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志亞一走進辦公室,就彷佛來到日本志村大爆笑的現場。
瞧瞧那些坐在辨公椅上,笑到近乎抽搐的家伙,實在很難讓人相信,這是一間一直存有野心、想積極打入國際市場的廣告公司。不過,這也難怪,因為今天是星期六。
沒錯,正是星期六的緣故,因為每逢周末,連平時常借口出門撞上柱子而遲到的人,都會在這一天奇跡似的准時上班,然後,幾個沒涵養的頭顱便會湊在一起,開始噴起口水,高談闊論起他的私生活。而其中最令他們「津津樂道」的,便是公開「梁老虎」寫給他秦志亞的情書。
是的,情書!一張每逢周六,固定由專人服務,投遞至他辦公桌上的「情人卡片」。
「秦志亞……好……真好笑……笑死我了!」
能笑死你最好了,至少我耳根可以清靜不少,他惡毒地想著。
「哎喲!我肚子笑得好痛。我愛死梁老虎了,明天……明天我一定要搬去你家住。」
看你臉部抽筋成那副德行,搞不好是羊癲瘋發作了!他恨恨的想。
「應該給她頒個匾額。」一群人開始熱烈討論。
「歌頌她四年來,讓我們每周一大笑。」
「她是我們『創意』廣告公司的生命活力泉源!」
「她是讓我繼續待在這裡,受你虐待的精神支柱!」
「沒錯!」結論終於出來了。
聽聽他們的語氣和表情,真該奉勸世人,千萬別和素稱有「生死之交」的拜把同學,出了社會後還同組公司。因為,他們會秉持有別於一般人的身分,無視於你的存在,藐視你的發言權,最後,還會爬上你的頭頂「唱歌跳舞」,讓你恨不得雇個殺手,一勞永逸、大快人心的解決掉他們。
「四年囉!她的情書攻勢已經長達四年了,就算你沒有一點點動心,也該有一點點同情心吧?」羅呂仁開始進行他的囉唆論。在這五個人裡面,他體內的女性荷爾蒙基因,顯然勝過了男性的一方。
「笨蛋,你以為在乞討啊!怎麼會扯上同情心?愛情是要兩情相悅的,你懂不懂?」李上傑嘲笑道。他那有菱有角、端正得沒話說的五官,會令人聯想到法官。
「我當然懂啦!她哪裡需要同情心。梁老虎耶!光聽這個名號就知道她不是好惹的。」羅呂仁回道。
在五個人之中,容貌堪稱翹楚,最愛自認為中國第一美男子的唐士德,嘖嘖地搖頭。「那麼潑辣、凶惡的女人,沒想到會有一身媲美傅培梅的精湛廚藝!」講到重點了。
「這也難怪,她老爸是大學教授,母親是美女遠庖廚的擁護者,她既沒兄弟姊妹,為了生存,當然得靠自己了。」李上傑講得都微微心疼了。
現代的女性,要找出會作菜的已是難得,而會作菜又燒得一手好菜的,更屬難能可貴。要不是對方精悍無比,又早已傾心於他人,他恐怕早就強擄回家當老婆了。
「是呀!」羅呂仁像發現新大陸似的瞪著秦志亞。「老實說,梁老虎人不錯,你應該考慮考慮……」
「住嘴!」
秦志亞一屁股坐進皮椅裡,順手抄起桌上那張大得像張獎狀的粉紅色卡片。
他把弄旋轉著手中的卡片,嫌惡地瞟了它一眼,並不急著把它打開來看。這個女人就是有這種本事,連顏色都挑到他最討厭的。
他一直想告訴母親,把她老朋友的女兒寄住在他那裡,這種「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爛把戲早應該下台一鞠躬了,別老學喬太守亂點鴛鴦譜,他和她一個在天、一個在地,性子南轅北轍,兩人根本永遠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他搖晃著腦袋,除了嫌惡之外還是嫌惡。不去理會背後幾雙等著看好戲的眼睛,他揭開卡片--
志亞:
前天收到你的健康檢查報告,可喜可賀,上面說明你有一副直逼藍波的硬漢身體。
只是我很懷疑,一個縱欲過度的人,身體機能怎會毫無其它病症?
於是,愛你的我擅作主張,體恤的把檢查表又寄回醫院,要他們再次確定你真的「全身上下」都沒有病。
愛你的靜
「這個該死的女人!」
縱欲過度?她竟然敢說他縱欲過度!?還要醫院復查他的身體!他只是三天沒回家,流連在某個女人的溫柔鄉裡,就被她大肆渲染成這個樣子,也難怪他們會笑得那麼惹人厭!
「情書寫久了,甜言蜜語用光了,便轉化成生活上的侵害,志亞,你真可憐,毫無隱私可言。」羅呂仁替他感到悲哀,不過,嘴角依稀可見閃爍的笑意。
「這也是一種幸福,旁邊有個人關心你……」噗哧一聲,唐士德又笑了出來,「不過,這種關心法倒挺少見的。」
「羨慕的話,可以免費送給你。」秦志亞將手中的情書揉成一團,經過四年的練習,奇准無比的投中十步距離外的紙簍。
「敬謝不敏。」唐士德還沒傻到去招惹那只梁老虎。
「阿凱,你若是閒著沒事做,我可以把手邊的一些CASE交給你。」秦志亞看著原本還挺順眼、在一旁沉默的梁多凱,他居然敢立刻把他丟到垃圾筒裡的東西又撿起來,當寶貝似的拉直、壓平,又拉直,他看了就一肚子火。
梁多凱沒回話,連頭也沒抬起。他的處世哲學便是,對於正在嘮叨的家伙,不必多加理會。
「你要收著那些垃圾也行,就是別再讓我看到那東西,否則有你好看的!」威脅恐嚇全使出來,只見梁多凱依舊老神在在。「別以為我不會對一個沉默的弱者出手,一個人的忍耐度是有限的。」
「只要扯上她,他就會失控!」李上傑在一旁輕聲歎道。
「他不知道,這是掉入愛情陷阱的征兆……」唐士德忽然噤口,因為一道冒火的利箭直射向他。
「我們該不該告訴他,將來可能會有人花上一大筆錢,去買他眼中的那些垃圾?」羅呂仁小聲地的問著。
「告訴他?別忘了,牛牽到北京還是牛。他恐怕會先大笑一頓,然後再告訴你,這是本世紀最大的笑話。不過,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結果,現在得趁他們兩個大打出手前,趕快攔截他們,先解決眼前的事情比較要緊。」唐士德提醒道。
羅呂仁一聽,渾身帶勁的跳了起來,跑到秦志亞身邊,用中指與拇指秀氣的拉著秦志亞衣袖,「和那種人計較會得內傷的。先聽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今天我們一致通過要到你家去,因為我們好久沒嘗到梁文靜的手藝了。」說到末了,他還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是啊!你不能因為自己不喜歡人家,就連我們享受這點幸福的權利也剝奪了。我已經接連一個月都夢見蓮子蒸雞、醃燉鮮湯、清燒蹄筋……它們都在向我招手了。」李上傑附和道。
時值「創意」起步時期,規模不大不小,公司所在地就在黃金商業區的五角大廈第十七層。他們五個人--他、梁多凱、李上傑、羅呂仁、唐士德,身兼老板與員工,小至接聽電話,大至總體策畫,全都由他們幾個人一手包辦。因此,平時只要一忙起來,天昏地暗都還不足以形容,餓到頭昏的情況也時常發生。
所以,幾個人在得知他的屋子裡平空冒出一個女人時,便爭先恐後、好奇地想一睹芳容。誰知,這一看可不得了了,一個個都甘心拜倒在梁老虎的圍裙底下。
從此,他的屋子裡,便不時地莫名奇妙蹦出一些人--專為乞食而來的人。
「休想我會讓你們去。」他可不想破壞一個好好的周末。
情急之下,羅呂仁喊道:「你想活活餓死我們啊!真沒良心。」
「關我什麼事?」是沒錯,與他何干?他是他們的好朋友、創業的同志,卻不是他們的保母。
「當然有!」眾口一聲,氣勢浩大,從來就沒見他們這麼團結過。國父說的沒錯,二十一世紀,不得不為民生主義擅場之世紀。
一場屬於男人七嘴八舌的辯論,就此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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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文靜把那輛快要壽終正寢的車子緩緩駛進停車場。若不是這輛破車子斷斷續續地哀嚎呻吟著,她早就來上一個超級漂亮大轉彎了。
她豐俏的小嘴一抿,奮地甩上車門,然後賭氣似的說了一聲,「shit!」
隨即,一顆腦袋瓜迅速抬起,神經質的往左右四周張望,並用那雙活靈活現的大眼睛瞧瞧附近有沒有人?
沒有人,還好。梁文靜用手掌拍拍胸脯,同時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這一連串抬首、呼氣的動作,倘若由一個個頭嬌小的女人來做,必定是又好笑又可愛,但她--一個身高足足一六八,舉止不文不雅的高挑女子做來……可笑,是的;滑稽,沒錯;笑掉人家的大牙,毫無分差的說法!只是這些,她本人根本毫無所覺。
其實,她用不著擔心。當那輛現在已聞名全台北市的破車子,要死不活的發出鬼叫哀嚎,並且以蝸牛般的前進速度滑過市中心時,她的顏面早已消失殆盡了。
唉!多事的禮拜六!梁文靜歎息一聲。
拖著一雙長腿,梁文靜走向那幢秦志亞最愛的玻璃屋。
玻璃屋?沒錯,這是她為這幢屋子所取的名字。因為它是由三層式落地窗所構成,不管是初升的旭日,還是緩降的夕陽,那一層薄薄的金黃色光芒,總會穿過稀疏的枝葉,映落在窗鏡上,呈現出一種七彩瑰麗的色彩。
梁文靜環視了寬敞、擺設簡單的室內一眼,心情頓時輕松了起來。
由於屋子座落在市郊,所以四周淨是美麗的山野風景,只不過從停車場到玻璃屋的大門,還得穿越一片小樹林。真是可憐了她的雙腳!
而她所說的停車場,正是一塊廣大的空地,目前那兒只有她那部漆色斑駁、正待蒙主寵召的車子孤獨地停著。
打開大門後,梁文靜環視了寬敞、擺設簡單的室內一眼,心情頓時輕松了起來。
這屋子,有一半是沒有天花板的,一抬頭即可直視屋頂的天窗,窗外一片湛藍的天空;另外一半,則是兩層的空中閣樓。
她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的閨房,位在上面那一層閣樓,視野良好,她可以無拘無束、穿著邋遢、舒舒服服呈大字形地仰躺在地板上,然後亂無目地、天馬行空的欣賞天窗外綴滿銀星,美麗非凡的夜空。
下層閣樓,即是專屬於秦志亞的私人空間。那裡宣稱是「女人的禁地」,但是只要男主人一不在,她便會百無禁忌的跑進去,光顧他的愛床、輕撫過前一夜他用過的辦公用具、穿上他鍾愛的西裝外套,學他每次出門時,老愛站在鏡前一照再照的自命不凡樣……
心情一放松,梁文靜露出了笑容,她愉快地轉進廚房,拉開那台與她平齊的黑色冰箱門,嘴裡哼著歌,一邊准備著晚餐的材料。
她已經想好晚餐就吃港式大餐--火鍋。
不過,只好委屈秦志亞自己動手了,和他「同居」幾年下來,她發現要抓他的口味其實並不難。跟大多數男人的一樣,只要是不用吐子、不用剝皮,最好還是硬硬脆脆、不沾手、不黏牙的東西就好吃。幸好他是活在現代,要不然,這般精挑細選法,恐怕他早得效法嫦娥奔月去了。
梁文靜從冰箱中抱出一堆火鍋材料,放在餐桌上,體貼地附上一張寫著「請自理」的便條紙,便轉頭朝她最喜歡的浴室走去。
此刻,她真的需要一缸熱水,讓她享受熱氣蒸騰的感覺,好清除她今天一身的疲累。
躺靠在滿缸泡沫的按摩浴池中,梁文靜滿足的吐出一口氣。放著這種奢華設備不會享受的,大概就只有那位花名在外、身價鍍金的秦志亞了!思緒一轉,梁文靜馬上笑了起來,因為,此刻她腦海裡浮現出一張充滿男性化的面孔,向她微微靠來,對她輕吐著愛語,接著,兩人耳鬢廝磨起來……
她喜歡他渾然天成的自然魅力,以及優雅不羈的風采,也喜歡他咆哮時眼中閃過對她無奈的光芒,更喜歡他難得夾著幾分稚氣的笑容。
她喜歡有關於他的一切一切……
梁文靜深信,即使她遺落了一千年的記憶,她仍能將對他的愛娓娓道來。
愛一個人是幸福的。那麼,被愛呢?
能被秦志亞愛著,一定是全宇宙最浪漫的事了。
想著、笑著,她的眼皮也漸漸沉重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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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
砰!砰!砰!
「梁文靜,你給我出來!」一聲咆哮回蕩在這個看似無人的空屋裡。
過了好半晌,浴室裡面才稍有動靜。不過,說是「動靜」,不如說是有人跌倒慘叫,加上雜物紛紛從架上掉下來的巨大響聲。
秦志亞忍不住咒罵,這個白癡女人,究竟在裡面又干了什麼好事?一定又砸壞了他不少東西。
這個女人除了外表無法否定她是個女的,其它的凡是屬於女性該有的矜持、文雅、秀氣,她一概都沒有。
又過了好一會兒,浴室的門才緩緩的被打開來。梁文靜身著白色棉袍、睡眼惺忪地斜倚在門邊,半濡濕的頭發松垮垮地披在肩後,一雙纖細打斜的長腿,削弱了她原本的身高。
「你又在浴室裡睡著了?我交代你的話你全當成放屁嗎?」狂燒著怒火,他沒意識到她那稱得上凹凸有致的玲瓏身軀,正逐漸往下滑。
「嗯!我給你睡了。」梁文靜迷迷蒙蒙地撐開眼皮,含糊不清地回答他的話,一顆小腦袋猶不知死活地朝他不停的鞠躬。
「別胡說八道!」這個女人絕對有惹火聖人的本領。瞧瞧她,一身的干扁四季豆,誰會對她產生愚蠢可笑的化學反應?這句話說的曖昧不明,又給他亂扣帽子,根本就有吃他豆腐之嫌!
說他是大男人主義一點也不為過。因為,他痛惡別人不把他的話當作一回事,尤其是眼前這一位。
才想抓住她的肩膀,搖晃這個沒有腦子的女人,沒想到她已滑至地板,酣然入睡。這……這分明是對他最大的諷刺!他二話不說,梁文靜整個人已被凌空抱起。
沒多久,梁文靜的尖叫還來不及脫口而出,已被秦志亞又狠又猛地拋向空中,呈弧線墜落的方式掉在床鋪上。
她彎曲著身體,並沒有馬上坐起來,因為她感覺到自己的五髒六腑好象全移了方位,骨頭差點沒散掉。這下子她已經完全醒了!
她睜眼瞪視著「凶手」,發現他正站在床邊,笑得既邪惡又得意。她之前怎麼會認為他是個世間難覓、碩果僅存的好兒郎?
秦志亞嘲笑地看著梁文靜,看她狼狽不堪地以雙手拂去掉在眼前的亂發,接著,現出一張氣鼓鼓的臉孔。但是對他而言,這張小臉可憐得毫無半點威脅力。
倒是那一頭垂到腰際、天生微鬈的烏絲,攻城掠地、蠶食鯨吞的占據了他大半個床位,融入他深藍色的床單中,似乎正在邀請他上床……
「哎喲!我不知道家裡養了一只青蛙,眼珠子還能睜得那麼大!」他戲謔的說道。不過,看她一臉皺得難看的表情,他一整天和客戶周旋、緊繃的情緒,竟怪異地松懈了下來。
梁文靜用手掌撐起後腰,還是不能原諒他,「我跟你有仇啊?」
「你為什麼又在浴室裡睡著了?」秦志亞答非所問,懶洋洋地斜倚在樓梯的扶把上。
「民法上有規定,不能在浴室裡睡著嗎?你、你……」她氣得有點口齒不清。「該不會是為了這個理由,才把我摔在床上的吧?」
秦志亞臉上明明白白寫著「你還算不笨」!「我記得我說過很多遍,那樣做很危險。」
「應該怪你,沒事裝個按摩浴缸干嘛?不就是要讓人消除疲勞,好和周公約會的嗎?」即使他說的有理,她也不要那麼快就承認自己的不是。
「那明天我找人把它拆了。」他輕描淡寫的說道。
「哦!」梁文靜挫敗地豎起白旗,「我投降了可以嗎?你別老是動不動就說要把它給拆了,安全專家!」末了,她還是忍不住要諷刺上一句。
「警告你,再一次,只要再一次,你就准備跟它Say Goodbye!」
哼!有錢了不起啊!大女子能屈能伸,大不了他拆一個,她就再裝上一個。幸虧平時吃他的、住他的,她的存折早飽得還會打嗝了,就算去當個流浪婆,她也是全世界最富有的流浪婆。
「還有,」秦志亞又開口了,打斷她小富婆的冥思。「你都已經畢業兩年了,怎麼還不回家去住?」
「這裡就是我的家啊!」梁文靜順了順發絲,嬌憨、自然的坐在床中央。
天啊!她的臉皮直逼銅牆鐵壁。「我是指你父母的家,你長大的地方!這裡是我的房子,不是你的家,你少作春秋大夢了。」
梁文靜突地表現出一副無限委屈的模樣,「是秦伯母要我把這裡當作自個兒的家的。」言下之意,即是在損他是個不肖子,不把母親的話當話,更沒有善盡照顧她、關懷她的重責大任。
秦伯母溫暖玉和她母親葉慈,兩人是高中時的死黨,到大學、婚後,雙方的友誼愈久愈醇。後來,雖然秦家搬到台北,梁家依然居住於大甲,但兩家仍時常保持聯絡。這也就是為什麼她會入主「玻璃屋」的主要原因。
原先只是單純的北上求學,但她只要一思及能和自小的白馬王子,縮短彼此的空間距離,她便興奮異常,三不五時地發呆、癡笑、自言自語,更經常在半夜爬起來,像掉了根神經似的,學起古人幽幽觀月。
終於,這些傾向於發瘋的舉止被她的母親大人發現後,伙同秦伯母巧扮紅娘。於是,她在兩老的陪同下,光明正大的搬進秦志亞一向標榜著「單身貴族,女人勿近」的漂亮屋子。
算一算,她求學五年、就業兩年,距離當初說好只寄住到一畢業就離開的期限,已經過了兩年。以秦志亞百般挑剔她的狀況而言,能容忍到現在,實屬難得。
「說到我媽,我就得提醒你,別以為她是你的靠山,你就可以為所欲為。」
「她的確是我的靠山啊!」而且是很大的一座靠山。
「你……」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願意付錢請你回你家去住。」
「你打算養我!」梁文靜驚呼,第一個念頭是他想金屋藏嬌。「不好吧!那是我家耶!我們還沒結婚,大甲民風也不比台北開放,會招來閒言閒語的。」說到最後,還沒發生的事,她倒先苦惱起來了。
「不是結婚,是厭煩你、憎惡你、討厭你。我現在恨不得殺死你,懂了嗎?梁老虎。」
「完全懂了,沒有人會想要和死人結婚。現在幾點了,你吃過晚餐了嗎?」又是問這種既沒個性又老掉牙的問題。沒辨法,誰教她先愛上人家,暫時居於劣勢。
秦志亞調整了一下姿勢,「九點十分,早吃過了。」
「和裸女人他們?」梁文靜旁敲側擊,假裝漫不經心地把眼神瞟向別處。而她口中的「裸女人」,指的就是羅呂仁。
「沒錯,我的最佳損友。」
保持中立是梁文靜明哲保身之道。因此,對於他的回答,她不予置評。
梁文靜伸直右腿,哇!還真痛!該不會被秦志亞那一摔,摔出問題來了吧?
隨著她舒展腿的動作,秦志亞的視線落在方才他未曾注意過的地方。
梁文靜先前因為掙扎著要坐起來,又加上剛剛的動作,所以袍子開了叉,露出一雙勻稱的美腿。
秦志亞並不是沒見過她的腿,只是梁文靜現在的樣子像極了一副剛從男人床上爬起來的模樣……不巧的是,這張床剛好是屬於他的,秦志亞不悅的發現到這一點。
梁文靜見秦志亞的樣子,感到有點莫名其妙,隨著他灼熱的目光看去,倏地刷紅了臉頰,她下意識想去遮掩,卻不知道這舉動更加蠱惑人心,平添一股媚人之態。
秦志亞站直身子,似乎也感受到空氣間不尋常的氣流,將頭偏向一邊,替她除去不安。
「你……可以抱我上去嗎?」梁文靜吶吶地開口,她可以肯定自己的腳扭傷了。
別看她一副孱弱的模樣,好似風一吹就會倒的骨架,她可是貨真價實地讀了五年體專,一些相關常識自然懂得不少,而目前這種情形,在求學時早已是家常便飯。只是,不好好利用這個機會,就太辜負老天爺賜給她這個癡情女的大好時機了。
「怎麼了?」秦志亞皺著眉頭,語氣中帶著一絲不耐。
「我腳扭傷了……」未待梁文靜把話說完,一雙強健的臂膀立時將她凌空抱起,讓她差點驚呼出聲。
這是歷史上最重要的一刻!至少梁文靜是這麼認為。小鹿亂撞的心暗自竊喜,她從來不知道自己也會害羞。
第一次,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將雙臂攬上秦志亞的頸背,不禁高興得微微顫抖。在秦志亞的懷裡,她覺得既安全又滿足。
「謝謝。」梁文靜低聲道謝。
大概興奮過了頭,她渾然未覺他們已經越上樓梯,來到她的床邊。
當秦志亞彎腰打算放下梁文靜時,她使壞地用腳尖勾住他的小腿。這突發而來的狀況,讓他們兩人雙雙跌落在那張狹小的單人床上。
梁文靜發誓,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和人有這麼親密的肢體接觸,怪讓人臉紅心跳的。
接下來該怎麼辦?對,親他!
可是……該把嘴硬貼上他的?還是先伸出舌頭勾引他?哎呀!不行,她完全做不出來。
沒想到,要擁有一個完美無瑕的初吻,過程竟然比爭奪柔道冠軍還難!對於這一幕,她早就滿懷憧憬與期待。如果事先找人排練過一遍,或許她現在就不會這般慌張失措了。
不過,猛然往他臉上親,這樣應該夠直接明白了吧!嗯!就這麼決定了。
咦人呢?梁文靜抬起頭巡視四周。最後看向天窗,得到一個結論,秦志亞不可能跑到外層空間。她甚至把頭往床底下一探,就是不見他的蹤跡。
咬緊抖動的下唇,梁文靜頹喪得欲哭無淚。好啦!沒事猶豫個什麼勁!現在人都走了,就算她想強暴他,也甭想了!
信心再次遭受強烈打擊,梁文靜把頭埋入枕頭下,只露出兩只緊握的拳頭,猛捶著可憐又無辜的被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