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歲月的洗禮及愛情的滋潤,曉瑭愈發出落得嫵媚動人。
睛若秋波,轉盼多情,天然一股風韻全在眉梢顯現。
方家有女「已」長成。接踵而至的仰慕著,無論人品、條件均為上上之選。可是,
心門已漸為黎文開啟的曉瑭,卻一個也看不在眼裡。
「丫頭呀,別那麼死心眼好不好?以前一個何-還不夠呀?現在又搞出個什麼黎文 。聽老爸的准沒錯。嫁丈夫不要選太帥的,當心被別的女人追跑了。」
近幾日,方爸老是在耳際絮絮不休。
只看過黎文照片的方爸,自何-事件後,對相貌太帥的男生,都有些感冒——除了
方逸倫之外。
「更何況他還小你一歲。」
「年齡不是問題,」曉瑭現在也已打破年齡芥蒂,「老爸,在此鄭重更正,他比我
小五個月又零兩天……。」
原本很在乎年齡的曉瑭,不得不承認,當愛情來時,真是擋也擋不住;她常常會忍
不住拿黎文來與何-作比較。何-沈穩、內斂,與他在一起,會有一種被呵護的安全感
;而黎文青春洋溢、朝氣蓬勃,與他初始給人的冷酷假象完全不同。和他在一起,常會
遇到一些出人意表的突發之舉,充分感染到一股旺盛的生命力。
此時那個令人難忘的周日,一幕幕情景,又浮現在眼前……從電影院出來,漫天嗤
嗤喳喳地下起燙人的太陽雨,打在柏油路面,揚起一陣陣裊裊的硝煙。
一架飛機挾著隆隆聲,自雲間筆直飛過。曉瑭抬起頭,心中突然感慨萬千;多想象
中山美穗一樣,仰天朝著皚皚白雲,問一聲:「何-,你好嗎?」
一股濃稠的暴雨焦土味,把她拉回了現實。
曉瑭甩甩頭。對何-,不能說已完全遺忘,可是,至少是在努力地淡忘。
「這戲編……得不好……」肥肥腫著兩只眼泡,仍不勝秋歡,「為什麼要……讓男
主……角死掉?」
「傻瓜!如果不死,又怎麼能賺得你的熱淚呢?」小飛俠難得如此溫言款語地對肥
肥說話。
李玲月突然像想起什麼似地:「哎!才四點多,我肚子怎麼就餓了?」她朝劉艷椒
等人擠擠眼,「走,我們一起去公園口那家面攤吃酸辣面。」接著又對黎文說:「曉瑭
的胃不大好,不能吃大辣,黎文,你就帶她去吃些清淡點的東西吧!」
肥肥鼓著腮幫子,不情願地:「哎,人家……也不想……吃辣……的呀!」
「你呀,真還不是普通的笨哩!」小飛俠沒來由地一股怒氣,「走啦!」說完,一
把將滿臉委屈的肥肥拉走。
不一會功夫,雨絲又斂入雲層間,伸展在前面的一條大路,在秋老虎的威力下,被
曬得滾燙,白得耀眼。
「覺得好看嗎?」黎文打破沈寂。
曉瑭輕吁了一口氣:「唉!真是『多情自古空余恨,好夢由來最易醒。』」
「嗯……我覺得其中最淒美的,莫過於女主角對著白茫茫的一片雪地,呼喚:『你
好嗎?』了。」
曉瑭的眼眶驀然有些濕潤。
她仰起頭,故意轉換成一種輕快的語調:「哎呀!別讓愁緒攪亂了這美麗的日子。 」她真的不願自己一直活在全然無法挽回的回憶中。「現在,不管來什麼車,我們就上
去,然後在終點站下車,你覺得如何?」
「哇!大棒了。可以嘗到前途未卜的滋味了。」
正說著,一輛巴士停在他們面前,也不看開往哪兒,兩人不由分說地跳了上去。
車上乘客寥寥無幾,幾乎都是淳樸布衫、鳩首鶴發、全是歲月的老人。
車子駛離了人潮洶湧的街心,一條平坦寬闊的馬路出現在眼前。陽光從樹葉篩下來
,灑在清亮的柏油路上,一圈圈地也在顫動。
懷著既似探險,又似尋幽訪勝的心情,在終點站下了車。
荒蕪的花草,在小徑上搖曳著,一面寫著「楓城」的木牌,豎立在其間;多美的名
字,多美的小城呀!
「哇!怎麼會有這麼一處世外桃源呀!?」曉瑭輕歎著,說話的神情,宛如白雲間
翻身落下,停在人們手心上的鴿子。黎文凝視著她,多像一位落入凡間的精靈啊!冰雪
聰明、美麗動人。
「知道嗎?只要有你在一起,處處皆美景。」黎文真心地感歎。曉瑭有些嬌赧,穿
著麂皮短靴的腳,有一下沒一下地踢著路邊的小石子。
往裡走,幾戶低矮的平房,錯落在斜陽夕照中。幾位白發皤皤的老人,閒坐門前,
或閒談、或沈思;遍天連綿錦繡晚霞,以及蔓生的衰草,與他們的滄桑相互輝映。
「黎文!」曉瑭輕柔地喚著。
「嗯?」
「有一天,我們也會像他們一樣,發蒼齒搖、鬢白眼茫。」
「到那一天,你會如何?」
「嗯……」曉瑭閃動著眼睫,一副沈醉其中的模樣,「我會和那個一生知我、惜我
、憐我的人,坐在夕陽裡,一起聆聽婉轉動人的啾鳴;在湖邊看鴨群相擁而泅……」
多深情、脫俗的女孩呀!黎文有一種擁她入懷的沖動。
「曉瑭!」黎文清清喉頭,含情脈脈,「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曉瑭回過頭,眼底充滿了好奇,「快說,什麼秘密?」
黎文遲疑了一會兒,而後溫柔地道:「當我鬢發如銀時,你仍是我最愛的人!」
※※※
曉瑭不知道自己是否也愛上了黎文。不過近來一種推開雲霧見青天的神清氣爽,卻
是連空氣也知道的事實。黎文的浪漫與情趣,是她這二十三年來所遇最好的。
他帶著她坐在山路邊,喝可樂、看紅塵;電影散場後,跳到台上,對著空寂的戲院
,大喊:「小方糖,我愛你!」讓聲音在靜謐中回蕩,直到服務人員下驅逐客令;黃昏
時,與她坐在樹林中,聽眾鳥歸巢的鳴聲;她下課時,會出其不意地出現,陪著她在月
夜下散步……太多,太多了……曉瑭覺得,和他在一起,日子過得既新鮮又浪漫。
今晚,只有一堂課。步出教室的門,習慣性地張望一下,沒有他的影子,有些失望 。曉瑭婉拒了男同學的相送,緩緩步出校門。
空氣有些清冽,月光照在她的身上,投射出一個娉婷裊娜的形影。
當她行經公園的側門時,冷不防遭一雙手擄住,連摟帶抱地扯進園內。被此突如其
來的舉措,嚇得魂不附體的曉瑭,不斷地掙扎,並發出裂帛般的尖叫。唯恐驚動其它人
,「歹徒」用手搞住她的嘴,發出低沈的聲音:「噓!是我啦!」
熟悉的聲音響自耳畔,定睛一看,曉瑭立刻不停地捶打著他的胸膛:「討厭,干嘛
嚇人呀!?」
黎文摟住驚魂未甫的她,一本正經地說:「在下是『鍾樓怪人』裡,那個智勇雙全
、讓壞人喪膽的衛兵隊長費比斯,為了保護迷人的吉普賽女郎愛斯梅達免於黑暗之嚇,
所以一路護送至此,若有莽撞之處。還請小姐多包涵!」說完,朝著曉瑭欠欠身,表示
歉意。
曉瑭嬌嗔不已,咕咕嚕嚕像只撒賴的小貓,不時地埋怨著。
已屆秋末,滿園的葉子幾已落盡,地面上處處皆是黃褐色的葉片。
雙腳不停地踢著落葉,聽它發出清爽松脆的沙沙聲響,突然,曉瑭童心大發,「嘿 !你躺下,看看我能不能用這些落葉把你『活埋』。」
黎文眼珠轉了一下,突然露出一個壞壞的笑容,然後順從地席地而臥。
曉瑭像個孩子似地,興奮地把各種樹葉往他身上堆;黎文個子高,因此始終無法完
全埋入。
正當她全神貫注,努力邁進時,黎文卻猝不及防地把她拉向自己,抱個滿懷。
僕在黎文身上的曉瑭,身體有些輕顫。她微微地掙扎一下,可是,黎文的手卻沒有
半點的妥協,她羞紅了臉,面泛桃花的模樣,真是迷人極了。黎文抬起她的下巴,溫柔
地說:「我好想親你!」
說完,兩片唇緊緊地蓋了上來,可是他卻全然不知下一步該如何,只是胡亂地摩擦
、啃噬著,曉瑭甚至感到他的唇在緊張地顫抖。她有些心疼。這個單純的男孩,甚至連
接吻都不會,只像是一個在媽媽懷抱中的小孩,熱情地親著他的媽媽。
一股疼惜之心,油然而生。曉瑭吐出小巧柔軟的舌尖,輕輕地啟開他因緊張而緊閉
的牙床。像一股電流突然通過,黎文的身體,發出一陣顫抖,天資聰穎的他,倏地茅塞
頓開,並觸類旁通立即進入狀況。
他緊閉雙目,享受著曉瑭的軟玉溫香。
愛情來得多麼奇妙,他幾乎不敢相信,那個引人遐思、晶瑩剔透的小天使,居然會
讓自己坐擁入懷……。
彷佛過了一個世紀之久。
「哎呀!」曉瑭遽然發出一陣驚呼:「糟了,怎麼才一會功夫,就已十一點了?」
她掙脫黎文的懷抱,站起身,抖落身上的落葉,並伸手撫弄凌亂的長發。「再不回去,
我爸媽鐵定會去報警的。」
黎文有些不捨,甜蜜的感覺,久久不能散去,可是,不知怎地,一種懊惱的情緒竟
沒來由地湧入。想到自己的青澀笨拙;想到曉瑭的「老練」;想到何-擁吻她的情景…
…一股酸意,頓時填滿整個心房。
「黎文,你怎麼了?」整理好衣衫的曉瑭,望見一旁若有所思的黎文,不禁納悶。
「噢——」黎文回過神!接觸到她清澈澄明的雙眸,驀地,為自己的器度狹小感到
有些羞赧。
「沒什麼,只是有點捨不得。」黎文撫摸著她的臉頰與耳朵,並用唇輕觸她細致的
鼻尖。
禁不起騷癢,曉瑭鑽進他的胸膛,咯咯地笑著。
「曉瑭。」
「嗯!」
「什麼時候可以讓我去你家?」
曉瑭一時語塞。方爸不喜歡黎文,這已是方家目前最大的爭端,她總不好在此節骨
眼上來個眾叛親離。
「再過些時候吧!」她敷衍著。
看著曉瑭躡手躡腳地掩上門。好一會兒,黎文才轉身離去。
夜涼如水,可是方才的激情,卻令黎文覺得胸口灼熱。
他解開襯衫鈕扣,讓風進入,為他拭去胸膛上的汗珠。
※※※
「伯父、伯母,您們好!」
下班後,蹺了課,隨黎文來到其父母下榻的飯店。
黎文父母南下喝喜酒,除了探望久違的愛子外,也要求會晤早已耳熟能詳的「小方
糖」。
黎柏彥與於曼玲笑吟吟地招呼著曉瑭。
眉不畫而翠,唇不點而紅的曉瑭,任何一件衣服套在身上,都自成一股韻味。她今
天挑了一件粉藍與粉紅相間的大翻領毛衣,淡淡閒閒地罩在一條同色系的短裙上,露出
一雙渾圓修長的腿;長發以粉藍色的絲帶扎成一個馬尾!粉嫩的色澤,把她襯得異常嬌
美,一雙晶瑩的眼眸,更如湖水般地清澈。
於曼玲目不轉睛地打量著她,頻頻點頭。
「媽,你干嘛一直盯著人家曉瑭看嘛?」黎文扯扯母親的衣袖。
於曼玲察覺自己的失態,連忙打岔:「方小姐,吃過飯了沒有?」四十四歲的於曼
玲,由於保養得宜,臉上絲毫不見歲月的痕跡。
「還沒有啦!」黎文搶著回答:「人家聽到你們來,下了班,就馬不停蹄地趕了來 。」在父母面前,黎文就像個備受疼愛的淘氣男孩。
設在飯店頂樓的西餐廳,裝演得典雅怡人。曉瑭為自己點了一客腓力牛排。只見她
舉止嫻雅地持刀弄叉,一臉的泰然自若,絲毫沒有忸怩不安。黎柏彥看在眼裡,不禁為
她的從容不迫與大家氣度暗中喝采。
「我們黎文呀!從小就調皮搗蛋,又愛捉弄女生,常會有家長來家裡興師問罪…… 」
提起寶貝獨子的過往,於曼玲的眼眸便自然地散發出一股溫暖的光輝,「記得小時
候隨他爸爸派駐在太平山,有一天木造房子失火,我要他趕緊去搶救貴重物品,你知道
他救了什麼東西出來嗎?」
「小狗?還是小豬?」曉瑭的神情頗為認真。
「才不呢!當他從火場中沖出來時,已是一副全副武裝的模樣——頭戴帽、腳穿鞋
、背上背著他那重重的書包。」
想起當時的天真,黎柏彥也不覺莞。「可不是嘛!這些東西對一個小學三年級的
學生而言,當然是最重要的呀!」
鬢間可見微霜,風采、魅力都是個十足男人的黎柏彥,是名現職警官。眉宇間全是
自信的黎文,承襲了父親的修長、俊挺以及英姿磊落。
「唉!時間過得真快,昨天才是個屙屎把尿的小搗蛋,這會兒卻已經交女朋友了。 」曼玲無限感慨。「方小姐,希望以後能和黎文一起來台北玩。」
「我會的!」曉瑭由衷地。
黎文在桌下悄悄踢了曉瑭一下,擠擠眼,眉梢淨是得意的笑。
「告訴你,我爸媽對你的印象好極了!」黎文眉開眼笑,一臉的樂不可支。
「關你什麼事啊!?瞧你高興的。」
「怎麼不關我的事,這表示我們白頭有望了呀!」
「誰跟你白頭?」曉瑭的心底流過一股暖流。「我才不要一個白頭老翁哩!」
「嘿!你沒聽人說過嗎?『你不說我頭禿,我不嫌你眼瞎』
嗎?」
「這可是你說的喔!認識你,算我瞎了眼。」曉瑭逗弄著。
黎文仍是一副嘻皮笑臉:「瞎眼還能遇見我這青年才俊?上帝還真是厚愛你耶!」
兩人並肩坐在堤防,任憑海氣浸肌,發絲飛舞。
忽地,兩只雪白的海鷗翩然而至。
「黎文,你看!」曉瑭興奮地指著:「它們的姿態多優雅美麗呀!」對任何事都感
新奇的曉瑭,真像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
看著她欣喜的模樣,黎文忍不住吻了一下她的耳垂,溫柔地問:「你知道為什麼它
們叫做『海灘清道夫』嗎?」
「為什麼?」
「因為它們喜歡食腐肉。」
「哎喲——」曉瑭露出一種惋惜的神情,旋即瞇著眼,「不過,如果能像它們一樣
自由飛翔,該有多好!」
「如果你是海鷗,我也一定會變成一只雄海鷗,如影隨形地伴在你身邊。」
「嗯,我們可以一塊戲水、一塊看夕陽、一塊--」
「一塊兒爭食腐肉!」
「哎喲!好惡心,我才不要。」
「好,好,好,那我一定每天透早就出門,為你覓食,一輩子疼你,愛你!」
「黎文……」
「嗯!」黎文嗅著她。洗發精的殘香幽幽,陣陣撲鼻而來。
※※※
假畢業旅行之名,曉瑭誑騙父母,與黎文私自相偕至墾丁度假。
兩個人的心情!都是亢奮不已。因為,整整有三天的時間,可以朝夕相處。
首站為四重溪。初次與異性進入旅社的曉瑭,顯得有些局促不安;尤其是面對精精
瘦瘦游魂似的老板娘的狐疑、曖昧眼光時,曉瑭真恨不得立刻奪門而出。
「身分證?」年紀大約四十開外,下巴尖尖,襯著兩只大眼更加駭人的老板娘,面
容雖憔悴,卻掩不住兩眼精銳。看了一下兩人的身分證,便抬起眼簾:「新婚?」
「哦?」曉瑭的一顆心惴惴不安,彷佛做了錯事,被人逮著的孩子。
「嗯,……是……」黎文囁嚅著。語氣有些許的不堅定。
老板娘瞟了兩人一眼,似笑非笑,「噢!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呀?曉瑭作賊心虛,兩眼始終不敢正視她,只有挨在黎文身旁,尾隨著
登上樓去。
泡了一個溫泉浴,通體舒泰地依偎陽台,極目四望。
四重溪的清流,蜿蜒於群山峻嶺間,顯得秀麗非常。鎮上人煙稀少,偶有車輛呼嘯
而過,帶來的如煙塵土,驚擾了小城的靜謐。
「曉瑭!」
陽台上的鐵欄桿,被籐蔓染綠,蒼涼中帶著生氣。黎文倚在其上,言語間掩不住喜
悅:「告訴我,這一切都是真的嗎?」
曉瑭凝娣著他,無限嬌羞。「你說呢?」
「有時候真有點不敢相信。」黎文的唇在她的臉頰來回摩挲著,「到此時,我才真
正體會到『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意境。」
曉瑭依偎在他的懷裡,期期艾艾地:「你真的……不在意我的過去?」
「過去?」黎文的眼瞳閃過一抹異采。「當然在意啦!哼!只要一想到這兩片香唇
被他捷足先登,我就妒火上升,恨不得把他揪出來做個生死決斗。」
「黎文,你不會…!?」曉瑭杏眼圓睜,一副信以為真的驚懼表情。
黎文見狀,有些於心不忍,用手指輕輕撫著她的唇。「小傻瓜,別緊張。可是,說
不在意是騙人的,有點兒酸意倒是真的。不過,你放心,我說過,我是相當有君子風度
的,更何況把心與眼目放在未來,才是最重要的。」
曉瑭的心暖暖的,忽地像想起什麼似地:「怎麼辦?今晚上只有一張床耶!」
「那我只好委屈自己,和你擠一擠啦!」
「不行!」
看到曉瑭如此斬釘截鐵,黎文不禁正色道:「喂!你以為我會是個欺人於暗室的登
徒子嗎?那麼……嗯,這樣吧,拿床棉被放在中間,當作柏林圍牆,這總可以了吧?」
曉瑭「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可是,他們彼此都知道,今晚將會是個無眠的夜了……黎文與曉瑭珍惜著每一時、
每一刻,甚至可以說是每一分、每一秒。
最後一晚,投宿於「墾丁賓館」。
曉瑭對黎文的君子風度十分信賴。和他在一起,會令人產生一種被呵護的安全感。
愈是如此,愈激發她捉弄他的欲望。
「我洗好了。」
一股清香撲鼻而來,曉瑭似芙蓉仙子般站在那兒。深綠色的薄絲睡衣,襯著細嫩皮
膚更加嬌艷欲滴。
黎文心動不已,忘情地凝視著她。
她狡黠黑眸,帶著笑,緩緩地朝著黎文走去。
執起他空著的手,溫柔地放在自己纖細的腰枝上。柔軟、溫熱,直接碰觸到肌膚的
感覺,令黎文為之顫懍。
她膩過來,緊緊貼在他的胸膛上,急促的心跳聲,陣陣傳入耳中。她笑著試探道:
「親愛的,想不想要我?」
「喂,你在搞什麼鬼呀!?」
黎文喘息著,怒力克制自己的欲火,「別亂來呀--」
曉瑭無視他的抗議與窘迫,兀自以纖細的-荑,探進他的胸前來回游移著。
他血脈賁張,幾乎克制不了亢奮的情欲,「曉瑭,你到底在發什麼瘋呀?」他疑惑
地抓住她肆無忌憚的手。「別鬧了啦!」
曉瑭像變個人似地,極盡狐媚,繼續挑逗著:「說呀,想不想要我啊?」
「當……當然想……」因著壓抑,黎文的臉脹紅著,「可是,你是我最心愛的寶貝
,我要保護你,不可以傷害你。」
看到黎文如此的柔情似水,曉瑭不禁濕潤了眼眶,好一個正人君子呀!不正是她「
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人嗎?
※※※
飯店中大約三坪大的貴賓室裡,笑語蒸揚,氣氛融溶。唯獨曉瑭像個待價而沽,供
人品頭論足的瓷娃娃般,木然呆坐著。
要不是沖著小時常在段伯伯身上灑尿的情誼上,她才不願意參加這個居心不良、意
圖明顯的「鴻門宴」。
「小時候,你最喜歡讓段伯伯扛在肩上轉圈圈,不但要轉得快,而且還不能停,稍
微慢了點,就哇哇大哭;轉得快呢,就咯咯地笑個不停;可是,只要你一笑啊!段伯伯
可就慘了……哈,哈,哈!」
方爸接過段世華的話:「人家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咱家曉瑭卻是『開懷一笑尿
就來』。每次段伯伯都是帶著一身異香回去,哈……」
「你們兩個也真是的,人家曉瑭這會兒已經出落得美人似地,還淨提些不堪回首的
事。」雍容華貴的段母邊笑邊指摘著。
「好,好好,不說,不說……」看到滿臉羞紅靜坐一旁的曉瑭,段父不禁感慨道:
「唉!真是歲月催人老呀!老方,你看,孩子們都這麼大了,連那個書呆子逸倫都結婚
了!」
「可不是嗎?以前年輕時跑上幾圈都臉不紅氣不喘,可是,現在只要稍微動一動,
就氣喘吁吁,唉,老矣!」方爸挾起一只炸明蝦,正欲往嘴裡送,卻遭方媽阻止。
「膽固醇都那麼高了,還這麼愛吃蝦。」旋即,轉向段氏夫婦:「本來逸倫與恩巧
也要來的,可是有事回娘家去了。」
不能吃到心愛的炸蝦,方爸有些悻悻然,「算算,咱們兩家也有好幾年沒見了。這
次回來,不打算走了吧?」
「君平已接到成大的聘書,下學期開始任教。在美國這麼多年,還是覺得家鄉好。 」
「有女朋友了吧?」方爸愈看段君平愈順眼。學問好,人品好,這種乘龍快婿真是
打著燈籠也找不到。
段父瞟了曉瑭一眼,十足的居心不良,「還沒有呢!也不知道這孩子在想些什麼?
那麼多的女孩子,總是看不上眼,真不知道他在等誰?」端坐一旁的段君平,聽父親如
此說,不由自主地望望曉瑭;段父意有所指地接著問:「曉瑭呢?嗯,這麼一個大美人
,男朋友一定成打論了吧?」
「還說呢!和君平一個樣,眼睛長在頭頂上,一個也看不上眼。」
見大家心照不宣地打著啞謎,曉瑭悶著頭用心地吃她的魚子醬,一副事不關己的模
樣。
「哈……既然如此,就讓我來做個媒怎麼樣?」
哼,終於現身了!段伯伯,你這只老狐狸,我才不會讓你們稱心如意哩!
方爸一聽,真是與我心有戚戚焉,立刻撫掌大笑,「好啊!真是大好了!省得這丫
頭每天在跟前管我!」
曉瑭突然感到心煩氣躁,廢然放下刀叉。
「段伯伯、段伯母,我想起還有一些報告沒寫,我想先告辭了。」
「曉瑭——」方爸臉色一沈。
段母見氣氛不對,立即打著圓場:「沒關系,沒關系,課業為重。」旋即轉過頭,
對段君平說:「君平,你送送曉瑭。」
「不用了,我自己叫出租車回去。」
「曉瑭——」方爸凜著臉。
曉瑭只好妥協:「嗯,好吧,那就麻煩段大哥了!」
「曉瑭,幾年不見,你真的變了好多!」
段君平手持著方向盤,眼睛卻不時地凝娣著曉瑭,「還記得我們小時候的志願嗎? 」
曉瑭雙目直視著前方,心中有些惱恨。段君平,你什麼時候不好出現?為何偏偏要
在這個時候出現?
小時候的志願?她怎會忘記,可是沒來由的怒氣,卻讓她心口
不一:「忘了!」
「哦!?」段君平顯得有些失望,但旋即恢復明朗,「可是,我卻一輩子也忘不了 。記得嗎?小時候我立志要要當巷口雜貨店的王伯伯,擁有一屋子可口的糖果餅干,而
你也立志要當王媽媽,每天可以享受馨甜無比的零嘴。我曾說過,要把你養得白白胖胖
,就像那個王媽媽一樣……」
想到塵封往事,想到粗腰大腹,成天嘴巴動個不停的王媽媽,曉瑭忍不住牽頻一笑
,偷偷斜睨了一眼段君平。
其實,段君平長得也還真是一表人材,額頭飽滿,五官分明,更何況又是歸國學者
,成大准教授,這些條件足令女孩子心動。可是,唯獨自己,對他是一臉的無情無緒。
曉瑭有此過意不去。可是,誰讓自己的心,已全讓黎文給占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