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寒羽和慕天顏自從離開本體後,魂魄便孤零零地四處遊蕩。辜寒羽自顧自地欣賞著名山大川,或者冷眼旁觀小人與君子的吵架,再悄悄地戲弄那些奸詐的小人,只是從來不跟慕天顏多說一句廢話。
而慕天顏只好垂頭喪氣地跟在她屁股後面。沒辦法,誰讓他被她害成現在這個模樣呢?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他們以一種不知是什麼狀態的形式存活在這個世界上,更讓他們頭疼的是,這個世界不是他們熟悉的那個世界。這裡的人,穿著古人的衣服,說著文縐縐的語言。
「慕天顏,你別再跟著我了。」辜寒羽皺起眉頭,「一個大男人,老是跟在女人的屁股後面,被人看到了,你不怕沒面子我還怕沒面子呢!」
「沒有人會看到我們!」慕天顏篤定地說。這結論是他經過上百次的試驗得出的。
辜寒羽歎了一口氣,看著那些來來往往的「古人」,不由得大喊了一聲:「慕天顏!我恨你!你是個千年禍害!」反正沒有人聽得到,不是嗎?
是呀!都怪慕天顏,不然,她現在還好好地坐在電視台錄節目呢,怎麼可能跑到這個不知道是什麼年代也不知道是什麼地方的空間,過著「不愁吃不愁穿的小康生活」呢?
一個身背長劍的中年人和一個手持短劍的青年穿過他們的身體。辜寒羽厭惡地皺了皺眉頭,暗恨和慕天顏的對話分了她的神,竟讓那麼猥褻的兩個人「穿過了」她的身體,雖說她的身體,在別人眼中,和空氣沒有什麼兩樣。可是她就是不爽,那種感覺令她難受至極。
辜寒羽跟上他們,她一定要好好教訓他們才行,看他們以後還敢不敢造次。
慕天顏汗顏……這女人,總是想什麼就做什麼,也不想想那些人又看不見她,怎麼知道犯下了如此「滔天大罪」,還說什麼「不敢造次」?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如果她不是這樣的人,他也不會來到這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鬼地方。
這時,他們聽到那個身背長劍的中年人捋著短鬚朗聲道:「不知道武林盟主這次約了這麼多的高手前去百花林是為了什麼?」
那手持短劍的青年笑道:「慕盟主行俠仗義,一向都廣為世人稱頌。在下認為這次的聚會一定有他的深意。」
辜寒羽歪著頭看嚮慕天顏,「喂!你們男人好像比較喜歡看武俠小說是吧,能不能猜得出這是什麼年代,他們口中的慕盟主又是誰?」
「拜託!」慕天顏忍住不去罵她,「你也知道那是小說!小說是虛構的,怎麼能和歷史相提並論呢?」
辜寒羽嘟起了嘴,「我覺得他們也像是虛構的人物,不然好端端的,我們怎麼會跑到他們的世界來?」
「什麼好端端的?」慕天顏埋怨道,「要不你開著車來撞我,我怎麼會到這裡來?」
「你還好意思說我?」辜寒羽指著他的鼻尖罵道,「要不是你花心拋棄了人家,又怎麼會被人報復,反而害了我媽咪。」
「我花心?你根本就不瞭解事情的真相,憑什麼這樣指責我?」慕天顏才不願意被人誤解。只是現在暫時和她說不清楚,他只希望等她心情平靜一點能體諒他。
兩人愈吵愈烈,絲毫不顧忌旁邊三三兩兩走過的「人」,更別提辜寒羽剛才想去戲弄的那兩個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不過我斷定,他們不是清朝的人!」吵著吵著,慕天顏忽然冒出這麼一句。
「這我當然知道了!」辜寒羽也忘了吵架,白了他一眼,「傻瓜也知道清朝的人是穿著褂子的嘛!」
慕天顏失笑地看著她,得意洋洋地道:「還有,清朝的人都是扎辮子的,前面剃去了半個腦袋的頭髮,而他們沒有!」
「算了,不管他們是什麼人,反正我們也回不去了!」辜寒羽唉聲歎氣。她指的回不去不僅指回不到他們的世界,也指回不到他們的身體。
她明明恨慕天顏入骨,卻不敢趕他走。畢竟在一個全然陌生的世界裡,有人陪伴總比孤身一人好吧!
想到這裡,她斜斜睨了慕天顏一眼,哼,討厭的人,暫時先饒過你吧!
只是,不知道大哥和寒之怎麼樣了,他們一定也很想念她吧!她的心裡不由得又低落起來。
「不如我們去湊湊熱鬧吧!」慕天顏建議道。
辜寒羽瞟了他一眼。都什麼時候了,還有空去湊熱鬧?八成是去瞧古代美女的。哼!男人就是這樣,特別是慕天顏這種花心大蘿蔔。
見她不說話,慕天顏又慫恿道:「去聽聽他們說些什麼也好,也許湊巧可以得到我們需要的消息呀!」
聽到他這麼說,辜寒羽開始心動了,反正也沒有什麼損失,不是嗎?說不定可以看到那種所謂的又帥氣又英勇的大俠。
「好吧!」辜寒羽爽快地答應了,「不過……你不能擅自行動,一定得聽我的命令!」
「我什麼時候沒聽你的命令了?」慕天顏沮喪地說,他怕她生氣,一路上都在戰戰兢兢,努力地討好她。
他們大搖大擺地尾隨著一群自命不凡的俠客,來到了一片花的海洋。
種種他們叫不上名字的花在這裡競相開放。鮮艷的紅、浪漫的紫、優雅的藍,白的若雪、黃的賽金,繁花似錦,香氣瀰漫了整片天空。就連地上也落滿大小不一的花瓣,讓人捨不得踏足上去。
如此人間仙境居然淪為刀光劍影、血流成河的地方。辜寒羽不禁暗暗搖頭。
「原來他們說的百花林就在這裡呀!」慕天顏感歎不已。這裡百花盛開,走到哪裡都可以聞到花香。在他們居住的大都市就不可能了,雖然也種植有各種樹木,但到處都是被污染過的空氣,哪裡比得上這裡的空氣清新呢!
「是呀,不過要請帖才能進去呢!」辜寒羽看著那些被拒之門外的武林人氏。
「怕什麼?我們還不是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慕天顏吹了一下口哨。
為什麼以前不能這樣呢?不然,他可以免費看演唱會、免費去海底世界、出國不用辦簽證、吃東西不用花錢,最主要的就是不用拼了命去賺錢……
「在想什麼呢?還不快走!」辜寒羽不耐煩地邊催邊往前走,多了個跟屁蟲就是麻煩!
「來了。」慕天顏趕忙追了上去。可別丟下他一個人呀!
「咦?你看那兩個人,在幹什麼?」辜寒羽奇怪地看著前面那兩個行為怪異的人。
「吵架嘛!」慕天顏不以為然,「一看就知道了!」
兩人大膽地往前走,漸漸地,便能聽到那女子淒涼的哭聲,「你到底和她有什麼關係?」
「我和小翠什麼事也沒有發生,緋影你相信我呀!」那男子著急無比,恨不得把心挖出來給她看。
辜寒羽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們是在拍電影嗎?這幾句對白她都可以倒背如流了,她甚至可以想像得到他們接下來會說些什麼話。
慕天顏卻瞪大眼睛看著兩人,臉上的表情震驚無比,但是辜寒羽卻沒有注意到他的失常。
果然,那女子根本不相信那男子的話,一味地哭,「你騙我!小翠都有了你的孩子了……慕無邊!你這個負心人,我要殺了你!」說著拔出了寶劍。
慕天顏驚愕地看著他們,久久說不出話來。這一次,辜寒羽似乎也看出了端倪,她吃驚地圍著他們走來走去,但是卻不敢走得太近,畢竟他們的寶劍是不長眼睛的。
只見那男子俊眉朗目,身穿一襲月白長衫,樸實中透著穩重,面色也甚是誠懇。
那女子英姿颯爽,穿著一套湖綠色的繡花短衣,外面罩著一件粉白的薄披風。
這些,都不足以令慕天顏和辜寒羽吃驚,令他們驚愕的是,這兩個人的長相,竟和他們兩人一模一樣,甚至連辜寒羽眼角的那一粒黑痣,也能在那女子的眼角找到。
「那個慕無邊比你有風度!」辜寒羽很肯定地打擊了慕天顏。
「那個女的武功絕對比你厲害!」慕天顏不甘示弱地回擊道。
那被稱為慕無邊的人一邊搖著頭一邊說道:「緋影!我們這麼多年夫妻你還不瞭解我嗎?」
「就是因為這麼多年夫妻了,你還做出這種事,所以我無法原諒你。拔劍吧!」緋影一面說著,一面狠狠地舞劍刺嚮慕無邊。
慕無邊無奈,只得拔劍抵擋。
一瞬間,已過了二百餘招。
辜寒羽根本看不明白,慕天顏只好慢慢地跟她解說,比講解一場足球賽還辛苦。
慕無邊一直對辜緋影忍氣吞聲,緋影的怒氣反而更盛,「慕無邊!我不需要你的可憐!」說著,劍招一變,舞出五朵劍花,這便是她的絕招「五朵金花」。
慕無邊大吃一驚,沒想到心愛的人竟會對她使出致命一擊,但是他已避無可避。
「刷刷!」兩聲,兩把劍分別穿入了對方的心口。
兩人都驚愕地看著彼此,眼神中流露出深切的心酸和痛苦。
「好!好一場自相殘殺的悲劇呀!」一個穿著嫩黃色長裙的少女擊著掌出現在他們面前。她長得眉清目秀,一副不諳世事的純情模樣,沒有人想得到她竟是這場悲劇的導演。
「小翠……」緋影不可置信地看著她,「莫非你是騙我的?」
小翠揚一揚眉,「誰讓你搶走了我最親愛的慕大哥?」
「你愛他卻還要讓他死?」緋影看著慕無邊,心碎難忍,「求你……救他……」
「緋影……」慕無邊痛苦地看著她,心裡滿滿的心疼,「我不要她救……」
緋影似乎後悔莫及,一行熱淚從她眼角淌下,「對不起……無邊……」她點點頭,十分決絕,「也好……我們就……」
「來世再做……夫妻……」
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然後一齊慢慢地倒下。
小翠怨恨地看著他們,啐了一口,「我要讓你們死也不能同眠!」
「這個小翠可真是太狠了!」辜寒羽皺起眉頭,「不如我們幫幫他們吧!」畢竟他們和他倆長得是一模一樣,她實在不忍心看他們死後還要受到小翠的凌辱。
「是啊!」慕天顏心不在焉地答道。他看到小翠,便想到了柏婷婷。她們竟然也是長得一模一樣,而且也是一樣的性格,得不到的東西,寧可玉石俱焚。
他的心裡猛地一驚,這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為什麼他們儘是遇到和他們認識的人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辜寒羽拾起一根樹枝,輕輕地碰了碰小翠的腳。等小翠一轉過頭,她又停止不動。如此反覆再三,小翠這才心驚膽戰地看了看四周,再看了看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慕無邊和緋影。她單薄的身軀微微戰慄著。慕天顏又從另外一邊用輕觸她的背,小翠再也忍不住,轉身飛奔,離開這是非之地。
慕無邊和辜寒羽大笑不止,他們湊上前去,想要看看兩人是不是真的死了。這時,一股強大的力不停地拉著他們,吸引著他們,緊接著,他們感到被吸入了一個迷濛的空間,然後空間漸漸變暗、變黑,最後就什麼也看不到了!
☆☆☆
等到辜寒羽醒來,發現自己竟然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舉目四顧,竟是一個古香古色的房間。古木屏風,輕紗垂簾,還有一個穿著水紅色衣衫、頭上梳著兩個圓髻的小婢女正伏在一張古樸的桌子上打著盹。
活脫脫一張古代的閨閣春睡圖。
她驚疑不定,看了看四周陌生的雕花門窗和桌椅,慕天顏跑到哪裡去了?她連忙下床,準備離開房間,小婢女卻被她的動作驚醒過來,「小姐!你終於醒了!」
辜寒羽奇怪地四處瞄著,這裡明明沒有人呀,她在和誰說話?她不解地搖著頭,抬起腳正想跨出門檻,那小婢又叫道:「小姐!你要去哪裡呀?你的傷還沒有好,不可以亂動的!」
好像……是在和她在說話!辜寒羽心一沉,驚奇地衝到鏡子面前。咦?這不是那個緋影嗎?不對!鏡子裡的這個人就是她自己嘛,只不過是穿上了一件淡白色的長衫,頭髮也被梳成了緋影的模樣。
難怪那婢女會認錯人了!辜寒羽釋了心懷,卻馬上揪住了心口,不對呀!平常人是看不到她的模樣的。而且……她一直都是短髮……她用手揪了揪頭髮,竟是真的?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驚訝得合不上嘴,呆呆看著鏡子中那張似她而又非她的臉。
那婢女看她的樣子不太對勁,馬上奔出門去搬救星。
「緋影!你醒了?」一個溫暖的聲音打斷了辜寒羽的思緒。
一個穿著素色絲綢長衫的婦人走了進來,她一臉的慈愛,帶來了滿室的溫暖。
看到她,辜寒羽不由得欣喜萬分地撲上前去,叫道:「媽咪!」
聽到這奇怪的稱呼,那個婦女愣了一下,摸著她的腦袋,關心地問:「緋影,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緋影?」辜寒羽奇怪地問,「我是寒羽呀!」
那婦人皺起眉頭,喃喃道:「怎麼你的病症和無邊一樣,老是說些莫名其妙的話!他甚至還問我怎麼會死而復生。你們到底是受了什麼刺激?」
辜寒羽糊塗了。對呀!媽咪已經死了呀,那眼前這個人到底是誰?難道也和那兩個人一樣,只是長得一樣罷了?其實並不是同一個人。
她小心地問道:「請問這裡是什麼地方?」
「這裡是百花山莊呀,你從小生長的地方。」
辜寒羽忽然想了起來,「百花林……」昨天她是在百花林,看到有一男一女在爭吵……
「沒錯,百花山莊就在百花林裡面。百花林的一草一木都是我們辜家的人種下的。緋影,你記起來了嗎?」那婦人似乎十分著急。
「那請問您叫什麼名字?」
那婦女握住她的手,「緋影!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嗎?我是谷心綿,你的母親呀!」
辜寒羽更加糊塗了,為什麼竟連母親也長得和她母親一樣?她忽然想到了慕天顏,「那……和我在一起的那個人呢?」
「你是說無邊吧?」看來,谷心綿已經把她當做失憶的人看待了,「他的傷也沒什麼大礙,在隔壁房間休息。來,先披件衣服,我帶你去!」
在那個婢女的幫忙下,辜寒羽終於將複雜的衣裙一件件穿上。
「這些衣服……穿著真彆扭……」辜寒羽不停地拉著身上絳紫色的衣裙,雖然衣服很合身,可畢竟是古代的衣服,穿著就是覺得不習慣。
谷心綿微微一笑,卻不說話,她牽起辜寒羽的手,走出門去。
此時,辜寒羽竟有一種錯覺,彷彿小時候母親牽著她的手走過了一大片的蘆葦叢,令她十分的安心。
可是眨眨眼,又回到了現實中。周圍的亭台樓閣,小橋流水,如同是皇宮的後花園般的美麗。小河裡的魚兒自由自在地嬉戲著,完全不懼怕來來往往的人。三三兩兩穿著古裝的武林人氏與她們打著招呼。
辜寒羽記起來了,他們都是百花林的慕盟主約來的武林高手。
「你是……慕天顏?」看到慕天顏,辜寒羽傻了眼,眼珠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他。
慕天顏穿著一件儒白的長袍,斯文卻又飽含英氣。雖然他像極了慕無邊,一樣梳著長長的頭髮。但,從他的神色和氣度,辜寒羽還是看出了端倪。
慕天顏迅速將辜寒羽拉到一邊,道:「事情好像很複雜,我們私下再慢慢商量。現在,我們都假扮失憶就好了。」
說著,他又轉向谷心綿,「你……請問您剛才說您叫什麼名字?」
「無邊!我是你的岳母谷心綿呀!你記不記得?」谷心綿期盼地看著他。
慕天顏撓了撓頭,「那我是慕無邊……她又是誰……」
「她是我的女兒辜緋影,是你的妻子呀!」
「啊?」兩人都大驚失色,互相瞪著雙方。但是細細一想,倒也沒錯,慕無邊和辜緋影的確有說過「這麼多年夫妻」的話。
「那……我們怎麼會在這裡?」這是兩人心裡共同的疑問。
「我也不知道你們之間起了什麼紛爭,竟然自相殘殺,互相刺了一劍,幸好我發現得早,要不然……」谷心綿搖了搖頭,心裡暗暗舒了一口氣。
辜寒羽和慕天顏卻知道其實已經遲了,真正的辜緋影和慕無邊早已不知所終。
辜寒羽拉開了慕天顏,「那個……谷阿姨是吧?我想告訴您的是,我並不是您的女兒,那個無賴更不是您的女婿……」
谷心綿拍了拍她的背,溫柔地說道:「緋影,娘知道你失去了記憶,不過沒關係,娘一定會想辦法治好你們的!」
辜寒羽煩躁地揪著頭髮,「我沒有失憶!我根本就不是辜緋影……對了,她中了劍而死,胸口有傷,而我卻沒有!你看,我活蹦亂跳的,能殺死一頭老虎!」話剛說出口,她就有點後悔了。這裡是古代,說不定還真的有老虎,如果讓她去殺的話,那就尷尬了!
谷心綿愛憐地看著她,「是娘親自為你包紮的,娘怎麼會不知道你有沒有傷呢?而且娘用的都是最好的藥,傷口很快就癒合,現在可能已經結疤了!還有,無邊的傷和你的一樣,呵呵,你們居然是傷在同一個地方。」谷心綿笑得有些無奈,她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自相殘殺。
「不可能!我沒有傷口!」辜寒羽篤定地答道。她一點也沒有疼痛的感覺呀。
「我也沒有!」慕天顏出聲道,怕谷心綿不相信,他一把扯開了衣服。
笑容漸漸凝結在他的臉上,一個淡紅色的痕跡赫然出現在心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