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放心擱下的工作,冷紋靜在傍晚睡醒時,幫妹妹準備了簡單的晚餐後便開車趕去公司,停妥了車子穿越停車場時,正好撞見要離開的施綺艷。
此時,施綺艷穿著玫瑰紅的套裝,踩著高跟鞋,眼尖的她瞧見了一身白衫黑褲的冷紋靜,她立即擋住她的去路,微笑的摘下眼鏡,挑釁地瞪著她。
「瞧瞧這是誰?」她吹了一聲口哨,雙手抱胸斜立。
不得不承認施綺艷真是個漂亮得令人不敢逼視的美人,面對她總讓冷紋靜的自卑心作祟。她不理會她,輕輕點個頭越過她進電梯。
施綺艷再次擋住她的去路,她不悅的發現染紅了頭髮戴上隱形眼鏡後的冷紋靜不再是那個呆板的醜女人了,她更眼尖的發現她身上的衣服全是名牌貨,歐陽浩天很照顧她嘛!
她藏起敵意,一派漫不經心的口吻冷冷的嘲諷,「唷,果然醜小鴨變天鵝啦!看來浩天真的成功的完成了不可能的任務。」
冷紋靜雖聽不懂她話裡的意思,但她根本不想和她廢話。「施小姐,我急著上樓辦公,請你讓一讓路。」
她不悅的挑眉,「可真冷漠啊,我以為浩天成功的終結了你的處女生涯,你那臭脾氣就會好多了。恐怕,他是白幹了。倒是李峰笑死他了。」她惡毒的冷嘲熱諷,「沒想到他跟李峰說想做做好事,玩玩可憐的老處女是真的,更沒想到肯賠本,讓你這醜女人用身體賠那顆價值不菲的紅粉水晶球,他真夠好心了!」
她怎麼會知道?是歐陽浩天告訴她的?冷紋靜一時找不到話反擊,她不敢相信他會把他們的事張揚給外人知道。
施綺艷看見她那因錯愕而蒼白的臉得意極了,她繼續說:「方纔公司裡的人還在打賭浩天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錢哩,你有那麼昂貴嗎?冷紋靜?還是只要浩天肯跟你上床你就樂了?」
冷紋靜仰起臉,她受夠了,隱忍的耐性消失了,挫折和沮喪令她感到幾近崩潰,她突然揚手給施綺艷狠狠的一記耳光。
施綺艷措手不及地受了這一下,摀住瞼怔住了,她不敢相信一向冷靜的冷紋靜竟會打她,她氣極了,揚手即用力還她一巴掌。
這一掌使盡她全力,而冷紋靜則痛得驚呼出聲。
施綺艷趾高氣揚地放話:「沒有人,從來沒有人膽敢打我施綺艷,你算哪門子東西,不過是沒人要的廉價女人。
只不過是一時碰上好心的浩天跟你玩玩,讓你嘗嘗上天堂的滋味,我可不同。我才是歐陽浩天的女朋友,你給我放亮眼睛,像我這麼漂亮的女人才配得上他。」她仰頭哈哈大笑,「你算什麼?!哈——」她轉身歇斯底里的大笑著離開。
不,冷紋靜不可能比得過她,不可能!
冷紋靜凝視著她的背影直至消失,她狼狽的抹去嘴角的血漬,疲倦的攏了攏頭髮,拖著沉重的步伐上樓。
一上樓,她即看見同事們異樣的眼光。
她想,歐陽浩天大概將她的事說給每個人聽。
她並不知道其實是施綺艷張揚的。
她惶恐的感覺到每個人的眼光都在嘲笑她,她急步走進自己的辦公室用力摔上門。
她崩潰地掩面靠著門痛哭起來。這是她自找的,她唾棄自己,是她出賣了自己的自尊,是她今自己陷入這樣難堪的境地。
她哭了足足有半小時,才振作起精神踱至電腦桌前坐下,她冷靜的整理好早上的開會記錄並將之歸檔。
突然,歐陽浩天氣急敗壞的闖進來。
「該死!我要你好好休息,我趕去你家你……」他看見她時怔住了,「Shit!你怎麼回事?」他慌忙的走向她將她的臉托起,「該死的,誰打你?」
冷紋靜冷冷的凝視他,然後伸手推開他的手,她不理他,轉頭注視電腦螢幕敲打著鍵盤。
他火大的將她一把拉起,「我問你這是怎麼回事?誰打你?」
他何必這樣關心?她仰著頭,倔強的抿嘴,決定沉默以對。
他感覺到她眼中的敵意,他既心疼她紅腫的面頰又憤怒她的冷漠。「為什麼不說話?」
她不想開口,她不想爭吵,她對這一切厭倦極了,她只知道她的生活、她的情緒都因他而搞砸了,一切是那麼混亂,她痛恨這種失控的感覺。
他深吸口氣平靜下來,然後擔心地注視她,「疼不疼?」他伸手碰她,她立即別過臉躲避。他的手於是尷尬的停在半空中。他收手,氣得握緊雙拳,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讓他這樣挫折、這樣沮喪、這樣惱怒,他失去耐性地大吼:「我受夠了,你儘管去對所有人冷漠和憤怒,真是夠了,你以為你是誰!?」
他咆哮,氣急敗壞的掉頭,踹開門離去。
冷紋靜對他歐怒意無動於衷,她很快的將會議報告匯整出來,然後將她專屬的辦公室打掃一番,她冷靜且一絲不苟的將所有的文件列印歸檔,然後抹去桌上的灰塵,又跪在地上將地板擦到發亮為止。最後離開前,她還細心的幫桌上的小盆栽澆了水,這才打道回府。
冷紋靜在四個小時後才抵達家門,她抱回一大疊的紙箱。
冷晴燦迎上來,詫異的問:「姐,你拿一堆紙箱做什麼?」
「阿燦,我們要搬家。」她輕描淡寫的說道。
冷晴燦驚叫:「搬家?」有沒有搞錯?
冷紋靜將紙箱拋至地上,她拍掉手上的灰塵,「沒錯,我剛才看了棟在台北縣的房子,坪數雖小一點,但是租金便宜。」
她手足無措地瞪著姐姐,彷彿她瘋了似地。「但……但是,這是爸的房子……」
「對面的陳先生一直想買,我決定賣了。」她耐心地同妹妹坦承相告:「為了龐大的貸款,我們幾乎喪失了生活的品質,而我也一直逞強硬撐。但現在我發現,生命裡有比執著於這間房子更重要的事;譬如對你的關心、我們相處的時間、我未來人生的規劃和夢想……」
「難道,在電腦公司上班不是你的夢想嗎?」
「不!其實我從小就一直希望在書店上班,我恨透現在的工作。」
冷晴煥一臉震驚,「天啊!那你還能忍那麼久?」
「賣掉房子後,扣除必要的開支後可能還有一些餘款。阿燦,我們換個地方,你上學可能要辛苦一點,但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好嗎?」她這樣突然的決定,怕妹妹覺得委屈。
「姐,你已經將房子賣了嗎?」
「對。而且,新房子的押金也付了。」她下定決心了。
冷晴燦嘴巴張得好大,「哇!我終於知道你的老闆為什麼那麼重用你。天啊!你辦事效率也太高了吧?」她攤攤手,「既然你已經賣掉房子了,那我也只好委屈點支持你,不過……要是剩下的錢夠多,你可要買台電腦給我,因為本小姐可要開始用功唸書了!」
冷紋靜微笑,「那有什麼問題。」
「就這麼辦,那我得趕快打包東西,啊!」她忽然想起來,「對了,我們搬家,他……知道嗎?」
冷紋靜只是淡漠的搖搖頭,冷晴燦隱約明白姐姐為何要如此匆促的急著搬家。
冷晴燦聳聳肩又伸展了筋骨舉高雙手高呼:「好,我們一起重新開始!」
冷紋靜就像在人間蒸發了,留給歐陽浩天的只有一封辭職信。他先是發愣然後不敢相信地遍尋她不著,最後憤怒的決定招考新的秘書。
她有什麼了不起的,他這樣告訴自己。
他氣她太過任性且無情的決定,他事先一點都不知道她要走,簡直太不夠意思了。
就算是普通朋友,也該說一聲再會;何況他們的關係比起普通朋友要複雜得多,他對她自認一向慷慨,甚至比其他相處過的女伴都還要好,她卻這樣待他!
在一個月之後,他收到了冷紋靜寄到公司的支票,上面的面額是那顆紅粉水晶球的價錢。她不想欠他一分一毫,她和他撇清得那麼徹底。
在沒有冷紋靜的日子裡,剛開始他公司的運作雖然混亂,但憑他的能力很快地便穩定下來。他以為失去一個冷紋靜對他的生活不會有絲毫影響,但他漸漸發現自己常常發呆,每當想起她不吭一聲的搬走,他便生氣。然後他上酒吧的次數多了起來,他開始害怕晚上一個人面對空蕩蕩的客廳……他甚至對新任的秘書百般挑剔、諸多抱怨……
冬天到了,他發現他的心因為冷紋靜的離去而如落葉般開始凋零;他又發現自己竟想念她到需要借酒麻醉的地步。
一日,他到他早逝的女友墳前上香後,那天夜裡他突然發高燒,夢見女友來見他,告訴他該忘記他們的過去,她微笑的說希望他放手追尋另一份真愛。
歐陽浩天醒來後,吃了退燒藥,一個人坐在客廳裡凝視那一大片透明的落地窗。他依稀記得將她按在窗前親吻的滋味,她的唇彷彿藏著蜜;他更記得某日的清晨他們氣氛愉悅地在客廳共進早餐,那日她甚至去了他家和他的家人融洽地吃飯聊天。
哦,老天!他頹然的倒進沙發,冬日的寒氣逼人,使腦袋益發清醒,他發現他愛她。
曾經以為他已經忘了心動的感覺,可是此刻,他發現他的心在痛……
時間匆匆飛逝,今天是冷紋靜的生日。
冷晴燦買了食譜,生平第一遭下廚為姐姐慶生,她煮了馬鈴薯燉牛肉。
「姐、快嘗嘗。」
冷紋靜打開電視,她接過妹妹盛的飯吃了一口肉,然後面無表情的望著一臉期待的冷晴燦。
冷晴燦激動的問:「怎樣?味道如何?」
「難吃死了!」
冷晴燦不敢相信的驚呼:「你真沒良心,辛辛苦苦做飯給你吃,竟然換來一句難吃死了?」
冷紋靜仰起下巴,輕描淡寫的說:「你忘了加糖提味了,熬的時間太短不夠入味,還有,鹽放太多。」
冷晴燦挫敗的仰頭長歎:「天啊,誰受得了你!」
冷紋靜笑了,聳聳肩,「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不過難吃歸難吃,她還是繼續將它一口一口吃掉。
「你的血一定是冷的!」冷晴燦受不了地坐下。
她發現沙發下堆了一堆舊報紙,她抽出來攤開,發現尋人啟事上某一欄都被用藍筆圈起來,她瞭然於心地轉頭凝視專心看新聞的姐姐。
她抖抖報紙,「原來你還想著他。」
冷紋靜轉過臉來,看見她手上的報紙只是淡漠地挑眉,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表情,又轉過頭去看新聞了。
冷晴燦自說自話:「沒想到他那麼有心,每天登那麼大篇幅的廣告找你,看來我原先誤會他了。姐,不如你……」
「噓……」
冷紋靜突然將電視聲音轉大,電視新聞裡出現跑馬燈的標題,上面大意是說某大學教授陳浩先生,今夜在自家門口被槍殺,警方懷疑是職業殺手所為,而命案現場遺留一張紙條寫著祝某女士生日快樂,警方目前暫無任何線索。
「姐……」冷晴燦瞪著電視驚駭地道:「他被人殺了?那個某女士是指你嗎?是誰雇的殺手?我的事……」
她倒抽了一口氣摀住嘴,「是他,他幫我們報仇的,一定是歐陽浩天,只有他知道我……」
冷紋靜亦是震驚地盯著電視,然後她關了電視,站起來拋下一句:「我累了,東西給你收拾,我去睡了。」她不理妹妹的呼叫兀自躲回房間。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他為什麼還要混亂她的心思,當初不是他要求她別認真的嗎?
冷紋靜躺在床上,凝視著天花板。
歐陽浩天,他究竟在想什麼?
他這樣做只會讓她永遠也無法開始新的生活。
他這樣苦苦糾纏只會令她困擾,畢竟他不會想要一份安定的關係,而她也不肯冒險。
翌日,冷紋靜照例在書店忙著進貨,將新書一一上架。正當她忙得滿頭大汗時,有人突然把她正欲擱上架的一本書搶走。
她一愣,疑惑的轉過頭,驚見歐陽浩天一身灰色風衣站在她身側。
她先是詫異,以為自己眼睛花了,但是他沙啞的嗓音提醒她他的身份。
「真不敢相信,你竟然放棄我給的高薪跑來當店員?」
他依然那麼高大英俊,只是現在看起來憔悴一些,他下巴留有未刮乾淨的青髭。
她努力平穩她那正急跳的心跳,並穩住呼吸,她盡可能無動於衷地冷冷開口:「你以為領高薪的工作輕鬆嗎?」她提醒他,「隨時得等候老闆召喚,還得應付老闆和女伴們的約會,可不是一件輕鬆的事。」
「我有更輕鬆的工作,你只要照顧我就好,薪資隨你開。」他溫柔的注視她。
上帝,她那張淡雅素淨的面容美得教他動容。
她瘦了些,怛依然令他怦然心動。隔了一段時日後,他再見到她,心是一陣酸澀。
老天,他多想吻她,但她卻只是冰冷的瞪著他。
她冷笑著諷道:「再去幫你暖床?謝了,我不會再出賣我的自尊。歐陽浩天,你以為錢可以買到所有的女人嗎?」她也有她的尊嚴,那是慘痛的教訓學來的,她迷失過,但她可不會笨到再傻一次。
他輕聲的問:「有沒有收到我的生日禮物?」
「我和我妹妹謝謝你。」她說。
「就這樣?」他挑眉問。
她也學他挑眉,「難道這生日禮物背後還要付出代價?一句謝謝不夠嗎?」
「的確要一些代價,我要你做我的妻子。」他堅決地道,目光熾熱地鎖在她臉上。
冷紋靜驚懼地倒抽一口氣退後一步,她聽錯了吧?
歐陽浩天要娶她?怎麼可能?!
他不是熱愛自由嗎?他不是只要快樂不要束縛的嗎?
他想娶她?那他那些漂亮的女伴呢?
他好笑地凝視她震驚的表情,「我知道你非常驚訝,但你再不答應我,我可能會當眾宣佈!」
「為什麼?」她不懂,她記得施綺艷的話,她搖搖頭,「我只不過是你一時興起的遊戲,你……」
「不,我愛你。」他肯定道。
「不可能,你不可能愛我,你若是愛我就不會到處張揚我們之間的交易,讓我被人看笑話。這太不合理。」
他拉住她手臂,極為認真地開口:「這一定有誤會,我從未張揚我們的事,相信我。」
「但是……」
「該死!別再但是了,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心血找你嗎?你別再折磨我了,嫁給我,紋靜!」
歐陽浩天身後突然冒出冷晴燦,「嫁給他吧,姐姐!」她笑嘻嘻地眨眨眼,她一直躲在一旁,是她跑去告訴歐陽浩天姐姐的行蹤,她開玩笑的說:「我想有個超有錢的姐夫,而且他答應出錢讓我寒假去澳洲玩哩,你不會想讓你親愛的妹妹失望吧?」
冷紋靜瞪妹妹一眼然後笑出來,她眼眶紅了,從不相信她竟能贏得這浪子的寵愛,她上前張開雙臂抱住他,「好,我答應你,但你可不准反悔。」
歐陽浩天激動的封住她的唇,那是他朝思暮想的可人兒,發生了這麼事後,他終於找回他遺失的真愛。
他愛憐地吻著冷紋靜,將她抱得好緊好緊,他終於有種回到家的感覺,他飄泊的心終於找到一個港口。而冷紋靜在他的懷裡淌下喜悅的淚水。
一旁的冷晴燦羨慕地凝視他們溫情的相擁,自己也感動得紅了眼眶,她知道這次她親愛的姐姐終於找到了屬於她的幸福。
她走向他們,撒嬌地環抱住他們,「不管啦,我也要抱抱……」她的孩子氣逗得他們笑了。
冷晴燦知道,有一天,是的,有一天她一定也會找到她生命中的真愛。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