,方便金主喜新厭舊,隨時可以棄如敝履。

    可她是人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女人,被人輕視、視若無物,如何不憤慨難耐、黯然神傷?

    那麼乾脆有自尊一點,將他一腳踢開好了?!

    「做情婦還顧全自尊,乾脆洗手不幹算了!太要自尊,鐵定是賠本生意。」藍媚笛老早對自己做了良好的心理建設。

    反正,這輩子注定要做個拜金女郎。

    留下一張足夠半年生活費的支票,元正則輕輕鬆鬆的走出了她的生命。很滿意她沒有來上尋死覓活、死纏爛打那一套,她不過是他生命中的一件小插曲,他也只是她生命中的一段,彼此清楚本身的地位,好聚好散,畫下圓滿的句點。

    只是,藍媚笛心中的惱恨卻騙不了自己,她竟然只值元正則眷顧一年?

    她這麼一個在外表上堪稱完美的女人,竟然如此廉價?

    其實,元正則從不在她的豪華公寓裡過夜,甚至很少待過兩小時,但至少她的心是很篤定的,以為好日子還長著呢,所以也沒認真地為自己打算過。一旦過慣了不工作的日子,想重操舊業便感厭煩。當情婦,只需看一個男人的臉色,重回酒店,卻需看許多男人的臉色,元正則若有一絲憐惜,不改替她安排往後的出路嗎?可是他沒有。

    一個男人既然教女人放棄原本謀生的技能,不就應該負責她往後的生活嗎?可是,元正則卻不在乎地說斷就斷,一走了之!藍媚笛恨恨地想著。

    「元正則,你太無情了!總有一天,我要你栽在女人手上。」

    ☆  ☆  ☆

    元正則從來不是瀟灑多情的男子,他極端自私。

    事實上,一個人富有到某一程度,不管他的行為過麼怪異、不合情理,總是很容易被原諒,覺得不過是富人的怪癖之一。

    出國三個月回來,聽到有關藍媚笛的一折消息是:她已被「娥眉俱樂部」的老闆歐陽夫人延攬,加入旗下「薔薇十八」的行列,成為政商屆最高價的十八朵交際花之一。

    元正則輕蔑的瞪著他的公關童寶山。「她成嗎?歐陽夫人的眼光大不如前,竟看不出她的膚淺,欠缺長久價值。」

    童寶山永遠維持他的招牌笑容。「女人的巔峰時期能有幾年?我倒覺得歐陽夫人眼光不差,目前正是藍小姐最盛名之時。」

    他的「意有所指」贏得元正則一記側目。

    童寶山是少數敢和元正則開玩笑的人,兩人的關係是上司下屬,也是朋友,說親密點,則是郎舅。童寶山的同父異母姐姐吳貞良是元正則的妻子,他是不被吳氏家族所承認的私生子,元正則卻喜歡他,認為他是吳氏家族中唯一讓他看得順眼的人。當然,童寶山不姓吳,光這點就夠令他滿意了。

    「要不要先回家一趟?」身為公關,有時候也要提醒老闆注意一下家庭形象。

    「老婆長年住在娘家,有什麼好看的。」

    「可是……畢竟是夫妻啊!」眼見夫妻如陌路,他不免唏噓。

    「她有一群三姑六婆陪著,有一個貴婦人頭銜,無需盡夫妻義務,永遠做她的吳氏公主,這在她可是最圓滿的生活形態,你大可不必替她傷春悲秋,教她看了反而莫名其妙。」元正則不屑的一瞥童寶山,實話實說。

    吳貞良有一張我見猶憐的絕美臉龐,當她燦爛微笑的時候,令人聯想到「完美」。她高貴的家世是每個有身價的男人夢想可以錦上添花的最好嫁妝,當她遵從家人安排嫁給元正則,每家報紙所刊登的賀詞不外乎是:珠聯璧合!佳偶天成!

    她天生是個大家閨秀,也是名女人典範,但可悲的是,吳貞良不會做妻子。

    她害怕接近她的丈夫,他不是她心目中溫柔體貼的白馬王子,他太剛強、太冷靜,且需索太多,一切的一切都令她難以忍受,所以,當她懷孕卻不幸流產,被接回娘家修養身子,從此便順理成章的待下去,以身體不適為由拒絕回丈夫身邊。

    她本來就有許多阿姨、堂表姐妹相伴,一起逛街旅行或出國採購,日子再舒心也沒有,又有一堆親兄弟、堂表兄弟護花,無憂無慮的揮霍著幸福,她喜歡這種生活,也習慣於這種生活。她的妹妹們也勸她不必內疚,反正她已嫁為人婦,有了正式的名分,只要她沒有紅杏出牆,任誰也無權責怪於她。

    元正則一個月去看她一兩次,彼此相敬如賓。

    他不過問她花多少錢買一件只有穿一次的晚會禮服,她也不過問他花多少錢養一個下賤女人當情婦。她完全得知他的風流韻事,社交圈裡素來藏不住秘密,自有人提供她一切情報,而她根本不在乎,從來不把那種女人瞧在眼裡,自不會為此神傷。

    吳貞良只願永遠當個無冕公主,在宴會上受人奉承,被人追求,享受眾星拱月的幸福感受,卻無需忍受和男人上床做那件事,她極其厭惡。現在好了,她是元正則的夫人,男人只敢仰慕她、追求她,卻不敢有進一步的要求。

    社交界的名流紳士盛讚她的貞節如聖女,因而更加愛慕她,莫不期盼自己的妻子也能傚法吳貞良,因此無形中更加提高了她的地位。

    擁有這種老婆,對大多數男人而言是一場災難,對元正則來說卻是一種方便。

    他從來就不認為男人只該擁有一個女人。

    他權勢顯赫的模樣,讓一半女人崇拜他,也讓另一半女人畏懼靠近他。

    童寶山不想規勸他,一個人活到三十三歲,生活習慣、心性人格、思想觀念,差不多都已定型,除了生活習慣會伴隨年齡、環境而作調整,基本上,到死都是這副調調了。

    何況,這也沒什麼不好啊,世上多了這樣一個人只會更加多彩多姿,童寶山對他只有崇拜,沒有誹謗。

    「你走後,新聞界可寂寞得多。」

    「關我屁事!那些『挖糞專家』離我愈遠愈好。」

    「既然你不在意,我不妨多告訴你一些。有幾家小報、雜誌訪問藍小姐有關於你們分手的始末,藍小姐表示要為自己的前途多設想,不得已只好主動向你提出分手,她對你突然出國感到心疼與難過,希望你看開些,別再為她傷懷。」

    「這是最新出版的笑話全集?」

    「很遺憾,是事實。你到澳洲農場度假,新聞界找不到你,只好採信藍小姐的說辭,如今,社交圈正津津樂道你終於也有被女人『拋棄』的一天,相對的,拋棄你的女人可真是個幸運兒,不但在社交圈聲勢日隆,幾乎已要壓倒李夢夢、石水晶、張月姬這鐵三角,成為『薔薇十八』的花魁,名流富商爭相要成為其入幕之賓。」

    「有趣。」他的表情卻一點也不有趣,似寒冰封嚴。

    童寶山卻意猶未盡,把聲調提高了一點:

    「歐陽夫人過兩年要做五十大壽了,她不止一次聲明將於五十歲退休,移居歐洲定居,到時將從『薔薇十八』之中挑選一位繼承人。想想,藍小姐選在此時加入其旗下委實十分精明,她只需在兩年當中討得歐陽夫人的歡心,不是不可能壓倒鐵三角,一躍成為『娥眉俱樂部』的女王。」吐口長氣,搖搖頭又笑道:「女人啊,只要先天條件傲視群倫,就是比男人容易改變自己的命運。」

    元正則嘲笑他:「你可以去變性!做女人挺適合你,你極其饒舌,喜歡收集小道消息、花邊新聞,況且,長相也夠美。」

    童寶山的嘴唇抿成一線。「我們曾約法三章,不許拿我的外表做文章。」

    「你也和我約定,不過問我和女人的事。」

    「OK!我們休兵。」

    童寶山深知不可能叫元正則退讓,元氏字典裡沒有「退讓」兩個字。話鋒一轉,指向與他切身關係的事:

    「藍小姐向新聞界發表不實的消息,你不反擊?」

    「愈理她,新聞炒得愈大,只會便宜她更加出名。新聞的效力最長不過一個月,任何人想功成名就,要緊的還是本身擁有雄厚的實力。」

    童寶山就此打住,點到為止。

    元正則此時此分此秒心裡想得卻是另一個女人。

    那天,從藍媚笛的公寓出來,心情畢竟滿複雜的,他需要獨處一會兒,讓車子在後面跟著,一個人走在天母大道上,不知怎地,拐進一條可以通車的巷道,推開一家茶店敞亮的玻璃門——他沒想過有一天他會走進去的地方。

    「一個很平凡的女人。」他嘴角微彎,是每回尋覓獵獲物的特有表情。

    童寶山回視他。「你說什麼?」

    「明星、蕩婦、交際花、大家閨秀,我都厭了。」

    「你又在動誰的腦筋?」

    「這世上可有不令我厭倦的女人?」元正則似問他,更像問自己。

    童寶山沒好氣。「你被女人寵壞了!」

    他哈哈大笑。

    「有意思!女人寵壞我,可是卻沒一個女人值得我寵壞。」

    童寶山懶得助長他的氣焰,沉默以對。

    元正則率直地說:「怎麼樣,想不想看看我三個月前就相中的獵物?」

    他忍不住諷刺道:「怎麼,澳洲女人沒一個夠上你的床,是你飢渴到連家都不回的地步?」心田深處,他對吳貞良有一種面對女神的崇仰。

    「洋女人固然風情好,卻不及東方碧玉的耐人尋味。」

    童寶山可好奇了,怎樣的女人能叫元正則說出「耐人尋味」這等美辭?

    ☆  ☆  ☆

    車到天母北路,元正則先下車,灑開大步來到「仲夏茶座」前,眼前的玻璃門突然大開,衝出來一名年輕男子,差一點撞上他,他人可能正在氣頭上,非但不道歉,右掌推向元正則的左肩要他讓路,只見黑豹眼中怒芒一閃,就要出售扭拖他腕骨,兩名女子由店內追了出來,元正則縮手了,退到一邊去。

    「祥煙!你講講道理嘛!」賀星月帶著溫和的懊惱語氣說。

    「道理?道理就是你看茉莉不順眼。」

    「我沒有,我只是……哎!」秀才遇見兵,有理講不清。

    「祥煙,你別誤會星月。」朱佩絲好心的調解:「你也知道,做生意不容易,禁不起親朋好友時常免費光顧。」

    「我賴賬了嗎?」許祥煙就氣這一點,要代茉莉付賬也不行,什麼道理?

    賀星月不禁繃起臉,決定把話說清楚:「錢的問題事小,重要的是茉莉的心態。她不小了,該學著克制自己的慾望,不要明知做不到卻時常打腫臉充胖子,這是人性墮落的先兆。」

    「你說這是什麼話?」許祥煙氣得想摑她耳光子。「茉莉不過帶朋友來喝幾杯茶,花費不過千餘元,難道她花不起嗎?怎麼就是打腫臉充胖子,嚴重到讓你說一句『墮落』?」

    「她的虛榮心是一個無底洞,她自私的從不為別人的處境設想!祥煙,睜大你的眼睛,茉莉已經被寵壞了。」

    「你的心態才自私可議!我老早跟你說過,我媽生茉莉時難產,茉莉差點死在子宮內,她能活下來是一項奇跡,我們憐她愛她唯恐不及,不容外人欺凌。我早已聲明,不能真心疼愛茉莉的女人不配做她的嫂子!」

    外人?原來她仍是一個外人。星月聞言眼睛張得很大,充滿了深重的無力感。

    「我愛你!祥煙,可是我沒辦法去愛一個只想佔我便宜卻不願付出分毫的小姑。你找遍全世界,也找不到這種偉大的女人。」

    她的心好疲倦,拋下剛訂婚一個月的未婚夫進店內。

    她還敢嘴硬!許祥煙怒氣添膺:「星月變了!沒訂婚以前,她絕不會用話傷害茉莉。」當然,也不會為一點小事就跟他頂嘴,讓他在佩絲面前下不了台。

    朱佩絲熱心的安慰他:「身份不同了嘛!你要看開點,夫妻是一輩子,兄妹卻遲早要分離。姑嫂合得來是最好,若合不來,大不了搬出來自組小家庭。」

    「胡說!我是獨子,有照顧父母和幼妹的義務。」

    「那你只好忍耐幾年做夾心餅乾,直到茉莉出嫁。」

    那種雞犬不寧的景象,光想像就令人頭皮發麻。

    「不行,我要找星月溝通清楚。」

    朱佩絲阻止他。「改天吧!今天你們倆人心情都不好,多言多衝突。哎,其實星月也傻,我跟她說過無數次了,我不在乎茉莉多帶朋友來光顧,因為據我觀察,冷清的時段只要有茉莉光臨,自然帶動人潮,吸引許多人進門來消費,說來茉莉是個福星呢!」

    「哦,你真是這樣想?」

    「是啊!可惜星月太固執,不信這一套。不過,我可以理解她是孤女心結,無依無靠的人,能夠抓住點實在的東西在手中,像金錢啦,心裡才踏實得多。」

    「簡直是小家子心態。」許祥煙雖然同情星月的身世,但她不是有他了嗎?他有自信擔保她一生衣食無缺,難道她並不完全信任他?

    他原本就不太贊同星月開店當老闆,怕心野了不甘回歸家庭做主婦,禁不起她一再請求才拿出資金,想起來真是一大失策。

    「雖說愛情不分階級,但家境相差太遠,婚後才發現彼此間的差異愈來愈深,雙方漸行漸遠,到時情天也難補恨海了。」朱佩絲微微傾著頭,似在對天訴說,有感而發。

    「當然,我指的不是你和星月,而是想到我一位表姊,她上個月剛離婚。為了愛,她勇敢的選擇窮技工下嫁,不到一年,禁不起對方因自卑而憤怒的向她揮出拳頭,付出一百萬的分手費才重拾自由。他曾山盟海誓的美麗愛情,一旦結婚竟成為一道枷鎖,你說好不好笑?」

    許祥煙聽來呆若木雞,若有所思。

    朱佩絲轉身欲進店,卻教倚在門旁的一狂傲男子捕捉住她眼裡既得意又愧疚的複雜心事。

    為了一己之單相思,為了那多年的單戀情結,她忍心背棄友誼。是誰說過,女人之間的友情誠不可靠,尤其碰上三角戀時。

    誰願意永遠當個失敗者?女人哪,沒本事在外面闖出一片天空,只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有人來疼愛,就足以填補空虛。

    男人需要許多東西來滿足,女人卻只要有愛就很容易滿足。

    朱佩絲勇敢的回瞪那男人冷譏的眼神,推門進店。

    見鬼了!他只是一個陌生的男人,又不認識她,怎會對她有所批判?八成是自己心虛。朱佩絲啊朱佩絲,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有意思,呵,有意思。」元正則的嘴角彎起一抹殘酷的笑意,目中無人的走過許祥煙身旁,走向等待他的勞斯萊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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