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朱鳳國
秋海棠與荊玫瑰悄悄跟著迎親隊伍,暗地護送身為新娘的夥伴。
一路上哨吶銅鑼吹吹打打,新郎官焦飛鵬趾高氣揚地騎在馬上,好不威風。
童身暗處的秋海棠忍不住犯嘀咕:
「宮主這次實在太過分了,竟要芙蓉就這樣嫁人!」
她身材嬌小臉兒圓,剪著齊耳短髮,一雙貓似的眼亮光四射,慧黠動人。
「飛鵬將軍是朱鳳皇帝最信任的人之一,宮主這麼做自有其考量。」荊玫瑰皺著眉頭,顯然也不怎麼贊同宮主的作法。
她是個長身玉立的女子,生得英氣勃勃,茶色長髮結成辮盤在頭頂上,琥珀般的瞳眸閃耀著精明神采。
「焦飛鵬如果知道自己的妻子,竟是銷魂宮首席智囊、江湖中鼎鼎大名的『冰花』玉芙蓉,說不定會嚇得膽破而死!」秋海棠嘲弄著。
「別小看焦飛鵬,他不是個簡單的角色,能坐上朱鳳五飛將的位置,倒也不可小覷了他。」荊玫瑰沉聲說。
「芙蓉這個情報頭子一向做得不差,但卻探不了五飛將的虛實,只好犧牲自己嫁入將軍府臥底……說來也真奇怪,這飛鵬將軍的未婚妻,號稱朱鳳國第一美女的無憂郡主,竟跟咱們芙蓉生得好像,掉包後連郡主的貼身丫環都認不出,唉,好像芙蓉合該嫁給焦飛鵬似的……」秋海棠無奈聳肩。荊玫瑰聞言瞪了她一眼,怪她多嘴。「唉,玫瑰你不用這樣看我,為求逼真,宮主還在芙蓉身上下迷術,現在連你我都認不出,只以為自己是個不會武功的白癡郡主。真教人放不下心哪……」
荊玫瑰英眉一揚。「不然你我跟在後頭是做什麼用的?不就是要保護芙蓉,讓她順利嫁入將軍府的麼?私自出宮的罪有得我們受了!」
「其實我們太小看芙蓉了,她雖然和無憂郡主生得也相似,腦筋可好得太多!」秋海棠睜大杏眼。「只是平常芙蓉都冷冷淡淡的,從不對任何男子動心,我真不敢相信她會聽宮主的話就這麼出嫁……」
「宮主對我們思重如山,就算死也無以為報,不過是委屈自己嫁人探底而已,咱們連死都不怕了,這算得了什麼?」荊玫瑰十分硬氣。
「還好芙蓉什麼都不記得了,只知道宮主給她的暗示,如果在明白一切的情況下嫁給素不相識的人,那一定痛苦死了……」
兩人一陣靜默,皆覺玉芙蓉的犧牲實在太大。
「其實看焦飛鵬長得人模人樣的,也不差呀,說不定等芙蓉清醒之後還會看上他也說不定。」秋海棠打量焦飛鵬。「宮主……當真只要芙蓉去竊取將軍府的秘密麼?」
莉玫瑰聽了沒做回應,許久才說:「宮主的想法與作法,一向不是我們所能理解,即使芙蓉和焦飛鵬成了親,有了夫妻之實,甚至有了孩子,宮主都可能要芙蓉一刀殺了焦飛鵬!」
秋海棠聽了眼眶濕潤起來。「如果真到了那個地步……這教芙蓉情何以堪哪!」
秋海棠說這句話時,迎親隊伍突然發生狀況。此刻他們行至山間隘口,左右突然衝出幾隊山賊,打亂了隊伍的行進。
莉玫瑰沉聲吩咐:「有狀況,保護芙蓉!」
山賊明顯對著花轎而來,他們用人潮隔斷迎親隊伍與花轎,一時間整個場面大亂,拳腳打鬥聲、武器交鋒聲此起彼落,更有一堆伴嫁的婆婆嬤嬤、奴婢丫環狂號驚叫死命拉扯,但孤伶伶的花轎還是被抬往山中去了。
秋海棠和荊玫瑰施展輕功,踏著迎親隊伍以及山賊的頭頂往花轎前進,展眼瞧見焦飛鵬正和一個滿面如髯的高大漢子廝殺。
「焦飛鵬!你多次破壞老子的買賣,今天老子便壞你好事!哈哈哈!」那粗豪大漢狂笑著,輕鬆把焦飛鵬打得毫無招架之力。
荊玫瑰和秋海棠看見這一幕,驚愕地退到一旁。
「連焦飛鵬都打不過他!焦飛鵬的武功高得很哪!」秋海棠詫異萬分。
荊玫瑰思索過後這樣判斷:
「這漢子武功大好,不像山賊!這一帶沒聽過有什麼大人物啊……」
「怎麼樣,上還是不上?」秋海棠會這麼問是因為荊玫瑰向來喜歡單打獨鬥。
「你我一起上,一定打得嬴!」
號稱狂花的荊玫瑰居然這樣說,秋海棠不由自主地伸伸舌頭。荊玫瑰可是宮內首席戰將呢,這次真是遇到厲害敵人了。
兩人正要上前時,猛然間到一陣濃郁花香,這種香味由百花精煉而成,宮裡只有一人擁有這樣的香味。她們對望一眼,心下暗自不妙。
「海棠,玫瑰,這件事你們不得插手,快退下。」密語傳音清晰無比,就像在耳朵旁邊說話似的。「可是芙蓉她……」秋海棠猶豫著要不要遵命。
「海棠,別仗著我疼你就不聽我話,速速離去!」
「是……」兩人望了遠去的花轎一眼,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隘口。
轎中人兒終於幽幽醒來。睡這麼一大覺真是舒服極了,幸好她還沒忘記今天要嫁人。
身份尊貴的她,即將成為人妻。
轎子抬到哪兒了?今早和爹娘告別時,全家又哭又笑的,能和將軍府聯姻真有那麼好嗎?想她堂堂無憂郡主,駙馬人選自然不差!聽說這焦飛鵬人品極好、武功極強,乃朱鳳國皇帝之左右手。
但不知他相貌如何?身為武人,體格好那是一定的,但臉蛋可就很難說了。她實在無法想像自己一覺醒來,如果面對的是一張風乾橘子皮般的醜臉,又或者塌了鼻子、少了眼睛……那該怎麼辦?武人嘛,身上受的傷一定很多,誰知道這焦飛鵬是不是個完整的男人?
正在胡思亂想間,耳邊聞得一聲大喝:「你們全都給我滾開!」
這聲音聽來竟有些熟悉,她到將軍府了麼?自從上轎之後,她隨即墮入沉睡中,不省人事,直到現在才清醒。難道她即將與未婚夫婿見面了?想到此刻兩人才初次相見就要洞房花燭,她的心不自主地怦怦亂跳起來。
「大哥,這新娘子便賞了我吧!」一個粗魯的聲音喊著,隨即笑謔聲四起。
她心想,這些人是來鬧洞房的麼?怎麼這麼沒規沒矩地大聲嚷嚷!
「別開玩笑了!」那熟悉的聲音又說:「你大小老婆都十幾個了,真貪花好色!退下吧你們!」
「原來大哥想獨食啊!」那人合聲抱怨。
「還不退下!」
那人的聲音甚具威嚴,不一會兒,四周便安安靜靜。
「新娘子你可以出來了,老窩在轎子裡不覺氣悶麼?」
是焦飛鵬在對她說話嗎?奇怪,他不是該踢轎子以示丈夫的下馬威,然後兩人才進屋去拜堂成親?她扶著頭上沉重的鳳冠走出花轎,又疑惑著怎麼沒有小丫頭來扶她?
「來喜哪兒去了?怎不來扶我?」來喜是她的陪嫁丫環之一。
她顫巍巍地立著,覺得情況有些不對。怎麼身邊一個熟人也沒有?心裡疑惑,又不好拉下紅巾來看視,只好不安地問:「你是焦飛鵬?我未來丈夫?」
「你親眼瞧瞧不就知道了!」
他欺近過來,伸手想拉下她的紅蓋頭,她卻心生害怕退了一步。那人的體熱怎會這樣逼人?令她差點以為自己將被灼傷。
只聽那人放低聲道:「別躲了,明知你躲不掉的……」
紅巾被拉下,那人話說到一半便停住了。
她看見一張滿是鬍子的黝黑臉龐和一雙亮得刺目的瞠視眼眸。這眼眸,好像在哪兒見過……她心下納罕,對方卻一副張口結舌、不敢置信的模樣,愣呆呆地瞧著自己。
他長得一副高大結實的武人身材,穿著無袖短衫,露出他賁起的臂肌。長相雖然不討人厭,但鬍子根根如戟,實在蠻嚇人的,而他那眼睛卻又漂亮得讓人無法相信……
「焦飛鵬?你真是焦飛鵬?」她不放心地問,暗地讚歎他那雙明眸。奇怪,被這樣的眼睛注視的時候,竟有絲怪怪的奇妙滋味。
「你……」許久,那人才嘶啞著嗓子喊:「怎麼會是你!珂……羅……」
「珂羅?那是誰呀?」她聽見這陌生名字,心下更是奇怪。
「難道你不是她?」那人迫近過來,伸手鉗住她尖尖的小下巴,望進她眼底。「這張臉……這雙眼睛……」
這粗魯漢子的聲音突然變得好柔,眼神帶著某種深邃的情感看著自己,她不由得心中亂跳,既害怕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是無憂郡主,不是什麼珂羅!」她圓睜一雙俏目。
「不,你明明是她!」他拉住她的手,將她的衣袖往上扯。
「你做什麼?就算你是我未來夫君也不可如此非禮我!」她滿臉正氣凜然。
她的皓臂盈盈如玉,半點傷疤也無,晶瑩如玻璃人兒……
那人沒找到證據,再看她一眼,急急說道:「珂羅、珂羅!難道你不認得我了?」
他的臉龐迫近,那對爍亮的眸子盯著她瞧,她心裡忽然泛起某種說不出的感覺,有點酸澀,有點慌亂……
那人忽然拉住她,往內室前進。
「喂,你要帶我上哪兒?」她這才發現這裡好像跟將軍府不太一樣。「你怎麼沒穿新郎服?你到底是不是飛鵬將軍?」
那人不理會她,發狂似的走到櫃子旁,取出鋒利剃刀,開始刮起臉上的鬍子。
由於雙手發抖,臉上還割了好幾道傷口,清理完畢之後,他強迫她面對著他。
「現在你看看,還認不認得我?」
那人除去鬍子後竟是張俊美異常的臉,長眉秀目、高鼻方額……她忽然覺得喉嚨乾燥,手腳發軟,熟悉感狂湧而上,但她確定自己從來沒見過他!可是這人全身上下都透著某種莫名的親切感,早在她聽見他聲音時便是如此。她努力搜索記憶之海一遍後,卻全無他的蹤影。
「你是誰?我從未曾見過你!」她這話說得斬釘截鐵。
那人頹然跌坐在椅子上,一臉不願相信地喃喃自語:「難道你真不是她?」
「我再說一次,我是朱鳳國二王爺之女無憂郡主,根本不是什麼珂羅!」她幾乎用吼的說話,小臉漲得通紅。她連珠炮似的發問:「這裡是什麼地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究竟是不是我的夫君焦飛鵬?」
那人依舊怔望著她不言不語,眼神表情都很怪異,令她心裡跟著毛起來。
許久之後,他才開口回話:「如果你是無憂郡主,那我當然是飛鵬將軍!」
「那個山賊頭子,竟是寂天護法之一的『飛羽書生』江羽寒?」秋海棠幾乎要高叫出聲。
「沒錯,宮主是這麼告訴我的。」荊玫瑰沉著一張臉。
「怎麼可能!」秋海棠還是不敢相信。「號稱飛羽書生的江羽寒,可是武林中知名的翩翩美男子!溫文儒雅,無雙無對,武功更是深不可測,有句話流傳『生也飛羽,死也飛羽』,意思就是說他救的好人和殺的壞人一樣多!」
「江羽寒跟芙蓉一樣,只愛鬥智,不愛鬥力,以『絕命飛羽』成名江湖,今日親眼見到他施展拳腳功夫,更覺他的武功實在深不可測!今天沒跟他鬥上,真是可惜呀可惜!」荊玫瑰猶如被戰鬼附身般,表情變得狠辣。
「都這種時候了,玫瑰你還是這般好戰!」秋海棠搖搖頭說:「我實在不能相信聞名已久的飛羽書生,竟然是個粗魯的大鬍子……」
「鬍子只是他的偽裝……」荊玫瑰恍然大悟。「我想起來了!兩年前這附近有個強盜窩,傷害過往來人無數,結果這山寨竟在一夜之間消失無蹤,沒想到是被寂天門給收服了一寂天門人行事低調,而且絕少公開行走江湖,門主、少門主不說,左右長老更是許久沒聽見有什麼作為,寂天門主事者裡,只有這個飛羽書生,好像怕人家不知道他的大名似的,專做些驚天動地的大事!」
「就我所知,寂天門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都由江羽寒一手包辦,江湖上提起他,誰不稱讚他高明厲害!」秋海棠說得嚮往。「聽說他不僅英俊無儔、氣質非凡,在武林中深得人望,更讓人吃驚的是他武功居然也那麼好!玫瑰,說真的,你自認打不過他麼?」
「沒打過我怎麼知道?」狂花雖狂傲,但也沒到狂妄的地步。
「光一個江羽寒就如此棘手,那其他的寂天門人……」
「既然將來一定得對上,不如把自個兒武藝琢磨好,到時候鬥起來才有意思!」荊玫瑰的好戰,在銷魂宮中實屬第一。
「江羽寒為什麼抓走芙蓉?芙蓉的身份如果拆穿,那不就死定了?」秋海棠一想到這個就急得要哭,寂天門和銷魂宮勢不兩立,兩方結怨之深,無人可以想像。
「據宮主猜測,寂天門之所以擄走無憂郡主,為的是不讓將軍府和二王爺的勢力結合,這兩方是朱鳳皇帝炎不忘的兩條臂膀,兩邊聯合起來將會威脅到他的地位。」荊玫瑰一向善於分析情報。「借此可判斷寂天門和朱鳳國皇室關係匪淺,說不定寂天門正是炎不忘一手建立,用來助他統御江山和擴展武林勢力的秘密組織!」
「可是這無憂郡主……是芙蓉假扮的呀!」秋海棠不禁呻吟。
荊玫瑰咬牙切齒地說:「真是半路殺出個無名鬼來!我原先怎麼猜也猜不透,那麼荒僻的山裡怎會有武功那樣高的人,原來是江羽寒!好個飛羽書生!」
「啊!我想起來了!前陣子傳出玄龍皇室有意招納江羽寒為婿,聽說這江羽寒也是北國貴族出身,可是他卻斷然拒絕這樁婚事,還好一陣子沒出現在武林中……算算日子,大概是一個月前,也就是芙蓉答應假冒郡主嫁人將軍府那時,沒想到江羽寒竟窩在這山寨裡,策劃這場搶親!」秋海棠最留意這種江湖瑣事。
「幸好芙蓉和郡主長得也斗似,江羽寒不見得分辨得出來。」
「那宮主打算如何?就讓芙蓉落在對方手裡?」秋海棠一臉擔憂。
「我想宮主自有計策,她不會讓芙蓉喪命的,難道你不相信宮主?」
秋海棠咬咬唇。「我當然相信!那我們能做什麼?」
「宮主的吩咐是把那個麻煩帶回島上!」
兩人望望一旁被裹得好似端午肉粽的年輕女孩,正是被掉包的正牌無憂郡主。
「這裡是什麼地方?」無憂觀視四周,確定這裡不是將軍府。
「皇上緊急派令要我駐守此山,所以把你的花轎也抬了過來。」江羽寒坐在那張虎皮大椅上,看來真像個山大王。
「那我的丫頭和奶娘呢?她們哪兒去了?」她直覺聽到天下最不可思議的事。
「你以為到了駐軍之處還會有人服侍你麼?別做夢了,這裡凡事都要自個兒來!」他雙手抱胸,頗具威嚴態勢。
「我可是無憂郡主啊!我從來沒自己動過手!我怎麼會被送來這莫名其妙的地方?我不管,我要回王府去!我要回家!」她展現驕縱的一面。
「來到這兒可由不得你,你如果不怕一踏出這兒會被上百名男人強姦,那你就儘管去吧!」他臉上一點笑容也沒有。
「這兒……都是男人!」她嚇得花容失色。
「駐軍之地,都是一些飢渴的士兵。」他不懷好意地笑了。
「我、我怎麼會來這種恐怖的地方……爹爹娘娘,你們為什麼把我嫁到這裡來……」她怕得哭出來。
「你果然不是她,即使在這種情況下,她也絕對不會掉一顆淚!」
他冷冷地看她哭泣,絲毫不動憐憫之心,由上睥睨著膽小怯懦的她。
無憂霍然抬起頭來,憤怒的美眸殺人似的瞪向他。這熟悉的眼神令他的心神為之一震,幾乎要將她再次錯認。
「我就是愛哭,你能拿我怎樣?焦飛鵬,以後我天天哭給你看!你管我不著!」說著她張大嘴來要放聲痛哭。
他拿起手來摀住她的小嘴,但他的手太大,順勢連她的鼻子也摀住了,瞬間她沒辦法呼吸,小臉漲得通紅。
「嗚嗚……」她痛苦嗚咽,他卻全然不顧。「嗚嗚……」
一會兒她暈了過去,江羽寒心想這聒噪的女人終於安靜下來,便將她摟在懷中低頭察看。雖然她長得和唐珂羅很像,但言行舉止大不一樣,這女人擺明是個被寵壞的白癡郡主,竟然連自己被山賊綁架了都不知道。
此刻她的長睫靜靜垂著,呼吸均勻,膚色白裡透紅,健康的模樣和嬌弱的唐珂羅很不相同。這女孩真的不是唐珂羅嗎?
他抱著她坐在虎皮椅上,細細凝神觀視。她的眉眼鼻嘴根本與唐珂羅一模一樣,可是卻更加明艷動人。她身上散發的淡淡幽香,足以騷動任何男子的情慾。
他不需回想,腦海即刻浮現五年前那張清麗絕俗的容顏。五年後的她會變得何等模樣,他已在心中揣測過千萬次。珂羅,他心之所繫、魂牽夢縈的珂羅……他能肯定長大後的珂羅,絕不會像懷中這名女子般,美則美矣,實際上卻是大草包一個。他的珂羅一定會是個秀逸出塵的絕世女子……想到此處,他猛地抱起懷中女孩,往臥室而去。
無憂郡主,朱鳳國二王爺炎不怨之長女,飛鵬將軍的未婚妻子,人稱朱鳳國第一美女……門主下令他破壞這門親事,因此他策劃了這場搶親。
烏鴉寨自兩年前納入寂天門版圖後,就成為門中的秘密據點,寨中留下來的人早已不幹強盜營生,此次小試身手,大夥兒都當成玩樂一般,直呼過癮。
只是這個麻煩郡主就不好處理了。寨中人個個恨焦飛鵬入骨,因飛鵬將軍曾屢次帶兵企圖剿滅這個山寨。
烏鴉寨位於山峽隘口,雖說易守難攻,但幾次下來卻也弄得寨中人死傷無數,瀕於潰散之境。他於烏鴉寨最危急時出手相救,帶領寨中人躲到嚴密牢固之處,這伙強盜對他心悅誠服到了極處。寨中可用之人一部分收於寂天門下,一部份則留在寨裡營生守衛,這群原本殺人不眨眼的狂徒從此竟也漸漸轉性,不再搶劫擄掠。
但過往恩怨難解,有恩必償,有仇必報,這是武林中的一貫規矩。這焦飛鵬的郡主妻子一旦失去庇護,難保不被當成洩憤的對象。如今親事雖然破壞了,但這扎手貨要如何處理才是?門主沒告訴他,他就得自個兒想法子。
所謂鳳凰不入烏鴉巢,這會兒無憂郡主可成了落地鳳凰,死活都操在他手上。
他將她置於硬板床上,沉睡中的她馬上不滿似的嚶嚀數聲,彷彿寧願躺在他懷裡還比較舒服。他不理會她,放下她之後順手拔除她頭上鳳冠。
此生他惟一關注的女子只有唐珂羅,視其他女子猶如糞土。想起唐珂羅,忍不住又去看那郡主的臉,緊皺著眉尖的模樣跟唐珂羅更像了,他不由得心軟起來,拿起薄被蓋住了她。瞧著這張相似的容顏,他多年來的相思之苦終於得以稍解。奇異的是,光這樣看著她,心中竟升騰著絲絲歡愉,即使她不是他的珂羅。
不如……不如先把這名女子留在此處,等風頭過後再悄悄送回王爺府。雖然這麼一來她的名節將破壞殆盡,終生都要活在被劫持的陰影下,但管不了這麼多了,生為郡主早就比一般人幸運,多點災難也未嘗不是好事,至少可磨去這目中無人的女孩些許蠻傲,或許還可讓她變得聰明些。
他告訴自己,對這名女孩的關心只因為她和唐珂羅長得肖似。不過,有著和唐珂羅一樣的臉,卻生著一顆豬腦袋,說有多不搭調就有多不搭調。
「珂羅……珂羅……」他望著那張容顏輕輕呼喚:「你可還記得五年之約?就快了,就快了……」
無憂一睜眼立時聽見自己肚中傳來咕嚕狂叫,翻身坐起只見四周入眼皆是陌生。這兒是哪?她想起來了,那個人,她的未婚夫焦飛鵬說這裡是駐軍之地。
此刻她已全無待嫁心情,餓得大腸告小腸,理智全然喪失。
她下了床鋪,發現自己蓬首垢面,很想放聲尖叫,一眼瞥見床上有套衣服,忙不迭地將嫁衣換下穿上新衣。這衣服乃是最粗糙的麻布做成,對她這穿慣綾羅綢緞的人來說十分不舒服。
正想推門出去找焦飛鵬,那人已手持托盤,一腳跨入室內,她立刻間到一陣菜飯香味,不禁猛吞口水。
「我想你也該起來了。如何,衣服合身麼?」江羽寒面無表情地將飯菜放在桌上。
她扁著嘴扯扯衣裳。「你們將軍府這麼窮麼?連件好樣的衣衫都沒有!」
「有得穿就不錯了,抱怨什麼!」他發現她不停望著飯菜饞涎,有點想笑,卻故做冷漠樣。「餓了吧,過來吃飯。」
她發現那不過是一碗白飯、一盤豆腐、一碟青菜、一缽清湯,不禁微微失望,但肚子實在挨不住餓了,只好坐下拿起筷子來,故做開朗的神色說:
「想是你這兒的主廚不愛花稍的擺飾,從平凡中見功夫,才顯得出做菜的高明手段!那麼我就不客氣了……」她吃了口青菜,立刻嘔了出來。「這是什麼東西啊?能吃嗎?」
「你不想吃就別吃,沒人逼你。」他冷冷看著面前這個和唐珂羅長像一模一樣、氣質卻有天壤之別的人兒,心中竟隱隱抽痛。
她實在餓得狠了,不得已只好含淚一口飯、一口菜、一口湯的把食物吃完。
「茶呢?」她習慣飯後喝清香溫潤的茶。
「桌上有,自己倒。」他全沒好氣。
她幾乎要被激怒了。自己可是身份尊貴的郡主,沒人服侍吃穿已經夠委屈了,竟然還被出自己丈夫冷漠對待!扁著嘴倒茶喝,只覺入口酸澀難以下嚥,漱了漱之後又吐出來。
這期間他曾偶爾望向她,神態雖冰冷,眼神卻有絲異樣光芒。他長得還真好看!長眉鳳目,雖然秀氣卻帶著威嚴,體格也高大結實,骨架十分英挺。
雖然自幼在皇宮中看著一干皇子貴胄,都是頂尖標緻秀雅的人物,卻不似眼前這人,渾身散發著強烈的不凡氣概。
她想起初次見面時那把大鬍子,其實她並不介意他留的,那令他看起來確有將軍的凜凜姿態。而這般英雄人物,居然是她的丈夫!真令她覺得又高興又歡喜。
可惜他好像不太搭理自己,是對自己不滿意麼?還是他心中另有別人?
想到此處,她心中猛然一驚,沒多加思索就脫口問出:
「珂羅是誰?」她憶起他剃鬍子就為了這個女人。
他驟然轉過臉來,眼睛瞪得特大,像要把她吞下肚去。
「你不該問這個。」他口氣陰森,奇怪自己竟莫名對這小郡主生氣。
她憤然起身。「為什麼不該問?難道我不配問麼?我可是你的妻子啊!」
「你想當我妻子?」他手托著腮撐在桌上,一臉好笑。
「我本來就是你妻子!」她氣結,他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裡。
「當夫妻就得同房,難道你想跟我同房?」他的笑容更深。
「我們還沒拜堂成親吧……」她的臉漲紅了,咬著唇低下頭來,揉弄衣角。
「幸好你記得,你根本不是我妻子!」殘酷待她,心底為什麼會陣陣發疼呢?
「這到底怎麼回事……」
她美目含淚凝視著他,這樣的眼神竟令他不忍觀看,猛轉過頭迴避。
「你聽好,我不是你的丈夫焦飛鵬,你是被我劫持的人質,如果想活命的話就乖乖待在這裡不要出去,這個山寨裡堅確都是男人,而且全都恨極了焦飛鵬!」
他說完之後,再不忍看她落淚的容顏,踏步想離房而去。
「等一下!」她欺上前來,抓住他的手臂。「你說的都是真的?」
「絕無半分虛假!」他看也不看她一眼,掙開她走到門外,鎖起門來。
她不敢相信地跌坐在硬板床上,完全無法接受他所說的話。他……竟然不是她的將軍丈夫?那麼她該怎麼辦?早在第一眼見到他時,她就喜歡上他了呀。
他的眼睛令她迷惑,他的冷漠令她神傷。
為什麼她會這麼快就對他動情了?更慘的是他根本不是她的丈夫!原先她以為他不喜歡她沒關係,反正兩人要過一輩子,她會盡一切力量甚至放下郡主身段討他歡心。
可是這一切全都錯了!怎麼會弄到這番地步呢?她難過地趴在床上飲泣,淚水就像潰堤般狂湧而出。
誰來救救她?誰來告訴她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