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不省人事的雲十七,濯絕塵和濯鈞當夜便起程趕回杭州。
當兩人帶著雲十七回到濯王府時,濯王爺和濯王妃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只因濯絕塵雖然荒唐,可從不把姑娘帶回家的,而這一回非但帶了個姑娘,而且還是個昏迷不醒的姑娘,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然而,濯小王爺一點也不理父母的大驚小怪,只是逕自把雲十七帶到他的「迎風館」裡。
兩老眼見兒子在面前消失,只能把眼光投射到從頭到尾跟著兒子出門,又跟著兒子回來的濯鈞身上。
「阿鈞,你給我好好地交代交代,這是怎麼一回事啊?」濯王妃趙采寧用著高八度的聲音喊著。從小就在宮中橫行無阻的她,因為夫婿濯志威的疼愛,更是囂張跋扈到了極點。
濯志威明白妻子是急性子,如果濯鈞再不開口,他可不知道趙采寧會做出什麼事來;況且,他也想知道這個神秘的女子是誰。因此,他道:
「是啊!阿鈞,你就說說這位姑娘的來歷吧,我和王妃都想知道呢!」
濯鈞歎了口氣。該說什麼?說這姑娘是小王爺從羽仙樓買來的嗎?如果他敢說,濯絕塵肯定跟他沒完。還是說這姑娘叫琴兒!想也知道,羽仙樓裡的姑娘誰會用真名字啊?而且,其它的事,他也不清楚啊……所以,他能說什麼?他看了王爺王妃一眼,只能老實地說:「濯鈞不知道。」
葫說!你會不知道?這些日子來,你一直跟在塵兒身邊,不是嗎?」趙采寧氣得跳腳,一面對丈夫說:「王爺,你相信他會不知道嗎?怎麼可能!我才不信呢!」
「是啊!阿鈞,你就坦白說了吧!萬一絕塵知道了,我們來擔就是了,不會牽扯到你身上的。」濯志威勸著。
「就是,快給我說!」趙采寧跟丈夫一步步地進逼濯鈞。
濯鈞只能無辜地看著王爺和王妃。老天……為什麼沒有人要相信他呢?他是真的不知道啦……嗚嗚嗚……
濯絕塵將雲十七輕輕放在床上,這裡是迎風館裡視野最美的屋子,本來是他住的,可是他卻想也不想地就讓給了雲十七。
為什麼呢?他不想去猜了,只因再怎麼猜也沒有答案,所以,就任自己率性而為吧!
看著她依舊沉睡的臉,濯絕塵忍不住伸出手來,揮去了她細柔的髮絲,輕撫著她白雲般柔軟的頰。
「我不懂,為什麼你還不醒來呢?」他問。
楚申說過,只要她按時服用那藥方子應該就沒問題了,可是,已經好些天了,她就是動也沒動一下?
「有我在你身邊守著,你不早點醒來,實在太不夠意思了。你要知道,我可是鼎鼎大名的美男子濯絕塵,眾家美女爭著想嫁的小王爺,你想想,這樣一個傾國傾城的絕世大帥哥就在你身旁,你還捨得死嗎?」濯絕塵就這樣自顧自地問著、說著,絲毫沒發現母親已經走進房裡了。
趙采寧將兒子的一番話全聽了進去,不由得嘴角抽筋。哼!哪有人這樣誇自己的?說什麼自己長得俊、生得帥,要不是她這個娘和他那個爹好,他會成材嗎?想想就令人搖頭。想著,她走近了床畔,發現了床上的雲十七,這一看,讓她的下巴合也合不上。
「老天爺!你是從哪裡拐來這個姑娘的?」說實話,打從她出生到現在,看過的美人也不少了,可還沒見過這樣的……這樣的美人耶!就連女人看了都忍不住會愛上她的。
濯絕塵白了母親一眼。「娘,你怎麼又偷跑進我房裡了?」
「怎麼?不行嗎?我是濯王妃,這裡是濯王府,我高興到哪就到哪!」趙采寧了絲毫沒有理虧的模樣。
聞言,濯絕塵索性抱起了雲十七就要往屋外走。
趙采寧就怕他來這招。什麼嘛!生個兒子克自己,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也只有她才做得出來,想來就嘔!可是……誰教她是他娘呀?
趙采寧見狀,連忙擋住門。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出去行吧?不過,要我出去可以,你要先回答我幾個問題。」
濯絕塵知道如果不和娘親談清楚,她是絕對不會罷休的。
「到廳裡去談吧!」很是無奈的語氣。
「好。」只要兒子願意談,到哪裡談都成。趙采寧領頭在前頭走著,眼角卻瞥見了兒子正在替大美人蓋被子。
哦……看來這一趟去京城可是大有收穫哩!
看著,她忍不住笑了出來。待會兒一定要把這消息報告給夫婿知道去,也讓他高興高興。
濯絕塵才步入廳堂,就見他爹娘全在裡頭候著了。
「沒想到連爹也這麼關心。」
「那是當然,誰教咱們生了個不孝子啊!」趙采寧搶話。
「王妃!」濯志威打斷了妻子。他轉向濯絕塵:「不過,塵兒,我們是真的很想知道那位姑娘的事。」
雖然剛才在兒子來之前,妻子已經說得夠多夠精采了,可是,濯志威很明白他妻子誇大攪和的能力也是無人能敵的。
濯絕塵想了想才回道:「那姑娘姓雲,叫琛兒,她是個可憐的姑娘,我是在京城裡遇見她的……」
沒辦法,他怎麼能告訴父母她是雲十七呢?在京城的時候,她是男兒身,還受了皇上「天下第一」的封賜,要是讓人知道這雲十七是個女兒身,那豈不是犯了欺君之罪?再說,在真相未清楚前,為了避免生事,她還是改個身份的好。
「琛兒……琛兒……琛兒?」趙采寧打斷了兒子的話,她一面想著,一面說著,最後與丈夫相視而笑。「琛兒不就是珍寶兒嗎?」
珍寶兒?他竟叫她珍寶兒嗎?濯絕塵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地又反問:
「是又如何?」
是的,叫珍寶兒又如何?不過是個名字罷了。
可雖然是這麼說、這麼想,但他心裡卻也在詫異自己為何要替雲十七取這樣的名字。珍寶兒?雲十七是珍寶兒嗎?
就好像看透他心思似的,王妃劈頭直問:「塵兒,你老實說,琛兒姑娘可是你中意的媳婦兒?」
「娘,你胡說什麼?」濯絕塵傻眼了。「只是仗義相助罷了,什麼媳婦不媳婦的!」他還想多過幾年的清靜日子呢。「誰胡說了?王爺,我明明就瞧見他對琛兒的樣子。」趙采寧急急地對著丈夫道,深怕他不信自己似的。「我說的是真的,我從沒見過他對誰那樣好過,你可知道塵兒看她都看得癡了,竟然連我進屋了都沒發現,還對著琛兒姑娘自言自語的……如果要說我看走了眼,我是絕不心服的。」
「好了,王妃,你就別多事了,塵兒都已經說過沒這事了,你就算了吧。」濯志威對妻子使使眼神。「咱們走吧。」
雖然不明白丈夫打什麼算盤,可二十多年的夫妻豈是當假的?當下,兩人便相偕走了出去。
「怎麼回事?」直到遠離了迎風館,趙采寧才開口問。
「你沒瞧見塵兒的神色有異嗎?我想那孩子恐怕是當局者迷哩!」濯志威搖頭。
「是嗎?」趙采寧不能相信。「我以為他不太笨的。」不過現在想想,又覺得好像是真的。難不成她真的生了一個笨兒子嗎?
「本來就沒你聰明啊!」濯王爺拉起了王妃的手。那細細的手腕,無論經過多少年,都會是他的最愛與最寵。
聞言,趙采寧甜甜地笑了出來。「真的?我真的聰明嗎?」
「當然。」濯志威拍了下妻子的手背。
「好高興哦!」趙采寧高興地大叫,滿園子裡就聽見她和王爺的笑聲。就像是才新婚似的,幸福總是圍繞在一直珍惜的人身旁。
不知道過了多久,呆立的濯絕塵才從錯愕中回過神來。
母親的話猶言在耳,讓他的心始終不能平靜。
事實上,打從他從羽仙樓把雲十七搶回來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問自己為什麼?但是他總是沒有答案。
為什麼他要救雲十七?為什麼他不讓雲十七死?為什麼他為了雲十七發脾氣,甚至失控殺人?更別說帶她回濯王府、為她說謊、編織假身份了……然而,不想不猜不理解,他的迷惘反而愈來愈深。
他向來不是很以自己的理智為傲的嗎?他不是以自己的脾氣為豪的嗎?可,在遇見了雲十七之後,那些東西都不存在了……
瀟灑、張狂、率性、自由完全不見了,那個遊戲人間的濯絕塵呢?那個不被任何事物牽掛的小王爺到哪裡去了?
不……他絕不是這樣的吧,怎麼可能?他絕不是娘親講的那樣……絕對不是。想著,濯絕塵衝出府去,來到了他最愛的紅粉之地「錦衣樓」。
錦衣樓的李嬤嬤一見濯絕塵,便笑開了口。在這杭州城裡,誰人不知這濯小王爺是個豪客?既大方、個性又好,哪個姑娘不愛他?因此濯絕塵還沒開口,李嬤嬤便自動地黏了上來。
「喲!我道是誰讓咱們樓裡都亮了起來呢,原來是舉世無雙、萬人不敵的濯小王爺啊!怎麼?好久都不來咱們錦衣樓,小王爺啊!您可知道樓裡的姑娘有多想您啊!這是日日思、夜夜念的,深怕您忘了有咱在癡癡候著呢。」
濯絕塵笑道:「怎麼會忘呢?錦衣樓的姐姐妹妹個個貌美如花,就算小王要忘也很難啊!」
「哎喲,小王爺,您的愛護可是咱錦衣樓最大的光彩。」李嬤嬤唱道:「艷楓、吟柳,快點過來,小王爺來了。」喊來了錦衣樓兩大名妓,李嬤嬤忙著招呼濯絕塵入座。「小王爺,就原來那張桌子如何?娘嬤知道小王爺最是念舊了。」
話雖是這麼說,但濯絕塵的位置可是整個錦衣樓的上上席,這跟金銀是有莫大的關聯,但跟念不念舊哪有什麼關係來著?
濯絕塵也沒把話說滿,他只是頷笑道:「就依嬤嬤的意吧!」
入了座,濯絕塵自顧自地看著窗外,那漸黑的街景有點迷濛。
瞧,說什麼他對雲十七有意,此刻,他還不是能夠快活地在此逍遙?但才這麼想,濯絕塵的臉色就變了——
如果他真能把雲十七拋到腦後去,為什麼現下又想起她來?不,絕對不是這樣的……他搖頭,想揮去雲十七那張白淨的病容,此時,兩位花枝招展的姑娘已經到來。
只見較為年長且豐滿的艷楓才進門就道:
「小王爺,別來無恙啊!」她與濯絕塵相交數年,雖然與濯絕塵同年,但那成熟的風韻、卓越出群的才華,卻是別的姐兒比不上的。也因此,她才能年年獨霸錦衣樓。
濯絕塵笑道:「楓姐姐好嗎?」
百子不就這麼過嗎?」艷楓笑盈盈地道。「對了,這是新來的妹子,叫吟柳。咱們吟柳可是賣笑不賣身,小王爺要多關照了。」
吟柳年紀尚輕,沒有見過世面,頭一次見到像濯絕塵這般俊俏的美男子,她的臉立即羞紅了。「小王爺好。」
賣笑不賣身嗎?濯絕塵看了吟柳一眼,她小小的身子、瓜子臉蛋,長得秀氣的五官十分討喜。「柳妹妹擅長什麼?」在這錦衣樓裡,要想賣笑不賣身除非有好本領,不過,就算能堅持得了一陣,耳濡目染之下,久了大部分人還不是難以守全?
吟柳怯笑道:「吟柳會彈琴。」
「是嗎?」彈琴嗎?雲十七也會彈琴,而且是天下一絕。但這樣想的濯絕塵馬上又告訴自己,不准再想下去。雲十七,不管先前他和她有何交集,現在她絕不許再出現在他腦海裡。
「吟柳妹妹,你就為小王爺彈一曲吧!」艷楓打斷了他的思緒。
吟柳笑著點頭,馬上讓人備了琴。這錦衣樓非一般的酒樓飯館,吟柳的琴藝自當不是爾爾,可無論她再怎麼上乘,誰又能比得過天下無雙的雲十七?當她彈琴的片刻,濯絕塵的耳裡彷彿又出現了當日雲十七所奏的樂音……
想忘嗎?能忘嗎?想不理嗎?能不理嗎?
今天就算吟柳的琴藝真能敵得了雲十七、容貌能勝得了雲十七,但在他心裡,就只有一個雲十七啊……因此,任他再多理由、再多借口,不過是無用的自我折磨罷了。
就算他能離開她身邊,就算他能止得了娘親的口,可是他又怎麼能夠斷得了心中的牽牽唸唸、絕得了腦中的纖纖身影……甚至於捨得甩去接近她的想望?怎麼能?
一曲終了,艷楓察覺出他的異狀,她不明白地問:「小王爺,是吟柳彈得不好嗎?」她從眼角瞧見,正咬著朱唇的吟柳都快哭了。
但平日貼心可人的濯絕塵沒有解釋、沒有安慰,甚至沒有留心到這些姐姐妹妹的心緒,已經想通的他朗笑道:「我該走了。」
「為什麼?」艷楓大大不解,他不該是這樣的人啊……
可濯絕塵已經起身,他自顧自地說著:「我要回府了。有人等著我餵藥。」
是的,用飯時間已經過了,雲十七是該吃藥了。她是那麼任性,沒有他的話,那些侍女們肯定拿她沒法子。
「小王爺……小王爺……」艷楓在後頭追著,但是濯絕塵的動作快得誰都留不住。
見狀,一旁的吟柳立即哭了起來。
不久,李嬤嬤衝了進來,她不高興地問道:「你們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把小王爺趕跑了?要知道,就算小王爺有什麼不是,但他可是咱們錦衣樓最重要的貴客呢!艷楓,你也真是的,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唉!下回他來,你們可得好好跟他賠不是啊!」
艷楓搖頭。「他不會來了。」
「胡說什麼?」
艷楓沒回答,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這麼想,但是她就是知道,濯絕塵不會再來了。
傍晚才出門的濯小王爺竟然沒有天亮才回家?守門的侍衛還以為自己看錯人了。可,這天底下哪裡會有一個一模樣的小王爺!但更怪的是,這一向儀態從容優閒的他,居然當著眾人的面,十萬火急地奔進了迎風館,待他打開房門,屋裡正在餵藥的侍女們嚇得差點把藥碗打翻。
「小……小王爺……」王府的侍女們完全不知道在別苑的那一段,因此見狀,只能又錯愕又吃驚地看著反常的濯絕塵。
他看著手忙腳亂的眾人,知道雲十七又使性子了。想來,也只有他才能讓她吃藥。
「都下去吧!我來就行了。」濯絕塵道,一面托起了雲十七的身子,他熟練地接過了藥碗。
望著雲十七略微轉紅的頰,此刻的他心中是一片坦然。因為他已經完全明白自己的心緒,他再也不會故作不知情、再也不會企圖將她從腦海中抹去;此刻更不再要求自己做那些不可能會完成的事……現在的他,完全承認了她的存在。
因此,他惟一的念頭只想把她拉到他的生命裡來……
所以,待他耐心地將苦藥汁盡數地餵進了她的嘴裡後,他將雲十七輕輕摟住,在她小巧可愛的耳畔輕道:
「我不逃、也不躲了,我終於明白我的心已經給了你,你也別逃了、別躲了,快些醒來面對我吧!」
聞言,雲十七的眉兒再次輕顫。她似是抗議的細微表情讓濯絕塵又憐又愛。他輕輕將吻烙在她柔軟香甜的唇上,撫著她秀美髮際的勁道是那麼溫柔,深怕她碎了似的小心翼翼。
「怎麼辦?我好像比我想的更愛你。」是的,曾經花心、曾經多情,可卻從認識她的那一刻起,他的整個兒心思竟從身體的四肢百骸裡湧了出來,只給她一個……就只給她而已……想不到他也有只取一瓢飲的時候……濯絕塵愛憐地贈著雲十七的額。就因為她是他的珍寶兒嗎?是的,她果真是他的珍寶兒……只因這份感情早在相見時便已經覆水難收,何況此時此刻已經從涓涓溪流匯成了汪洋大海,可,他不悔,只怪自己明白得太晚。如果他能聰明一些,或許她就不會躺在這裡了……
「我的珍寶兒啊……我會一直等你的。」是的,等到她回心轉意、心甘情願地醒來。
而那之前,他會一真直地守在她身邊的……
一直睡得模模糊糊的,很累很累,彷彿全身的力氣都沒了!如果能夠死了的話,那不就好了嗎?然而,想歸想,總是有人愛在她耳邊講話。
很吵,真的很吵……
她記得他的聲音,事實上,她的耳力是那麼好,只要聽過一次便終生不忘,所以,她當然知道他是誰,那個屢次多事的男人——濯絕塵,濯小王爺……雲十七想著。她多想不聽啊!但那聲音卻越發清楚了,有幾次,她甚至可以瞭解他在說什麼
他說,她是他的珍寶兒!
笑話,這個人竟然說她是他的珍寶兒,珍寶兒?她是珍寶兒?說什麼啊!從小到大,她何時當過誰的什麼珍寶兒了?況且,她……她還……想到這,她心頭就好苦。
好想……好想和娘見面……可為什麼她見不著娘,卻一直聽見他的聲音?難道……那代表著她沒死?沒死……她又沒死成嗎?想著,她覺得有些挫敗了。為什麼他這麼愛管她的事呢?為什麼他總要阻擋她和娘見面呢?
迷濛中的亂緒,教她的心頭充滿了不悅,雲十七真想大叫,可是她的喉頭發不出聲音,她只能在黑暗中摸索著,就像過去一樣;可不同的是,在這一刻,她的周圍,有人輕輕地對她說話。而且……那人不是濯絕塵?
「十七,該醒了,別再睡了。」
那溫溫婉婉的聲音,是那麼令人懷念、是那麼令她想哭,就像是被擰住了心肝一般的難受。
「娘……十七來了,十七來陪您了……」
「不,十七,你還小,現在不是時候。」花若雨愛憐地撫了一下女兒的臉。
「怎不是呢?」除了現在,她想不出什麼時候才是正確的時候。「十七想和娘在一起啊……這人世間是那麼苦……十七再也不想受罪了。如果能和娘在一起的話,就算是下地獄,也比活著強啊……」
「不……不該是這樣的,是娘對不起你、是娘不能保護你,讓你受了那麼多罪……可是十七啊!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這是我們的約定,你答應過娘的。」花若雨親吻著女兒的臉。「十七,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娘……」雲十七驚覺母親的聲音漸遠了,她著急地大喊著:「別丟下我,別再丟下我啊!娘……十七不要一個人,不要……帶我走,帶我走,就算是地府也別讓我一個人啊……」
發現她異狀的濯絕塵從隔壁房裡跑了過來,他抱起因為做夢而冒著冷汗的雲十七,她那句句的夢話讓他的心好痛。
她居然還是想死,居然還是想死嗎?不!
「不許走,不許走,珍寶兒,你快醒來!快點!」
濯絕塵在她耳畔吼著,那死命抱著的力道讓雲十七緩緩睜開了眼。
「太好了,你還是醒了。」濯絕塵開心地對她又摟又親。
雲十七咬了咬唇。那溫暖的感覺讓她想哭。她竟然還能感覺……這是騙人的吧?
「我還活著嗎?」她問,話語裡滿是無奈。她又是一個人了,娘還是把她放下來了……為什麼她連想死都不成呢?聞言,濯絕塵皺起了眉。
「你當然活著!我說過我不會讓你死的。」他拭去了她眼角的淚。「你是我的珍寶兒,我怎麼會放手?」
雲十七輕笑。「我不是誰的珍寶兒,我就是我。一個不幸的人罷了。」
他發現她連看都不看他,那眼神和笑容還是一派的無所謂,她肯定發生過什麼吧?才讓她失去了對人的信心……想到她先前的一切,濯絕塵將她抱得更緊。
「或許過去是如此,可現在你有我,我會給你幸福的。」是的,絕對會讓她忘了過去的事。
「我不想要。」她拒絕得斬釘截鐵,毫不留情面。
可他不但沒怎麼受傷,而且比她更固執。
「那是死去的雲十七說的話,可是雲琛兒不會這麼想。」是的,即使現在的她這麼想,可將來的她絕對會慶幸她還活著。他可以這樣肯定。
雲琛兒?她記得這個名字,在她昏迷的時候,她聽他說過,可……
「我不是雲琛兒。」雲十七輕道。她一點也不想認同這個名字,因為她一點也不想當他的珍寶兒。
「你必需是,否則你就是犯了欺君之罪。」濯絕塵明白道。除了讓她知道他的決心,也讓她明白她的處境。「而且,雲十七已經死了。」他又說了一次。
「是嗎?」雲十七苦笑道。她死了?如果是真死了就好了。「如果我不依呢?」
濯絕塵用手指耙梳著她的長髮。「現下整個濯王府都知道你是雲琛兒。如果你不依,那就讓整個濯王府的人跟著你犯欺君之罪吧!」
他竟然拿整個濯王府的人威脅她?
「小王爺太看得起我了。」雲十七輕道。也罷,雲十七和雲琛兒又有什麼差別呢?反正,對她來說,叫什麼都是一樣的,活著,還是只有苦……
濯絕塵沒等她的回答,對他來說,他只在乎一件事。「答應我,你不會尋死。」
是的,他絕不能再讓她尋死。他將她的臉轉了過來,他認真地看著她,想從她的臉上、眸子裡找到些什麼,卻徒勞無功。她還是那副淡漠的模樣,甚至比過去的她又冷上幾分。
尋死嗎?她答應娘絕不尋死的,所以她總是一直在等死,可是,事到臨頭,她卻又總是死不成,總是……總是有人要礙她的事。她不懂,為什麼老天要讓她這麼活著呢?不……這樣也算活著嗎?她笑著,表情染上了幾分悲哀。沒想到當初她為了讓母親好過的承諾會讓如今的她這麼苦。早知道她就不該答應什麼了……
「琛兒,答應我,你不會再尋死。好嗎?」濯絕塵又問了一次,話語中有著無限的深情。「我會讓你知道活著是多快樂的事的。」
是嗎?雲十七完全不能明白他的想法。在她來說,活著的過程不過是一個牢籠換到另一個牢籠罷了。長久以來,在她身邊的每個人都是有目的的,可是,她一點也不明白他為何要如此待她,他的目的是什麼?但無論是什麼,她都不想給了。
因此,雲十七毫不留情地道:「小王爺,您可知道我什麼也給不了您?」
濯絕塵笑了,現在給不了又如何?他親吻了她柔軟卻不帶溫度的唇瓣。她的唇是那麼香、那麼甜,但是他卻不急著想要更多,他只是似是戲弄地期待著她的表現。
無法明瞭的雲十七在他孟浪的舉動下,她的眼睫快速地眨了眨,不敢置信地想往後退卻被他挽著她曼妙身軀的手臂擋住,雖然是隔著衣料,但她仍然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那隻大掌的熱度。
她被濯絕塵困在他的空間裡,她可以明確感覺到他的呼吸和心跳。當他的另一隻手輕輕地撫著她的唇瓣時,無法動彈的她感覺到自己的心悸,她猜想,此刻,或許她的身體正顫著也說不定,因為,她已經有許久沒這樣的感覺了。這種害怕的感覺再再提醒她,濯絕塵的危險性;他是個危險的男人……
她聽到他道:
「沒關係,現在的我還不打算要你給。」濯絕塵將她放回床上。「再說,你的身子也還沒好。一切等你好了再說。」替她蓋上了薄被,他笑盈盈地在她額上輕輕印下一吻便離去。他那模樣就像是一隻思緒純熟的豹兒,等著布下日後的天羅地網,將她的心和人手到擒來。
聽著合上門的聲音,雲十七抿著唇。她一點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在這個危險的男人面前,她到底該怎麼做?她實在是不明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