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憤怒地扭頭將矛頭指向我們:「剛剛阿明跟我說你們在廁所搞,我不敢相信,可你們這個樣子……要怎麼解釋?啊?!」
我覺得特別難堪,好像在上演九流電視劇,而且還取了最濫的那段情節。我扣上褲子,走到水池邊再次拿涼水熄滅這股窘迫,我從來沒有想過會被一個女人的質問逼到無路可退。突然之間,我覺得我錯得厲害,我怎麼就被程晉一步步打動了呢?我怎麼就被他影響得甘心循著他鋪好的麵包屑路走下去?我的決定──信任程晉,決心與他一起渡難關。是否真的錯了?
雲莎急得眼紅:「阿晉,你怎麼啦?是不是剛剛酒裡摻藥了?肯定是那酒保搗得鬼。」說著就轉身要去抓外頭的無辜酒保,程晉猛地上前兩步拉住她,他說話的語氣很平靜,「不是藥,我喜歡和他做。」
啪!一個重重的巴掌摑在程晉的臉上,雲莎驚駭地嚷道:「我知道他同你關係不一般!從你為他的事主動找上祥叔開始,我就知道他不一般,可我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她突然哭起來,「他有什麼好,值得你這樣?阿晉,女人不好嗎?我不好嗎?你要找這麼一個男人?他讓你感覺新鮮還是刺激?」
程晉沒說任何話,我更不想女人因為我的緣故而哭得這麼淒慘,我覺得刺耳、覺得尷尬,甩甩頭努力讓自己恢復呼吸,直到終於能抬頭看他。
似乎也感覺到我的視線,他回過頭來,四目相交,那雙深色的眼睛裡藏著一團暗火,企圖將我的理性都燒掉,想讓我和他一起跳下深壑永不翻身。
心裡這麼掙脫了一下,調開目光我突然笑了,是衝著雲莎的,她正滿臉戒備地盯住我:「你別誤會,我們剛才喝太多,鬧過火了,沒別的意思。」她疑惑地研究著我的表情。
我往外走去,與程晉擦身而過,回頭又看了眼雲莎,然後用手指指程晉:「他,不是我的。我們,沒別的關係,你不用擔心。」
才走了沒幾步,就聽見程晉在身後吼了一聲:「你站住,邵振安!」
這一聲促使我腳下突然飛似地跑起來,我知道再也不能停下來或者回頭等他上來逮著我了,我怕到時候真的走到無法收拾的地步。
那天起,我沒回加多利山,程晉在的地方我不想去了,應該是整理一下思路的時候了。沒有他的協助和保證,我沒有能力直面索羅幫的搜捕;沒有他的鼓舞和沉著,我沒有勇氣應付接下來的混亂局面;甚至──沒有他的貴賓卡,我連去賽車場飆車的資格都沒有。沒有程晉,我在香港什麼都幹不了。
我躺在酒店的床上,突然之間,有東西從眼睛裡這麼淌了下來,用手背蓋住,也將過去的一切、顛覆性的發展都暫時掩蔽。
半夜裡,我摸著黑,賴在沙發上,拿起酒店的電話撥了個號碼,響了很久都沒人接,我就一直撥,撥到手軟。
「喂?」
「二姐。」
「安迪?!」那頭緊張地大喊大叫,「你終於來消息了,你想嚇死我啊?你這臭小子,你不知道我們有多著急嗎?」
「對不起。」我輕喃,「我沒事,你們別擔心。」
「前些時候,爸派出去照顧你的人說你失蹤了,怎麼回事?你現在到底在哪裡?」
「我在香港。」
「安迪,安迪……」二姐輕柔地催促,「請你一定要老實告訴我,你──安全嗎?」
「我能保護自己。」
「我們已經通過各種途徑獲得了索羅幫那邊的口頭承諾,不會有殺手,但他們……堅持要斷你的腳才肯罷休。」她哭出來。
我心底低咒一聲:「我在香港與他們的人接頭了,這事避也避不過,但也並非沒有辦法解決。」
「爸在想法子通過其它組織調解,他們馬上會趕到的,你一定謹慎小心,如果他們慢一步,萬一你被……」
我截住她的話,把最近的情況簡單概括了幾句,也有提「朋友」會幫我。
「你不必騙我,人生地不熟的,會有什麼樣的朋友肯替你扛這個黑鍋!」她抽泣了幾聲,「我還……買了新款JPG要讓你試穿呢,也不知道你最近是胖是瘦了。」
我心酸,強作歡笑:「記住,衣服上別像去年似的掛滿鴕鳥毛,否則我拒穿。」
「臭小子。」她破涕為笑,「是新款哎,什麼叫新款!」
我們又彼此沉默了一會兒,她說:「你幾時能回家?」
「再給我一個月的時間。」如果超過,我想我也回不來了。
那個人也不是傻瓜,我一次次接近他,又一次次甩開他,到現在,局面欲罷不能,我也進退維谷。
等再換一個早晨,仍沒有什麼陽光。我瞥了眼這三天一直放在櫃子上沒動過的手機,猶豫地走過去,按下了開啟鍵。然後,一連串的號碼和短信息瘋狂地撲過來──
程晉的:
「邵振安,你回來,我在別墅等你。」
「你什麼時候回來?玩夠了沒?」
「你他媽還回不回來?!」
……
鈴聲這時猛地響起來,我驚跳,一看是個陌生號碼,皺著眉接起來,對方卻把電話遞到另一個手裡。
「是不是邵振安?是不是!」雲莎在那頭焦急地嚷嚷。
「是。」
「阿晉出事了!」
我的心像要被扯出來胸口來一樣硬生生地一擊:「他怎麼了……」
「祥叔要處置阿晉,你快滾出來!你要把他害了你才甘心是不是?你幹嘛要這麼對他?我派人24小時撥你的電話,他在這兒為你赴湯蹈火,你躲哪兒涼快去啦?!你快回來澄清事實。」她的聲音突然襲擊黯下來,「如果你還有點良心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