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威沒有瘋狂的去找孫海娟,他知道人海茫茫,除非她自己願意回頭來找他,否則他根本找不到她。
她連事務所的工作都辭了,可見他對她所造成的傷害有多大,讓她狠心的要切斷與他所有的聯繫管道。
孫海娟離開後的這個星期,他留在研究室的時間是愈來愈長。
他怕回家會觸景傷情。每一寸的空間裡,都有著她的身影及氣味,有時,他站在客廳中,都會因為牽動對她的思念,而面臨崩潰的邊緣。他實在承受不住,原來思念一個人,是如此的蝕心蝕骨,他到現在總算明白「思念總在分手後」這句話的景況,他更不能想像接下來的日子,他到底要怎樣的度過沒有她的日子。
晚上十點,他的車子開到社區大門口附近,他遠遠的就看見孫海娟上了一輛計程車。
他欣喜若狂。
「海娟!海娟!」他拚命高聲喊叫,無奈計程車已經駛走。
他只好催足油門,拚命的尾隨追趕而去,眼看就要追上,卻被不識相的紅燈阻了去路,他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那輛載有她的計程車淹沒在車潮裡。
他差點想砸爛手裡的方向盤,無計可施下,只好將車子先折回社區。
他將車子停妥在社區大們外,走進了警衛室。
警衛先生一看是他,笑笑的招呼著:「藍先生,剛剛孫小姐才在這裡坐了好一會兒。」
藍威連忙問:「孫小姐為什麼不進去呢?」
她明明手中還有他家的鑰匙啊!
警衛先生回答說:「她說,她已經不是你的房客了,只是很想念這裡,所以回來看看。」
藍威雙手握拳,拚命的忍住氣。她為什麼要折磨自己,連帶的折磨他?
難道她連給他一個道歉的機會都不肯嗎?
「她還說了些什麼?」
「沒有,我看她一直呆呆的朝你家的那層樓看,還哭了好幾次,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警衛先生有些狐疑的看著他。八成是孫小姐和藍先生鬧翻了。
他是多麼的後悔自己的行徑,不查清事情的真相,就這樣傷害她。
「如果孫小姐有再回來,麻煩你一定要趕快通知我。」藍威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名片。
「我跟她之間有點小誤會,無論如何,請你幫這個忙。」他誠懇的拜託著警衛先生。
「沒問題!」警衛先生接過了名片。
藍威知道,今夜又將是個無眠的夜。
***
孫海娟帶著紅腫的雙眼回到朱麗的公寓。
那日,從藍威家離開後,她實在無處可去,只好到朱麗這裡來,那時朱麗已經外出了,她只好守在公寓門口等著。
她不想去參加舞會。任誰遇到這種事,都沒有心情去享受歡樂。
朱麗當晚從舞會回來時,就告訴她藍威有去找過她的事。
她當時憑著一時之氣,離開藍威的家,又辭了職,雖然現在有了悔意,卻也鼓不起勇氣回頭找他。
想起第一次在困父紀念館看見他的樣子;想起他只穿著一條內褲就走出客廳的尷尬;想起再次重逢時的難以相信……
還有過年時的點點滴滴——他陪著她去逛傳統市場,還人擠人的去游花燈;為了她,他還和兩任女朋友鬧翻了。
看著手腕上的小兔手鏈,她忍不住又哭了出聲。
朱麗在隔壁房間聽到了她的哭聲,放心不下,走了過來,輕敲著房門。
「海娟,你還好吧?」
孫海娟抹了抹淚水,起身為朱麗開了門。
「我沒事!」
「你這樣叫沒事,兩隻眼睛像金魚似的!」朱麗怒嗔著。
「反正我現在沒有工作,不會有人看見的。」她吸了吸鼻,止了淚水。
「既然這麼想他,就回去找他嘛!我看他也是很後悔,不然不會急著找你。」朱麗這個星期以來,不知勸過她多少次了,但是沒有她的同意,朱麗還是不敢去向藍威通風報信,怕壞了三年的友誼。
「他這樣誤會我,當面詆毀我,還叫我離開他的家,我怎麼可以就這樣回去。」
想起那天的情形,她的心就有不甘。
「要不然,我替你打電話,讓他來接你。」
「這還不是一樣。」
「小姐,那你到底想怎麼辦?」朱麗快要受不了她的反覆情緒,一下罵他、一下想他,幸好自己還沒談戀愛,免得跟她一樣受苦。
「朱麗,你這裡是不是不方便我住下?」她猜測的打量著朱麗。
「你再這樣說,我就不高興了。你明知道這房子是我爸、媽給我和我哥唸書時住的,現在我哥大學畢業去當兵了,房間空著也是空著,你來這裡住,我還多了一個伴,怎麼會不方便你住下!」朱麗連珠炮的念著。
「那就好,我會付你房租的。」
「隨你,要是不跟你收房租,你鐵定住不了幾天就走,你高興給多少就給多少吧。」朱麗一副隨她的樣子。
「謝謝你!」想她這個時候也沒心情去找房子,幸好有了朱麗的伸手相援。
「你跟藍威的事,你到底打算怎麼辦?總不能這樣耗下去吧。」
「朱麗,你覺得呢?」孫海娟這時最需要旁觀者的意見。
自從離開藍威的家後,她才知道自己愛他有多深,感情就在不知不覺當中深陷了。早知道離開他會如此的痛苦,她那時根本不會說走就走。
「看你這個樣子,再看看藍威那個樣子,我覺得你們彼此都對那天的行為有了悔意,何況只是個誤會,沒必要把事情鬧這麼大。
我覺得你還是回去他的身邊,再給你們彼此一個機會,如果真的不適合,再來分手也不遲,你說是吧?」朱麗提出了建言。
她想了想。「嗯,就讓他再著急一個星期,我再回去,誰叫他要這麼誤會我,也算是給他一個懲罰。」她想開了,臉上也有了笑意。
就當作小別吧!或許兩人的感情還能因此而跨進一大步。
「是嘍,擺足了你的面子,可就傷了藍威的裡子了。」朱麗取笑著她。
「朱麗,人家在傷心,你還在說風涼話,你真是不夠朋友。」
「現在又換我不夠朋友了,我真是好心沒好報!?
「別這樣嘛,你知道我心頭正煩。」
「那你真的下定決心要回去了?」朱麗又揶揄的問著。
「我當時真的氣瘋了嘛!現在回頭想想,好像有點小題大作,連工作都辭了,有點得不償失;何況,他之前對我真的很好,也許是太在乎我了,才會那麼生氣巴。
「正反面都讓你說了,我還能說什麼?最重要的是,你能想通就好,那我可以回去睡大頭覺嘍?」朱麗笑看著她。
她點頭,將朱麗推出門外。「去去去,去睡你的覺,晚安!」
跟朱麗聊完,她卻愈來愈想他,可是為了處罰他,她只好忍住相思,再等一個星期。
***
一個星期後,孫海娟帶著忘怎不安的心,來到藍威家的社區大門口。
警衛先生一看是她,趕緊打了招呼:「孫小姐。」
孫海娟笑著回應:「警衛先生,早啊!」
「你也早。藍先生四天前已經出國了。」
她的笑容凍結在警衛先生的那句話裡。
「出國了?」她愣愣的重複著。
「藍先生留了一封信要給你。」警衛先生從抽屜裡拿出信件。
她拿過信,沒有急著打開。
「謝謝你。」她怕看了信會情不自禁的放聲大哭,於是她等走進藍威的房子裡,才打開來看——
海娟:
多日不見,你可好?
我相信這封信很快的就會到達你的手中,因為我相信我們之間的感情,能禁得起千錘百鏈的考驗,你不會這麼狠心的拋棄我於不顧。
那日,眼看著你坐在計程車上,消失在人群中,無論我如何吶喊,你都聽不到,我的心彷彿被一箭穿過般的痛苦撕裂著。
我知道你也眷戀著我,否則不會回來看我。
有好多話想當面跟你說,但事出突然——我母親在美國生病住院,我必須趕著去美國照料她,如果你收到這封信,請你馬上打電話給我,我的手機在那裡還是能通的。
詳細的一切,我等你的電話。
最後,請原諒我因嫉妒所犯的過錯。
愛你的藍威筆
她將短短的一封信反覆的看了許多遍,等到稍稍能控制住情緒時,才拿起電話撥了他的手機號碼。
可是回應她的卻是嘟嘟的響聲,最後是語音留言,她趕緊留了活,希望他能盡早聽到。
或許當地的收訊不良,或許電池沒電了,忘許手機被偷了……她告訴自己種種的理由,讓自己平復心情,等晚一點再撥撥看。
從早上到晚上,藍威的手機從來沒有通過,這是怎麼回事?她心急的在客廳裡直打轉。
「對了!打電話給翁介元,他一定有藍威的聯絡方式。」
她自言自語說著,趕忙撥了醫院的號碼。
經過了幾次的轉接,她終於聽到了翁介元的聲音。
「我是孫海娟。」
「海娟,怎麼會是你?」翁介元有著興奮。
「你知道要怎麼聯絡上藍威嗎?他的手機一直打不通,我很擔心。」
「他的手機的確不通,不過你可以打電話到他的指導教授那裡,他有可能會住那裡。」
「什麼指導教授?他不是因為他媽媽生病才去美國的嗎?」
「藍威沒告訴你,他要順便在美國一家著名的醫學中心擔任住院醫生,順便參加相關的研究?」
她整顆心逐漸的往下掉。怎麼會這樣?
「我……」她在考慮著如何措詞。「半個月前,我和藍威發生了點誤會,從那時候開始,我們就沒有碰過面了。」
「難怪!藍威好一陣子都陰陽怪氣的,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得罪了他,原來跟你有關。」翁介元終於恍然大悟。
「你可以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嗎?我今天回藍威這裡來,才看到他留給我的信,要我打電話給他,可是他的手機一直都不通。」
「藍威的媽媽這陣子住在醫院裡,病情好像不是很樂觀,藍威本來想辭職去美國照顧他媽媽,剛好我們院長在美國的同學有一個研究的計劃,於是院長就推薦藍威去,並且讓他停薪留職,等學成後再回醫院工作。道格拉斯博士是全世界生殖內分泌學的泰斗,對冷凍胚胎有極為重要的著述,如果藍威熊接受道格拉斯博士的指導,相信臨床上的經驗能大為精進,日後必定能為台灣的生殖科技注入新的力量。」一談到醫學,翁介元就侃侃而談,也不管孫海娟是否能聽得懂。
「那他預計要去多久?」這是她最關心的問題。
「從最基層的住院醫生做起,最少要三年吧。」
三年!又是一個三年!
翁介元繼續說:「我給你他媽媽家的電話和道格拉斯博士的電話,如果藍威有打電話給我,我也會告訴他你在找他。」接著,翁介元說出了一串的電話號碼。
***
孫海娟看著紙上的兩組電話號碼,按捺不住相思,她先撥了道格拉斯博士的家。對方的標準英語,讓英文不太好的她只聽得懂五分,其餘都是用猜的。
她結結巴巴用英文說出「台灣、藍威」。
對方也瞭解她的意思,說他不住在這裡。她道謝後便掛了電話。
她又撥了另一組號碼。既然是藍威的家,她想她就可以直接用中文。
「HELLO?」短促而威嚴的男聲在地球的另一端響起。
她忍不住激動,抽泣起來。
藍威知道是她。「海娟!是你嗎?海娟?」
他急而短的聲音透過話筒傳進她的耳裡。
「是我!」終於聽到了他的聲音。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看見我留給你的信!」他雖然看不見她,可是吊在心中的大石也漸漸落下。
「你的手機都不通,害我找了你一整天。」她淚眼婆娑的怨著。
「我沒想到這個手機號碼到了這裡,因為通訊的關係,完全不能用。你怎麼知道我這裡的電話?」
她止住淚水,把她和翁介元的對話跟他說了一遍。
「幸好,你有想到介元,否則我不知還得多久才能跟你聯絡上。」
「你不是不相信我嗎?你不是要我別待在你家嗎?幹麼又急著找我?」在電話中,看不見他的臉,她反而可以盡情的鬧一點小脾氣。
「海娟,別生氣,是我不好,是我誤會你了!」
他從來沒跟其他女人道過歉,就只有對她,他是心誠意足的。
「我才不會這麼簡單就原諒你,你知不知道,你當時說的話有多可惡,有多傷我的心!」其實她若不原諒他,又怎麼會回來呢,只是偏要挫挫他的銳氣。
他試問著:「我再送你八十八朵玫瑰?」
「誰稀罕啊!」
「我讓你痛罵一頓?」
「浪費我的口水!」
「那……你想要什麼?」他詞窮了。
她忍不住又哭了。「想要你回來。」
他聽著她的哭聲,等著她哭夠。
難耐的相思碰得他心碎了一地,他何嘗不想呢?
他冷靜了情緒。「海娟,你聽我說,我媽腦溢血,醫生判定很不樂觀,如果能熬得過,恐怕也會半身不遂,我雖然專攻婦產科,但我畢竟是個醫生,相關的醫學知識我比其他人都懂,我必須留在這裡照顧我媽,也必須和這裡的醫院溝通必要的治療措施,短期內很難有機會回去。」
「我明白!」
「剛好醫院提供了這個機會讓我在這裡深造,道格拉斯博士又是生殖科技的權威,我不想放棄這麼難得的機會。」他盡力的解釋著他不能回台灣的原因。
「我知道!」她從來不知道自己這麼愛哭。
「我從來都不想離開你,尤其在這樣的狀況下。」很多事就這麼湊巧的全碰在一塊。
「我瞭解,你有你的難處。」
「海娟,你來美國好嗎?我真的很想念我們住在一起的日子。」
「美國?」她遲疑了下。她用什麼樣的角色跟他去美國呢?
「是啊!你來美國,我或許可以幫你申請到學校,這樣你就可以繼續的唸書。」
藍威想了好久,為了不分開,只能勸她跟他一起走。
「藍威,我沒那個條件,生活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總不能樣樣伸手向你拿錢吧!」
「你知道,我養得起你的,錢的事你根本不用擔心。」
「你去美國,是為了照顧你的母親,還有完成你深造的計劃,我怎麼能讓你再分心照顧我?」
那是行不通的,她最不想的就是造成別人的負擔。
藍威知道很難勸得動她去美國,於是改變了說法:
「那等我三年,我會努力學習,也許用不著三年就能回去了。」
她無語了。「等」這個字太沉重,對他們彼此來說,這樣的承諾太遙遠了。
「我每年可以回台灣一次,或者我出機票錢,你來美國看我。」他努力的說些安慰她的話,可是電話那頭的她卻靜得令他心驚。
「海娟,你別不說話,我看不見你的樣子,會著急的。」藍威在電話那頭叫著。
「你在美國一切要小心,人生地不熟的,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別太逞強,別跟人家發生衝突,你的硬脾氣要收斂些,別掛念我,努力的追求你的理想吧!」她慢慢的收住了淚水。
「海娟,我真想現在就飛回台灣去,可是我不能!」
雖然相隔兩地,他的痛苦還是真實的傳進她的耳裡。
「藍威,別這樣,我不要你掛念我,你安心的待在美國吧。」她怎能讓他背負著不孝的罪名。
「海娟,你還會住在我那裡吧!我希望你繼續住下,我可以每天打電話給你。」
「我現在住在朱麗那裡,我覺得很好,也有個伴。」
她能用什麼樣的名分住下呢?
「海娟!」他怎麼感覺她在慢慢的疏離呢?
「三年很漫長對不對?遠距離的戀愛不好談,誰也不能保證誰的以後,如果你有遇到心儀的對像,就放心的去追求,別為你對我說過的話而覺得內疚。」
「海娟!」他喚著她,打斷她的話。
「藍威,聽我把話說完。」她深呼吸了一下,繼續說:「如果我們有緣,等你回來,我們再繼續這段感情;如果我們無緣,就當這段日子是個美好的回憶。」她也想等他啊!可是她不要耽誤他,他有美好的前程,有亮麗的人生,她不要他為了她裹足不前。
「我懂!你還年輕,讓你等我這樣一個超過三十歲的男人,是有點不合情理,你有你的生活要過,我不應該綁住你的。」他以為她不想等他,他電沒理由要求她要這麼做。
她沒有反駁,默默吞下他所說的話,強壓抑眼眶中的淚水。
「如果你也遇上比我更好的男人,我會祝福你。」
雖然他有些不甘願說這種話,可是她若無意,他又何必唱獨角戲。
「藍威,我真的好想你,可是這樣無濟於事,對不對?我先祝你學業順利,還有你母親能平安度過難關。」她用手背猛擦著淚水。
藍威試著問:「我還能跟你聯絡嗎?」
「當然!你隨時都能寫信給我、打電話給我,我只是不要你為我操心。」
「我明白。」
隨後她告訴了他朱麗家的電話和住址,才把電話掛上。
她終於放大膽子,走向藍威的房門,扭開了房門上的喇叭鎖,第一次走進他的房間。
其實這個房間跟她幻想的完全不一樣,沒有雙人床,沒有羅曼蒂克的佈置,沒有一絲溫柔的味道,有的只是簡單的一張單人床、一個書桌、一個衣櫃和一整面牆的書。
房裡充滿了剛毅的男性氣息,就跟他酷冷的外表—樣。
她在他的書桌上看到一張他當兵時的照片,照片中的他身穿軍服,站在坦克車的旁邊,頗有虎虎生風之姿。
她對著相片說:「藍威,我真的是第一個走進你房裡的女人嗎?我想,你應該不會騙我,那我是不是可以當上你的老婆了?」她抱起相框,狠狠的哭,哭干了淚水,哭累在藍威那張單人宋上。
***
孫海娟沒有搬到朱麗家住,反而將原來在朱麗家的東西,又搬回了藍威這裡。她知道自己很傻,雖然看不見他的人,至少看得見他的東西,那種能依賴的感覺,是她努力打拼的原動力。
她沒讓藍威知道她住在他家,怕他為她三心二意。
她一直讓他誤認為她住在朱麗那裡。她告訴藍威,老是用朱麗的電話不方便,於是她申請了一個新的號碼,讓他以後打這個號碼找她。
其實她是在他家重新裝了個號碼,以免被他發現。若是他寫信給她,朱麗也會在最短時間內,將信轉到她的手上。
沒多久,她在一家服飾公司找到了企劃的工作,生活比以前輕鬆、規律,卻也比以前孤寂。
於是她又開始在晚上找了份兼差的工作,以填補她夜晚太多餘的時間,順便多賺點錢。
她後來才從翁介元的口中得知一些事情,原來她對藍威是這麼的不瞭解,相對的,她也從來沒有告訴過他她家裡的事情,很可笑是嗎?兩個自以為相愛的兩人,其實都不瞭解各自的身家背景。
原來藍威的父母早年就留學了美國,並拿到了美國的綠卡,藍威高中一畢業,就迫不及待的想回台灣,一圓踏上這個土地的夢,所以他在台灣念醫學院,接著服兵役。後來他妹妹也跟著他的步伐來台灣念大學,等念完大學,才又回美國去念碩士。
她才知道,兩個人原就屬於不同的世界,現在又隔於地球兩端,看來是沒有交會的一天。
一年來,藍威的信和電話是愈來愈少,從最先的每個星期一封信、每天的電話聯絡,到最近的三個月都沒有再收過他的信,連最近的一通電話也是半個月前打的。
期間,藍威的母親雖然從鬼門關救回了一命,但也半身不遂、無法言語,病情拖了大半年後,他母親終於解除病痛,登上極樂世界。
她知道他的苦,又要擔任住院醫生繁忙的工作,又要和妹妹輪流照顧病榻中的母親,那種苦,沒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是無法體會的。
所以,她一點都不怪他,這是她早先就能預知到的結果——激情總是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退。
最難過的是今年的過年,去年因為有藍威,讓她的年過得備感溫馨,今年她卻獨自一個人品嚐冷清的滋味。因為沒了心情,讓她失去動手煮年夜飯的興致,她那餐年夜飯是以泡麵加顆蛋,草草打發。
現在,她:正支著頭想著與外商聯盟的記者會的進行方式,辦公桌上的電話鈴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拿起電話。「孫海娟,您好!」
「是我。」藍威一貫的口吻。
她淺笑著:「最近忙嗎?」
「很忙,忙得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
「你要多保重啊,我不希望你把身體累壞了。」
他的聲音聽來有些暗啞,她的心頭有著隱隱的心疼。
「謝謝!你呢?晚上還在工作嗎?」
「沒有了!最近太累,把工作辭了,專心做好白天的工作。」
「那很好,我也不希望你太累,你才是需要保重的人。」
「我可能會休息一陣子,再找別的兼差工作。」不努力賺點錢,她會覺得沒有保障。
她還是一樣的為錢在奔波,可惜他無法幫她,在他和她無明確的關係前,一幫她,她會逃得比誰都快。
「你有空可以到我家看看嗎?我怕這麼久沒人住,蜘蛛、蟑螂會滿天飛。」他私心的不想讓她離他太遠,至少還有這麼一個打掃屋子的借口,否則他都不知道該拿什麼話題來拉近她與他。
「蜘蛛是不會飛的。」她笑著反駁。
「你挑我的語病。」他也笑了。
「好,我會回去將房子打掃乾淨,你放心。」
「嗯,謝謝!」
「你突然提起房子,是不是房子有了別的用處?」那她不是又要找地方搬家了。
「沒有,反正我再過兩年就會回台灣去,畢竟我還是喜歡住台灣,到時還是需要個落腳的地方。」
到時也希望她還在,在台北的某個角落等著他。
「到時,我會熱切的歡迎你這個歸國僑胞的。」她還是很想他,很想很想他。
「海娟……」像心有靈犀般,他想說出想她的話,可是每次話到嘴邊,他還是沒有勇氣說出口。
「嗯?」她等著電話那頭他的話。
「沒什麼!」
就是這樣,她跟他的談話只有些生活瑣事,絕不提起感情的事,而感情表面上愈來愈淡,誰也不要先開口牽絆住誰。
原以為思念會隨著時間而消逝,沒想到思念卻織成網,將他們一層又一層密密的、牢牢的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