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辦公室中,馬允陽漠然地整理文件,一連串八堯的問題,讓一向穩定的企業多了些疑慮。即使不屬於第一階層的天、地、水、火、風、雷、澤、山等八大家,身為第二階層的馬家一分子的他,也或多或少感受到壓力。
而面對火對琉璃企畫案的關心,允陽不禁又皺緊了眉頭。
「黎璇,你把這文件送到企劃部去,通知他們我兩點要聽這個案子的報告。」允陽頭也不抬地吩咐,「還有,等月曜映陽來了,要他立刻來找我。」
「嗯。」黎璇接過文件,笑得甜膩,「允陽,那今天——」
「我很忙,沒空。」允陽不耐煩的打斷她的話,目光仍緊盯著文件。
「可是我們好久沒聚聚了,你最近都那麼忙,人家好想你喔!允陽。」黎璇以嗲得令人發顫的聲音說道。
該死的!月曜映陽居然敢遲到!他到底以為這是什麼工作?允陽暗自咒罵,完全無視於黎級的存在。「允陽,人家在跟你說話。」黎璇歎聲地說。
「你到底煩完了沒有?」允陽抬起頭,不悅的瞪著她。天底下的女人都像她這麼囉唆嗎?
「可是,允陽——」黎璇連句完整的話也來不及說出,便被人惡狠狠的打斷。
允陽猛地奮力捶桌,大吼道:「我說沒空,你囉唆夠了沒?」
天殺的該死!月曜映陽到底要拖到什麼時候才會出現?
「人家……」黎璇眼眶含著淚水,滿腹的委屈。允陽可是她的未婚夫啊!為什麼總是對她不理不睬?
為了和允陽在一起,她甚至不惜拉下臉請求火的賜婚,終於如願成為他的未婚妻,可是他卻從未正眼瞧過她。
「你給我閉嘴!」允陽再度大吼。
「我……我……」不爭氣的淚水直落,黎璇咬著下唇,轉身就跑。
馬允陽,你實在太過分了!她放下黎家大小姐的身段,紆尊降貴的當他秘書也是為了多些機會與他相處,可是……
黎璇任淚水直流,倉皇的奔跑,卻冷不防地一時踩滑。
「啊——」黎璇發出一聲慘叫。
沒有預期的摔痛,一雙手臂適時攬住她的腰,夾著草味的溫暖襲入黎璇心中,霎時頰畔誹紅、心臟狂跳,定定地凝規眼前這張令人屏息的容顏。
不是瀟灑絕倫,而是一種特殊的美,冷艷得令人屏息,深幽的眸藏著無法看透的愁緒。
過了半晌,黎璇才猛然回過神,掙脫他的雙臂。很美,很美的男人,美到令人害怕與倉惶。
那男人低下身,拾起散落一地的文件,在遞給黎璇後,舉步飄然離去。
「喂!先生,那是經理室!喂!」頓時清醒的黎璇嘶吼著,但消失在轉角的身影似乎未曾驚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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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說過沒空了!」
允陽震怒的嘶吼在對方的沉默中陡地打住,撥開額前的長髮,他的目光停留在門旁的陌生面孔上。
「你是誰?」允陽壓低聲音,試著調整處於憤怒狀態的情緒。
「月曜映陽。」映陽盯著那張不悅的臉,語氣仍舊維持一貫的冷漠。
「月曜映陽!你遲到了兩個小時,你知道嗎?」允陽再度提高音量,極度不悅的打量那張冷傲的面孔。這個不懂禮貌的傢伙,遲到了居然還擺出一副滿不在乎的面孔,混帳東西!
映陽對他的質問充耳不聞,逕自望著允陽的眼睛出神。不知為何,允陽的眼睛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腦中有一些不該憶起的回憶隱隱浮現。
「你回不回答?」允陽倏然起身,對著映陽大吼。
「回答?」映陽無意識的呢喃著。記憶中有雙溫柔的眼也曾那樣凝視著他,是誰?那會是誰?那樣深沉的語調和雙眸,究竟是誰?
「喂!」允陽不耐煩的吼著。
「會是誰?」映陽一臉茫然的輕喃,完全心不在焉。
該死!這個混帳到底在於什麼?允陽一把抓住他,不悅的聲音卻在映陽冰冷的指尖拂上他面頰的剎那凍結在喉嚨。
映陽雙眼迷茫,拾尖輕觸著眼前嚴肅的容顏,腦海中遙遠的記憶正不斷翻騰,沒有影像,只是一片漆黑。
模糊傳來的究竟是誰的聲音?是悲傷?是叮嚀?是抱歉?究竟是誰?他為什麼都不記得了?-要他別胡思亂想,這麼說-知道羅?
「你在做什麼?」允陽低聲吼著。這個男人是變態啊,居然對他動手動腳。該死,有男人長得如此漂亮的嗎?這傢伙頂著一張冷艷絕俗的容貌,像個女人似的,教他怎麼揍得下手?
「你到底在做什麼?」允陽撥開他的手,惱怒地大吼。
「嗄?」映陽猛然回神,不解的看著滿臉怒意的允陽。這個人為什麼要對他大吼?八堯集團的人也太沒禮貌了,而他竟然倒楣到要和這種人合作!對了,他剛剛究竟在想什麼呢。
「你先把資料看看,兩點要開企劃會議。」允陽,沒好氣的將資料丟給他。這個傢伙居然裝傻,混帳!
映陽勉強點點頭,枉費姓馬的長得人模人樣,卻是—副死人脾氣;再說如果不是-挑他出門前來個「精神訓話」,他也不會遲到這麼久,還被人大罵。翻著文件,月曜仍在心裡嘀咕著。
推開會議室的大門,一股冰冷的冷氣迎面襲上,映陽驚訝地看著偌大的會議室裡坐滿了人。八堯集團的規矩果真令人佩服,縱使上司未到場,也絲毫沒有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對於這些專注於面前資料的主管們,映陽只能深表敬意。
「坐下。」允陽沉著一張臉,對著呆立在門邊的映陽命令道。
「啥?」映陽沒留意他說什麼,目光愣愣的看著他。
「坐下!」天殺的該死!那白癡在耍什麼把戲?允陽的眉頭瞬間糾結在一起,臉色益發難看。
映陽聽話的坐下,心裡不禁有些不滿的想,八堯集團的紀律必定不包括身為上司的禮貌吧!姓馬的傢伙打從他一進這兒就沒給他好臉色看,這種待客之道實在太糟糕了。
鐵著一張臉,允陽示意屬下開始報告。
轉弄著手中的筆,映陽對在允陽暴政下的可憐主管們致上十二萬分的同情;至於對將要和馬暴君合作的自己,映陽首次為自己致上十二億分的憐惜。
「財務部報告,上級撥之下億經費資助整個企畫案。其中十億已交付地家門興建琉璃展示中心,目前已經完工了,另外還包括興建企劃及行銷大樓。」
「花十億?」允陽沉聲質問。
花了十億元只興建一座琉璃展示中心,的確太離譜了些,也難怪馬暴君會這般不悅了。映陽轉著手中的筆,不表示意見。
「是,因為……地家門臨時有事,所以工程有些延誤。續接工程的風家門為了加緊工程進度,增加了不少工人。然後水家門在室內裝潢上……」
「算了,算了,全是他們的話,一群混帳!」允陽忿忿地擺擺手,咬牙咒罵。
「所以……所以就多花了一點錢……」戴著眼鏡的財務部主任結結巴巴地解釋。
映陽驚訝的看著財務部主任,多花了一些錢?十億元叫「一些錢」,真不知他所謂的「很多錢」又是多少?
「砰」的一聲,映陽手中的筆忽然摔到地上。糟糕,他幾乎可以感覺到馬暴君憤怒的目光直直射向他,只差沒有親手殺了他而已。
「繼續。」允陽示意。
「是。還有五億元計劃用於宣傳、廣告等,已經撥給宣傳部了。而最後的五億元,除了研發外,就是展覽籌設等人事費用了。」推推鏡架,財務部主任神情緊張地坐下。
允陽一手撐著額頭,勉強壓抑怒氣,草草地在紙上做簡記。一頭及肩的長髮披洩,但他沒有心思去理會飄落在文件上的髮絲。該死的這些年八堯集團頻出狀況,追根究底起來,身為主力的第二階層自家內哄,卻硬是不負責任,實是主因。
允陽的眉頭越是深鎖,會議室內的氣氛越是凝重,企劃主任直愣得不知所措。
「下一個!」從這聲不耐煩的低吼,明白顯示允陽的情緒極糟。
「是……是……」年輕的企劃部主任幾乎是被震起來的。「企劃部報告,所有成員對馬經理和映陽先生的風格做了些討論,分析如下。」他低著頭手忙腳亂的翻找資料,豆大的汗珠直落。
「找到了沒有?」允陽提高音量不悅的問。
「是!在……在這裡。關於馬經理的創作風格,我們認為是極端艷麗與光彩奪目,特別是在色彩上著重冷艷熾人;而映陽先生的作品則著重於青色與藍色的組合,很少有亮彩出現。」頓了頓,繼續往下說:「經過討論,我們建議雙方可采各自分開的展示法,將可免去雙方在技巧及觀念上融合的困難;至於作品的主題,仍請經理自訂。」
允陽揮手示意他坐下,轉頭看向始終不表意見的映陽,「你說呢?」
「我不知道。」映陽搖搖頭,不打算多說。對於脾氣不好的人,他一向採取冷漠應對。
去他的不知道!允陽怒瞪他一眼。八堯集團是錢太多了,重金禮聘個沒主見的白癡幹嘛?
「下一個部門!」
看得出允陽的脾氣瀕臨爆發的邊緣,映陽決定開始為自己的未來禱告,若他不幸死於馬暴君的怒火之下,至少能和妹妹重聚。
「廣告部報告,因為馬經理吩咐要節省經費,所以原先打算請當紅藝人在展覽開幕時的造勢活動決定取消。不過,我們已和風家門聯絡過,倘若沒有意外的話,他們將會出席開幕;風家門全員到齊,勢必能吸引不少好奇的民眾,而我們也會分發新聞稿給各媒體。」
風家門是嗎?允陽思索著。也好,向來少在媒體前曝光的風家門一旦出現,無疑會引起更大的注目,廣告部比他想像中的有頭腦。
枯坐一旁的映陽無聊地把玩著手中的筆,一個不留神,筆再度掉到地上,在允陽朝他投射而來的「關注」眼神下,他壓根不敢去撿。映陽不耐煩的想,這個會議實在冗長得沒道理,馬允陽的問題有夠多,整個會議乏味得可以!雖然他不怎麼喜歡熱鬧,但也受不了這種沉悶的氣氛。
「人事室報告,為配合下周起馬經理要和映陽先生研究琉璃,無法指導公司內部,原馬經理的工作由副理暫代。其他人事調動如下……」身材瘦削的人事主任喋喋的報告。
窗外的艷陽開始隱沒在重重烏雲中,天色有些陰暗,會議室裡的冷氣顯得有些強。映陽摩掌著雙臂,努力讓自己暖和點,他有些後悔出門前執意不穿西裝,這會兒才冷得直發抖
映陽的埋怨被橫飛而來的西裝外套狠狠地打斷,他遲疑地抬起頭,迎上的是允陽不悅的眼神。
「穿上。」允陽命令。該死的!七曜門是扔了什麼麻煩來這裡?看他一副只差沒凍死的模樣,他要是真凍死在這裡,馬家的名聲可能立刻掃地。
「謝謝。」映陽不自在地道謝。
允陽的目光回到目光呆滯的眾人,只見各部門主管瞪大了雙眼,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見的。
「繼續報告啊!」允陽不悅地低吼。
「是,籌劃部報告,嗯……我們已經對各合作關係良好的公司,擬定往後的開發計劃與投資項目,另外也分派部門定期做市場調查,以調整整體目標,應該……應該沒問題。」
允陽的脾氣嚴重影響到屬下報告的流暢度,縮在允陽外套裡的映陽睜著明亮的雙眼,寄予無限同情。
「秘書室報告,下下禮拜火家門的火尚熾會回到台灣,不知道馬經理會不會前往接機?」黎璇低頭閃避允陽不悅的眼光,訥訥的說。
窗外淅瀝嘩啦,大雨傾盆而下。允陽握著拳,努力克制幾乎要爆發的怒火。要他去接機?火尚熾以為他自己是誰?混帳!
「散會!」允陽忿忿地開口。
映陽瞪著驚訝的眼,不可思議地看著允陽。不會吧!馬暴君居然就這樣放過屬下了?他抬頭看著二話不說做鳥獸散的各部門主管,發現只有黎璇還呆站在原地。
「允……允陽。」黎璇懾嚅地開口。
允陽倏然起身,不加理會地拉起呆坐的映陽。
「不起來會凍死的!」允陽不悅地說道。七曜門的呆瓜不會是凍呆了吧?
「允陽。」黎璇再度軟語呼喚。
映陽轉移目光看向可憐的黎璇,挺標緻的女孩,可惜太不識相了。映陽搖了搖頭。
「允陽——」
「你囉唆夠了沒!」允陽低吼。女人是天底下最沒智商的動物!只不過是訂了婚,就黏得像什麼似的!如果不是看在黎家兩老的苦苦哀求,最後連火也出面,勉強賣個面子,他壓根不會和黎璇訂婚。
「我……我只是要問你,你去不去接機?我……」黎璇淚眼迷濛的說。
「混帳!我去接什麼機啊!」允陽憤怒的大吼。
會議室裡只有黎璇抽抽噎噎的啜位聲,允陽皺眉本打算繼續罵人,卻被一聲絕冷的聲音打斷。
「夠了。」映陽冷冷地說。痛恨有人哭嚷的畫面,記憶中的某個部分似乎會硬生生的被挖起,鮮血淋漓的。他搖頭甩開雜念,逕自開門離開。
雨仍然狂肆地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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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堯集團的財力的確不容小覷,即使是分公司也著實大得可以。徘徊在偌大的樓層裡,映陽首次感到心慌。窗外大雨滂沱,直直地打在心坎上,早知道就不要逞英雄,乖乖跟著馬暴君就好了。
映陽伸手揉著太陽穴,努力回想通往經理室的路,無奈記憶一片混沌,僅有一片殷紅的血漬若有若無的浮現。
不!不要!映陽皺著眉停下腳步,拚命壓抑住那些可怕的感受。
雨聲越來越大,冷氣強得有些駭人。映陽慘白著一張臉,僵硬的手指緊抓著允陽的外套,他試著將自己埋在有些大的衣服裡,但從心坎裡升起的寒意卻怎麼也難以消除。
驀地,一道閃光橫過天際,是閃電!映陽眼前猛然一片茫然,殷紅的血在腦海中蔓延。不!不要!他捂著耳朵,神情慌亂地蹲在牆角。當轟天的雷鳴震響天際時,映陽腦中則是血雨淋漓。
為什麼?除了幼年的片段,他僅能記起妹妹躺在血泊中的容顏。為什麼他似乎可以感受到來自心底深處不欲回憶起的力量,那股力量究竟是什麼?為什麼他想不起來?映陽俯著身子,在陣陣雷聲中不斷抱頭直搖。
允陽深鎖眉頭,到處找尋映陽的蹤影。
「該死的白癡!」他低聲咒罵。沒啥頭腦卻要耍帥,英雄救美是挺奏效的沒錯,不過在大樓中迷路倒是前所未有的創舉。如果他沒有詢問樓下警衛,確定映陽沒有離開,他鐵定把映陽視為負氣消失。
「喂!月曜映陽,你躲到哪去了?」該死的路癡!混帳傢伙,找到人後他不狠狠罵一頓才怪!
「混帳東西——」允陽的怒吼在瞥見牆角瑟縮的身影後陡地頓住,那傢伙是凍死在牆角,還是被雷劈死了?
他走過去,低下身搖了搖映陽。該死!這白癡戰慄得厲害。
他猛然伸手扳起映陽埋在膝上的臉,只見映陽蒼白的臉,泛紫的唇,儼然一副死人狀。
「喂!喂!」允陽暴戾地吼著,粗魯地搖晃映陽單薄的身子。
嗯,好吵,映陽瞪著疲憊的眼,伸手扶著額,他的頭好痛,痛得快爆炸了。
這個白癡該不會想裝死吧?允陽猛然伸手將他拉起。
映陽只覺眼前一片昏眩,馬暴君幹嘛要拉他起來?他好冷好冷,馬暴君太沒有同情心了。嗯……眼前怎麼—片迷茫?雷聲好吵好吵。沒等允陽開口罵人,映陽就昏了過去。
接住倒下的映陽,允陽的臉色一片陰霾。這傢伙到底算不算個男人?居然被凍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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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閱完文件,允陽疲憊地起身走到窗前,窗外的雨勢逐漸緩和,他伸手整理及肩的長髮,眼角餘光瞥見窩在沙發裡依然沉睡的映陽。那傢伙沒事吧?他邊想邊走近沙發,低下身子輕觸他的額,還好沒發燒。
允陽有些慶幸,如果映陽還沒開始工作就生了重病,那這個琉璃企劃案不知會因此延遲多久?而第一階層的八大家一定會不悅的。想到這裡,他突然嘲諷的撇撇嘴角,也許等不到他們來興師問罪,整個充滿問題的八堯集團就垮台了。
他一手撐著頭,不自覺的倚著沙發坐在地上,少有時間思索的問題浮上腦海。跟隨火的這些年來,一如所有的第二階層,信守著所有信條,只是這些日子以來——
他的思緒被映陽的移動給打斷,他的目光停駐在映陽妖魅的容顏上。妖魅?允陽對自己一閃而過的形容詞有些不滿,只是翻遍所有詞彙,似乎沒有更恰當的了。
允陽仔細審視他的面容,不得不承認映陽比想像中更有魅力,恣意生長的眉,高挺的鼻樑,略帶挑逗的唇形,組合成一張姣好的容顏。映陽的頭髮很柔軟,絲絹般的色澤極不真切。他實在美得不像話!
沉睡中的映陽有種魅惑人心的美,天啊!映陽怎會是個男人?一個極端艷麗的男人?簡直是完美的藝術品!允陽移不開目光的緊盯著他。
映陽伸手輕揉著太陽穴,睜開萬般疲憊的眼,首先映入他眼簾的是允陽緊盯著他的雙眸。真是可怕的噩夢!馬暴君看他的神情活像要把他吞了。映陽掙扎著坐起身。
「要起來不會說一聲啊!」允陽陡地回過神,粗暴地將映陽扶起。
「對不起!」原來不是夢!映陽有些茫然,對於允陽的責難,只是呆愣地道歉。
經理室暖和多了,映陽不自覺地摩挲著西裝外套,絲毫沒注意到允陽的不悅。
捏住映陽的下巴,允陽狐疑地盯著他。這傢伙該不會是被雷聲嚇昏後腦筋短路,居然會說對不起?他伸出手再試了試映陽的體溫。
「你還好吧?」他的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哀樂。
映陽微點著頭,伸手觸了觸額頭,嗯,沒有發燒。事實上除了略微頭昏外,一切都還好。
「真的?」允陽雙眉微蹙,不怎麼相信的問。
映陽再次點頭,對他的關心感到有些詫異……嗯,姑且當成關心好了。
「喂!」允陽對著沙發上呆滯的身影低吼。
「嗯?」揉著頭,映陽滿不在乎的應了一聲。
「回家了。」真是癡呆得可以!允陽開始懷疑自己有沒有必要理會一個白癡的生死。
終於可以回家了,映陽有些茫然,有些心不在焉,也有種小小慶幸;他伸手解開外套鈕扣努力站起身。
他那嬌弱可憐的模樣,硬逼著允陽不得不伸手拉他。
「先穿著。」他低聲命令。
「可是……」映陽遲疑地看著他。馬暴君不是說可以回家了?他不會好心到把外套借給自己穿回家吧?
「我說先穿著!」允陽低聲咒罵。怕冷又愛逞強,沒凍死是不甘心嗎?
「這是你的外套。」映陽提醒道。馬暴君不會忘了吧?
「廢話!難不成是你的?」允陽沒好氣的回道。
廢話?一圈圈的問號在映陽腦中浮起。馬暴君到底懂不懂他在說什麼?映陽摸不著頭緒,仍站在原地。
該死的!這白癡還杵在那幹嘛?難不成要他把車開上五十棲,那呆瓜才肯回家?允陽忿忿的看著他。
哼!等他到了七曜門,不找他們好好興師問罪,他就不叫馬允陽!
「喂!你走不走?」
「我?走?走去哪?」馬暴君到底在凶什麼?映陽怎麼也想不透。
「白癡!」允陽咒罵一聲,伸手拖著映陽朝電梯大步走去。
七曜門在搞什麼?居然送了個白癡來!允陽咬著牙,恨不得一古腦地罵完所有他知道的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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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雨仍不停地飄落,雨刷摩擦著玻璃發出規律的聲響,車內音響流洩著優雅的古典音樂。看著車窗外的各式招牌及匆促往來的人群,映陽幾乎要睡著了。
方才直到允陽拉開車門,他才弄清楚馬暴君居然要送他回去,這令他驚訝不已;即使是現在,他仍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他側身打量著允陽的容顏,一頭及肩的褐髮在窗外車燈照射下隱隱泛著特殊的光澤,瀟灑的側影被長髮遮去大半。映陽搖了搖頭,猜不透一個大男人何以要留長髮?
外傳這是八堯集團的象徵之一,及肩的長髮不過是第二階層的規矩,更遑論澤、火、雷、山等人那一頭及腰的髮絲了。可是,長髮不是很麻煩嗎?
怎麼回事?映陽伸手輕觸額頭。在遙遠的記憶中,怎會有那渺茫的聲音建議他留一頭長髮?怎會有那麼熟悉的感受在倉皇的心中浮現?他不由得伸手觸摸著柔細的短髮,任由模糊的影像在腦海裡翻騰。
眼角餘光瞥見映陽出神的凝視,允陽開始擔心這傢伙會突然發作。手握著方向盤,他粗聲問道:「喂,你不要緊吧?」
「嗯。」
「到了七曜門,我有事要找你父母。」他非得親自問問映陽的父母,映陽的精神狀態是否穩定?
「我的父母?」映陽重複著。
「沒錯。」
「我父母早過世了。」
「那找其他人也行。」允陽低聲說。映陽的父母死了,沒想到他也是個孤兒。允陽不禁有些同情。
「為什麼?」映陽不解地問。馬暴君找其他人到底要幹什麼?
「你別管那麼多。」
面對允陽的不悅,映陽索性則過頭,繼續看著飄落的雨絲及窗外閃閃燈火。
車行至市郊,車流量明顯少了許多。空蕩蕩的人行道,在路燈的照耀下,顯得更加冷清。七曜門的宅邸終於要到了,映陽坐直身子,低聲說:「下個路口轉彎。」
允陽沒有應聲,只是依著他的指示開車。
過沒多久,偌大的宅邸矗立在路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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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庭院,允陽隨著映陽來到七曜門的大廳。
「這是日曜旭,這是木曜。」映陽為他介紹著。
「我是馬允陽,有件事情想請教你們。」允陽平淡的聲音聽不出任何心情的起伏-
聞言臉上泛起笑意,「請坐,我們樂意配合。」他笑著說,然後目光注視穿著西裝的映陽,「冷氣太冷了是吧?外套可以還給馬先生了,先去吃飯吧。」
映陽點頭,脫下外套交還給允陽,接著他揉了揉太陽穴,「-,我的頭有些昏,待會兒請你幫我看看。」
「還好吧?」-露出了少有的擔心。
「嗯,還好。我去吃飯了。」映陽漫不經心的回道,隨即轉身離去。
一直沉默的旭看了看映陽,首度打破沉默,對-吩咐道:「-,先請透陽為映陽看看。」
「旭也會擔心啊!」-揶揄一句,繼而轉向允陽說道:「馬先生,我先離開,待會兒我再回來為馬先生解惑。旭,你們先談談吧。」
待-離開後,沉默再度籠罩大廳,過了半晌,允陽才開口打破寂靜。
「我想請教你,映陽的健康狀況是不是不太好?」
旭聞言,猛然抬起頭,眼中閃過一抹不悅,語氣淡淡地說:「映陽的身體是有些弱,不過他足以照顧自己。」
聽得出旭語氣裡的不悅,允陽蹙著眉,挑明的問:「身體是沒問題,那精神狀況呢?」
「我相信映陽不會傷害任何人的。」一聲斬釘截鐵的回答硬生生地插入談話,-的臉上有著少見的嚴肅。「每個人都會有自己不願回顧的過去,強烈一點的也許會留下些障礙,但這並不代表他的人格發展以及智商有任何問題。我們對映陽有絕對的信心,倘若你無法相信,我想彼此也沒有必要合作了。」
「我們是不允許任何人傷害映陽的,這一點希望你能瞭解。在合作案及映陽之間,我們絕對會選擇映陽的。」旭冷冷地說。
面對這樣的回答,允陽皺著眉,沒有直接回應。如果為了映陽的事而惹火七曜門,他恐怕難逃一場責難。
「對於今天馬先生對映陽的照顧,我代替七曜門致上最深的感激。倘若映陽對你造成任何困擾,我想,還是讓他待在七曜門好了。」-說。
「不用了,他不至於造成多大困擾。」允陽眉頭深鎖,冷冷的說。
可惡!倘若他其把這合作案槁砸了,不出兩天,在加拿大度假的火絕對會立刻召見他。其實他只不過想瞭解映陽的狀況,他們未免也反應過度了吧。
似乎是看出了允陽的不悅,旭淡淡地說:「映陽的情況一直在控制中,不會有事的。即使出了事,我們也會負責的,你可以放心。」-
也緩下語氣,「映陽幼年時父母雙亡,八年前,唯一的妹妹車禍去世,這兩件事對他的心理衝擊過大,所以部分記憶混亂,請你多包涵。」
父母早逝,唯一的親人又撒手人寰,那傢伙也著實可憐。允陽深吸了一口氣,不打算再和他計較。
「麻煩你們轉告映陽,從下禮拜一起,他必須到馬家製作琉璃。」
「到馬家?」
「我家有一個琉璃工作室。映陽可能要在那裡待上一陣子。不過,你們可以放心,我會吩咐管家好好照顧他的。」
「謝謝。」
「如果沒問題的話,禮拜一下午一點,我會派司機來接他的。」允陽低聲說道,「那我告辭了。」
「不管怎麼說,都是謝謝。」-起身,目光有幾許溫暖。
允陽牽強地一笑,沒有回答。
「我們都很愛映陽,你明白嗎?」-看著允陽深幽的眼眸說道。
允陽會意的一笑,揮手道別。
在閃爍的燈光下,允陽開著車朝家的方向前進。隱約中有一種感動,在煩囂的夜裡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