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仍是艷陽高照,天氣依然熾熱。允陽收拾好文件打算出門,跟在他身後的映紅口中咬著鮪魚三明治,雙手忙著系領帶,一副還沒準備好的模樣。
允陽打量著映紅匆忙的可愛模樣,不覺會心一笑。一把摟住倉皇的映紅,輕輕地在她額上印下一吻,漾著寵溺的笑容和眨著大眼睛的映紅交會。
一旁的陳媽拿著映紅尚未喝完的牛奶,笑吟吟的看著允陽難得的柔情。
「晚點再請司機送你去公司好了。」允陽低下頭替她給上領帶。
映紅搖搖頭,口中嚼著三明治。
允陽揉揉她的髮絲,柔聲道:「慢慢吃,牛奶也要喝完,知道嗎?」
「可是這樣子我又要遲到了。」
「遲到沒關係,我不要你噎死,知道嗎?」允陽正色命令。
映紅點點頭,「好吧。」
看來這會是這禮拜第四次遲到,不過既然是允陽命令他把早餐吃完,那他也只有繼續遲到羅!映紅聳聳肩,接過陳媽手中的牛奶喝了一大口。
允陽拿出紙巾,擦了擦映紅沾滿牛奶的嘴角,朝她露齒一笑,「待會兒見。」
「Bye-Bye!」映紅笑著目送他出門。
一旁的陳媽拉著映紅,「快進來餐廳,把早餐好好吃完。」
映紅點頭,跟著陳媽的腳步走回餐廳。
「多吃點,不然很快就會感到餓了。」陳媽的關心溢於言表,映紅窩心的點頭,享受著這樣的溫暖。
窗外的天很藍,雲很淡,而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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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陽—坐進車,便在後座翻閱起文件。整個琉璃企劃案比預期還順利,事情已經陸陸續續上了軌道,他不禁疏展濃眉,有種壓力減輕的愉快。火在得知道這樣的成果之後,應該也會相當滿意才是,允陽淡淡地笑著。
猛然響起的陣陣喇叭聲拉回他的思緒,允陽立刻傾身向前問:「怎麼回事?」
「不知道。少爺,從剛剛到現在,我們就被四輛車緊緊夾住,不能左轉也不能右轉,少爺,該怎麼辦?」司機有些慌張地說。
「別緊張。」允陽安撫他。
透過後視鏡,隱約可見戴著墨鏡的彪形大漢,那些傢伙到底是什麼人?允陽抿唇思索。
「少爺!他們打方向燈要我們跟著,怎麼辦?」司機慌張地喊著。
允陽眉頭緊皺。他們絕對不是普通人,如果沒沽錯的話,可能是職業殺手也不一定,只是他們究竟是誰派來的?又會是誰敢招惹八堯集團?
「少爺!」司機慌忙地大叫。
允陽安撫地拍拍他的肩,冷靜地吩咐道:「就照他們的指示。」
允陽靠在椅背上,還好映紅沒跟來,雖然還弄不清楚對方是衝著什麼原因來的,不過可想而知,絕對不會很有趣,他不要映紅受一點傷。真是奇怪,他不擔心自己的處境,反而擔心起映紅來了。
車子轉進彎彎曲曲的巷道,不知走了多遠,四周越來越偏僻,橫過滿是青翠花草的道路,又開了好一會兒,前方的車輛突然停下,司機連忙踩煞車,回過神來時,車子已經被人團團包圍住了。
「少爺,我們被包圍住了!」司機緊張的說。
允陽冷靜地環視,車外少說也有十幾個戴著墨鏡、持著手槍的彪形大漢。
「別下車,靜靜待在車上。」說完,他扯下領帶,並打開車門,嘴角噙著一抹冷笑地看著對方,完全無視於十多把指著他的槍。
「那個不男不女的呢?」為首的殺手冷冷的問。
「她不在車上。」允陽冷冷的回答。他們找映紅做什麼?
那人顯然不相信他的話,揮手要夥伴搜車。
只見持槍的大漢一把拖出司機,仔細地搜著車子。
允陽見他們的目光俱看向車子,覺得機不可失,手伸進西裝外套口袋,掏出一疊撲克牌朝殺手們的手腕射去,
在撲克牌離手的同時,他翻過車頭,尋找掩護。
過了半晌,允陽抬著頭、欲起身的剎那,一股透骨的涼意陡然自背脊升起,有槍口正頂著他!
「不愧是八堯集團的人,功夫真是了得。」冷冷的諷刺自允陽身後響起,「幸好我也不笨,先派個手下裝裝樣子。」
允陽雙眉緊蹙,該死!剛才下命令的居然是個假貨!混帳!他在心中不住地咒罵。
殺手首領示意要手下將允陽雙手銬上手銬,以防他再次射出撲克牌。
「你們到底想幹什麼?」允陽不悅地嘶吼。
「馬允陽,脾氣也別這麼大嘛!你打傷了我六個手下,我都不跟你計較了。」
允陽蹙著眉,猛力向後撞去,對方卻技巧地閃過。
「馬少爺,稍安勿躁,先看看你的司機,再抵抗也不遲。」對方嘲弄地說。
允陽的目光看向一臉蒼白的司機,有四支手槍指著他,司機嚇得渾身猛打顫。
「馬少爺,你應該不會眼睜睜地看部下被子彈打成蜂窩吧?」
允陽雙手握拳,指節都泛白了。他憤怒地問:「你到底想怎樣?」
「放心好了,我們不會殺你的,只是想請馬少爺到寒舍坐坐,只要你好好合作,一到目的地,我們就放司機回去,如何?」
可惡!他根本沒有反對的餘地,槍可是頂在司機頭上哩!
允陽深吸一口氣,「說話算話?」
「那當然!我們怎麼敢欺騙八堯集團,你說是吧?」說完,對方隨即發出一陣狂笑。
「好,我答應。」
「聰明!」對方用力拍拍他的肩,「放心,上面交代過不准取你的命,只要月曜一上鉤,你就自由了,不過在這之前,就先委屈你了。」說完,不待允陽有何反應,他立即要手下將允陽的雙眼蒙起來。
「你們要對月曜做什麼?」被推進車內的允陽仍牽念的問。他們究竟要對映紅做什麼?問號和擔心在腦中打轉。
「我說馬少爺,你的眼光也真獨特,放著美麗的未婚妻不顧,居然關心起月曜那不男不女的傢伙。至於我們怎麼處理他,你就別費心猜測了。」說到這裡,他看了允陽一眼,「你安心當個客人就是了,我還得打電話邀請月曜映陽來寒舍聚聚呢!」
允陽只有握緊拳頭,強忍憤怒。
車子在山徑中左彎右拐,漸漸地,允陽也記不清路徑了,只有強烈的牽念不停地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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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紅有些慌亂地整理著文件。鮪魚三明治吃完,陳媽又端了一盤生菜沙拉,說是早餐吃點蔬菜有益身體健康,原本推辭著要出門的映紅,在拗不過陳媽的疲勞轟炸下,只得乖乖地坐回餐桌,一口一口吃掉陳媽親手做的早餐。
待她吃完後,都過了九點,她連忙起身,打算出門。
「映陽,要出門啦!」
「嗯,都九點多了,我真的得出門了。」
「別慌,少爺不會計較的。路上小心點!」陳媽關心的說。
映紅點點頭,急著衝出門,卻和迎面而來的霍管家撞個滿懷。
「對不起,霍管家。」映紅連忙道歉。
「映陽先生,你的電話。」
「我?」該不會是允陽又有什麼吩咐了吧?思及此,映紅伸手接過無線電話。
「喂?」
「月曜映陽嗎?」沙啞的聲音自話筒裡傳來。
「我是,請問你是哪位?」
「你聽好,馬允陽在我們手上,限你今天中午十一點到達台北火車站東二門,我們會派人去接你的。」
「等一下,你要我去……」這應該是綁架吧?可是為什麼不勒索錢呢?而且約在台北火車站前,這不是太引人注目了嗎?
「你最好記著,馬允陽在我們手上,你可別作怪,否則後果你自己承擔。」對方威脅道。
「不用贖金?」此話一出,在她身後的陳媽立時驚呼出聲,急著探知發生何事。
「不用,我們只要你。」說完,隨即掛斷電話。
「到底怎麼了?」陳媽著急地嚷著,一手扯著映紅的衣袖。
映紅可以讀出陳媽和霍管家的擔心。她垂下雙眼,「允陽被綁架了。」
「綁架?這……這可怎麼辦才好?」陳媽倉皇地嚷著。
「不會有事的,我保證。」她不忍見他們擔心,直安慰道。
「他們要多少錢?」霍管家驚慌地問。
映紅搖搖頭,這是第一次聽說綁架人卻不要求贖金。
「那可怎麼辦?」陳媽急壞了,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她不捨地摟了摟陳媽,「不會有事的,交給我處理。」
「映陽,這是什麼意思?」
映紅避開陳媽的眼光,看向霍管家,吩咐道:「這件事不要驚動到八堯集團,另外,請霍管家打電話到公司取消今天的會議。」
既然歹徒指定要他出面,他就沒有理由逃避。雖然不知道對方是為何而來的,他卻不想為此而失去允陽。映紅撥了撥發,扯下領帶,轉身欲走。
「映陽,你要去哪裡?」陳媽追問,並扯住她的衣袖。
映紅扳開陳媽的手指,話氣淡然地說:「他們要的是我。」
「不行!」陳媽聞言,立刻拉住映紅的下臂。「我不許你去,你這是自投羅網,白白送死!」
「讓我去吧,我保證會沒事的。」映紅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在陳媽閃閃的淚光中,轉身離去。
不會有事的!映紅告訴自己,不會有事的!望著窗外遠遠拋在後面的景象,反覆告訴自己,他會回來的,而且要帶著允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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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蒙著眼睛,允陽仍能感覺到自己被帶入一個頗大的房間裡。鋪著地毯的地板及良好的空調,可以猜測出這不是一般的地方。是誰主使這樁綁架案的?又會是誰想要傷害映紅?允陽邊走邊皺眉反覆思索。
驟然,他被推坐在椅子上,反扣著手,對方熟練地用麻繩捆好他的手腳。過了一會兒,他眼睛上的布中被取下來。允陽打量四周,果真如他推想般,這是一楝豪華的別墅,陳設典雅高貴。可是,這又會是誰指使的呢?是八堯集團的敵手?是馬家的商業勁敵?或是七曜門的仇人呢?一堆問號在腦中纏繞,卻找不出個答案。
「馬少爺,這裡你還滿意嗎?」
混帳東西!允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雙唇緊抿,不發一語。
「待會兒還有更精采的節目呢!」那名殺手首領雙手環胸靠在門邊,神情煞是優閒地挪揄。
「我不准你們動映陽!」允陽厲聲警告,原本還想繼續說下去,他的聲音卻在一陣敲門聲中被打斷了。
「看來節目上演了。」殺手首領吩咐手下出去,之後,他臉上泛著挑釁的笑容,挑了個位子坐下,等待好戲上演。
允陽則是緊緊盯著門口,想看看竟敢派人綁架他的人是何方神聖。
當門再度被推開,允陽在看清楚們外之人的面容後,不禁瞪大了雙眼,思緒在瞬間停頓。
「黎璇?」他驚訝的喊。
黎璇一手撥弄著一頭長髮,臉上的神情相當冷漠。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允陽蹙著眉,對著沉默的身影吼著。這白癡女人發什麼瘋啊?居然派了一票殺手,導演這場戲。
黎璇面對他的怒吼,只是冷冷的瞪著雙眼,一言不發的。
「混帳!你到底要幹啥?」允陽失去耐心地嘶吼。
「我……」黎璇張開顫抖的唇,想說些什麼,卻又說不下去。
「混帳!」除了映紅外,允陽對任何人都沒有一絲耐心可言。
黎璇捂著胸口,忽然發狂似的大笑,笑聲迴盪在屋裡,如同哭號般徹骨寒心。
「我愛你啊!」黎璇哭嚷著,淚水紛紛滑落,「一直一直都愛你的,可是為什麼你不能愛我?」
允陽蹙著眉,對於她的話著實感到驚詫。
「從很久以前,我就一直愛著你。當我知道可以成為你的未婚妻時,我有多高興,我一直期盼可以當你的妻子,可是為什麼會這樣?」黎璇倚著門板蹲了下去,邊說雙手邊狂亂地敲打著牆壁,一次又一次。
「黎璇。」允陽仍蹙著眉,眸中卻包含些許無奈與愧疚。
「因為他比我更漂亮,因為他比我有才華,因為他……可是映陽是個男人啊!他是個男人!」最後一句黎璇是用嘶吼的。
「我愛她。」允陽別過頭,無力面對淚漣漣的黎漩,卻不得不打醒近乎瘋狂的她。
「騙人!」撕裂般的聲音劃破空氣,黎璇淌著淚水哭喊:「騙人!他是個男人!你怎麼會愛上一個男人?騙人!」
允陽一臉的無奈,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你從來沒有關心過我,聽我說話,擔心我會冷、會餓,我只能跟在你的背後,我……我……」
允陽深吸一口氣,開口說道:「抱歉。」
「我不要你的道歉!」帶著滿眶淚水,黎璇跪倒在地,哀憐地看著允陽,「告訴我,你愛不愛我?」
允陽緊抿著唇,在混亂的思緒中找尋不到一絲答案。
愛,究竟是種怎樣的感情?在芸芸眾生中,一眼看穿對方的光華?在歲歲年年中,相守著亙古的約定?在輾轉流離中,仍然長相憶?在背叛離去中,滿心坦然地祝福?
允陽看著歇斯底里的黎璇,這也叫愛嗎?也是愛嗎?
「允陽。」黎璇希冀地喊。
「抱歉,我不愛你。」
「即使映陽是個男人?」黎璇低頭問。
「我愛她!不管她是男是女,只要我在乎,就會不計一切去愛。」他的語氣充滿了堅定。
「我不懂!我竟然比不上那個男人!我那麼愛你,你卻……」黎璇用力拍打地板,淚水不斷滑落。
在一連串歇斯底里的哭嚷後,黎璇突然發出淒厲的笑聲,蒼涼地迴盪在屋裡,她沙啞地喊:「我恨映陽!我恨他!我會殺了他的!我一定會的!」
「黎璇!」允陽嘶吼。這輩子他是犯了什麼沖,怎麼老是碰到精神不正常的人。只是,映紅不一樣,他不能讓映紅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沒有用的,我一定會殺了他的!」
「混帳!你殺了映陽,自己也難逃一死!」
「我當然懂。嘻嘻!你在擔心對吧?」黎璇傻笑,沾滿淚水的容顏,分不清是清醒還是瘋狂。
「黎璇!」允陽再次大吼。黎璇只是一逕的傻笑,任淚水沾濕長髮。
「我要慢慢、慢慢地折磨映陽。嘻嘻!映陽,你奪走了我的一切,我不會原諒你的!」披散著頭髮,黎璇癡癡地笑著,傻傻地淌著淚,然後跌跌撞撞地走出門。
「黎璇……」允陽的聲音在關上們的剎那隱沒。他蹙著眉,望著黎璇殘留在地面的淚水,心中是百種情緒交雜。其實,很久以前他就明白黎璇的癡情,只是,那不是他想要的感情,他對她毫無動心的感覺。
「你真的很奇怪。」殺手冷冷地開口。
「是嗎?」或許吧!
「愛一個人,也可以如此瘋狂?」
「你不會懂的。」映紅不一樣,映紅有太多太多讓他心憐的理由,讓他不由自主的愛上她。
「也許吧。只是犧牲另一個女人的幸福,也值得?」
「那不是我的本意。」
「那就想個方法解決吧。」拋下這句冷冷的言語,殺手首領合上門離去。
屋內又恢復了平靜,沉寂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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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著雙眼,映紅感覺得出,經過七拐八彎的一段距離後,自己被帶入一幢房子裡,步上階梯進入一間房間,她可以感覺得出屋內有相當多的人,她深吸一口氣,靜聽四周的聲響。毫無預警的,她的背被人重重一擊,令她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
「跪好。」冷冷的男聲響起。
有人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接著有許多挪揄與輕佻的言論四起,混亂了她的思緒。
「長得可真漂亮!」
「上等的美人耶!」
「那個馬允陽當真有斷袖之癖?」
「這麼漂亮的美人,當什麼也甘心。」一雙不安分的手開始在她臉上游移,映紅緊咬著唇,不發一語。
「夠了!你們閃一邊去!」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映紅感覺得出對方開始解開蒙在眼睛上的布中,她努力在眼前驟然光明時分辨出所有景象,卻在景象逐漸清晰的剎那,陷入極端的驚詫。
黎璇?自己看到的真是黎璇嗎?眼前的黎璇披散著一頭長髮,拖著一身長裙,神情恍惚只是一逕的傻笑。
「月曜映陽,沒想到你也有今天吧?」黎璇冷笑道。
「這是為什麼?」映紅眨了眨眼,不解的問。
「我恨你!」
「為什麼?」他是做了什麼事,讓黎璇如此恨他?
黎璇瞪著雙眼,憤恨地用力捏著映紅的臉,大吼道:「因為你搶走了允陽!」
「我沒有!」映紅搖頭。他是很喜歡允陽,可是從來沒想過要從黎璇手中搶走他。
「你還敢否認!」黎璇狠狠地甩了她一個耳光,然後又淚水漣漣地哭了起來。
映紅見狀只有沉著雙眼,抿著唇,不發一語。
「快說你不愛允陽啊!你說啊!」黎璇猛力搖著映紅的肩,淚水淌在臉上。
「我……」不愛允陽?這是真的嗎?映紅思索。
沒有人曾對「愛」下過一個明確的解釋,所以他難以分辨這差別。喜歡馬家的歸屬感,喜歡允陽的溫柔,喜歡允陽的關心,但這些是因為愛嗎?
「說啊!你說不出口了嗎?」黎璇又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狀態。
「我……」映紅囁嚅著。面對這樣的黎璇,映紅的思緒極度混亂。過去和現在交錯而成的命運中,再三上演的痛心交會,是怎般地挑起心底的淒楚?
「說啊!你為什麼不說?你說!」黎璇歇斯底里地嚷著。
映紅不忍心見黎璇自己折磨自己,深吸口氣,開口說:「好,我說。」
「映陽!」允陽的嘶吼在瞬間響起,「我愛你!」該死!這白癡不會以為說句不愛,黎璇就會放過她吧?
「騙人!」黎璇放聲大嚷,用力扯著映紅的手臂,「他是男人!」
「我……」她猛搖著昏沉的頭。為什麼這裡是一片混亂?愛來愛去的好痛苦?映紅,快來救哥哥啊!
「映陽!」允陽擔心地看著她,該死!映紅很不舒服。他不想失去她,一次也不想試!他縛在身後的雙手緊握成拳,指節泛白。
「我不知道!不知道!不要再問了!」映紅大叫。所有不願想起的回憶,如潮水般湧進腦海裡。
「為什麼?你害怕了對不對?」黎璇發狂地大吼。
「不是這樣的!」映紅搖搖頭,臉上的神情更加恍惚。
「那你說啊!說!」黎璇忿忿地大吼,猛力扯著映紅的衣衫。突地,一陣布料撕裂聲響起,緊接著一股奇特的沉默瀰漫屋內。
「你……」黎璇訝異地瞪大雙眼,張口結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天殺的該死!允陽咒罵,猛然扯開繩索,但他不敢起身跑到映紅身邊,因為有一群殺手的槍正瞄準她。
「你……你是個女人!」黎璇大吼。
映紅—臉的茫然,對於其他人的驚詫聲,她都聽不清楚,只有黎璇仇恨的聲音在腦中迴盪著。他是個女人?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為什麼?」黎璇歇斯底里地嚷著。
「黎璇!住口!」天殺的該死!黎璇的歇斯底里會逼瘋映紅的。
「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為什麼還要騙我?」
女人?映紅茫然地搖頭。不是的,他不是女人,不是的!
映紅拚命地搖頭,思緒一片混亂,眼前的景像在過去與現在間交錯,恍惚間眼前浮現殷紅成片的血漬。
「不是的!」映紅搖頭大喊。
「你本來就是女人!」黎璇用力推著她。
「不是的!」狂肆的淚水在她臉上奔流,映紅狂亂地嘶吼:「映陽救我!映陽!」
屋內一片混亂,不斷的嘶吼聲,已分不清是自言自話,抑或是彼此對話。
「映陽,你冷靜點!」允陽擔心地吼著。該死!那些殺手把槍對準映紅,他根本不能掙脫。
「哈哈哈……」黎璇猛然抬頭大笑,過了半晌,她止住笑聲,語氣充滿憤恨地說:「月曜映陽,馬允陽,我不會饒過你們的!我要你們統統死!」
「馬允陽,我要讓你嘗嘗失去摯愛的感覺,我得不到你,我也不會讓你們在一起!」黎璇狂笑著。
「你瘋了。」允陽淡淡地說。
「沒錯!我是瘋了!」黎璇目光轉為淒楚,「那是因為愛上你。我絕對不原諒你們!」深吸一口氣,黎璇冷冷地下今道:「把映陽殺了!」
就在槍聲響起的同時,允陽疾撲向映紅,用自己的身體護著她,要死,就死在一起吧!
沒有預期的疼痛,反而是一聲聲倒地的聲響。允陽抬起頭,只見漫天飛舞的撲克牌。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也太不小心了。」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允陽循聲望去,只見尚熾的紅髮在門邊閃爍。
「尚熾?」允陽摟著懷中昏厥過去的映紅,臉上滿是詫異的神情。
「還有我呢!」絕侖在允陽的驚詫中,扯下假髮,拔下墨鏡,—頭泛綠的黑髮滑落。
「你們怎麼會在這裡?」映陽不解的問。他們也太神通廣大了吧。
「林芯玟接到霍管家的電話,說你取消所有的會議,她懷疑出事了,所以在確定出事後,就帶我來這裡救你們。」尚熾說著。
林芯玟?允陽真想不到竟然會是她。他轉向絕侖問:「那你呢?」
「我全靠山的占卜,一聽說你有事,我立刻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啦!」絕侖露齒一笑。
「快走吧。」尚熾說道。
允陽脫下襯衫,將它穿在映紅身上,然後抱起她隨著夥伴離開。
「放心吧,她不會有事的。」絕侖開口安慰。
「難說。」允陽擔心地揉揉懷中人的頭髮。打擊太過強烈,對映紅來說,不可能是件好事。
絕侖沉吟道:「我看,送她回七曜門吧。」
「為什麼要送她回去?」
「她需要她的夥伴,就像我們彼此相依一樣。」絕侖淡淡地說。
像我們一樣?或許這才是愛!
一種無怨無悔的包容與體諒,手足般彼此依賴的感覺。他是深愛著映紅的,但並不代表他可以剝奪屬於映紅過去的回憶,甚至是映紅深愛過的人。
允陽抬起頭,目光與芯玟交會。沒想到芯玟早就明瞭了。
「可以嗎?」芯玟寬容地笑問。
「就這樣吧。」允陽望著昏睡的映紅,輕聲說道。
車子朝七曜門的路上前進,允陽靜靜地祈禱,映紅,你一定要好起來,只要好起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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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一片濃得化不開的漆黑,沉重的氣氛壓得人無法喘息,靜聽這一份寂靜,隱隱約約傳來好多閒言閒請,映紅皺著眉,跳脫不出這個詭異的夢境。
自己究竟是誰?這麼多年來,活著的是怎樣的自己?殘缺著的又是怎樣的自己,原本的日子過得好好的,為什麼變成這樣——過去與現在、現實與夢魘交錯折磨!到底是為了什麼?
這麼多年來平靜的生活卻在允陽出現後徹底改變,所有的一切全都不一樣了!脫離原本的目標,偏離既定的方向,全都是因為允陽的出現所造成的。
「不要!」映紅驚呼,驟然驚醒。
「沒事了,別怕。」-輕揉著她的髮絲。
「映紅。」允陽低聲喊著。
在他出聲的同時,就像找回失落的拼圖般,映紅拼回了所有記憶。她瞪大雙眼,眸中盛著惶恐,慌亂地推開允陽,「不要!你走開!」
「映紅!」允陽皺眉喚道。
「走開!我討厭你!走開!」是馬允陽破壞了她的生活,原本是好好的生活。
「你冷靜點。」混帳!
「你走開!」生活原本是好好的,她花了多少時間說服自己的感情,原本是單純如一的。是馬允陽闖進了她的生活,打碎了多年來辛苦營建的世界。是馬允陽毀了原本可以繼續活下去的映陽!
「映紅!」允陽扳正她的肩,呼喊著。
「是你毀了一切!你走開!」映紅奮力推開允陽,跳下床拔腿就往外跑。
「映紅!」允陽緊追在後。
映紅衝過庭院,腳下不停地直奔入自己的小屋,反身扣住門。
一切原本是好好的!映陽專心地愛著映紅,映紅專心地愛著映陽,事情就是這麼單純。
她不會忘記在那樣陰霾的天,狂肆的雨,硬生生地分開這段情,在血泊中,她立誓今生今世要為另一個自己而活。這麼多年來,守著這樣的誓言,原本可以的!
但這是誰的錯呢?又是誰背叛了誰?是映陽愛上允陽,還是映紅愛上允陽?到底是誰背叛了誰?
映紅淌著淚,看著滿屋的鏡子,在一次又一次的反射中,是一張張恍恍惚惚的臉。她茫然地趴在地上,親吻著淚顏的倒影。
「映紅!」天殺的該死!允陽用力敲著門,卻徒勞無功。
「馬允陽,沒有用的。」-拍拍他的肩說。
「什麼意思?」
「這幢小屋是映紅自己設計的,你知道裡面是什麼?」見允陽搖頭,-繼續說:「屋子裡全是鏡子,是為了紀念映陽。」
鏡子?那映紅待在裡面,不崩潰才怪!
「你還不阻止映紅?」
「這個世界上唯一救得了她的,也只有她自己。」
「映紅,開門!」允陽奮力撞門。映紅根本救不了她自己的,她只會崩潰的。他不要映紅崩潰!
「允陽,你冷靜點!」絕侖的聲音自他身後響起。
屋裡的映紅茫然地望著鏡中倒影。不要啊!哥哥,求求你不要拋下映紅一個人!
映紅狂亂地敲打著鏡面,淒楚地放聲大吼,鏡面在她猛力敲打下碎裂,並劃破映紅的手掌,殷紅的血不斷淌落。
「哥哥!你在哪裡啊?」映紅慌亂地和鏡中倒影說話,又再三猛力敲打鏡面。破碎的鏡片沾著血,散落一地。
「不在這裡?哥哥,你到底躲在哪裡?」映紅目光茫然的看著四周。
「啊!你受傷了!」她傻傻地擦拭鏡面,任殷紅的血沾在鏡上。
「哥哥!你在哪裡啊?」
「哥哥!不要丟下映紅!我好怕好怕!」
「哥哥……」映紅哭嚷著。
「開門啊!映紅!」允陽嘶吼,猛力撞門。
絕侖扳著他的肩,「冷靜點。」
「-哥,當我求你吧!」芯玟含著淚水說,「映紅是我害的,我求你幫幫她吧!拜託!」-
輕歎一口氣,從口袋裡拿出鑰匙,打開門。
「既然你有鑰匙,為什麼不早點開門?」允陽憤怒的朝他大吼。
「因為映紅需要思索。」-語氣平靜的回道。
思索?混帳!這叫思索?抿著唇,允陽不悅地看著滿身血漬的映紅。
「你們……」映紅神情恍惚的看著眾人。
「你受傷了!」天殺的該死!映紅傷得不輕!
聽到允陽的聲音,映紅霎時又慘白了臉,拚命搖頭嘶吼:「你出去!」
「-——」允陽甫開口後,硬是被絕侖摀住嘴。
「不要逼她。」絕侖在他身邊警告道。
「沒錯。」-點點頭,靜靜走向映紅。
「。」映紅抬起頭傻笑-
的雙眸盛滿無奈,強自笑,「你受傷了,我們去療傷好不好?」
「你看,」映紅指著鏡面說:「映陽在那裡,映紅也在那裡,我……-,我是誰?」-
搖頭。
「你也不知道嗎?為什麼?」-
握住映紅的手臂,俐落地打下一針。
映紅疑惑的仰著頭著他,「那是什麼?」
「安眠藥。」
「為什麼?」
「我希望你好好想一想,你究竟是誰?還有,什麼才是你想要過的生活。我要你好好醒來。」
「嗯。」點著頭,映紅就這樣昏了過去。
「這是最新的安眠劑吧?」絕侖輕笑著-
點頭,目光凝視著允陽,「給她一點時間吧。」
允陽點頭。
「你很愛她吧?」自允陽第一次到七曜門時,他就看出允陽對映紅有超乎尋常的關心。
允陽依然不發一語的點頭。
「謝謝你。」
允陽不解的看著他。
「對我們而言,映紅就像是我們的妹妹,我很高興她能遇見你。」
允陽沉默了一會兒,伸手解下頸上的項辣,在絕侖、尚熾的驚詫目光中交給。
「不管發生什麼事,請你將這個交給映紅。」
「嗯。」-點點頭,目送著他們離去。
他望著手中閃耀的項鏈,八卦形的墜飾中,飛騰著「馬」字,這是象徵八堯集團的重要飾物啊!
映紅,這樣的你,算不算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