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櫃檯前他倆依序排隊,購選欲點的餐點之後,小逸傑將今天的無理取鬧原因,一五一十地說給她聽。
自小就頗為老成的秦逸傑,第一次向外人承認自己的不是,除了將他照顧得無微不至的翠姨外,連他父親秦惟岑都沒受過這等禮遇。
夏芸輕撫了撫他的小腦袋安慰他,將他們之間的天倫親情盡收眼底,她感覺此刻的自已與他們好貼近,可是這並不是她今天來的目的,所以夏芸掩藏起那分貼近的感覺,若無其事地為秦惟岑多點一份漢堡套餐,並將飲料換成他最愛的咖啡。
她才不管秦惟岑的死活,就算他為咖啡因上癮或心悸,都不關她的事。
「芸阿姨,他最近很少喝咖啡,好像不太喜歡了,我們幫他換其他的好不好?」身長不過一百二的小逸傑,整個人趴在櫃檯上,定定地審視著墊板中的圖片。「他最近都喝這個,我們就點這個好了。」
「嗯。」他指的是柳橙汁,夏芸倒是沒想到秦惟岑竟改了習慣。
「那你呢,你要奶昔還是可樂?」
現今哪個小孩不愛麥當勞叔叔,哪個不愛喝可樂的?夏芸認為不該嚴禁他的喜好,偶爾一次又何妨。
「只要不過分,偶爾喝一點可樂也不要緊啊,我們點小杯的!」她准予他解禁一次。
「我有心臟病,不能喝可樂。」逸傑輕描淡寫地道出自己的病情。
經他這麼一說,好似心臟病是件稀鬆平常的事一般,不足掛齒。
「嗯!這樣的話,可樂真的不能喝。」
夏芸表現得非常淡然,不忍讓倔強的小逸傑,察覺她絲毫的同情與憐憫。看來他略微發紫的嘴唇和那弱不禁風的白皙膚色,應該是心臟病的關係。
「我想跟你一樣喝玉米濃湯,可是我要大杯的。」他小小的手指頭點著懸掛空中玉米濃湯的看板,非常地篤定。
「好啊,媽咪一定很辛苦的照顧你喲!」夏芸是由衷地關心他的母親。
對於小逸傑,夏芸有著萬分的憐惜,對於秦惟岑她卻頗不諒解。
想不到他竟會是那種撇下為他生兒育女的女人,無情無義地處處拈花惹草的人,夏芸的心竟有一絲絞痛。
「她生了我之後,就……沒有了。」
小逸傑的語氣出奇平淡,但眼裡卻有著落寞,夏芸見了十分心疼。
夏芸和秦逸傑在大快朵頤之後便返回。
他倆才踏入公司,秦惟岑就草草地將會議結束,他幾乎是用拎的把兩人拉回辦公室,扔下一室不知所措的人,以及那個矮個兒鄭萬邦。
職員們從未見過他們的秦總曾這樣對待過女性,他們印象中的秦總一直是溫文儒雅、謙和有禮地,所以他身旁總圍繞著許多女性仰慕者。
「喏,這是你的好兒子怕你餓著,特地為你帶回來的。拿去!」
雖說是小逸傑的心意,但如果沒有夏芸的同意,他也別想嘗到漢堡的美味。
此時秦惟岑有種說不出的歡喜,但是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他。
秦惟岑將漢堡套餐擱在桌上,神情緊張地捉住夏芸裸露的玉臂。「告訴我你真的沒有懷孕嗎?還是你瞞著我偷偷將孩子拿掉了?」
「我說沒有就沒有,沒有的事,要我怎麼拿呀!」
夏芸眼珠子圓瞪,實在氣不過他這麼蠻橫不講理,她奮力地甩開他的手,討厭他的目中無人。
秦惟岑感到悵然,當夏芸轉身之際,他一把將她擁入懷裡。「不可能!我跟你一天一夜幾乎都在……」
「啊——你不要再說了!」他瘋了!他怎麼可以當著他兒子的面,提及那些不足為外人道的事來,完全不顧她的感受,看見小逸傑迷惘的注視,令夏芸恨不得挖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
「秦、秦總……」
夏芸憤慨地推拒著秦惟岑的懷抱,在拉拉扯扯之間,小江叩門後直闖而入,教秦惟岑不得不鬆開懷抱。
「秦總,世紀銀行的廣告我們該怎麼辦?」小江相當尷尬,知道自己來的不是時候。
秦惟岑以冰冷的口吻回覆小江這突然殺出不識時務的傢伙。「他們的黎小姐已經答應再多給我們兩星期重拍,所以你得加快腳步,盡快擬出進度表。」
「秦總,我可以重新選角嗎?」小江面有難色地問。
秦惟岑頗不以為然地質詢著小江。「我看過毛片,那個 媧很討人喜歡,為什麼要換掉她?」
「呃……上次拍、拍攝的時候,導演把 媧罵得好『犀利』,所……所以不管我怎麼說、怎麼求,她媽媽都不答應。」
「你說的是那個戴著厚厚鏡片、有點弱視的小女生—— 媧?」夏芸猛然想起那個曾坐在她腿上,惹人憐愛的小女孩。「導演為什麼要罵她,她那麼可愛,他怎麼能忍心罵她?」
「也不能怪導演,她那麼怕生,要不是那幾天她媽媽一直哄啊騙的,好說歹說地才拍完,可把大家給累慘了!」
「但是……也不能罵人啊!何況她只是個孩子耶,怎麼說也應該是慢慢誘導吧!」夏芸嘟起嫩唇,對著小江杏眼圓瞪地。
「人家可也是人生父母養的心頭肉,為何平白無故地被你們罵?」夏芸藉故將矛頭指向秦惟岑。「如果今天被罵的是你的兒子,我就不相信你會答應再給別人一次機會罵,難怪 媧的媽媽說什麼也不答應。」
「那怎麼辦?夏芸,你就行行好,幫幫我吧!」小江惶恐無措地纏著她不放。
「我?為什麼找我,這又不關我的事,別求我!」
「拜託、拜託啦!上次 媧一來就問怎麼沒看到你,她一定很喜歡你。如果你能幫我們出馬,想必一定馬到成功。」小江見夏芸仍是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他更是卯足了勁地說服。
而秦惟岑則站在一旁觀看,不吭一聲。
「芸阿姨,你就幫幫小江哥哥嘛!」小逸傑拉扯著夏芸連身的裙擺。
小逸傑不止在幫小江,更想幫他的父親留住夏芸,當然也為了他自己,他在心裡盤算著一件事……
「對呀,你幫幫我嘛!看在我們被那個天殺的李士恆弄得昏天暗地的分上,就幫我一次好不好?要不是他盜取我們的創意,今天我們也不用這麼辛苦重拍了,而且不只世紀銀行的,還有盈驊百貨、上廷汽車,算我求你好嗎?」
自以為懷才不遇的李士恆,因為不適用而被傲世廣告提前解聘。在他要離開之前,利用職務之便,竊取了手頭上所參與執行的三個機要企劃文案。
直到一星期前,秦惟岑從同行得知李士恆帶著效世廣告還未發表的心血,高價販賣給新崛起的廣告公司。而今秦惟岑他們正處理李士恆留下的爛攤子,公司上下被搞得焦頭爛額,個個是累得人仰馬翻。再加上秦惟岑尋芳不著,處事嚴謹的他更是變本加厲,辦公室就這麼處於低氣壓狀態,氣氛相當的凝重。
這一星期以來大夥兒可是沒人敢像以往那樣嬉笑怒罵,每個人都怕被颳大風的秦惟岑,吹得東倒西歪,叮得滿頭包。
進退兩難的夏芸很是尷尬,這會兒她是黯然接受也不是、狠心拒絕也不行,她正一步步走向秦惟岑設下的人情陷阱裡。
「我想先和你談談,待會兒再決定,可以嗎?」
夏芸肅靜的五官收起左右為難的惶惑,現在該是解決今兒個來的目的,她想與秦惟岑單獨地細究,該怎麼辦的就怎麼辦吧!
「逸傑,你跟小江哥哥先出去,我和你的芸阿姨有事要商量。」
小江畢恭畢敬地帶著逸傑離開,因為他知道他們有非常重要的事需要詳談,還攸關著夏芸會否幫他說服 媧。
只是一個晌午而已,經過Miss胡大嘴巴一說,夏芸求去的消息,已是傲世廣告上上下下茶餘飯後的話題了。
秦惟岑將他倆支開後,便閒適地坐落在粉菊色沙發中,喜滋滋地享用夏芸帶回來的漢堡,湛藍的雙瞳輕佻地眨了一眼,像似吃定了她一樣。
瞧他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令夏芸氣得直瞪眼,她將擺在他桌上的離職同意書拿到他面前,隨後送上一支籤字筆。
「你先簽字,其他的一切好談。」夏芸凹凸有致的曲線豎立在秦惟岑面前,以居高臨下的姿態俯視著他。
秦惟岑手一扯,毫無預警地把她拉進懷中,瞬間她就這麼坐在他腿上。
「你幹嗎?放開我啦!」夏芸像個活蹦亂跳的蝦子,陷落於厚軟的沙發裡,七手八腳地胡亂掙扎。越是掙扎,陷落得就越深,在他的懷裡她怎麼也站不起來。
「別再動了!再動,我手中的漢堡掉在你身上,弄髒你美麗的洋裝,可別怪我!」明明是他正脅迫著她,卻還笑得一臉無辜的模樣。
「秦惟岑,你到底要怎樣?」夏芸雖然不再亂動,但他強而有力的手掌緊扣住她的纖腰,教她只得以雙手抵著他偉岸的胸膛,讓兩人之間能保有一點點距離。
被一雙柔荑按壓著的胸肌,令秦惟岑心兒狂跳不已,更感覺腿上柔軟的玉臀在波動,加上她所散發的香氣襲人,教他胯下隱隱作痛。
夏芸看著秦惟岑一臉難受的模樣,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陡地,她的小臉蛋宛如熱鍋裡被燙紅的蝦子,瑟縮蜷曲著在他懷裡顯得嬌小的身子。
不會吧!他怎能在這個時候想到那種事情,難道他對她就僅有「那個」的想法,只把她視為洩慾的工具?
夏芸的花樣容貌由千嬌百媚的羞怯,轉而變成忿忿不平的嘟起朱唇來,雙手更是死命抵住他的胸口。
秦惟岑看著夏芸千變萬化的表情,於是他輕輕地將她放開,不情願地讓她離開他的懷抱,其實他也怕無法把持住自己。
「你到底簽,還是不簽?」夏芸躲得老遠,深怕他又臨時起意把她撈了回去。
「你不是要跟我談談,我們都還沒開始談咧,你要我簽什麼?」秦惟岑兩手掛在西裝褲袋口,故作姿態。
「好,現在你想怎樣就儘管說吧!」夏芸不知道自己還能忍他到什麼時候,見他玩世不恭的猖狂模樣,她就有氣。
「我要你留在我身邊幫我。」他理所當然地說出他內心的渴望。
「辦不到!除非……」夏芸終於拿到了主控權,滿意的笑容浮上嘴角,將下弦月變成姣美的上弦月。「除非你先簽字,然後我幫說服 媧母女。」
「不行!這條件太簡單了,我不能答應。」
「不然……你說呀!」
「我希望你不要走,永遠留在我身邊。」秦惟岑不過幾步就已來到夏芸面前,在她想要問避之際,他已捕捉住她的左腕,將她拉向自己。
「不可能,我不可能留下來,更不會永遠留在你身邊!」夏芸側身以肩膀抵抗著他。
他都要結婚了,為何還執意將她留在身邊?難道他真想坐享齊人之福?不,她才不能忍受與人分享所愛咧!
愛?不,她才不愛他,她怎麼會愛他,實在是太可笑了,愛他?!
夏芸在心裡犯嘀咕,事到如今她得作一些讓步才行,否則秦惟岑是不會輕易地放過她的。
「要不然,我留下來幫你一個月,之後你可以說我適應不良,或者是績效不彰也行,反正,到時你把我給解雇就對了,怎麼樣?」
「三個月,最少三個月。」秦惟岑心中盤算著,三個月內他要讓她愛上他、離不開他!
「好,就三個月!不過,我有兩個條件。」
秦惟岑飛快地轉過身,面對面地把她摟貼得很緊,他不容許兩人之間隔著任何空隙。「說,你還有什麼條件?」
「一、這三個月內,你、秦惟岑不可以碰我;二、倘若你不守承諾,就得提前終止契約讓我離開,再不然你得支付我一百八十萬新台幣。」誰怕誰呀!夏芸大眼瞪小眼地與他鼻貼鼻瞪視。
一百八十萬不多也不少,等於傲世廣告三年的解約金。夏芸並不是個貪婪之人,她只想拿回自己的自由,如此而已。
「好。」別說一百八十萬,就算一千八百萬秦惟岑都願意,只要夏芸能和他在一起,就是傾家蕩產他也肯。
「不過……」他專注的凝視,令她快不能呼吸了。「為了說服 媧,我還有兩個但書。」
她讓自己說話的聲音,盡量顯得輕鬆自在,裝作對他的懷抱毫不在意的樣子。可惜,她說話的音量,洩漏了她正慌張得厲害。
秦惟岑空出一手,扶起她嬌憨的紅頰。「你還有多少個但書,一次說完它。」他輕聲細語地說著,但他環繞著柳腰的手,說什麼都不肯放。
這古靈精怪的丫頭,到底還有多少條件裝在小腦袋瓜裡?他實在搞不懂她為何總是盡想些推搪他的主意,他們之間難道就不能平心靜氣,好好談談他們的未來?
「我希望重拍的時候,導演不再是之前那位;還有逸傑得幫我一起遊說。」
瞧她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樣,教秦惟岑怎能忍心拒絕。「你都這麼說了,我能說不嗎?」
秦惟岑可是破天荒地,讓秦逸傑介入他的工作。從前有多少同業覬覦著他的兒子,他連吭都不吭一聲地回絕,而且自主性極高的逸傑,對於拍廣告更是一點興趣也沒有,但是當說客,那就得問他自己了!
不過秦惟岑並不擔心這點,照今天下午逸傑纏黏著夏芸的程度,想必他一定會高舉雙手贊成。「但是逸傑方面……」這時秦惟岑竟肯鬆開她,舉起桌上黃橙橙的柳橙汁,打開杯蓋將它一仰而盡。
「逸傑,逸傑怎麼樣?」夏芸像個跟屁蟲般,眼巴巴地望著他,如果沒有逸傑她得費上好一番工夫呀!
秦惟岑好不瀟灑地將手中的空杯,越過辦公桌往紙簍一扔,神射手一出手果然不同凡響,三分球擦板得分。「要逸傑當說客可以,不過……你得和以前一樣住我那。」
「啊!為什麼?」夏芸眼眸睜得似牛鈴大。
她就說嘛!他怎會這麼簡單地放過她,他的色心又開始氾濫了,才答應不碰她,現在竟想以逸傑之名覬覦她。
「你不只得住我那兒,而且還得幫我照顧逸傑幾天,因為過兩天我要去一趟東京,希望你能幫我。」他倏地攫住她的皓腕扣在胸口,瞳眸緊勾著她俏麗的臉蛋。「不然的話……就不止是三個月而已!」
秦惟岑擺明了得寸進尺,就算不能碰她,也不能讓她離開他的視線,他可是打定要在三個月之內教夏芸點頭嫁給他。
「住就住嘛!你敢碰我一下,咱們就……拜拜了。」夏芸甩開他的鉗制,坐上他的寶座,在電腦前敲打著。「為了捍衛自己,你要簽下我擬的這張切結書,到時我再用這張切結書換取你的離職同意書,或是一百八十萬。」
說罷,一陣鏗鏘聲跟隨著靜止,夏芸將列印機上剛出爐的切結書雙手奉上。
秦惟岑無奈的閉上眼搖搖頭,他算是服了這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