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暖洋洋的午後,樹頭蟬鳴輕快,偶爾微風拂過,完美的陽光、完美的氣氛,坐在後院大樹下的蒲紹薰一臉陶醉地翻閱著心愛的精裝會計書,進入忘我的境界。
但驀地一聲爆響,隨著木頭的碎落聲,一道怒氣騰騰的腳步聲從前院快速傳來。
「蒲紹薰──你這個死小孩,快給我滾出來!滾出來!」
「什麼事這麼大聲,爺爺正在午睡呢!小聲點。」細碎的腳步聲從廚房走出,是媽媽。「啊!門……門怎麼裂了?范,是……是你踢破的嗎?」
「媽,小薰在哪裡?我要找她算帳!」
「算什麼帳?」
「還能算什麼帳,她『又』偷了我的會計課本,害我第八次沒作業可交,今天教授在課堂上嚴重警告我,若我再犯就要死當我!」
「會計課本?小薰才八歲,她拿那種書做什麼?」
「那不是重點!」蒲紹范直接踹開眼前的門,發現裡頭沒人後,繼續踹向第二扇,邊踹還邊氣急敗壞地說:「重點是你兒子我會計差點被死當,還在全班同學面前顏面盡失,其中包括那個自大天王吳小絲!」
吳小絲,蟬聯T大第一名三年,一直被蟬聯第二名的蒲紹范視為眼中釘。
「蒲紹薰,我知道你在家裡,快給我滾出來!有種偷我的書就別躲,這筆帳我要好好地跟你算清楚!」
咆哮聲響徹雲霄,震得鳥飛葉落、蟬聲遽失,完美的陽光依舊,可寧靜清涼的氣氛卻被破壞殆盡。
歎了口氣,闔上課本,蒲紹薰靜靜地走向前院。
「范,別那麼凶,又不確定真的是小薰拿的。」
聽見媽媽為自己說話,蒲紹薰勾起一抹笑。媽媽不但長相溫柔,聲音溫柔,就連心都很溫柔,是個十足的溫柔小女人。
「媽,你別幫她說話,你明明知道她有前科!」
「可是……可是又沒證據,就算真的是小薰拿的,也沒用啊!她連九九乘法都還不會背呢!范,你說小薰到底拿你的會計課本做什麼?」她露出一臉好天真、好疑惑的表情。
「媽,我要是知道,就不用這麼生氣了,你還問我!」怒氣中夾著無奈的呻吟。
「二哥,你好吵。」捧著會計書,蒲紹薰輕蹙著眉出現在迴廊的轉角處。
「果然就是你!」指著蒲紹薰手中的會計課本,蒲紹范眼裡的怒火更加熾烈。「人贓俱獲,你這下死定了。」掄起拳頭,他凶神惡煞般地緩緩朝妹妹走去。
「等等……」拉住兒子的手臂,蒲母立刻擋在兩人中間,「小薰,你為什麼拿你二哥的書?」
「不為什麼,這書好看。」蒲紹薰聳聳肩。
「好……好看?」倒吸一口氣,她瞥了一眼小女兒手中厚到不行的會計課本,不確定地問:「你看得懂嗎?」
「看得懂啊!」語氣一頓,像是想到什麼似的抬頭看向二哥,「第八十八頁,第十二題答案全部錯了。」
「什麼?」
「子題錯、母題錯、全部都錯。」勾起一抹甜甜的笑,她揚起手中的會計課本,「事出必有因,事實證明,你會一直當第二名果然不是沒有原因的。」
淡淡的陳述像一把利刃狠狠地切斷蒲紹范唯一的理智線,而她那甜美的笑容完全無法勾起一點兄妹之情,只是讓他失控的怒火更加熾旺。
「蒲紹薰──」震耳欲聾的咆哮聲再次開炮。
看著迎面揮來的拳頭,蒲紹薰靈活地往旁一閃,並說:「蒲訓第二條,習武只是強身健體、自衛,除非受到攻擊,否則不可先出手傷人,二哥,你犯戒了。」
「犯戒又如何?今天我一定要把所有的陳年舊帳跟你一次算清,你的皮給我繃緊點,哼!」話才說完,拳頭猛地又是一揮。
「蒲訓第三條,不可仗恃身懷武功,橫行霸道地欺負老弱婦孺。二哥,容我提醒你,我才八歲,你要不要三思後手下留情。」頭一低,蒲紹薰靈巧地閃躲到母親身後。
「對小人竊賊之輩,我毋需留情,看招!」輕手格開傻愣愣的母親,蒲紹范立刻擺出鳳眼拳朝小妹攻去。
眼見狂獅完全失去理智地朝自己衝來,蒲紹薰秀眸一溜,快速地把手中沉甸甸的會計課本朝二哥丟去。「二哥,接著。」
「什……什麼?」
見有東西向自己飛來,在來不及看清的狀態下,蒲紹范立刻轉攻為守接住幾乎砸上罩門的東西,可這一秒的時間卻給了蒲紹薰機會,只見個頭小小的她不慌不忙地提膝吸氣,然後精準地朝正前方的大破綻狠狠踢去。
砰!
隨著重重的書本落地聲,人高馬大的蒲紹范雙眼一凸,痛苦中帶著不可置信的表情癱倒在地板上。
「蒲訓第十條,受襲時要奮力抗敵,但不可重傷敵人,要有仁慈之心,家訓難違,我不得不照做,對不起了二哥。」蹲下身看著抱腹躺在地上呻吟的二哥,蒲紹薰語氣抱歉,但卻滿臉微笑地說。
「你……我不敢相信,我竟然會被你這個黃毛丫頭……」抱著發痛的肚子,蒲紹范無法面對事實地翻身背對妹妹。「我不信……我不信……」
「二哥,其實我都有留紙條給你的,別老是粗心大意沒看到我的留言還怪我偷書,這是不道德的。」心疼地捧起被摔到地上的會計課本,剛剛是不得已才會出此計策,可她沒想到二哥竟然會把書摔到地上。
輕輕地拍掉書上的灰塵,正要起身,卻意外的發現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道人影。
「爺爺?」
沉默威嚴地瞪著自己的小孫女,蒲槐緊抿著嘴二話不說就伸出大掌向前襲去。
看著向自己襲來的大掌,蒲紹薰表情不變,眼也不眨地穩穩迎視那雙懾人的嚴厲眼神,任由大掌在自己身上施力加壓,製造出深淺不一的疼痛。
「吵到爺爺午睡了嗎?」她彎起一抹撒嬌的微笑。
看著小孫女的甜蜜微笑,嚴厲的唇畔也緩緩地泛起一抹笑紋,「狠毒急智、順機逸無,完美的精氣神,雖然體格稍嫌纖弱了些,不過絕對是塊料,是塊好料。」
「爸爸?」
「爺爺?」
一旁的蒲母和勉強爬起來的蒲紹范疑惑地同聲開口。
「就是你了。」笑容有如曇花一現,瞬間蒲槐又恢復沉肅的模樣,指著身高還沒一百二的蒲紹薰堅定地命令道:「從今天起,你就是蒲家武道館未來的主人,你不但要承襲我蒲槐所有的真傳,還要超越我。」
一道命令炸空蒲母和蒲紹范的思緒。
小薰是武道館未來的主人?武道館第八十八代的傳人?騙……騙人?!
小薰才八歲,連馬步都不會扎,而且重點是──她是女的耶!
蒲家有訓,武之真秘,傳子不傳女,爺爺在搞什麼啊?
看著鼻尖沉穩有力的食指,她甜笑依舊。「爺爺,我的志向早就決定好了,將來我要當會計師,所以你不要想太多。」
蒲槐依舊不苟言笑的命令。「小孫女,你的將來從現在起更新,將來你一定得繼承咱們家的武道館,所以你最好專心一點。」
看著眼前霸道嚴肅的臉,甜笑中多了一抹恍然大悟。「爺爺,我終於曉得二哥的大男人主義是跟誰學的了。」
「小孫女,把智慧用在對的地方,將來要學的東西多著呢!我會讓你沒時間耍嘴皮子的。」
扯扯嘴角,無視傻掉的媳婦和笨孫子,蒲槐雙手環胸、腳步敏捷地迅速消失在所有人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