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明眸大小適中,多數時候清澄如水、柔光盈盈,言若濤沒想到她盛怒時也會目露凶光,頗具威勢。
從一踏進大門,她便緊跟在他後頭,用迫人的眼神盯著他不放。
和言若濤有著遠房親戚關系的言玲,原本還斜臥在沙發上,一瞧見苗頭不對,便急忙關上電視,放棄正欣賞到一半的光碟影片,逃回客房去也。
言若濤不置一詞,直接走回臥房,蘇-衣亦步亦趨地跟著,繼續用她的眼神“殺人”。
“你以為你不說話就沒事了嗎?我問你的話你聽見沒?”她推了一下他的肩頭。她的手勁還真是不輕,比她高上一截的他,身體仍不免往前傾了些。
他轉身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然後動手拉松領帶。
“你這樣是在姑息養奸你知不知道?一億可以做多少好事、救助多少貧病交迫的人你知不知道?為什麼要把錢花在那種人身上!”她又推了他一把。
“-衣,我是為了你,不是為了蘇新。”他無奈的閉了閉眼,解開襯衫的鈕扣。
“我不需要你為我這樣做,你聽清楚了沒?我不想成為你的麻煩制造機,你明天就跟姓金的說,這個交易不算數,你不會給他這筆錢!”她幾近嘶吼。
“在我心裡,你比一億還值錢,只要你能開開心心地過日子,我願意付任何代價買你的幸福,你永遠不是麻煩,別再鑽牛角尖了!”他有些動氣了,這個女人竟與他如此生分,他為她做的事沒有一件能令她眉開眼笑的。
“讓蘇新那種人得意我不會開心的,他活該被他們剁成肉醬我都不會掉一滴淚!”她眼眶含淚,直喘著氣,憤怒使她腦袋發脹、全身發熱。
他脫下襯衫,歎了口氣。“在他被剁成肉醬前,你能完好如初的站在我面前嗎?姓金的不是什麼善男信女,能用錢打發掉的問題都不叫貴。”
“蘇新害了那麼多人,我不會原諒他的!今天要不是去吃這餐飯,你根本不用-這混水!”她握緊兩只拳頭。
“-衣,你以為我這些日子將你帶上帶下的是為什麼?我知道他們遲早會盯上你,找上門來,為了一勞永逸,干脆讓我和他們解決這件事,你就不必再擔心受怕了。所以今天這個場面是我預想得到的,並不是禍從天降。”他走到衣櫃前,將內衣脫去,拿出換洗衣物,裸背上的傷痕已淡化成粉紅色,在黑膚上有些顯眼。
“你說什麼?你是故意的?”她跟過去,氣急攻心讓她對他的裸裎視而不見。“言若濤,你要這麼有本領,何不去參加國際戰俘營救隊?起碼對世人而言那還比較有意義!”
“蘇-衣——”他猛然轉過身,繃著臉湊近她。“你最好適可而止,別以為我愛你就得容忍你的蠻不講理,有沒有意義我心知肚明,不必別人告訴我——”
“我就是無理,你現在才知道嗎?後悔了吧?把錢花在我們這種人身上,會讓你半夜睡不著覺的,明天就去和姓金的說清楚,聽到了沒?”她沒有退縮,氣勢比他更凌人。
他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轉身走向浴室,她不放棄的追上去。
“言若濤,你別以為不說話我就會罷休,我絕不會——”她的腦門匆地撞上他硬實的胸肌,登時頭昏眼花——他竟冷不防地回過身,像堵牆般地站在她面前。
“干什麼你?”她揉揉發痛的鼻尖。
“洗澡!沒時間聽你羅唆!”他冷著一張臉,當著她的面解開褲頭,褪下長褲。“不過我不介意讓你站在旁邊看我洗。”
“你——”她惱羞成怒,進而怒火中燒,憤憤地抬起右掌,用力往他肩頭一擊。“你以為我怕你啊!你今天沒給我一個答案就別想洗——”
他踉蹌地往後退了兩步,小腿撞及浴缸邊緣,一個重心不穩,“咚”的一聲,整個人朝後跌進空的按摩浴缸裡。
她驚叫了一聲,下意識地趨前攫住他的手臂想拉起他,他趁勢反手捉住她的手腕,用勁一扯,她纖細輕盈的身子瞬間栽進他懷裡。
“你自找的,沒事淨拿我當靶子打——”
他制住她兩手,將她反過來壓在身下,騰出一只手打開水龍頭開關,水花如雨絲般驟降在兩人身上。
“你干什麼?言若濤,你滾開——”她驚異的想爬起來,不停落在臉上的水陣糊了她的眼,她完全撐不開眼皮。
“清醒了吧?等你想清楚我就讓你起來。”
她撇開臉,想躲開源源不絕的水勢攻擊,身上的衣裳瞬間濕透,她又氣又急,就算“練過”的身手也推不開他那壯實沉重的軀體,她心念一轉,突然大喊,“我想清楚了,把水關了,讓我起來!”
“你確定?”她有這麼容易屈服?
“我確定,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我不該不識好人心,你快放了我,你壓得我好難過——”她聲調放軟,蠻氣全失。
他勾起唇角微笑,撐起上半身,將她拉起坐直,回頭將水關掉。
她拼命抹去臉上的水痕,甩了甩濕透了的厚重發絲,揩去遮住視線的水珠,她咬著唇,抑制蓄勢待發的火氣,等看清楚眼前的景物時,她突地一愣。
他目不轉睛的瞧著她,用一種迥異於前的目光,沿著頸子到她的胸前——被水浸濕的單薄白色外衫,將底下那層粉藍色的內衣昭然若揭的顯現出來,濕重的衣裳緊裹住她起伏的線條,不斷有水珠順著頭發流到她的胸口,讓他喉頭一緊。
她拂開頰邊的發絲,順著他的視線朝下一瞄,她驀地抬頭,與他逐漸加深的眼眸相對,她耳根生熱,反射性地舉起拳頭,朝他面龐揮去——
“找死——敢用水噴我——”
她的拳頭落在他有備而來的大掌中動彈不得,他嗤笑一聲,將她兩手反扣在頭頂,再次用身體的重量覆蓋住她,綿密的吻落在她的臉上、耳邊,她完全沒有反抗的余地,掙扎的身軀助長了他眸中燃燒的火焰,他將大手探進她濕衣內,掌握住令他心跳加快的柔軟,她驚叫一聲,“言若濤,你放手——”
“不放,你是個放羊的小孩,老用拳頭對付我——”灼熱的吻在她頸項上肆虐。
“我不打你了,你快放開,我是說真的——”他的手肆無忌憚的在她濕滑的肌膚上游走,讓她泛起陣陣顫栗。
“我不想放開了,-衣——”呼吸聲變急喘,手指熟練的解開她的衣扣。
“你昏頭了,這是浴室——”他的狂野令她驚駭。
“浴缸夠大——”溫涼的肌膚沒有隔閡的貼觸。
“你不是要洗澡嗎?我讓你好好洗,你讓我出去——”她奮力地扭動著,該死的言若濤開始讓她意亂情迷。
“我們一起洗——”
他吻住她的唇,封住她再也說不出口的抗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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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睜眼,就知道夜未央,淡淡月色斜灑床頭,冷熱適中的空氣裡,只有她一個人的呼吸聲,直覺他不在同一個空間內,因他的體魄總能散發出一種熱度張力,很難忽視他的存在。
纖足踏在質地細致的木地板上,雙腿微顫,她早該想到的,他本來就不是什麼謙和有禮的男人,當然在床上也別想他溫柔相待。她忍著全身異樣的不適感,在月明星輝中尋找他的蹤影。
推開房門,仍是一室的闃暗,寂靜無聲到令她升起莫名的懼意,她一向怕黑,今晚如果不是他在身旁,她絕對需要一盞夜燈入眠。
客廳的左翼角落,有一方光影流瀉而出,是從半掩的門縫裡透出來的,她跟隨光的指引,踏進那方光圈裡,熟悉的交談聲平穩的傳出,她側耳傾聽,流利的美式英文在靜夜裡回蕩,競出奇地令她心安,不名的憂悒慢慢地沉澱了。
他坐在書桌前,對著話機邊振筆疾書、邊提出問題,一旁的印表機不停在運轉著,成疊的資料堆積在桌面,他未見半分倦意,在台燈溫潤的光線籠罩中,露出他難得一見地專業肅然的神情,那樣不見溫柔的側臉,卻讓她心折。
她癡癡地佇立在門外,凝望著這個強悍介入自己生命的男人,隔了八年,她第二次出現想就此安定的念頭,她心中微感驚異,是肌膚之親讓她軟弱了嗎?還是他無所不在的強勢給了她安全感?
他掛上電話,忽然瞥見門畔呆怔地望著他在神游太虛的她,打從心底漫起一股溫熱,他對她勾勾食指,她回過神來,輕巧地走近他,俯視他清亮的眼眸,不發一語。
“十二點半而已,怎麼不繼續睡?你不累嗎?”他兩手放在她腰問,隔著一層棉衣感受她的纖細。
她的身子出乎他意料的纖細,像嫩葉般仿佛一折即斷,練過武術的身子肌理堅韌,恰到好處的豐潤裹住細瘦的骨架,她不是妖冶十足的女人,卻使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融進她體內,牽引出她不輕易盛放的媚態。他甚至沒有對她施以溫柔,狂放得讓她幾難承受,奔亂的血液不斷催動他的情欲,他想徹徹底底、毫無保留的擁有這個女人,她的不確定性使他失了控,他知道這一夜她沒有嘗到性的美好,她是在放縱他。
她的面容添了幾許蒼白和疲累,是察覺到他消失了才醒來的吧?她開始在依戀他了嗎?
“你還在和美國的研究室聯絡?”她溫柔的問。
“嗯,偶爾還是要遷就他們的上班時間。”他將臉埋進她的胸脯,讓她的體味沁入心肺。
“我幫你。”她捧起他的臉,在他唇上印下涼涼的吻,接著蹲下身,將列印文件拿起,整理好,坐在他身旁一一過目。
她寧謐的五官似乎有圈瑩白的光暈,和從前在辦公室的戰戰兢兢、戒慎恐懼有些差異。她盔甲盡卸,不再武裝後,整個人浸浴在淡色柔光裡,他希望他帶給她的就是這種永恆堅定的力量,也希望從此得以牢牢的掌握住她。
“你們開始在做奈米晶片嵌入的實驗了?”她替他收發過幾次電子郵件和傳真,對一些陌生字眼也略有概念了。
“才剛找到志願者。”
“多有趣的事!難怪你捨不得放棄,那是多麼神秘的領域,可惜我的認識太粗淺,否則能和你深入探索,也是美事。”她偏過頭對他揚唇,嫵媚立生。
“我們有一生的時間去探索,-衣。”她的蕙質蘭心令他會心一笑。
她焦距定在手掌捧著的文件上,心是跳躍的,視線卻是水蒙蒙的,她聽到的是他再三的承諾,且堅定不移。她知道他確確實實的將她視若一塊瑰寶,用他自認的代價去擁有,而在他的手心裡,她能不發光嗎?
她顫巍巍的喘了口氣,舞動的字母已無法拼湊成意義。
“你再看下去,這張紙就要報廢了。”他手指承接住她眼角的淚滴,一手拿開已濡濕一片的文件。
他執起那小巧的下巴,在滿臉淚痕中,她揚起一朵美好的微笑,不再淒惶,然後伸出雙臂,勾住他的脖子,將臉埋進他肩窩裡。
“言若濤,希望你不會有後悔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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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若濤持續著一貫的上班風格,依舊遲到、早退,重要的各項會議雖未缺席,但發言卻都由底下的協理代打,志不在此四個字擺明了寫在臉上。
但他仍有某部份改變了,眼神變得溫和沉靜,不耐也鮮少出現在眉心,多數是輕松偷快的,但也會偶爾失神、偶爾無端失笑,讓唐欣不時看傻了眼。沒有人知道他的改變到底源自何處,因為連紼聞也逐漸淡出他的生活圈了,沒有了女主角,能提供分析探查的粉色事件消失,永億大樓的女性職員似乎工作也沒這麼起勁了。
唐欣靈活的腦袋轉了又轉,嗅覺敏銳的她,很快便將令她仰慕的上司和那個始終食言沒再和她聯絡的蘇-衣連在一起,她曾試著在同時段打電話到言若濤家中,但卻沒再聽過蘇-衣的聲音了。
直到七夕前一天,她接到花店老板娘打來詢問是否要代送花卉的電話時,不禁懷疑言若濤要過的是愚人節而不是情人節。
他幾天前訂了一盆“豬籠草”,一個依稀在年少求學時代聽聞過的植物名,和浪漫相差了十萬八千裡,她懷著滿腹疑雲撥通言若濤的手機,鎮定若常的問道:“副總,您要訂的確定是一盆——植物,不是花?”
“是,訂不到了嗎?”
“不,花店的人想問您需不需要幫您代送?還有需要附張卡片嗎?”這樣她就可以順理成章的知道他要愚弄的對象是誰了。
“唔——也好,卡片我已寫好放在紙鎮下了,你幫我送到花店去,我明天的確沒時間親自送過去,還有,唐欣,請勿張揚。”
“當然,副總。”
他告知送達地址後便匆匆收了線。
她迫不及待地奔進言若濤的辦公室,拿起那張未封緘的白色素雅的信封,轉過正面一看,“蘇-衣”三個字登時映入眼簾,她張大了嘴,四面探看了一回,俐落的抽出裡頭的卡片,那簡短的幾個龍飛鳳舞的字體,瞬間臊紅了她的粉頰——湮沒在你身體裡的,還有我的心。
她當初怎麼會小看蘇-衣呢?那一逕要將自己隱沒在人群裡的小女人,如何能讓言若濤道出如此裸裎露骨的情話呢?能得到這樣的卡片,就算收到的是一盆仙人拿也無所謂了吧!
他默默地進行他的愛戀,沉篤地收握在心裡,他盤算著,也許再過一陣子,該讓她見見他父親了,他要應允她一個明確的未來藍圖,他們應該不會再有任何意外了。
七夕過後一個星期,這一天,天空灰蒙蒙、將雨未雨的,是午後雷陣雨的前兆,他沒因天色改變而悶躁,只專注地在審閱香港傳回的分行異常報告。突然,唐欣嬌甜的聲音,透過對講機傳達了一個預料外的訊息。
“副總,有位蘇先生想見您,他不在預定行程內,也不說來歷,請問是否——”
“哪位蘇先生?”他眸光黯下,答案已浮現腦海。
“他說您必定知道他是誰,也一定會見他,要不要替您回絕——”
“不必!請他進來。”
該來的總是會來的,只是沒想到這麼快,看來他的一億元效果奇佳,讓來人光明正大的現身了!
然而,蘇新真的令他震驚不已,那頑長瘦削的身形踏入國際部的第一秒,所有人的目光都如鎂光燈般追隨著那仿佛才下戲的男主角,兩人一照面,他馬上頓悟——蘇-衣一開始能視他為絕緣體是其來有自,那張潔淨中性的臉龐,精致得無懈可擊,柔軟的黑發隨性地垂在肩上,白色緊身襯衫敞開衣領,有四顆鈕扣未扣,堅實的胸肌若隱若現,黑色皮褲下是比例勻稱的長腿,即使不著那套衣裳,臉部也在發亮,原來美男子對蘇-衣而言,早已印版在潛意識中,還有誰能比蘇新艷色一分呢?
但是,他真的是蘇新嗎?就算他是蘇新,蘇-衣真的是他的女兒嗎?仔細看,蘇-衣輪廓仿似他,但五官卻未盡得真傳,神韻雖有幾分類似,但蘇新眉眼透著陰鶩和風霜,還有一閃而逝的狡獪,他真的是個父親嗎?
“蘇先生,請坐。”他離開座位,走到牛皮沙發旁,與蘇新面對面分坐兩處。
“唐欣,上茶!”他揚高下巴,示意那目露恍惚的美女斂起神馳狀態。
“唐欣——”再次呼喚終於讓她魂歸來兮,熱潮襲腮,難得慌亂的退出門外。(謝謝支持*鳳*鳴*軒*)
蘇新撇唇哼笑,習以為常的注目不會妨礙他的自在。他斜側著上身,一手搭在椅背、一腿跨在扶手,漫不經心的搖晃著,長指從口袋裡抽出一根煙點上,極為慵懶地吸了一口,再迷離地噴出煙圈,美得過份的雙眼隨意地在言若濤面貌上巡繞著。
蘇新的睫毛應該可以停上一只蜻蜓吧?
言若濤微惱地抹了把臉,他瞧蘇-衣都還未如此失態過!
“蘇先生真的是-衣的父親?”他忍不住開口問了。
蘇新仰起下巴笑了,亮燦燦的一口白牙讓那張臉形成一幅難以言喻的風景,送茶進來的唐欣癡望著,檀口半張,情難自禁。
“唐欣,唐欣——”言若濤沒好氣地三度喚醒她,她才技巧地以蝸牛般的速度退出辦公室。
“我十八歲那年有了-衣這個孩子,今年四十三了。”他又噴了口煙。
當年如此年輕的父親,即使不涉入江湖,也很難盡責吧?
“言先生很愛-衣吧?”蘇新開門見山的說,表層的笑意裡有著難以摸清的心緒。“我聽說你替她做了不少事!”
“是,我想看她快樂,也不想讓她不斷地逃,更不想她這一生不敢再愛任何人。”他坦言不諱。他與蘇新似乎無任何客套的必要。
“她對我有很深的誤解,但我畢竟是她的父親,她不該躲我的。”他說話時眉眼沒有一絲牽動,倒有一種深沉。
誤解?有人活生生因他而死不是嗎?
“當年那件事對她傷害很深,她的反應是可以理解的。”
“你指的是那小子的事吧?那是意外!”
意外?如此輕描淡寫的形容令他女兒痛心入骨的往事,也難怪蘇-衣會對他恨之入骨,他的世界裡有著異於常人的邏輯。
“我知道她不能原諒我,所以大學那四年她躲得更勤,在她畢業前一天,我在她住的地方堵了她,我給了她一個機會,算是畢業禮物。”他繼續噴著煙,雲霧繚繞裡他益發不真實起來。“我給了她一把槍。”
“那把槍——”言若濤瞪起銳眼。
“你也見過?看來-衣真把你放在心裡。”他露齒而笑。“我讓她開槍!”
“你說什麼?”(謝謝支持*鳳*鳴*軒*)
“我想給她個痛快,一顆子彈就可以解決她的恨,這不是最大的畢業禮物嗎?”
言若濤僵直在座椅上,直到這一剎那,他才完全明了蘇-衣的萬千掙扎,誰能承受這樣的父親!
“她下不了手。”蘇新眩惑的笑容盡是得意。“再怎麼樣我都是她的父親,她扣不下扳機。”
那樣的痛苦是無了時的吧?除了逃,蘇-衣還能怎麼做?她甚至連不見蘇新的自由都沒有,蘇新的出現無時不刻都在提醒她,有人曾為了她付出了難以償還的代價,這樣的她如何能左右自己的命運?
言若濤嘴角逸出一絲笑痕,他雙手盤於胸,換了另一種面對生意對手的面貌。
“能讓她直正痛快的,是永遠再也不用見到你,這一點蘇先生同意吧?”
蘇新摁熄了煙,坐直,正視著言若濤。
“是,但既然不能殺了我,還有什麼辦法能不看到我呢?”美麗的五官,配上回異的一副心腸,蘇新對女人而言,是裹了糖衣的毒藥,會慢慢滲透毒害那些接近他的女人。
“蘇先生奔波了這麼多年,累了吧?不想休息嗎?”
“那是當然。我十六歲就出來闖蕩了,除了-衣,現在也沒半個親人,不過她遇到了你,我也沒什麼好不放心的,我來這裡,只是想看看有什麼是父親需要盡的義務的。”
語罷,發出一串不具笑意的笑聲。
“想選什麼地方作退休的首選?”
“泰國吧!那裡的海不錯,吃的、玩的都好。”
“能讓你一輩子流連忘返不再回來嗎?”
“那得看有多少退休金了,是吧?”他靠向椅背,兩手枕在腦後,半瞇起眼睇著言若濤。
“依你看,多少退休金能讓你頤養天年呢?蘇先生還年輕呢!”
瞬間沉寂的空間凝滯了起來,蘇新沒有被時光催化的美眸緊盯著他,眨也不眨,半晌,那口白牙無預警的敞露,一張令女人屏息的笑顏綻開。
蘇新伸出了兩只手指。
言若濤眼一眨,跟著笑了起來。
好個蘇新,蘇-衣怎麼會是對手!
“連同之前的一億,三億夠蘇先生在泰國過著常人不及的生活了吧?”
蘇新但笑不語。
“希望蘇先生信守承諾,就算是給-衣的結婚禮物好了。”
“她遇到你,真像中了頭獎,連我都沾光呢!”他懶洋洋的起身,拂了拂垂落額際的發絲,一舉一動盡是無限誘引。
他如果走演藝圈,不知有多少人會沒飯吃?偏生這樣一只蝴蝶在黑暗的甬道裡泅泳,不屑一顧晴天芳草。
“我在這間飯店下榻,什麼時候看到我的退休金,我就什麼時候走。”他掏出一張名片放在茶幾上。
他雙手插進褲袋,連禮貌性地握手也省了,揚起長發,偏頭一笑,邁開長腿走出了國際部。
言若濤呆坐了半天,連唐欣在眼前收拾茶水的身影,也沒有讓他的眼珠轉動一分。
“副總,副總——”唐欣前所未有的提高了嗓門。
他眉心高攏。“何事?”
“副總也覺得蘇先生很迷人嗎?”她滿眼迷醉。
“我喜歡女人!”他繞回辦公桌前,撥了支打過次數屈指可數的電話號碼。“我言若濤,請言董聽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