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你們,居然敢用妖術害我。」暴喝聲乍起。
劉元度大驚,隨聲望去,竟是蕭天龍,鬚髮怒張,雙目皆赤。
「呀,記憶恢復了。」劉元度正欲上前,手臂傳來拉力,惱怒的回頭一看,才發現元瓏一直抓著他的手。
「放開我。」伸手便去撥開那毛爪。
蕭天龍看著李廷玉與青璃,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自來不及阻止他的契丹使臣腰間拔出劍迅若奔雷直撲過來。
他算準了李廷玉手中抱著青璃不易閃避,一劍當頭劈下。
豈知李廷玉竟不避不閃,見他近得身來,右手自下而上一揮,手腕輕翻,已經拔劍出鞘。
陽光下,劍身如一泓冷泉,冰澈入骨。
「廷玉,你不能殺他。」劉元度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竟一把掙脫了元瓏的束縛,衝入三人之間,打算去阻止李廷玉殺蕭天龍。
劍光疾閃,千點寒芒迷人眼。
冷雪凝波處,一股鮮血湧出,沿清亮玉白的劍身緩緩流下。
蕭天龍伸手捂著腹部,雙目暴凸,終於倒在李廷玉腳下。
劉元度正擋在李廷玉身前,見蕭天龍倒斃,也不動容,一手接過青璃,另一手印上李廷玉眉心,低聲道:「相信我。」
話音剛落,李廷玉雙目一閉,向後便倒。
「廷玉,廷玉你怎麼了?」劉元度驚慌的蹲下身看他。
元瓏皺眉上前道:「怎麼回事?」
那幾個契丹使臣急步上前,見蕭天龍身亡,大驚失色,「你們居然殺了我們契丹的北院大王,我看你們的皇帝根本就沒有誠意想跟我們交好。」
元瓏指著李廷玉冷冷的道:「知道他是誰嗎?明天就要和皇上愛女蘭儀公主大婚的駙馬爺,我還想問問你們契丹是什麼意思呢,這光天化日之下,話可不是亂說的,大家都看見了是你們的北院大王先持刀欲行兇,我們駙馬爺出於自衛才拔劍相抗,我看你們契丹根本就是故意來攪亂公主的大婚,讓皇上丟臉。」
契丹使臣面面相窺,不曾想殺死的居然會是准駙馬,而且第二天就要大婚,這下可闖禍了,此事一個處理不好,兩國就得交戰。
元瓏取出金牌亮了一下道:「我是朱虛王元瓏,我想大家都不願意這件事的發生,不過既然已經發生了,那大家還是坐下來談談,商量個好辦法,免得傷了兩國的和氣。你們雖然死了一個大王,我們可也死了一個駙馬爺,就算兩清了,人已死了,如果因此害得兩國交戰,你們回去了也不好交待。」
對望了一眼後,那幾名契丹使臣道:「王爺說得也是,此事就看王爺要怎麼處理了。」
元瓏看一眼劉元度,微笑著對契丹使臣道:「我會給你們一個說法的。」
李廷玉的屍體擺在了大廳,李嚴老淚縱橫,怎麼也想不通明天就要大婚的兒子會就這麼死去了。
青璃站在旁邊,不時拿眼偷望劉元度,不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麼。
宣武帝聽元瓏說起此事,也不明白究竟,只知道兩人一言不合起了口角,誤傷了人命,連連歎息,親自來將軍府探望李嚴。
「皇上,犬子無福,眼看明天就大婚了,卻短命至此……」想到快到手的孫子又飛了,跪接皇帝的李嚴的淚流得更急了。
宣武帝溫言道:「李老將軍節哀順便吧,快快請起。」伸手將他自地上拉起來。
眼一轉,看見了青璃和劉元度,「兩位愛卿已經回京了嗎?」
劉元度怕青璃說漏嘴,趕緊道:「啟稟皇上,臣和花將軍也是剛到京城,聽說李將軍出了意外,所以不及回朝奏明皇上就先趕來了,請皇上恕罪。」
宣武帝道:「你們是同袍之情,回京後不及回朝,先來拜祭戰友又何罪之有呢?」
「多謝皇上。」劉元度安下心來,給青璃施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露陷。
元瓏道:「皇上,李駙馬慘遭不幸,那明日的大婚……」
「不是還有劉將軍和花將軍的婚事嗎?」宣武帝指了指劉元度和青璃。
青璃看一眼李廷玉,垂淚道:「皇上,臣與李將軍情同手足,李將軍剛剛蒙難,臣實在沒有心情舉辦大婚。」
劉元度也道:「皇上,臣也正想奏請皇上答應讓臣與花將軍回鄉操辦婚事。花將軍老父年邁,實在不堪遠行來京城,老人家也希望我們可以回鄉後再成親。」
宣武帝想了想道:「卿所言甚是,如此,便依卿所奏,准你二人回鄉完婚,也好讓老人家開心一下。」
李嚴看看兒子,又看看劉元度,屍體抬回來的時候,劉元度便告訴過他,讓他藉機向請辭回鄉,這樣李廷玉還有一線生機,雖然不明白到底怎麼回事,不過愛子乍死,他又哪有心情再理朝政,回鄉養老也好,所以便跪下道:「皇上,老臣年邁體弱,想向皇上告老還鄉。」
元瓏在旁道:「皇上,老李將軍一生為國盡忠,老得晚年又白髮人送黑髮人,臣以為,還是如老將軍之願,讓老將軍回鄉安度晚年罷。」
宣武帝點點頭道:「說得也是,老將軍心力交瘁,是應該好好休養一下了。」
李嚴連連謝恩,忍不住的又看了劉元度一眼,劉元度向他微微一笑,點了點頭,示意他放心。
「對了,元瓏啊,那大婚一事……」宣武帝突然想到了這一點,他可怎麼跟他的公主交待啊?這可是公主親選的駙馬爺。
「回皇上,此事臣已告知蘭儀公主知道。」元瓏其實心知肚明蘭儀公主愛的人是劉元度,卻不說破,「公主雖然傷心,卻也識得大體,自願前往契丹和親,以助兩國和平。」
那蘭儀公主已知嫁劉元度無望,對於嫁給誰已經無所謂了,只求劉元度所娶之人不是鳳喜公主便好。
「不愧的朕的女兒,果然是好樣兒的。」宣武帝讚歎了一聲,他有幾十個女兒,嫁一個去契丹有什麼大不了的,只要不來和他哭鬧就好。
駙馬爺死了,當然要風光大葬。
入土的當然也不會是李廷玉,他不過是被劉元度以假死之術騙過宣武帝而已。
青璃和劉元度當然也不會乖乖回鄉完婚。
葬禮結束後,元瓏跟著他們一起回了將軍府。
「我說劉元度,」元瓏皺著眉看他,「這麼一攪合,我好像成了你們的同黨了,也跟著犯了欺君之罪。」
劉元度微笑看他,「不錯,而且你還得幫我們隱瞞了,不然連你也一樣要被治罪,別以為你是王爺就可以逍遙法外。」
「喲,威脅上我了?」元瓏冷冷哼了一聲,「別忘了,你也一樣有把柄在我手裡,洛淨他……」
「你……」劉元度瞪他一眼,終於道:「好吧,我也不求你別的,只求你讓我們順利離開京城,我們再也不來打擾你。」
「離開還不容易?我不去告密便是。」元瓏道,「你什麼都算得精,卻偏偏漏了一樣。」
劉元度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什麼?」
「你的算盤我還不知道?李嚴告老還鄉,李廷玉就可以混在家人裡一起離開,你和花木蘭回鄉完婚後自然也不會再回來京城,花木蘭呢,看他那樣子,多半是跟著李廷玉一起去了,你就好一個人去找洛淨的下落了是不是?」元瓏冷笑:「你真以為一切皆在你掌中?」
劉元度搖頭道:「不,我不認為會有這麼簡單。」
「算你聰明,嘿嘿,那李嚴老眼昏花,你當我跟他一樣不成?說吧,那個花木蘭和李廷玉是不是有染?你想怎麼對付他們?」元瓏只知道青璃和李廷玉神情親密,卻不知青璃和劉元度又是怎麼回事。
劉元度失笑,「原來你指的是這件事。」嚇他一跳,他還以為……
回鄉完婚的劉元度和青璃帶著一群兵士和一堆宣武帝賞賜的金銀珠寶剛至郊外無人處,就被一群蒙面人攔住去路。
哪裡來的賊人,連本將軍的路也敢攔。」青璃走在最前面,一馬當先衝上前質問。
「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載,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錢。」為首的蒙面人指著他身後大大小小的箱子道:「我也不要多了,就那些東西吧。」
「哦?」青璃冷笑,「我要是不給呢?」
那賊人也不多話,手起刀落,將青璃一刀砍落馬下。
劉元度大怒,「哪裡來的賊人竟如此大膽,眾將士給我上啊!」
不等他吩咐,雙方早已展開血戰。
突然風起雲湧,日月無光,只是彈指之間,便已伸手不見五指。
眾將大是驚惶恐慌,一時六神無主,又怕誤傷了同伴,不敢隨意出手。
過得片刻,雲散霧消,重見天日,荒野中只剩下了一眾將士。
「咦,那些賊人去哪裡了?」劉元度驚奇的四處看,「哎呀不好,花將軍的屍體也被他們帶走了,這可如何是好?」
「他們,來無影去無蹤的,到底是什麼來頭啊?」一個小兵嚅嚅的道:「我們,是不是先回城去比較好呢?」
眾人心下驚怕莫名,都想著回京城裡比較安全。
「恐怕是妖孽作怪,劉將軍,我們還是先回京向皇上覆命吧?」一個年歲稍長的老兵心下忐忑的說著,他這條老命還要留著回去見兒孫的呢,丟在了這裡可太不划算啦。
劉元度苦笑道:「那也是,不回京覆命又能怎麼著?新娘也沒有啦,還完什麼婚?」
待人群散去後,樹枝晃動,一個纖瘦的身影飄然落地。
他當然便是青璃。
剛剛那一幕對他這個幻術高手來說,根本只是舉手之勞,簡單得不費吹灰之力的小事一件。
「劉大哥回京後不會又被那個什麼朱虛王纏上吧?那傢伙可不是好惹的呢。劉大哥本來說好和我一起離京的,會突然反悔定然與這個傢伙有關,該不是拿住了劉大哥什麼把柄吧?」青璃放心不下劉元度,不過想到以劉元度的本事,應該也不會讓朱虛王討得了好去。
他來時騎的那匹馬還在原處,翻身上了馬,向著和李廷玉約好的十里亭馳去。
「李大哥應該也很順利就混出來了吧?」
由於是皇上下了令讓李老將軍告老還鄉,所以李廷玉混在家僕中根本就沒有人多看他一眼。
「就在這裡歇腳吧。」李廷玉在十里亭下令眾人休息,這次回鄉只帶了心腹家人,別的奴婢一律遣散了,以免多生事端,要知道他現在可是已經死去的人了,若有家僕多嘴說漏就出大事了。
蕭楚玉見他不停的走來走去,焦躁不安,不由取笑道:「廷表哥,你是在擔心青璃哥和元度哥哥吧?」
「我怕他們不能順利脫身。」李廷玉似被發現什麼秘密般紅了臉,趕緊向他解釋著。
跟著他又轉了兩個圈,蕭楚玉忍不住的又問開了:「廷表哥,你是不是怕元度哥哥帶了青璃哥私奔啊?」
「小孩兒家,胡說八道些什麼?」李廷玉本就心慌慌的,被他這麼一說,越發惶急起來了。
被他斥責了,蕭楚玉吐吐舌頭不敢再多話。
眼看著他又轉了好幾圈,蕭楚玉多嘴的毛病又犯了:「廷表哥啊,你是不是喜歡青璃哥?」
李廷玉幾乎沒跳起來,彷彿被人識破心事般
「廷表哥,我看青璃哥也很喜歡你的樣子呢。」蕭楚玉笑嘻嘻的看著他,「要不,等下請青璃哥和我們一起走吧。」
他又何嘗不想?只是,只是青璃他願意嗎?
沉思著,突然聽見父親在叫他。
「爹,有什麼事嗎?」
李嚴望著高大威武的兒子,這是他一生最大的驕傲,也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牽掛,他絕對不能讓自己的兒子做出世所不容的醜事。
「廷玉,你和那位花公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咦?」李廷玉怔了一下,沒明白父親的話。
「你們,真的只是朋友嗎?」李嚴並不是瞎子,這些天來李廷玉對青璃的態度誰都看得出就像是熱戀中的愛侶一般。
李廷玉漲紅了臉,不知道該怎麼告訴父親。
「我告訴你,別的人怎樣我不管,可是我的兒子,絕不能做出這樣的醜事被人當笑話看。」李嚴冷下了臉。
爹,孩兒不敢。」李廷玉低下了頭,他從沒敢奢望過可以永遠和青璃在一起,所以,才會格外珍惜相處的每一分鐘。
李嚴露出滿意的微笑,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李廷玉既然這麼說了,就肯定不會把那個姓花的男子帶著一起回老家去。
「廷表哥,青璃哥來了,元度哥哥沒有來。」蕭楚玉站在亭外看見了青璃一騎快馬趕來。
李廷玉衝出十里亭,剛好青璃趕至面前,翻身下馬。
「廷玉,你沒事吧?」
「青璃,你還好吧?」
兩個人同聲問道,然後對望了一眼,各自笑開了。
「青璃,元度呢?」發現劉元度沒有一起來,李廷玉擔心的問他。
「劉大哥回京去了,應該沒什麼問題的。」青璃安慰的拍拍他的肩頭,「你放心吧,倒是你,自己要小心一點。」
「你也是啊。」李廷玉真的很想留住他,卻知道自己是沒有資格的。
因為,現在的他,什麼都沒有辦法保證。
「那,我該回去了。」青璃看一眼一直狠狠瞪著他的李嚴,微微苦笑了一下,「你們,也該啟程了。」
「青璃……」李廷玉見他要走,情急的拉住了他的手。
「廷玉,我們該啟程了。」李嚴怕兒子捨不得,終於出聲催促了。
青璃微微一笑,「廷玉,有緣自然還能相見,無緣的話,強求也還是沒有辦法的,你,你去吧。」
「可是,我……」想要隨他去,卻也放不下老父。
青璃放開他的手,上馬揚鞭,回眸盈盈一笑。
一騎絕塵,而李廷玉滿眼都是他離去的的笑顏,滿心都是他翩然的身影。
苦澀,漫了一心。
想留的,卻終是留不住。
「青璃,我只是想要好好的愛你,卻,還是不可能嗎?」
望著那只猶有餘溫在握的手,一點水珠,悄然滑落,輕輕滴上手背。
也許,失去後才會更懂得珍惜吧?
握緊了手,如果可以,如果可以重來一次,他,絕對不會再放手。
絕對不會讓青璃就這麼在眼前消失。
如果,如果可以再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