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哥告白 第二章
    車子行駛在陽明山的公路上,山風從窗外輕輕吹拂進來。唐磊知道她喜歡享受自然的感覺,特地將窗戶打開,讓仲夏夜的涼風平撫她不安的心。

    車子在經過竹子湖後,繼續往上,最後停在一處路邊的涼亭旁。

    他示意她下車,然後兩人走到涼亭,凝望著山下的萬家燈火。

    由於是非假日的關係,賞夜景的人不多,加上這裡地處叉路較為偏僻,所以人煙更是稀少。

    看著滿天晶晶閃閃的星星,湘君終於打破沉默的開口:

    「這裡好美,你怎麼知道這個地方?結婚前我也常上陽明山看夜景,不過都沒有這個地方來得美。」她依然抬頭看著天空。

    唐磊扯下繫了一天的領帶。

    「以前跟幾個朋友來過,發現這裡很寧靜,很舒服,要是心情不好就來這裡看山看星星,漸漸也就喜歡上這裡了。」他看向遠方,淡淡地說。

    「其實我並沒有可以說話的對象。」她頓了頓,吸了一口氣,將那副粗框的黑色眼鏡收進皮包裡。「我的婚姻出現了問題,可是我不敢說給父母及家人聽,怕他們為我操心難過;也不敢說給同學聽,想當初我那群死黨,根本不看好我們的婚姻;我更不敢說給同事聽,怕她們取笑我,在背後議論我。」也許夜空很美,也許山風吹來沁人心脾,也許感覺剛好對,也許眼前的這個男人讓她有信賴感,種種的也許,教她將心事毫無保留的說出口。

    唐磊扶她往後面的長椅坐下。她繼續說著:

    「其實身為女人是很悲哀的。」她苦笑著。「大學一畢業在他熱情的攻勢下,我嫁給了他。他高我兩屆,剛當完兵,什麼都沒有,他的家人堅決反對他娶我,說我和他門戶不當,可是他不顧家人的反對,堅持與我結婚。我當時為了他這股執著而動容,於是我們公證結婚,一切從零開始。我的父母也因此與我斷絕關係。我的同學都說我瘋了,為了愛情可以不要麵包,那時我們可以說是眾叛親離,可是我們的心卻是緊緊相連的。」她哽咽著,歎了口氣,想起從前的種種,她的鼻頭微酸。

    當年她為了嫁給邱履文的事,邱履文的父母還曾經特地去她基隆的家,對她父母羞辱一番。要他們別癩哈蟆想吃天鵝肉,更別想高攀上他們,讓麻雀變鳳凰。總之,他們邱家是絕不會接受一個工人的女兒當媳婦的。

    湘君的父親雖是個碼頭工人,但他含辛茹苦的將她及她的妹妹栽培念至大學,連一句苦都從未喊過。窮要窮的有骨氣,是她父親常掛在嘴邊的話,誰說窮人就要讓有錢人來踐踏人格的,於是父親將邱履文的父母轟了出去,並且嚴禁他們的來往。

    但他們當時因為愛的瘋狂,根本聽不進任何的意見,愈得不到祝福,他們愈要相守在一塊。

    她為了他背叛了養育她二十多年的父母,幸好母親心軟,終究捨不得一手養大的女兒,於是她們母女倆及妹妹繡君總是暗地聯絡,暗中在外相約見面,只可惜她父親頑固的心,已經過了好幾年了,還是不肯原諒她。

    「我們熬過了前三年的苦難期,他也從一個小職員升到了經理的位實。好不容易,我們貸款買了一間屬於自己的小窩,但我已經心滿意足了。」她終於忍不住輕哭出聲,唐磊趕忙遞上面紙。

    「慢慢說,別急,我們有一整夜的時間。」他撫著她的肩膀,讓她的情緒緩和一些。

    「這一年來,他時常的晚歸,都以公司忙碌為借口,我也不疑有它,認為趁著年輕是應該好好地打拼。可是,前天他突然告訴我……有一個女孩已經懷了他的孩子,要我成全他們。」她說到這裡,已經激動的無法自己,靠在唐磊的胸前狂哭了出來。

    他輕擁著她。「哭吧!把一切的不如意都哭出來,不要壓抑在心底。」

    時間彷彿就此停住,不知過了多久,她的哭聲才漸漸停歇,猛一發現自己靠在他的胸前時,趕緊推開他的懷抱,看著他胸前濕了一大塊,忍不住的熱潮悄悄地爬上她的雙頰。

    「對不起,我……」這是除了她先生外,第一個擁抱她的男人,她遲疑了一下,趕緊將殘餘的淚水擦乾。

    「沒關係,哭出來心裡就會比較舒服。」他從前的女朋友小如也在他的懷裡哭過,可是就沒有這種痛徹心骨的感覺。為什麼一看見她的淚水就會如此心慌,他有些不明白。

    哎!愛神的箭,月老的線,牽牽扯扯的讓感情的事一點都抓不住準則。

    「我不知道為什麼要跟你說這些,你就當我什麼都沒說。我們還是討論要去舊金山的事,比較重要。」其實說的愈多她愈覺得自己不堪,連忙架起保護色,怕傷口一經扯大,就不知該怎麼收拾了。

    她起身走向路邊的欄杆,斜倚在上,他跟著走過去。

    「事情不是逃避就能解決得了,要痛就讓它徹底的痛一次,你以為輕輕地掩飾它就會不存在,可是傷口還是在那裡,它會日日夜夜糾纏著你,讓你不得安寧的。」他是如此知她、懂她,不用多說就知道她在怕什麼。

    「那你要我怎麼辦!?慧劍斬情絲?也許現在已經沒有當初的那分激情存在,可是他是我惟一愛過的人,我全心全意付出卻得到如此下場,我不甘心啊!這麼多年,不是一朝一夕,說放就放,我怎能這麼輕易的放過他?讓他自由,讓他們成雙成對!我不是聖人,我做不到!」她幾呼咆哮著,情緒面臨失控的邊緣。

    「跟他糾纏,你的心也得不到自由,反而會侵蝕的體無完膚,難道你願意兩敗俱傷嗎?」據他所知,她和她先生同甘共苦好多年了,她捨不得任何物質上的享受,甚至不願意有小孩,為的就是要建立一個衣食無憂的生活環境。他凝視著她,不願放棄剛開啟的話題,要是錯過了今晚,依她的個性,定會獨嘗苦果,再也不會說出任何事了。

    「其實你不用眼著我一起窮操心,我吃苦受罪是應該的,誰教我當初被愛沖昏了頭,無論什麼人苦口婆心的話都聽不進去,現在自食惡果,不是正好嗎?上天要懲罰我,是上天要懲罰我!」她淚中帶笑,笑得那樣淒苦,笑自己癡、笑自己傻、笑自己這麼多年來無怨無恨的付出,而如今卻得到棄婦的命運。

    「湘君,你別這樣!」他雙手按著她的肩頭。「任何關心你的人,看見你這個樣子都會很難過的。你平常不都是叫我兄弟的嗎?兄弟是做什麼用,兄弟就是在你有危難的時候,挺身而出,幫你護你,讓你躲過風風雨雨,讓你快快樂樂的不受一絲一毫的損傷。現在站在這裡的是我,不是別人,我就有義務陪你走過這段最難熬的日子;況且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對不起你,你也不可以對不起你自己。」他輕擁她入懷,手撫著她的頭,她的背,讓她偎在自己寬廣的懷中,緊緊地感受她的恨與痛。

    她從來都不知道,他的胸膛是如此的溫暖,他的話語是如此震撼人心,一字一句皆是有情有義。她像迷失在汪洋中的小船,頓時找到了一處避風港,不想離開—只想永遠停留。

    「唐磊,那你覺得我應該怎麼辦才好?」她亂了方寸,一點頭緒都沒。

    「俗語說:夫妻吵架床頭吵床尾和,勸人和沒有勸人離,但我不這麼認為。感情走到這個田地,不是你一個人能夠挽回的。他現在人呢?我是說你先生,他打算怎麼辦?」他依然擁著她。

    「昨天他出去後,就沒有再回來,他說會找律師跟我談離婚的事。」

    「一個男人如果已經用行動表達了一切,我想是很難再挽回,就算你能留住他的人也不能留住他的心,放他離去吧!也給你自己自由,不要再讓無形的枷鎖套住自己,不要恨不要怨,也許這是你重生的好機會。以前你為了他,汲汲營營於工作,把自己累得不像話,現在應該好好地為自己過活。你還年輕,一切從頭還來得及,以後你要過得比以前好,比以前快樂,讓他刮目相看,讓他後悔放棄了這麼好的你。」怕她做傻事,想不開,只有努力勸慰她。

    她抬頭看著他,眼中有著安心與感動,想不明白的事,霎時海闊天空,心境澄明。雖然痛苦依舊存在,但有了明確的方向,走起來就不會太艱難。

    她離開他的懷抱,輕說:「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雖然一時半刻還不能馬上恢復心情,但剛好趁著去舊金山的一個月,遠離熟悉的環境,順便療傷止痛。

    「真的想通了?」他拿出面紙,輕拭她臉上的淚水。

    「我自己來,謝謝。」她接過他手中的面紙,羞澀的低下頭。「你放心,我不會為了那種人想不開,如果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是啊!那個混蛋,你連眼淚都不值得為他流,好好珍惜自己,我會永遠站在你這邊。」

    「有兄弟真好,但是沒想到你的口才這麼好,是不是常常安慰女人!」心事一落下,她又恢復了與他嘻皮笑臉的模樣。

    「別客氣,能為你服務是小生我的榮幸。」他做了一個九十度的誇張鞠躬。「你很幸運成為我第一個安慰的女人。我不知道你是真的想通了,還是暫時敷衍我,不過別忘了,需要我隨時呼喊一聲,雖然不能幫上你什麼忙,不過我的肩膀還是可以借給你哭一哭的,不收租金的。」

    她破涕為笑。「別光是談我,說說你自己,我看公司有好些小女生對你印象不錯,你怎麼常常板著臉,愛理不理人的,那些小女生都跑來跟我告狀,說你很凶哦!」她用著大姐姐的口吻,斥責他的不是。

    他搖搖頭,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實在失算,不該讓你恢復的那麼快,心情一好,就管起別人的閒事,你還真有體力啊!自身都不保,還管別人。那些小女生跟我非親非故的,我幹嘛對她們好,要是一不小心,讓她們誤會,我不就慘了。」他揶揄著,可是雙腳已經開始往後退,因為他知道接下來她會有什麼動作。

    她拿起皮包就要往他的身上「招呼」,口裡還不停喊著:

    「唐磊你好過分!我是關心你。」

    兩人一前一後繞著涼亭跑,當然湘君是不可能追得到唐磊的,但他就是喜歡逗著她玩,直到她跑不動了,才氣喘吁吁的坐在椅子上休息。

    「好女不跟臭男鬥,我饒了你,不與你一般見識。」

    「謝謝女俠饒命,真是感恩不盡。」他也坐了下來。

    「說真的,你也老大不小,人又長得一表人才,應該要定下來交個女朋友。這樣好了,你對公司裡的同事有沒有印象比較好的,譬如我們部門的小珠珠啊,我可以幫你的忙,而且不收紅包的。」其實她怕再談起自己的事,談得愈多不安全。畢竟從小到大,她習慣獨自處理心事,只好趕忙轉移話題。

    「誰要你雞婆,你以為我會喜歡那種心智還不成熟的小丫頭。不管你了,我肚子又餓了,你餓不餓,我們去士林夜市吃東西。」他不等她回答,拉著她便往車子的方向走去。

    她內心有股暖流流過心田。明明是擔心她餓了,怕她又犯胃疼,卻不說破。這樣一位善解人意的大男孩,能夠與他相知,真是何其有幸。

    兩人下山後,飽餐一頓,又去看了午夜場的電影。他知道她內心的難過與孤寂,所以盡量用時間填滿她的空虛,他能做的只有多陪著她。

    「唐磊,謝謝你陪我一整夜,明天我會請假一天,跟他談清楚,反正該辦的事早一點辦完,就早點解脫。」她苦笑著,推開車門走了出去。

    「湘君,看事情辦得怎麼樣,明天記得打電話給我,免得我操心。」他給她一個溫馨的笑顏。

    她點點頭,道了聲再見,才轉身離去。

    ???

    林湘君在唐磊送她回家後,還來不及換下一身的上班服,便整個人攤在柔軟的床上,一動也不動。深沉的睡意,疲憊的身軀,教她碰到床便沉沉睡去,一改前晚徹夜難眠的情況,直到日上三竿才被一陣電話鈴聲給吵醒。

    她看了一眼床頭上的鬧鐘。

    「才九點,是誰啊!」她咕噥著,拿起話筒。「喂!」

    「湘君,你想急死我啊!昨晚你到底幾點才回家,我打了一整晚的電話,你都不在,你到底去哪裡了?」電話的那頭傳來急促的男聲,是湘君的先生邱履文。

    她的心一沉,一天的開始竟讓她聽到最不想聽到的聲音。

    「你放心好了,我不會傻到去自殺,尤其是為了你,那不就剛好稱你的心如你的意。」她語氣有些酸,有些無奈。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真的關心你,你從來都沒有這麼晚還沒有回家,我是怕你出了意外。」

    「得了吧,你還是去關心你身邊的那個女人,小心她要是吃醋,你可會吃不完兜著走。」

    這與她前晚又哭又鬧,判若兩人的反應,教電話那頭的邱履文呆了好一會兒。

    「湘君,是我對不起你,你知道我最愛的還是你,要不是為了孩子,我絕不會跟你離婚的……」

    「夠了!」她迅速截斷他的話。「我不想再聽你講這些假仁假義的話,反正事實就是事實,你背叛了我,你不要我了,不是嗎?說這麼多只是為了要減輕你良心上的譴責,我不想再聽到你所說的任何一句話,我答應跟你離婚,成全你們。你找律師來,就今天,我馬上簽字絕無二話。你最好快點,免得我反悔。」她啪的一聲掛下電話,忍耐已久的淚水,又瞬時狂奔而出。她不得不速戰速決,怕在聽到他的話後,又會三心二意的下不了決定。

    她不知又哭了多久。直到電話鈴聲再度響起,才將她的思緒拉回。

    「我不說過要你別再打電話……」

    「湘君,是我。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唐磊心急的問,電話這頭明顯的聽到她的哭聲。

    她努力的平復情緒,吸了一大口氣,才開口說:

    「對不起,我以為是我先生,他剛剛來過電話。」

    「他說什麼?」他看不見她的樣子,內心著急不已。

    「沒什麼,我答應跟他離婚,要他找律師來,以後別再煩我。」

    「你真的沒事嗎?」

    「我真的沒事,你放心。」

    「那就好。你記得打電話去請假,不然你們部門那隻老狐狸,可能會急得跳腳。」

    「我知道,那就明天見了。」

    「明天見。」

    掛斷電話後,湘君接著撥電話回公司,交代一些瑣事,並向她的協理請假。

    之後她在床上發起呆來了。家中的一物一景,全是他的影子,他的聲音,想不明白她為何會這樣失敗,努力經營的婚姻,一夕之間全化為烏有,而別的女人,不用努力奮鬥,卻輕易的進入這個家,當起女主人。她太笨了,一直相信世間有永久的愛情,就像童話故事中王子與公主美麗的故事,但就是這樣心無防備,這樣努力的為婚姻付出,才會在剎那間把心傷的這麼重。

    電話鈴聲再度打斷她的思緒。

    「喂!」

    「湘君,你聽我把話說清楚,別再把電話掛了。」邱履文懇求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我不是已經答應離婚了,你還想怎樣?」她幾乎用吼的。

    「我只是想不明白你為何會答應的這麼爽快,才一天的時間,你的反應截然不同。你是不是有什麼企圖,還是有什麼要求?」他戰戰兢兢的,怕她收回要離婚的話。

    「邱履文,我跟你交往四年、結婚五年,九年的相處時間,換來的是你這樣的懷疑!難道你還不瞭解我的為人,把我看得這麼扁,這麼一無事處。」她抽泣著,此時此刻她真的痛心極了,若是別人說了這種話,她還無話可說,可是這種話是出自於她原以為可以托付終生的人。

    「不是的,我只是想在和律師談之前,我們先協議好離婚的條件,沒談清楚前,我想你也不會這麼輕易的簽字,譬如我們之間共有的財產要怎樣分配或者處理。」他惟惟諾諾的說著,深怕又惱怒了她。

    她苦笑著。這不是他的本性,他從來都不是會精打細算的人,更不會與人計較金錢,凡事以退為進,以和為貴,什麼時候他變了。

    「說吧!你的女人還要你說什麼,一次說清楚,你有個很厲害的軍師,還怕我有企圖,就算我有企圖,我一個人怎敵得過你們兩人呢?」九年的恩愛卻敵不過別的女人半年的情意,是她做妻子做得太失敗,還是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

    「湘君,你別這樣,我們就事論事,雖然不能繼續當夫妻,但總還有情分在。我想討論的是……有關房子的歸屬問題。」

    「你認為呢?」這麼的絕情絕意,才剛提出分手,現在就要談房子的事,男人要是變了心意,就算是千軍萬馬也拉不回了。

    「你知道她懷孕了,將來孩子出生後,需要一個家,現在她這個地方,還是向別人租的,租約也快到期了,所以我想不如你開個價碼,將房子讓給我。你看怎樣?」除了這間尚在貸款的房子,他們並沒有多餘有價值的東西。

    「你的女人那麼能幹,想必早已算出這間房子市價值多少了。房子我可以不要,反正這裡有的也只是痛苦的回億,我只拿回屬於我的那部分,我要折現,三百萬,就三百萬,你不會吃虧的,不信你可以去問問你的軍師。」

    前晚她整夜未眠就是在努力的檢討自己的過失,想有什麼辦法可以讓她的的老公回心轉意,讓她的婚姻可以起死回生,可是現在她才知道自己是多麼的失敗,多麼的愚蠢。老公有外遇,最晚知道的永遠是那個叫作妻子的人。

    「我哪來的三百萬現款?你知道我的錢全都在那間房子上。」他的口氣開始有些急躁了。

    「那我可不管,我沒有去法院告你們通姦,也沒有要求你要付出贍養費,已經很對得起你了;再說你家裡那麼有錢,看在孩子的份上,別說三百萬,就是三千萬你父母也拿的出來。」沒想到,幾時她的嘴巴變成如此尖酸刻薄,明知道,他為了與她結婚,跟家裡鬧翻了,好幾年已經不往來,寧願咬緊牙關過苦日子,也不願回家去要半分錢的。

    「好,就三百萬,我一聯絡好律師,馬上通知你。那關於房子的事……」他一咬牙答應了,為了未出世的孩子,他可以拋棄自以為是的尊嚴,回家去向父母親低聲下氣,相信父母親為了孫子,會原諒他的。

    其實這麼多年來,他是多麼希望湘君能夠為他生一個孩子。天知道他是多麼的喜歡小孩,可是她總是以沒有經濟基礎為由,希望再等幾年,可是現在他終於有了自己的小孩,說什麼也要給孩子一個無憂的環境,讓孩子快樂的成長,無論要他做什麼,他都會願意的。

    「你放心,給我一星期,頂多半個月,我一找到房子就馬上幫家,我不會那樣死皮賴臉,硬要纏著你不放。」無聲的淚水又悄悄地滑落,原以為該流的眼淚早就流乾了,沒想到如今還是控制不住。

    「湘君,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沒有要催你搬家,你愛住多久就多久,只是她說,沒有房子她就不願跟我結婚……」他無奈的說。對於湘君他的心也是千萬個擱不下。畢竟這九年來的朝夕相處,不是說忘就能忘,況且是他先對不起她,她如果有任何的要求,也是合情合理,他能做的也是盡力的去滿足她,這樣多少也能減輕些內心的愧疚。

    啪的一聲,湘君又將電話掛上,她心灰意冷的攤在床上,動也不想動。想想真不值得,九年的青春到頭來換到的是區區的三百萬。

    她從來都不知道,可以如此冷靜的跟他談離婚的事。也許這一年以來他刻意的疏離與冷淡,早已經淡化兩人之間的濃情蜜意,先前會那樣的激動,完全是意想不到,外加不甘心,也不願認輸,更不願將多年努力建立的家庭拱手讓人。如今想通了,這反而是一種解脫;正如唐磊所說的給自己的心自由,也許這一次是重生的轉機。

    ???

    當林湘君踏進強進集團的辦公大樓,許多人都朝她多看了兩眼,害她渾身不自在。她還被警衛陳伯伯給攔了下來。

    「小姐,對不起,訪客是要登記的,請問你找哪個部門的?」陳伯伯操著濃厚的山東鄉音。

    「陳伯伯,你不認得我呀!我是財務部的林湘君啊!」每天她總是向駐守在門口的警衛先生露出標準的笑容、親切的問候,每位警衛都認得她的。

    「哦!是林小姐,怎麼變得不一樣了,看起來真漂亮,害老陳都認不出來,真是對不住啊!」陳伯伯直笑著。

    「沒關係。」

    眼看電梯門就要關上,她急忙喊住。才衝進去,即撞進一具厚實的胸膛中,她連忙道歉,抬頭一看竟是丁少輝,害她羞得趕快轉身面對電梯門,動也不敢動。

    丁少輝仔細打量著這個似曾相識的面孔,卻想不起在哪裡見過。強進企業中有這樣一位美女他不會不知道,他一向對美的事物有過目不忘的本領,不可能會有漏網之魚,或許是新進的員工吧!有機會得好好調查一番。

    當湘君一進入辦公室,立刻引起與前天一樣的效應,她被所有同事包圍並品頭論足。

    她只不過不想讓自己有空閒的時間胡思亂想,反正沒了愛情與婚姻,沒了努力的目標,何不好好地善待自己,將這麼多年省吃儉用,省不得花的用的買的統統補回來。

    於是她利用昨天下午的空檔,上了一趟美容院。在設計師的建議下,將留了多年的長髮剪成俏麗的短髮,並將頭髮挑染成時下最流行的桃紅色。

    她還意猶未盡的去逛百貨公司,買了一堆衣服,一堆化妝品,一下子就將她的金卡給刷爆了。

    像今天她就是穿著一件淺綠色無袖的短式洋裝,合身的剪裁,讓她嬌小的身材更顯得玲瓏有致,臉上淡淡的妝,讓原本憔悴的面容,有了些許神采。

    以前她是不敢做這樣的打扮,總是一身合宜的套裝,沒想到無心的改變,竟然引起天大的反應,真是始料未及。

    「湘君姐,你怎麼捨得把留了多年的長髮給剪了。」

    「湘君,你這樣看起來好有精神,整個人都亮了起來。」

    「湘君,你這個眉形是在哪裡修的,也介紹我去。」

    「湘君,你這套衣服看起來很有個性,穿在你身上很好看。」

    「湘君……」

    她被部門內十幾個同事問的頭昏腦脹,不知該從何回答起,她只能拚命的笑,拚命點頭,拚命的說謝謝。

    好不容易大家看到陳豐雄走了進來,才一哄而散,各歸各位。她吁了一口氣,才要整理桌上的一大堆資料,就被陳豐雄叫了過去。

    「剪了頭髮,變漂亮了。早該這樣,年紀輕輕的,不要總是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對不對?」陳豐雄一邊嘀咕著,一邊將手上的文件交給她。

    「協理,這是——」她看著手上的文件。

    「這是舊金山分公司的一些相關資料,你先看一看,最好能先查出是什麼原因讓它虧損纍纍,並先準備好財務上的資料,下午兩點由於特助招開第一次的行前會議。在十八樓的第三會議室,你要準時參加。」

    「知道了。」她拿著資料轉身就要離去。

    「等等,別忘了,讓小珠珠幫你趕辦美簽,聽丁特助的秘書說可能要提早去,有可能下星期就要出發。」

    「這麼趕,那我手頭上的工作要交代給誰?」怎麼辦?她心裡開始急了起來,要找房子搬家,還要趕辦離婚手續,又有一大堆公事,雖說可以交代給別人繼續做,但不把它告一段落,還是不放心。記得唐磊說過會議中決定是半個月後才出發,怎麼才一天的時間轉變就這麼大。

    「你放心,我會找人幫你,並且幫你監督著。」陳豐雄推了推他那老花眼鏡,斜眼睨視著她,嘴角微揚,皮笑向不笑的。

    「謝謝。」她再度轉身離去。

    一回到座位上,她馬上撥了分機給在十五樓的唐磊。

    「是我。你現在有沒有空,我在一樓的大廳外等你。」她的口氣像是有十萬火急的事,不等唐磊回答,就將電話掛了。她急急出去,又連忙折回。

    「小珠珠,我下去一下,十分鐘就上來。」說完像一陣旋風飛了出去。

    ???

    在大廳外踱著方步的林湘君嘴巴不停的嘀咕著:

    「這個死傢伙,我在十六樓,他在十五樓,竟然讓我等了五分鐘了還不見人影。」

    在第十分鐘時,她才看見匆匆從電梯口奔跑出來的唐磊,而他竟然還在那裡東張西望,一點都無視於她的存在。

    「喂!我個子雖然嬌小,但也沒有小到讓你這麼大的眼睛都看不見我吧!」她走到他的面前,雙手環胸,頗有母老虎的架勢。「再說你足足讓我等了十分鐘。」她比了比手腕上的表。

    他看著她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剛剛根本沒注意到這個穿著打扮像小女孩的人會是她,他所認識的湘君。

    「沒看過美女啊!這等癡呆樣。」她敲敲他的腦袋。

    以前要是聽她這麼說,他必定會先狂笑三聲,然後再問:「這裡有美女嗎?」可是今天她的的確確是個人見人愛的小美女,讓他只有目瞪口呆的分。

    「我這樣很醜嗎?」垂低了頭,她對他的凝視感覺到不自在,只好避開那雙熾熱的眼神。

    他回過神看見她嬌羞的模樣,才吶吶地說著:

    「不!一點都不醜,這樣很好,很適合你。」從來都不知道她是如此的美麗,令人動心。

    她摸了摸自己新剪的短髮。「那個設計師,本來叫她修一點發尾就好了,可是她堅持做個適合我的髮型,叫我嘗試看看。結果我是愈看愈覺得自己好驢,差一點今天就不敢來上班了。」

    「這樣很好,真的!我差點認不出來,害我剛剛在大門口望了老半天。為什麼把長髮剪了?」他淺笑著,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以前她那種長長的卷髮,規規矩矩的形象,深植他的心,一下子還不太能接受她這樣全新的造型,突然年輕了許多,像是剛出校園的新鮮人。

    「以前他總覺得我缺少了女人味,說留長髮可以增加一些韻味和嫵媚,因為他喜歡,所以我從認識他開始就一直留著長髮。如今——不需要了,就把它剪了,換了一種髮型,想換一換心情。」她的臉上有著一絲落寞,話語有些苦澀。

    「不過我喜歡這樣的你,能想到要改變,就表示你有面對這件事情的勇氣。」更希望她不只外表改變,而是整個心也跟著改變。

    「對了,我找你來不是要談論我的頭髮,而是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什麼事?看你這麼著急。」

    「我想麻煩你,看能不能在這個星期內幫我找到房子,我要搬家。」

    「為什麼?」他不明白事情怎麼轉變這麼大。

    「今天他來過電話,我答應跟他離婚,也答應放棄那間房子的所有權,不過他答應給我三百萬,拿回我所付出的款項,可是我得在我們出國前搬家。」她不希望事情拖到出差回來,那樣她會承受不了,所以希望速戰速決,好讓自己不再存有破鏡重圓的妄想。人一旦沒有後路可退,就會勇往直前吧。

    「怎麼這麼急著趕你出去,他也未免太沒良心了吧!」唐磊臉上出現了不平之色。

    「不是的,是我自己想要早點搬出去,那個房子有太多的回憶,不趕快搬走我怕我會承受不住,遲早會精神崩潰。」她雙眼霎時又含滿了淚水。

    「可是我們最慢十天,最快一星期就要去舊金山,找房子不是件容易的事,可能會來不及。」他搖著頭說。

    「就是不容易才要找你啊,況且現在只有你知道我要離婚,我只能找你幫忙,不然我也不用這麼急得找你出來,你到底幫還是不幫?」她急得跳腳,他卻一副無關緊要的樣子。

    「我可沒那麼神通廣大,在一個星期內幫你找到房子,況且又不能向同事宣傳,請他們幫忙留意,這種沒把握的事我不能隨便答應你。」他忍不住又想逗逗她,嘴角有一些詭譎的笑意。

    沒注意到他嘴角的變化,她的臉色頓時暗淡下來。

    「我真的希望能趕快離開那個家,我真的無法忍受待在那裡,每多待一分我的心就煎熬一次,那種撕裂的痛,沒有親身經歷,是無法感受的。不過,你不用覺得勉強,我自己會想辦法的。」強忍著淚水,拚命的抬頭看著湛藍的天空,無依無靠的心,飄浮在茫茫人海之中,再怎麼堅強還是只有自己。罷了!求人不如求己,他不答應幫忙也是應該的,非親非故,何必攬這種苦差事上身。

    她苦笑著,轉身就往大樓內走去,並命咬住下嘴唇,不讓沒用的眼淚滑落。

    唐磊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就往馬路對面長長的人行道公園走去,不理會人來人往的目光。

    該死!忘了她此時正值脆弱敏感的時刻,旁人的一絲無心的言語可能就會刺傷她;更何況這種愛理不理的態度,她怎麼會受得了?自己幹什麼跟她開玩笑?

    兩人停在一株行道樹旁,唐磊看著已經淚眼婆娑的林湘君。

    「對不起,我不該跟你開玩笑的。你別這樣,是我不好。我原先只想逗逗你,卻忘了你的感受。」他柔聲的道歉。

    「你沒錯,根本不用道歉。本來嘛,我們只是同事,說不上什麼特別深的交情,要你這樣幫忙,是說不過去,你不用放在心上,就當我沒提過,我會自己想辦法的。」其實不該那樣小家子氣的,明知他沒有那種意思,可是嘴巴還是不饒人,非得也氣氣他不可。

    他還是緊握她的手,絲毫不肯放鬆,怕她又轉身跑走。「難道你還不瞭解我的為人,對我的評價就這麼低,我是那種不顧情意,自私自利的人嗎?如果這樣的冷嘲熱諷,能夠讓你氣消,那我只好委屈點,讓你多念兩句。」

    看著眼前比自己高一個頭,一臉酷樣的大男孩,忽然覺得自己像是個使潑的小女朋友,有事求人,還這麼蠻不講理,怪心虛的。

    「那你是什麼意思,你說清楚啊!」

    「幫忙。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怎會置之不理。我馬上就透過各種管道去找房子,一定要在出國前,讓你把家搬成。不成的話,大不了我把我的房子讓給你住,這總可以了吧?」他說的誠懇,又是點頭彎腰,又是拍胸脯保證,此刻的她這才破涕為笑。

    「說好的!可不許耍賴,到時真的找不到房子住,我就將我全部的家當拎到你家去。」她跳了起來,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兩人才相偕走回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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