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璐璐正奮勇抗敵——她騎在夜賊的背上,正猛力敲著對方的頭。
「放下!把畫放下!」
孔聶華見主角來了,輪到他發揮演技了,於是他一個彎腰,就輕易把璐璐翻過他的頭頂,來個倒栽蔥。
璐璐還沒落地就給他持住後領,整個人被他攬在懷中,情勢一轉,她已受制於他。
「別過來!」孔聶華把小刀亮出來,同時隱住原來的聲音,換成低沉又沙啞的渾音。
狄見權停在原地不敢妄動,他伸長手臂急怒交加的大喊,「你要什麼就拿去,別傷人!」
「我不要別的,就這幅畫,還算入眼。」這是強取豪奪的說法。
孔聶華既然偷,就要偷得光明正大,以後若再見到狄見權,也不會心有所愧,因為在這當時,他可是直接向狄見權索取。
「好!」狄見權急得恨不得衝過去。「你要就拿去,把人還給我!」
孔聶華一震,孔家的百年任務就在這瞬間讓他完成了?!可似乎又有哪裡不對,自己好像偷得太容易,狄見權給得太爽快了。
不,他還得再作確定。
他猙獰一笑,「我改變主意不要畫了,照目前的情況,看起來這女子還比較有價值呢!」說完湊上唇,就著面罩在璐璐臉上香了一下,臂力勒得更緊,璐璐痛苦得呻吟出聲。
狄見權氣得眼中快噴火,他也不顧什麼刀子,抓起隨身帶來的球棒就殺了過去。
孔聶華見他拚命的衝來,迅速退到陽台。在月色的照耀下,狄見權瞧見璐璐痛苦的神色,不禁停住腳步。
「璐璐……」
「先生……我好痛……好痛……」璐璐似乎哪裡受傷了。
狄見權急到頂點反而冷靜下來,只見他肯定的開口,「這位先生有話好說,我相信你也不是個降低自己格調的……雅賊吧?」
雅賊?孔聶華冷冷一笑,心裡倒不討厭這個名詞。
「我是不是有格調,你馬上就知道了,這幅畫……」
他把畫布舉得高高的,然後放開璐璐,璐璐立刻倒在地上一看來不像是假裝的,自狄見權撞門進來後,一切都變得不可控制。
孔聶華從腰帶中掏出一樣東西,立刻引起璐璐和狄見權高度注意那是一個打火機。
「你要做什麼?!」狄見權驚問。
「我在證明我的格調,燒了它!」孔聶華點火,畫布的一角燃了起來。
「不!」璐璐站起身,這不是他們計劃的內容。
孔聶華為自己做了件瘋狂的舉動興奮的狂笑,瘋癲的樣子和手中揮舞著火的畫布,看起來既恐怖又駭人極了。
「把畫還我!」她欺身過去要救畫。
玩得過火的孔聶華把手中的畫布一揚,畫布飄揚在空中,璐璐見狀竟不顧一切跳出去抓畫布。
「璐璐?!」這是兩個人的叫聲。
孔聶華瘋狂的心神瞬間清醒,他急探出手去拉璐璐。
當他拉住璐璐的衣服時,一個身影自他的身邊掠過。
孔聶華驚訝的脫口叫出,「狄見權!」
狄見權已張臂撲身出去,他不是救畫而是抱住璐璐,然一個翻身眼見已翻出陽台,他立即放開她,自己則跌出陽台。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一旁的孔聶華只來得及救一個人,他牢牢的抓住吊在陽台外的璐璐的衣服。
而畫已經半毀了,靜靜的躺在跌在地上的狄見權不遠處,正嗶啦的燃燒著。
「先生——,』璐璐淒厲的叫聲劃破月夜的寧靜。
* * * * *
「璐璐……」
「什麼事?先生!」
狄見權神志清醒的躺在原地,望著天上的月亮,平靜得彷彿他本來就是這麼躺著看月色的,不曾發生過任何事。
璐璐跪在他旁邊,慌得在他身上左右查看有無外傷。
「你說我現在的樣子像什麼?』,
她停住慌亂的舉動,打量他幾下,「好像快生產的孕婦。」
「我覺得好像半身不遂,動也不能動,只有靠女傭照顧的老頭子。」
璐璐輕笑出聲,心想,還能說笑,表示傷得還不嚴重。
「是呀,如果是電視劇,這時候最好用來裝病試真情。」
狄見權自跌下來後,第一次把目光自夜空中移開,瞧著璐璐。
「不懂嗎?」璐璐見他有點發呆,解釋說:「就是試驗女主角是不是真的愛男主角。,』
「好主意!但是,我真的病了。」
「哪裡?怎麼了?」她在他身上亂摸。
「我不能動了,真的。」
這時,遠遠的街上傳來救護車的聲音,那是孔聶華叫來的。
隱在夜色中的孔聶華看到這裡,悄悄的離開了。
* * * * *
「成功了嗎?』』孔任嫻走過來急問。
回到孔家,孔聶華倒了杯水給自己,一旁的孔任嫻只得有耐心的等他開口說話。
他吐了一口氣,「差一點就成功了。」
「可惜我今晚沒去!』』她暗恨擊掌,「本來已經說好去他家,結果他卻臨時打電話來爽約,真不知是怎麼回事?」
孔聶華坐入沙發,「就算你今晚能去,你的美人計還是無法奏效。」
她不以為然。「我和狄大哥的感情正穩定發展中。」
搖著頭,他說著今晚狄見權為了救璐璐而奮不顧身的事情。
孔任嫻暗惱,「哪個男人會拒絕投懷送抱?反正我已經決定要嫁的人是他,絕不輕言放棄,更何況你又沒成功!」
「老妹,別白費心機了,狄見權比你我想像的有謀略多了。」於是他把今晚的過程詳細說了一遍,除了和璐璐合作演戲之外,其餘真實的情節都交代明白。
「你燒了那幅畫?!」孔任嫻不可思議的瞪著他,「你真的燒了它?!」
孔聶華平靜的說:「我懷疑那是假的,是狄見權複製的另一幅肖像畫,真畫被他藏起來了。」
「萬一那是真的呢?!」孔任嫻仍不敢相信的問。
他聳聳肩,「賭一賭。」
「老哥!」她此時真恨眼前這傢伙為什麼是她老哥。「你好像搞不太清楚狀況,你是男人!孔家的男人!怎麼看待孔家的責任比我這個女人還要輕視?」
孔聶華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又來了,又來了一個翻版的老媽。
『『也許是我受夠了,所謂身為孔家男人的責任。燒畫是我潛意識的一種反抗行為。」
孔任嫻驚愣著哥哥第一次把他心裡壓力表白出來,「老哥……」
「我回房睡了。』』他一邊站起來一邊說,「明早你沒事吧?」
「怎麼?」
「咱們得去探病。」
「誰?」
「狄見權,他跌傷了。」
* * * * *
「璐璐,你不該念美容的,你是天生的護土。」這是狄見權住院半天下來的感想。
「先生認為我應該去念護科?」璐璐正拿著尿壺準備去洗手間清洗,聽他這麼說,便停下腳步。
早在歐提第一次相遇,他濕著頭髮,她限制他聽手機的時間時,他就有這樣的感覺。
「是呀,』』他笑說,「以你的熱心,如果病人是個快死的老頭子,一定會將巨額遺產全部留給像你這種小護土。」
他說完臉上猶帶竊笑,心裡真正想說的是:你就是那種熱心過度而會鬧出人命的小護士。
幸好璐璐不是護士,否則光是想像打針的景象,就把他嚇出一身汗。
他用這種肥皂劇內容的方式來讚美她,令她可樂透了。
「那如果是先生,你會把所有的遺產都給我嗎?」
狄見權可尷尬了,她這麼問,不是在咒他死嗎! .
他給她一個鬼臉,「可惜我不是老頭子,你等不到啦。」
璐璐發出輕快笑聲,下一句又讓人聽了冒冷汗——
「棺材裡躺的死人,可不一定都是老頭子哦。」語畢,她便笑著進洗手間。
這句是希望病人早日痊癒該說的話嗎?狄見權臉上的笑容都快變僵了。
該說她口無遮攔嗎?可她又說者無心。
再換另一種心思想,她若不是這樣的一個女孩,他還覺得無趣呢!說不定只是一面之緣後,就再也船過水無痕。
璐璐從洗手間裡出來放好尿壺,再推出餐桌,拿出水梨削皮切塊,一旁靜靜觀賞的狄見權,看著她盡心伺候他,覺得是一種享受。
他一面吃著她剛削片的水梨,一面看著她的動作,兩人沉浸在安靜卻又很家庭化的氣氛,渾不知門口已經來了兩位客人,已駐足觀看一會兒。
「狄兄,看來住院對你來說反而是一種享受。」
孔聶華把手中的一籃水果放在床櫃上,孔任嫻則捧著一束花交給璐璐。
「…你們怎麼知道我住院了?!」狄見權驚訝的問。
孔聶華心虛的瞄了璐璐一眼,而璐璐則渾然不覺,只忙著收拾東西,招呼他們人坐。
孔任嫻把問題攬過來,「今早我打電話到府上,才從姆姨的哭聲中知道你出意外。」說完在沒人注意時,瞪了孔聶華一眼。
兩人入坐後,聽著狄見權說明他現在的身體狀況。
「這麼說是傷到神經,以至於下半身沒有知覺……」孔任嫻臉色難看不已。
「目前是這樣,」他輕鬆的說,「我對未來可是很樂觀的。」
「嗯。」她勉強振作精神。「你安心養病,至於還在你那裡的葫蘆瓶,就暫時放在你那兒,等你康復了,你隨時想歸還都可以。」
她不提葫蘆瓶還好,一提起這個要命的瓶子,他本來的好心情,一下子一落千丈。
站在房間角落的璐璐也強烈感覺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
「好,好。」狄見權不自然的避開他們的目光回應。
勉強撐起笑容的孔任嫻再也支撐不住,站起來說:「我來把這些花插好。」
璐璐連忙過來,「我也來幫忙,花瓶還沒洗呢!」
兩人有默契的不用房間裡的洗手間,走到外面共用的盥洗室。
房間裡剩下的兩個男人目送她們走出去後,才一起調回視線彼此相視。
孔聶華雙手插入口袋裡,低著頭,腳尖抵著地面,避開狄見權沉默的注視。
也許是早晚都要面對的吧,許久後,他終於鼓起勇氣問!「你真的從此半身不遂了嗎?」
「狗屎。」
「什麼?」孔聶華驚愕的看著他。
「騙人的,什麼半身不遂,根本就是狗屎。」
孔聶華不相信,瞠目問:「你是說你好好的?從二樓陽台跌下來?」
「完全沒事。」
他仍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但是你為什麼現在……裝這模樣?」
「為了好玩。」狄見權露出調皮的笑容。「難得有捉弄人的機會,不裝一下,不是太可惜了嗎?」
「你確實辦到了,」孔聶華開始相信的上下打量他。「任嫻現在肯定哭成一張大花臉。」
「這就得麻煩聶華兄向令妹說明一番。」
「你為何不自己說?」孔聶華冷睨著他問。
「因為還有一個更好騙的人,我暫時還不想太早讓她知道。」
「lulu?」
「嗯。」狄見權點頭,「這是我目前生活中少有的樂趣,希望聶華兄可別剝奪了。」
孔聶華不想跟他窮攪和這種低智商的遊戲。「請便,這種遊戲我不感興趣。」
狄見權點頭,像在感謝,也像在等待下一句的時機。
「貴府的葫蘆瓶……確實是真品。」
孔聶華「嗯嗯」兩聲,做為回答。
見他沒什麼大反應,狄見權更加不知如何說下去。
「我有個打算,想趁此和聶華兄商量。」
「請說。」孔聶華看不懂他現在有口難言的樣子。
「我……我希望能買下葫蘆瓶。」
這個結果孔聶華早已料想過,所以他聽完後沒有太大的反應,只道:「它可不便宜。」
「我知道,你願割愛嗎?」狄見權屏息等待。
孔聶華想了想,忽然綻起笑容,這一笑,狄見權發覺他也有純真的一面。
「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不可能。」
狄見權仰頭哈哈一笑。
「我也知道不可能,但我還是要問一次才甘心。」他收起笑臉,頓了下,一字一句慢慢的說:「那麼我再提另一個建議,這是最後也是惟一的機會了。」
他專注的看著孔聶華臉上的表情。「如果是用我那幅可笑的肖畫像交換呢?」
果然,孔聶華的表情開始變化了。
他先是勉強自持一會,最後終於忍不住,臉上盈滿笑容,至此,一切盡在不言中。
除非台撼說了,否則狄見權怎會知道「可笑的肖畫像」這句取笑呢?
孔聶華走過來和他握手言定,「成交!」
兩人相視一眼後一起哈哈大笑,這一幕正好讓走進來的孔任嫻和璐璐兩人相視愕然不解。
男人之間的默契和一笑泯恩仇的氣魄,女人們是不會懂的。
* * * * *
孔氏兄妹結束探病,走在醫院長廊上。
「老妹,」孔聶華忽然福至心靈開口說:「放棄狄見權吧,他不是你的終身對象。」
「你又來了!」孔任嫻從鼻中哼出一聲,「除非你說出個理由,否則我不服氣。」
「理由很簡單,愛情是雙方面的,就像站在玻璃前,看得見另一半站在面前,如果愛情變成單方面,就像鏡子,看見的只能是自己。老妹,」孔聶華看著她說:「你目前正站在鏡子前,而不是面對著玻璃。」
他把狄見權裝病的事跟她說。
「所以狄見權裝病試真情的對象……老妹,不是你,而是lulu。」
「璐璐……」孔任嫻發怔一會後,才回復臉色,「好哇,狄見權竟這麼耍我!他喜歡別人,為何還願意和我交往?」
「他不知道。」
「什麼叫他不知道?」她被激起了怒氣,反口問。
「他不知道自己愛的是誰。」
這話倒讓她冷靜了下來,「他不知道自己愛著璐璐?」
「這就是狄見權的悲哀,」他歎了口氣,「愛情不像他對藝術品的眼光,在這方面,旁人都看得比他本人還清楚。」
「這倒有點意思。」
孔聶華睨了她一眼,此時的她有點幸災樂禍。
「光看狄見權怎麼發覺自己的情感歸宿,便足以聊慰了,是不是?」
「老哥,你真是太不瞭解我了,你以為我會放棄嗎?老實說,我已經喜歡上他,一時之間要抽離我的感情我做不到,我不是沒有感覺的芭比娃娃!」
「老妹,現在該我來渡你了,」他一副老先知的態度說:「狄見權不明白自己的感情,連你也不瞭解你自己。」
「此話怎講?」她停住步伐,擦腰問。
「你喜歡他,但你可否感覺過『一股甜美的醉意流過你的血液』?」
孔任嫻睜大眼,「你……怎麼……」
「我是怎麼知道的,是不是?」他睨眼笑問。
「快說。」
「我偷聽到的。」
「你……」
他臉上揶揄的表情已經說明一切。
孔任嫻惱羞成怒,握起粉拳便雨點般地打在哥哥身上,而他呵呵的笑擋妹妹的槌打。
「你明白了吧?所以對自己好一點,別再騙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