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二年 三月 美國
一年一度的國際人口拍賣會上,哥斯朗索然無味的看著一個個艷麗的女人走上台,被台下一雙雙色慾熏心的眼睛審視、評估著。
他並不喜歡這樣的場合,因為購買美麗的女人做自己的收藏品,從來就不是他的興趣,只不過這一次拍賣會的主辦人文娜,正是他此時的情人。
「怎麼樣,有沒有看上的?」文娜坐在他身邊,溫柔的說道。
哥斯朗側目,「有你在,我何必多看她們一眼。」這是真話,那些女孩只學會了文娜的優雅和微笑,卻學不到文娜獨特的魅力。
「哥斯朗,」文娜握住他的手,「我不是個喜歡吃醋的女人,你也不是個專情的男人,我們在一起是因為我們彼此需要,所以,你不必顧及我,儘管挑你喜歡的。」
哥斯朗輕輕笑了笑。這就是文娜的可愛,她從不向他要求愛情。
索然無味的拍賣仍在繼續,直到那個特別的東方女孩出現,才讓他有片刻失神。
少女長髮披肩,墨玉般的眼睛坦然無畏地注視著全場。
她好年輕,似乎是所有「貨物」中最年輕的一個,但所表現出的氣度和冷靜卻讓人激賞。
黑色低胸晚禮服包裹著她迷人的身軀,戴在她身上的飾物不是珠寶鑽飾,而是一段繩索,緊緊地箍住她的皓腕。
哥斯朗皺眉,「為什麼只有她被綁住?」他問文娜。
「因為她最特別,」文娜說道,「可以說是我近年來所得到最珍貴的貨物,我不想平白失去這個賺錢的機會。」
「看得出來。」哥斯朗點點頭。光是那雙冰湛湛的眼眸,就可以激起他心中狂野的渴望,更何況她有他所欣賞的高雅堅韌。
東方少女被人像商品一樣的推到台前展示著,底價是三百萬美金,台下的人們開始瘋狂的競價。
「三百萬?這是全場最高的價位。」哥斯朗皺皺眉。
文娜看了他一眼,很有信心地說道:「好的女人值得男人為她花去所有,何況這裡的男人最不需要的就是錢。」
「四百萬!」有人將競價直往上拉。
哥斯朗回頭看了看叫價的人,是個穿著阿拉伯長袍的老頭,心底竟升起一股厭惡感。
文娜觀察著哥斯朗的反應,笑說:「中東的酋長們有收未成年少女做情婦的嗜好。」
台上的主持人又將東方少女向前推了推,「各位先生難道沒辦法出更高的價錢了嗎?這是一件來自東方、最值得收藏的珍貴藝術品。」說著,主持人竟扯下晚禮服的下擺。
立時,少女修長勻稱的雙腿暴露出來,激起了台下男人們的獸慾,競價又被推上高潮。
「我第一次厭惡你的拍賣會,文娜。」他不悅地說道,目光依舊注視著台上面無表情、冷冷看著一切的少女。
「怎麼,你心動了嗎?還是於心不忍?」面對夜帝的警告,文娜卻得意一笑。「其實你不必擔心的,那個孩子有超乎年齡的成熟和機智,在我手上兩次試圖逃跑失敗後,她一定把心思打在買主身上。」
「你是說,她會在交割後逃走?」哥斯朗略感驚訝。
「買到她的人注定會損失一筆財富。」文娜笑道。
「五百萬。」又有人叫道。
文娜輕吹了聲口哨,「單露出一雙腿就有這麼好的效果,我不介意將她扒光。不知到時,她美麗的臉上是否還能保持高傲和冷漠?」文娜伸手欲指示台上的主持人,卻被哥斯朗阻止。
「你最好適可而止。告訴我她的名字,我不想買回一個麻煩。」他皺眉,意識到自己掉進了她的陷阱,台上的人根本是為他準備的。
果然,文娜露出一個勝利的笑容。
「夜晨星,十六歲,父母雙亡,絕不會有麻煩的。」當然,她指的是她的身世。
「姓夜?」暗夜堂、夜晨星……她果然該屬於他。哥斯朗示意身後的伊威恩辦妥一切。
文娜站起身,「對不起,各位,這位小姐已經有了買主,請原諒。」她風情萬種的微笑。
「他出了多少?我會加的更多!」中東酋長不甘心地吼叫著。
「先生,很抱歉,事已成定局,我會想辦法彌補你的損失的。」文娜說道。做成哥斯朗的買賣,她所得到的遠非他所能想像。
「不行!這個女人我要定了,誰敵跟我搶?叫他站出來!」酋長蠻橫地叫囂著。
「是我。」哥斯朗緩緩站起身,唇邊噙著微笑,銳利的目光射向中東酋長。
「你、你是……」
「哥斯朗-布特。」
「夜……夜帝……」囂張的酋長終於被嚇到。
「暗夜堂的貨,你想出多少錢從我手裡買走?」
「不……不……」
「既然如此,那我們繼續吧!各位先生、女士,我保證下面的貨色絕不會令大家失望的。」文娜適時地出面緩和氣氛,讓拍賣會得以順利進行。
「你是我的了,天使。」哥斯朗走到夜晨星身邊,解開她手腕上的繩子,牽起她的手,輕柔地在她的手背上烙下一吻。
「別想跑,我想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的,相信我。」他把臉湊近她,伸手點在自己性感的唇上,然後又點落在她唇辦,感受到她微微顫抖了一下,他縱聲狂笑,將她交給身旁的伊威恩,他瀟灑地轉身離去。
從那一天開始,夜晨星就注定逃不開他……
二OOO年 七月 暗夜堂 哥斯朗-布特的房間
夜晨星痛苦地皺緊雙層,她感覺到有一種熟悉的壓迫感朝她襲來,但她沒有睜開眼睛去看,因為她知道自己身處何方。
真可悲,繞了一大圈,最後她還是回到這裡。就像當年他告訴過她的一樣,她終究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忍耐了七年,她從不認輸,但如今,她真的倦了。
強迫自己睜開酸澀的眼眸,她有短暫的震驚,因為這裡並不是她的臥室,而是哥斯朗的房間。
哥斯朗就站在窗邊,托著下巴,打量著她。
「很難過是嗎?這是你自找的,我本來只想用麻醉劑,是你自己選擇了毒藥。」
夜晨星想坐起身,卻發現自己渾身酸軟,連一絲力氣都使不出,而且,最糟糕的是,她口乾舌燥,就連想要一杯水的要求都不能夠說出來。
哥斯朗拿起早已放置在桌上的開水,不怎麼溫柔地扶她起身,餵她喝下。他早就料到她醒來會這樣。
「為什麼你會沒有死?」恢復了說話的能力後,她毫不在乎自己說出的第一句話會觸怒到他。
「你很失望嗎?」
「我想,這並不需要我回答。」
哥斯朗冷笑,用手托起她的下巴,「真是不知馴服的寵物。」
夜晨星渾身一震。寵物?這是她的新地位嗎?或者在他眼裡,她一直是個寵物?
哥斯朗放開她,向窗邊走了幾步。
長髮垂落下來,夜晨星看不到他的神情,但依稀覺得他與往常不同。
「我死了,你除了離開這裡,還有什麼好處?」他忽然問道。
夜晨星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
哥斯朗微微一笑,「井上沒有說謊,他確實對我開了一槍,而且槍口是抵在我的胸膛。只可惜,他錯算了。伊威恩、湖狼,還有井上,他們三個對我有不尋常的忠誠。但伊威恩和湖狼比井上有理智,他們不會因為崇拜,而想將人占為已有。我不會獨屬於任何人的,伊威恩也不可能背叛我,井上是自找死路!」他狠狠地說道。
是的,從認識他時,她就已經明白了這一點。他想要的話,任何人都將屬於他,而他卻不會屬於任何人。但為什麼此刻聽到,自己仍覺得受到了傷害?她默默地吞嚥著心中痛苦。
「你早知道井上對你有二心?」她又問道。
「我懷疑過,所以,一直到他拿著槍對準我的胸口,我仍在賭他不會開槍,因為,我並不想殺他。」哥斯朗轉身面向夜色,兩手撐著窗台。
「他終究還是開了槍。」夜晨星垂下頭。連她都想不到井上澤太會真的開槍。
「所以,我確實受了傷,否則你也躲不了一年。』他轉身走向她,解開身上那件高級冰絲襯衫的扣子,露出胸膛上一個明顯的疤痕。
〔這是……」夜晨星無法掩飾自己的震驚。
「子彈從這裡射進去,只偏離心臟幾公分,也就是說,你確實只差一點就可以徹底得到你想要的自由了。」他逼近她,笑容殘忍的像魔鬼。
夜晨星盯著那個傷口,竟莫名地感到揪心,臉色也越發蒼白。
「這不可能,井上的槍法與伊威恩、湖狼不相上下,百米之外都可以打瞎人的眼睛,何況是……」
「何況我是被他用槍抵住胸膛是嗎?」他替她說完。
「親愛的,我說過,井上太低估我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他開槍前,是我主動用身體迎向他的槍口?」
夜晨星愣住了。
如果是他迎上井上的槍口,那麼真正的觸槍部位就由他自己來選擇,只要拿捏得好,到時血染成一片,真正的傷口也無從看清。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她顫聲問道,「既然你早就對井上有所防備,為什麼不在井上行動前就制伏他,還要冒這個險?」
「你認為答案是什麼呢?」他瞪著她,撐在她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他的眼裡寫滿了憤怒。
要他說什麼?難道她不明白,這世上只有她的冷漠、她的無情、她的無動於衷能夠傷害他?
愛她愛得願意為她丟了性命,但他得到的又是什麼?
他逼視著她略顯驚慌的雙眸,他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很瘋狂,如果不是他拚命控制著自己,他真的會向她開上一槍,然後再毀了自己——也許這樣的結局對他們來說,才最適合。
「我只是想知道,他為了什麼理由背叛我,我想聽他在我死後怎麼說。」他一字一字在她耳邊森冷地訴說。
夜晨星感到一股冷意竄過全身,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她的眼神開始游-,她無法面對他這樣瘋狂而又專注的眼神,像是要將她撕碎般,凶狠異常地盯著她。
〔這麼說,你都聽到了。」她的回答有些力不從心。
那天晚上,知道他死了,她卻只想逃開。如果她當時曾為他落淚,或是為他和井上對峙,是否一切都會不一樣?
但是,無論她多麼傷心、痛苦,也絕不在人前落淚。她永遠不會承認自己對這個主宰她命運的男人,其實是有感情的。
她側過頭,避開他的目光,唇角扯出一絲淡淡的苦笑。
哥斯朗仔細觀察著夜晨星的表情,他發現越來越無法控制自己的憤怒。這個可惡的女人竟然在笑!在她這麼殘忍的背叛了他之後,她竟然還笑得出來!
他終於忍無可忍地撲向她,鐵一樣的手掌緊緊地握牢她的雙肩,眼神泛著肅殺之氣。
「你這個該死的女人竟敢背叛我!?還在聽到我的死訊後,一心只想逃開!」他的怒氣一爆發,就再也無法控制。
夜晨星承受著他的瘋狂,淚水也跟著落下,「你在跟我講情?哥斯朗.布待,暗夜堂的夜帝,世界上最無情的人,竟然跟我講情?!」生平第一次,夜晨星不顧優雅,放肆大笑。
「夠了!」哥斯朗臉色鐵青,握住她雙肩上的手掌加重了力道,迫使夜晨星不得不停下大笑,痛苦地蹙緊眉心。
「你竟然為了逃離我而向井上澤太下跪!我把你保護的那麼好,而你竟然甘心讓他……」
「住嘴!你沒有權利指責我,是你讓我不得不面對這一切的。」
「是我救了你,否則十六歲那一年,你就被當成奴隸,帶到中東去做那個酋長的洩慾工具了。」女人都是這麼不知好歹嗎?他氣憤極了。
「你救了我?」夜晨星冷笑,「你以為憑那個又蠢又笨的人,就可以控制得了我嗎?如果不是你,我現在就可以過著自由的生活。」
哥斯朗手上的力道倏然減弱。雖然他不想承認,但是夜晨星說的對,這麼多年來,是他一直想用恩人的身份去套牢她。
但是,儘管知道這一點,他也不會饒恕她此次的背叛。因為他為她付出了太多太多,連不該付出的感情也沒有保留,所以他絕不接受她的辜負。
「夜晨星!」他的口氣充滿威脅。
「既然你都已經聽到了,那麼你也該知道井上背叛你的真正原因,而你竟然還下得了手殺他,為什麼?」
因為他傷害了你!他在心中大喊,目光深深地凝視著她。
「別再逼我。」這不是威脅,他早已為她瘋狂,此刻正瀕臨崩潰的邊緣。
「我會殺了自己,也許這樣對我們兩人都有好處。」夜晨星絕望而又無情的看著他。
「你……」怒氣直衝腦門,他再也無法控制自己,手掌緊緊地掐住她纖細的脖子,把她按在床上。
夜晨星感到快窒息了,生命開始一點一點地流失,儘管痛苦萬分,但對她來說,這何嘗不是一種解脫?而且,能死在他手裡,也算是一種幸福吧!
夜晨星的雙眼酸酸的,似乎有淚水要流下,但她唇邊卻泛起一抹淒迷的微笑。
她好想再睜開眼睛看看他,看他那俊美的臉、看他像鷹一樣銳利的眼神……在他身邊多年,她卻從未認真地看過他,如今……再也沒有機會了。
突地,壓迫著她脖子的力道消失了,空氣驟然灌入她口中,夜晨星開始劇烈的咳嗽、喘息,整個身子痙攣的蜷縮在床上,臉色蒼白,雙唇發紫。
哥斯朗退到一邊,懊惱地看著她用手搗著胸口,想平息激烈的咳嗽。
這是他首次完全的失控。此刻那鮮明的手印仍留在她纖細的玉頸上,可想而知她剛剛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幸好在最後一刻他逼自己放了手。
「若不是看在你中過毒,身體還很虛弱的份上,我該把你丟到地上用鞭子狠狠地抽一頓。」
又是鞭子?夜晨星露出恐懼的神色,心跳倏地加快。
〔今夜就放過你。不過,別妄想逃跑或是傷害你自己。還有,我一直忘了告訴你,你那位好友靜穆香小姐,我也一併請回來了。對於你,我或許還會有些許縱容,但旁人的生死,從來就不是我關注的事情。」他冷笑著。
「你怎麼可以……你答應我放過她的。」她雙眼圓睜地看著他,聲音嘶啞的嚇人。
「這更能讓你知道,你現在的地位已不同以往。」他沒有直接回答。
「香子……你有沒有為難她?」夜晨星緊張起來。
「目前還沒有,但未來就要看你的表現了。我會出去一周,你最好安分些,希望我回來的時候,你能夠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
這是一道命令,而夜晨星知道自己沒有拒絕的餘地。
哥斯朗走近她,俯下身,修長的手指抬起她的下顎,讓她與他相對。
「八年前我就說過,我想要得到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的,明白嗎?」
他讓她清楚地看到他眼中森冷而又執著的目光。他從不食言,尤其是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