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晴 第八章
    所謂大堂,就是房子後面的一塊空地,支上一張桌子、幾張凳子,天為頂,綠樹為牆,就成了一個議事的好地方。

    如玉坐在凳子上,手裡捧著一杯茶,看來還蠻悠閒的。那個領頭的也坐在一邊,看見他們過來,只是咧嘴笑,「兩位請坐,大家都在等你們呢。」

    旁邊站著幾個人,眼睛齊刷刷地向他們望來,個個笑得很古怪。

    懶得去理他們,封晚晴坐下後,立刻向如玉發難,「如玉姑娘,你到底在搞什麼?為什麼要在茶裡下迷藥?」

    如玉把茶杯放回桌上,輕輕一歎,「對不起,如玉一點私心,請小姐見諒。」

    封晚晴只是哼了一聲,「如玉姑娘既然也知道是私心,就不要把別人牽扯在裡面。如玉姑娘若馬上送我回去,我倒是可以原諒。」

    如玉望著她,眼也不眨,忽然一笑,道:「如玉有一個小小心願,請小姐和駱公子務必成全。」

    她根本就自己說自己的,完全不聽別人說話嘛。封晚晴轉向駱竟堯,無言地詢問:你們這種人是不是都是這樣的?

    駱竟堯只是擺擺手,表明他和如玉並不是一夥的。

    如玉對他們的舉動只裝沒看見,繼續說她的:「如玉設計了一個小小測試,用以證明駱公子對小姐的真心。駱公子想必願意一試?」

    「他對我是不是真心,只要我自己知道就好。為什麼要證明給你們看?」封晚晴不客氣地瞪了如玉一眼,怎麼就有人這麼無聊呢?

    如玉緩緩道:「小姐說得對,這本來就只是你們之間的事,用不著證明給外人看。但我先前已經說了,這是如玉的私心,如玉傾慕駱公子已久,若不能見到他對小姐的真心,如玉萬難死心。」

    「你死不死心,關我什麼事?」封晚晴依然沒好臉色給她。這女人根本就莫名其妙。駱竟堯不喜歡她,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她還非要看到他喜歡別人才甘心。怎麼?駱竟堯要是一天沒喜歡上別人,她就一天不死心了?難道他沒喜歡上別人,就一定會喜歡上她嗎?

    如玉絲毫沒有動氣,卻轉向駱竟堯,「小姐這話很有道理,只是駱公子大概另有想法吧?」

    封晚晴拚命向他使眼色,要他拒絕。只是駱竟堯似乎看不懂她的眼色一樣,還笑得滿面春風,「如玉姑娘這個提議正合我意。只是不知這次測試具體是怎麼安排的?」

    他這是在幹什麼?封晚晴傻眼地看著他跟如玉,他們不會是串通好的吧?這個可能性實在是很大。

    只聽如玉說:「這裡不遠處有一個懸崖,雖然不是很高,卻十分陡峭,崖壁上甚至連一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這個張百大哥很清楚的。」她轉向那個領頭的,「請張百大哥說一下這懸崖的情況。」

    張百點點頭,「這個懸崖是我師傅以前練功時發現的,從上面看下去,一片白茫茫,什麼都看不見。崖底尖石交錯,要找到一個能立足的地方都很難,而崖壁上滑不溜秋,即使輕功一等一的人都不能借力。所以我們自己給它起了個名字,叫做捨命崖。」

    他看了駱竟堯一眼,見他還是面不改色,倒有些佩服,又道:「如玉姑娘說這個計劃給我們聽時,我們都覺得太危險,以我之見——」

    駱竟堯打斷了他,「如玉姑娘有什麼計劃就請直接說吧。」他看了封晚晴一眼,露出笑容,就是要危險,越危險越好。

    張百望了望他,又望了望封晚晴,有些猶豫。

    如玉插進來說:「張百大哥,駱公子既然不在乎,你就直說好了。」

    張百點點頭,道:「我們會先把這位姑娘推下懸崖,駱公子要站在一百步之外,見我們一動手,就可以奔過來救她,這時間要拿捏得好,還要有一種完全不顧自己性命的勇氣,因為你稍一遲疑,就會抓不住她。而就算你及時抓住了她,你們還是會一起掉進懸崖,生還的機會也徊渺茫。駱公子的武功固然不錯,不過帶著個人,要從這捨命崖平安脫身,還是要再考慮一下為好。」

    封晚晴沉住氣,聽他說完,才冷冷地說:「我是不會參加的。」

    沒有人理她。

    駱竟堯沉思著,「聽起來的確夠刺激。不過聽你這麼說起來,這捨命崖根本無路可通,掉進去的人沒有一點活命的希望,卻與這個計劃不符。」

    張百低笑道:「那當然,捨命崖要是真的只能捨命的話,那我今天就不會拿出來說了。認真說來,這捨命崖以前的確是個絕地,現在也只有一條路。」

    「什麼路?」

    張百神秘地笑著,從懷裡掏出一張地圖,指給駱竟堯看,「你看這個,那個崖壁上每隔二十丈有一個凸起的點,是我師傅專程釘進去的鐵棒,為了練輕功用的。順著這些點,就能到達崖底,不過要能看清這些點,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崖裡面長年大霧瀰漫,要在那麼快的速度下看清這些點,還要恰到好處地提氣、換氣,不能踩錯一根。駱公子,你自己估計估計,不要勉強。」

    駱竟堯眼裡閃著奇異的光芒,緩慢而堅定地說:「我接受這個測試。」

    「但是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封晚晴站起身來,忍不住爆發了,「你們要玩命是你們自己的事,為什麼要把我要拖進去?我的命是我自己的!你們聽清楚了沒有?」她說到後面,簡直是大叫了。封晚晴真恨不得拿一根大棒來,在這些人的腦袋上重重地敲上一下。他們這是在拿別人的生命來開玩笑,要是換成他們自己的,看他們還敢這麼做不?

    至於駱竟堯,他完全是不可理喻,完全瘋了。

    「你不會有事的。」如玉忽然說了句,「捨命崖中間架起了一張大網,如果駱公子沒有抓住你的話,你就會掉到那張網裡,一點危險都沒有。」

    「他要是抓住我了呢,不是一樣要掉進網裡?這就是你出的好主意?簡直就是多此一舉。」

    沒等封晚晴鬆口氣,如玉接著說:「崖上有個機關,可以控制那張網,如果駱公子能抓住你,就會有人啟動機關,撤掉網。」

    「那不是一樣,說了等於白說。」封晚晴壓抑著怒氣,說:「反正你就是想把我和駱竟堯一起害死才甘心。你恨我還情有可原,沒想到你連駱竟堯也不放過,是不是你得不到的就要毀掉?你這人心腸真毒啊!」

    除了駱竟堯,其他幾個人的眼睛都望了過來,神情間起了變化,顯然他們心裡也有這種想法,卻沒想到封晚晴就這樣直言不諱地說了出來。

    如玉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至少從她的臉上看不出一絲痕跡,即使是受了封晚晴這樣嚴厲的指控,她仍然無動於衷,只是淡淡地說:「我只是出了一個提議,做與不做都操在你們自己手裡,全憑你和駱公子自己的意願。」

    封晚晴對她這種說法依舊不能接受,「你明明知道駱竟堯他一定會同意,不然你為什麼要出這種主意?」

    如玉輕輕地道:「你就這麼旨定他一定會不顧自己性命去救你?或許我能證明他並不像他自己想的那樣愛你。」

    「你根本是在自欺欺人。」封晚晴看了她一眼,忽然有些憐憫,「你難道還看不出來,駱竟堯他已經瘋了,你這個不要命的主意正中他的下懷啊。」

    如玉慢慢地看了駱竟堯一會兒,突然猛地站了起來,不小心打翻了她身邊桌上的茶水,濺了她一身,她卻連看都不看。

    「我不相信、」如玉叫了出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駱竟堯他會愛上任何人!」

    所有的人都鴉雀無聲,只有她低促的喘息聲在每個人耳邊清晰可辨。這就是—向冷靜憂雅的如玉?愛上一個人竟能把一個這樣的女人弄成這般狼狽?大家都轉過臉去,有些不忍看。她並沒有做錯啊,只是愛錯了一個不愛她的男人而已。

    覺察到自己的失態,如玉垂下了頭,過了一會兒,才抬起頭望向封晚晴,「我很羨慕你,能這樣地相信他愛你。但我還是沒有死心,我還是不相信他這樣的人會愛上別人。我認識他很多年了,自認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他的本質,所以我真的沒法相信。你能明白嗎?」

    封晚晴只是看著她,一臉不解,「就算他像你所說的那樣,不會愛上任何人,知道了這點,對你又有什麼好處?他還是不愛你啊。」

    如玉幽幽地道:「我本來一直以為他不愛我,是因為他根本就不能愛人。這樣,我還可以—直默默地愛著他。但是現在我卻發現他心裡並不是沒有火種,只是還沒遇到能點燃那個火種的人。而我卻不是那個人,這樣的我,還有什麼資格說愛他呢?」

    封晚晴睜大眼睛,一時不能適應她幽暗曲折的心思。像如玉姑娘這樣的人,難道都喜歡把簡單的事情弄得如此複雜嗎?使勁搖了搖頭,甩去腦袋中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封晚晴不免嘀咕:「愛一個人要想這麼多,不覺得累嗎?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哪來這麼多奇奇怪怪、曲曲折折的道理?真是搞不懂你們這些人的腦袋裡成天都裝些什麼!越想得多,就越把自己困在繭裡出不來,簡直自作自受。」

    她自以為說得很小聲,每個人卻都聽得清清楚楚,忍不住露出笑容來。不知不覺間剛才那種沉重的氣氛也漸漸地淡了。

    如玉只是默然,看著駱竟堯為封晚晴的話而神情愉悅的樣子,終於轉身離開了。最後扔下一句話——

    「不到最後關頭,我是不會相信的。」

    頑固的女人,這是所有人的一致心聲。

    「執迷不悟,何苦來哉?」張百望著如玉美麗的背影,也不禁搖頭。任何一個長眼睛的人都看得出駱公子對這位姑娘的情意,只有如玉不肯相信。或許就像她說的,沒有人比她更瞭解駱公子了,所以她才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見的,而一定要看到鐵證——如果一個男人肯為一個女人捨命,這大概是天下最有力的鐵證了。明天的戲絕對精彩,他也要好好準備一下了。

    他揮了揮手,叫道:「好好休息,明天正式開始這場測試。」就帶著手下的人走了,留下兩個正大眼瞪小眼的人。

    「無論如何我是不會陪你玩這種無聊的遊戲的。」封晚晴也打算走了,她才不要留下來跟一個瘋子在一起呢。

    「無聊?」駱竟堯壓低了聲音,還是壓不住話裡的火氣,「我的一片心意你叫做無聊?」

    「你的心意我早就明白了,再做這樣的事不叫無聊叫做什麼?」封晚晴的火氣不比他小,「你自己活得不耐煩了是你自家的事,請不要把我也拖進來好嗎?我年紀還輕,對這大好世界充滿留戀,並且打算像我的曾曾曾祖母一樣活到八十歲。我吃飽了撐著才要跟你一起死在這裡!」

    駱竟堯的臉色黑了下來,「不想跟我一起死,」駱竟堯陰沉地瞅著她,「小晚兒,你最好收回這句話。」

    見他臉色不善,封晚晴不由地向後退了一步,卻還是理直氣壯地大聲嚷嚷:「我不想死,有什麼不對?你見過哪個人喜歡死的?」

    駱竟堯的臉色好轉了一些,還是冷冷地看著她,「就算是綁,我也會把你綁去。小晚兒,你還是認命吧。」

    不會吧?封晚晴看著他的臉色,心一點點地沉了下去。他真的這麼想和她一起死在這裡嗎?「你不要你的生意了嗎?」封晚晴小心地問,卻得到他一記白眼。

    「你以為我就這麼在乎?」

    封晚晴終於放棄,開始轉另一個念頭。她不如找機會偷偷跑掉算了,威脅利誘總能使她在村裡找到一個人帶她離開這裡吧。明天的死亡遊戲還是留給這群瘋子算了,她應該離他們遠遠的,讓他們再也找不著她。但是這樣落荒而逃真能解決問題嗎?蘭姑姑說的那棵一直長啊長啊,不停地瘋長的竹子鮮明地浮現在她的腦誨裡,原來蘭姑姑早就知道會有這種結果了?她說過什麼?

    無所謂對不對,只要你開心就好。

    只要我開心就好?開心就好?封晚晴苦惱地歎了口氣,弄成現在這樣,我怎麼開心得起來?難道蘭姑姑的意思是我做錯了?那我還能怎麼辦?還是先逃了再說,然後去問問蘭姑姑到底應該怎麼做?封晚晴剛剛抬腳,又停住了。好像她才對某人說過,逃避是懦夫的行徑。

    最後,晚晴還是回到了那間房子裡,把自己關在裡面,打算好好地想一想。

    想了一個晚上,還沒有得出什麼結論,第二天就到來了。當封晚晴推開門,卻見駱竟堯坐在她門前的牆角,懶懶地伸了個懶腰,向她打了聲招呼:「早安。」

    「你幹嗎呆在這兒?」封晚晴一晚上也沒睡好,揉了揉眼,看向天空,萬里無雲,看來是個好天氣。只是她一想到今天會發生的事,怎麼也提不起興致來。

    駱竟堯站起來,似笑非笑地說:「我也不想呆在這裡呀,只不過是為了防止有人連夜逃跑。」

    「你說誰會逃跑?」封晚晴沉下臉來,這會兒她死也不會承認她的確動過逃跑的念頭,「我就算要走也會正大光明地走。」

    「我知道。」駱竟堯定定地看著她,輕聲地說:「只是我很害怕,害怕你突然不見了,以後可能就再也看不見你了。」

    「你真傻。」說不感動是騙人的,封晚晴瞧著他,低聲問:「你就這樣在這裡待了一整夜?」

    「不用太感動哦。」駱竟堯露出了笑臉,「倒是小晚兒,你想得怎麼樣了?我整個晚上聽見你翻來覆去,終於下定決心相信我一次了?我的功夫雖稱不上一流,卻也不算壞,你就好歹給我一次表現的機會吧。」

    「我還沒想好。」說到這個,封晚晴就有些有氣無力。

    「先去吃飯。」駱竟堯拖著她走,「吃飽肚子,你就會發現沒什麼事情是可怕的了。」

    結果吃完飯後,她雖然拚命掙扎,但還是被人帶到了一處讓人腿軟的懸崖上。四周空蕩蕩的,往下看去彷彿是個無底深洞一般。

    駱竟堯站在她前頭,聚精會神地勘測地形,張百和他手下的人臉上都流露出了欽佩之色。其中一人見她還是一臉氣憤,忍不住說:「有一個男人願意為你這樣做,也就足夠了,何況你們或許根本不會有事。你瞧瞧那邊,有一個人可是對你羨慕得很啊。」

    他用手指了指如玉,她正站在旁邊,山風吹動著她的衣角,更顯出她的孤寂。在這種時刻,她依然一派冷靜,只是臉色有些蒼白。相比之下,封晚睹的確是夠幸福的了。但封晚晴的恐懼怎麼也說不出來,看駱竟堯的神色就知道,他根本就沒打算活著離開這裡,他想和她一起死!

    不要,她不想死,也不想要駱竟堯死!

    兩個人把她拉到邊上去,好心地讓她背對懸崖。封晚晴看著駱竟堯的臉,他竟然在對她笑,而且笑得很溫柔。不要,不要,不要這樣對她笑,笑得讓她想流淚。

    腳下突然一空,呼呼的風聲從她耳邊掠過,她卻沒有感覺到害怕。那個向她飛奔而來的身影奪去了她所有的心神。他奔跑的身姿矯健流暢、充滿力量,就像一隻美麗而剽悍的豹子。炯炯的黑眸緊緊地鎖著她的視線,仿如望不見底的一片湛亮潭水,幾乎要把她整個吸進去。

    他還沒奔到崖邊,就飛身向她撲來。一瞬間,他那凌空飛躍的身姿就這樣映入了她的眼簾。封晚晴知道,她有生之年都不會忘記這一幕。下一瞬間,駱竟堯張開手,像只大鳥一般向她飛來,寬大的羽翼在空中迎風飛舞著。他在飛啊!封晚晴驚奇地看著,然後露出笑容,任憑她的身子不停地往下落……她的眼裡滿是他的身影,而且他的身影越來越大,最後她被擁入他溫暖的羽翼中。封晚晴滿足地歎了一口氣,然後閉上眼,把臉藏進他的懷裡,感受著那騰雲駕霧的感覺,真舒服啊。

    她不禁笑出了聲,卻發現一下子自己彷彿停在了空中,駱竟堯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很開心嗎?」

    點點頭,封晚晴把身子拚命往他懷裡鑽。雖然感覺到他們好像待在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地方,但愉快的心情還是持續著,不覺得有多怕。

    駱竟堯低笑著,顯然心情也很好。他把她抱緊,小聲地問:「想不想知道你現在在哪裡?」

    封晚晴閉著眼只是搖頭,笨蛋才會想聽他說呢。只要不睜眼,她就看不見;看不見,她就不會害怕。

    「我想我要是一鬆手,讓我們兩個人就這樣掉下去,一定很有趣。」駱竟堯好像在和她拉家常一樣,語氣一派平和。

    「你又在威脅我了。」封晚晴不滿地抱怨著,只是她的聲音聽起來卻彷彿在撒嬌。

    駱竟堯笑起來,連胸腔都在震動著。「小晚兒,這會兒撒嬌可不管用了哦。」他用下巴摩挲著她的頭頂,輕輕地說:「不管你說什麼,我這次已經下定決心了。你要是再不肯答應嫁給我,我們乾脆一塊兒到地底下去做夫妻。」

    「我才不去呢。」話剛說完,封晚晴就覺得身子一陣搖晃,嚇得連忙抱緊了他,一邊忍不住在心裡偷罵了一句:這個男人真是惡劣。

    「不能偷偷地罵我哦。」駱竟堯好笑地看著她因為被他猜了個正著而縮了縮的小身子,簡直氣不起來:他搖了搖頭,告訴自己不能再心軟了,於是說道:「我數一、二、三,然後鬆手,現在我數了,一——」他拖長聲凋,看著封晚晴不安地扭了扭身子,接著數,「二——」

    「你又欺負我。」她的聲音裡帶著哭腔,聽得他心裡一緊,登時動搖了。他該拿她怎麼辦?

    他只能抱緊她,低低地安慰她:「別哭,別哭。」他真的沒有辦法看著她就這麼哭下去,只有苦澀地再次讓步。

    「我不會再逼你了,放心,我會把你安全送下去的。」

    封晚晴聽見他的話,結果卻哭得更大聲了。他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這會讓她覺得自己很對不起他。她使勁地拍打著他的身體,只覺一口氣悶在心裡難受得很,卻又沒辦法發洩出來。

    駱竟堯任她又捶又打的,但又擔心她一不小心會掉下去,只好把她的身子緊緊地抱住。

    發洩了一陣,封晚晴總算安靜了下來,偎在他懷裡,小聲地嘀咕:「你從來沒說你喜歡我。」

    「豈止喜歡,我愛你,我的小晚兒,愛到只能任你欺負。」

    聽著駱竟堯的歎氣聲,封晚晴忍不住笑了,「誰叫你一開始要欺負我,這是報應。」

    駱竟堯柔聲地說:「我早就知道了。我這一輩子什麼都敢做,無所顧忌,所以才會碰到你,壓得我死死的。」

    「你是活該。」

    駱竟堯卻也不做聲,只是歎了一日長氣。

    「不要歎氣,這不像你。」封晚晴說著,手慢慢摸上他的臉,「怎麼不笑呢?我喜歡看你笑,雖然笑得總是很可惡,卻彷彿什麼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一樣,很神氣。」

    「喜歡看我笑?這容易。」駱竟堯瞅著她,扯出一個笑臉來,卻被封晚晴摸了一會兒後,評價為「簡直比哭還難看」。

    「唉!看來我對你是真的很不好。」封晚晴有感而發道,一邊拉著他的耳朵,「低下頭來,我有話對你說。」

    等到駱竟堯的耳朵湊到她嘴邊,她才低低地說了一句:「等我們回去後,我會去找二姐談,請她原諒我們。」事到如今,她不能再欺騙自己,裝做什麼都沒有發生。她不得不承認,事情的確是真實存在著的。她必須面對事實,至於結果會怎樣,那不在她的考慮之內。

    駱竟堯的身子震了一下,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只是更加緊地抱著她,抱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在他懷裡掙扎著叫:「你要勒死我了。」

    他這才回過神來,一下子把她舉高,小心翼翼地問:「你沒騙我吧?」

    「騙了你又怎樣?」

    封晚晴閉著眼,拿腳踢他,「快放我下來。」

    駱竟堯的臉色登時發青,發狠道:「別開玩笑,不然我就把你從這兒扔下去!」

    「你才捨不得呢。」封晚晴只覺全身空蕩蕩的,無處著力的感覺真是不舒服,她真的生氣了,大叫著:「我就是在騙你。誰跟你開玩笑了?」

    駱竟堯被她一吼,倒清醒了過來。他放下她,柔聲道歉:「對不起,我是一時太高興了,又怕這不是真的,只是我在做夢,所以不知怎麼是好。不過,」他眼裡閃動著笑意,「不過你一生氣,我才發覺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因為只有真實的小晚兒,才會常常對我生氣啊。」

    「我是那種愛生氣的人嗎?」封晚晴還是有些不悅,瞪了他一眼,「都是你惹得我不得不對你發脾氣,你還敢說?」

    駱竟堯深深地注視著她,終於笑了,而且越笑聲音越大。

    這一瞬間,他擁有了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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