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在兩人的甜蜜戀情中飛逝而過,一轉眼便是伍荔兒畢業在即的時刻。近日來為了準備應付畢業考,她才不得不減少與錢克平相聚的時間,怎知反而便宜了那個悠哉大二生的葛秋苓。
為了避免許多不必要的困擾,她和錢克平之間的交往始終以低調處理,甚至為了掩人耳目,故意縱容那一向愛出風頭的葛秋苓逕自打著「錢克平女友」的旗幟與眾狗仔隊周旋。反正總愛自作多情的她,有的是花招對付那些扒糞者。
這晚伍荔兒特別在百忙中抽空溜到錢克平的公寓中,替他整理著明日要前往希臘拍片的行李。
「真掃興,偏偏明天是我們學校畢業考的頭一天,害我平白無故又錯失一次出國的機會。」伍荔兒嘟嚷著:「人家長這麼大了,還不曾坐過飛機呢!」
「別惱了。」錢克平愛憐的摸摸她的頭。「以後有的是機會,隨便你愛去哪,我都樂意奉陪。」
「少開這種空頭支票!誰不曉得你錢大天王總是忙得分身乏術,哪有那些美國時間去度假?」她不忘潑他冷水。「更何況像你這種大明星,身旁隨時都有狗仔隊們伺候著,壓根兒一點隱私、自由也沒有。」
「怎麼啦,現在倒開始嫌棄我了?」他打趣道。
「我哪有?!」她急忙辯駁,怕他誤解。「只不過……小小發一下牢騷罷了。其實有時候,我反倒有些羨慕秋苓,能夠毫不忌諱他人的眼光和指指點點,厚著臉皮以你的親密女友自居。」語氣遽轉為落寞。「相比之下,我這正牌的倒輸給她那冒牌的。」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雙手輕搭上她的肩。
「如果這樣見不得光的交往模式令你缺乏安全感……」他似乎已下定了決心。「等你一畢業,我們立刻結婚。」
「結婚?!」她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一臉錯愕。
「是啊!我希望你可以大大方方的與我出雙入對,之前那種偷偷摸摸的日子實在太委屈你了,讓我很歉疚。」
「你瘋啦?」她驚呼道:「你的演藝事業正如日中天,況且……咱們都還年輕,現在就論及婚嫁,未免太急了吧?你少在那發神經了,害我嚇一大跳。」
「荔兒,我不是在開玩笑。」他正色道:「我是認真的想與你廝守一輩子。我一直渴望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幸福家庭,而你,便是我唯一選擇的伴侶。我的直覺清楚地告訴我,擁有了你,此生便已無憾。」他注視著她的眼神中熠熠生輝。
「克平……」他突如其來的告白雖教她感動,可是她心裡卻還來不及做好任何準備。
她當然也愛他,卻還不能確定自己是否可以與他白首偕老。就像她的父母,當年是那麼的相愛,怎知造化弄人,就如此分離,留下了令人晞噓的遺憾結局。
「別忘了你可是個偶像巨星,如果真的名草有主,或許會害你的受歡迎度一落千丈,你難道一點也不擔心?」
那些狂戀偶像的迷姐迷妹都很現實,一旦得知自己朝思暮想心儀的明星,有了感情歸宿,再高的熱度也會馬上降溫,因為……幻想破滅啦!
「擔心什麼?」他倒應得瀟灑。「大不了就退出演藝圈,反正我一向比較偏愛平凡的生活。」
「為了我而放棄你所擁有的名利,值得嗎?」
「為什麼不值得?」
「和你比起來,我是顯得如此渺小,甚至微不足道。你該好好珍惜目前這得來不易的聲勢和地位,我相信在這之前,你一定比其它人付出更多更辛苦的代價,所以……千萬別再輕言放棄。」她有些手足無措。「我承受不起呀!」
他將她緊擁入懷中,下巴牢牢的頂在她的頭上。
「說啥傻話?在我心目中的伍荔兒是別人無可取代的。你絕對值得我付出我能力所及的一切,就算是我的性命,我亦在所不辭。」
「好端端的,幹嘛講得如此嚴肅,害人家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她隨即轉移話題。「結婚的事,過些日子再提吧!你自個兒向我媽說去,求她把女兒嫁給你。你還是認命的乖乖做你的大明星,努力掙錢吧!想娶我,聘金可是不便宜的喔。到時,你可別付不起。」
「遵命,老婆大人。」
「喂,誰准你叫得那麼親熱,八字都還沒一撇呢!」
「先叫順口,以免你以後會不習慣。」他賴皮一笑。「你也可以試著喊我幾聲『老公』或者『親愛的』,我是絕對不會介意的。不信,你可以試試看。」
「做你的春秋大夢去,我才沒你那麼厚臉皮。」
時間就在他們打情罵俏中一分一秒的流逝,伍荔兒抬眸望了一眼牆上的鐘,隨即收斂起笑鬧的心情。
「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回家去。你早點休息,明天一早還要趕飛機,別睡遲了。」她依依不捨的道別。
「別愁眉苦臉的,十天後我就回台灣了。」他安慰道:「我先預祝你考試順利。只是很抱歉,可能無法去參加你的畢業典禮,讓你失望了。」
「算了吧。你若真到我們學校來,不弄得雞飛狗跳才怪。到時大家都只顧著欣賞你這大明星,誰還理我們這些沒沒無名的小畢業生。」
「那豈不搶了你們鋒頭嗎?」他這才後知後覺。
「曉得就好。」她猛然想起一件事。「那個葛大跟屁蟲秋苓小姐,明天也會尾隨至希臘嗎?」
「嗯。」他無奈地點頭。
「離她遠些,別教她又逮住機會染指你。」她警告道。「你們上回在日本的『好事』,本小姐可還牢牢記得,你若敢重蹈覆轍,我絕不輕饒。」
「不敢、不敢、死也不敢!」他舉手發誓。
「你最好說到做到。否則休怪我翻臉無情,將你淘汰出局了。」她一向言出必行。
情人的眼裡可容不下一粒小沙子,更何況是另一個向來虎視眈眈的頭號情敵,當然是……殺無赦囉!
錢克平有些鬱悶地將手機丟到床上,踱步至窗前,順手點了根煙,無奈地望著窗外陰雨綿綿的灰色天空。
由於一連數天氣候不佳,拍片的進度著實落後了許多,原本十天的行程,竟整整又拖延了一個星期。
他根本不在乎這樣會耽誤之後安排好的工作,他只是懊惱著見不到心愛的人兒,不禁開始心浮氣躁。若不是該片導演是他合作多次的老搭檔,彼此交情頗深,他老早就拂袖走人了。
方才剛與伍荔兒通過電話,知道她昨晚不慎出了場小車禍,雖無啥大礙,但連人帶車摔落山坡下的驚險經驗,卻教她心有餘悸,一整晚都因惡夢不斷而嚇醒。
心急如焚的他,真恨不得插翅飛回她身旁,好好的撫慰她那惶恐不安的情緒。
縱使她的語氣刻意佯裝輕鬆,可他仍舊聽得出她內心裡的不安。也許這正是所謂的心有靈犀吧!
「唉,我這個情人真不盡責,既失敗又不稱職。」錢克平逕自歎道,心裡十分的內疚。
他的工作實在忙碌,幾乎沒有什麼喘息的空檔。通告總是一個接著一個,演戲、拍廣告、出唱片、主持廣播節目……休息放鬆的時間真的少得可憐。就算他有心想多陪伴她,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最大的能耐,也只能假公濟私的將她偽裝成私人助理,帶著她忙裡忙外的。
雖然她不曾埋怨過,他卻心知肚明自己虧欠於她。
伍荔兒對他真的很體貼,交往的這些日子以來,她把他的生活起居、工作瑣事皆照顧得無微不至,堪稱是個賢內助。然而她愈是這樣默默付出,在他背後全心支持,他愈感到良心不安,自覺虧待了她。
上回他之所以會提出結婚,絕非一時的衝動,他是真的希望自己可以照顧她一生一世。他發現自己一天比一天還要愛她,更不能失去她。
錢克平由口袋中掏出一個精美的小盒子,那是他特別為伍荔兒準備的禮物。他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
「希望荔兒會喜歡它。」
他早已打定主意,一回台灣便直奔她老家去提親。屆時,就算要他當街下跪求婚,他亦不會蹙一下眉頭的。
「荔兒,你再忍耐幾天,我很快就可以回去陪你了。從今以後,我們便不會再分開了。」他將小盒子緊靠在心口上,彷彿就像緊摟著她一般。
「克平。」房門毫無預警地被打開,那位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正興高采烈的拎著一瓶香檳進房。
「小苓,你又忘記先敲門。」他皺眉道。
「我見門沒鎖就自個兒進來啦!」葛秋苓一副理所當然。「而且我又不是外人。」語畢,便親暱地偎向他。
他不著痕跡地躲開她的投懷送抱,語氣嚴肅地告誡道:
「再怎麼熟的朋友,也該懂得尊重對方隱私。像你如此冒冒失失闖了進來,萬一我正在換衣服,那豈不尷尬?」
「有什麼好尷尬?我又不介意。」
「但是,我會介意啊!」他翻了個白眼。「小苓,你已不是個小女孩了,應曉得避避嫌,別老是這麼任性。孤男寡女同處一室本就容易惹人非議,所以請你日後盡量避免單獨來房間找我,好嗎?」
聞言,葛秋苓臉色刷白,一副難以接受的模樣。
「克平,你變了,你以前對我不是這麼冷淡的。你一向都很疼我的啊,為何現在說變就變?」她抬眸瞬也不瞬地望著他。「你不是答應過我爸爸會好好照顧我,難道你想言而無信?」
「小苓,我對你的關心從來沒有改變,令尊提拔我的恩情,我更是不敢忘記。只要你不嫌棄,我願意疼愛你一輩子,就像親兄妹一般……」他解釋道。
「我才不要當你妹妹,我只想作你的妻子。」她反駁道:「克平,我愛你啊,你難道感覺不出來?」
「可是……在我心中,我始終將你視為自己的親妹妹,除此之外,並無半點男女之情呀!」
「你說謊!」她神情激動。「既然你對我無心,那為何不曾見你出面澄清過我們之間的緋聞,那難道不表示你也默認了我就是你的女朋友?」
唉,這正是他最頭疼的癥結啊!
「我之所以一直默不吭聲,完全是怕當眾令你難堪。小苓,請你相信我,我真的不希望傷害你。」
「你的拒絕卻是對我最大的傷害呀!」她立刻淚如雨下。「你認為我配不上你,所以不願接受我的感情?」
「事情不是這樣的。」他急忙安慰、解釋道:「你的條件十分優秀,只是我對你……並沒有所謂心動的感覺。」
「不都說日久可以生情嗎?只要我努力不懈的陪伴著你,總有一天,你一定也會愛上我的。」她試圖力挽狂瀾。
「別再浪費時間在我身上了。」他語重心長的勸道:「你還年輕,應該多去認識些其它的男孩子,或許很快就能找到屬於你的真命天子。」
「除了你,我誰也不愛。」她就是這麼固執。
「我的心早已另有所屬,所以……你的情意,我實在無福消受。」他深深的歎了口氣。「真的很抱歉。」
他的話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靂,狠狠劈痛了她。
「你已另有心儀的對象?」她開始歇斯底里了起來。「她是誰,那個該死的女人是誰?是誰這麼不要臉,竟敢從我手中將你給搶走?我絕不放過她!」
「小苓,你冷靜一點。」
「發生這樣的事,你教我怎麼冷靜?你是我最愛的人,要我拱手讓人,我怎能甘心……怎麼甘心啊!」
「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強的。我從來就不曾屬於你,你又何苦如此執著?雖然我們無緣作情人,但我仍舊願意盡一位哥哥所該有的本份,把你當親妹妹般呵護呀。」
「哥哥?!少用這種可笑的借口敷衍我。」
「我是真心誠意的。」他可以對天發誓。
「你手裡拿著的是什麼東西?」她眼尖的發現,並二話不說地一把搶了過去。「是一枚戒指?跟你手上戴的是一對的?!」她的聲音開始顫抖。
「還給我。」她的魯莽舉動令他有些不悅。
「告訴我,你想把它送給誰?」她紅著眼睛追問道:「你已經……準備向那個臭女人求婚嗎?」
「這是我個人的私事,你無權過問。」他耐性已失。
「我無權過問?!」她扯出一朵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從我爸爸第一次帶你到我家,從我十四歲開始,整整六年了,我的眼裡、心裡都只有你一個人。你已經是我生命裡不可或缺的重心,現在……你卻說我無權過問你之所以拋棄我的理由?克平,你太殘忍了!」
「小苓,我無意欺騙你的感情。以前你時常黏著我,我也只當你年紀小,愛跟哥哥撒嬌,因此不以為意的寵你、隨你。沒想到卻反而害你愈陷愈深,這都怪我一時的疏忽,才會造成如今的誤會……」他不得不反省。
「你的意思是……從頭到尾,都是我自己在那裡一廂情願、自作多情,而你根本不曾喜歡過我?」她打斷他的話。
原來無心的溫柔,才是最傷人的利器啊!
「小苓……」他實在拙於應付如此的窘況。
她吸了吸鼻子,用手背胡亂擦去臉上的淚水,沉默了好一會兒,似乎漸漸平靜了下來。
「我當然明白感情是強求不來的。仔細想想,能退而求其次當一位天王巨星的妹妹,也算是令人稱羨的幸福。算了,長痛不如短痛,我還是趁早看破,才不至於淪落到人厭自厭的可憐地步。」
「小苓?」他訝異於她的轉變快速。
「既然如此,那身為妹妹的我,是否能有這個榮幸做你們的伴娘,以彌補我心裡的遺憾?」她苦笑問道。
「你真的願意當荔兒的伴娘?」
「荔兒?!」她頓時恍然大悟。「原來我那幸運的未來大嫂真是伍荔兒呀!難怪我一直覺得你對她特別溫柔,弄了半天,其實早有蛛絲馬跡可尋,只是我以往太過於遲鈍,才會一再的鬧出笑話。」她自嘲道。
「我們並非故意隱瞞你,只是……」他歉疚道。
「沒關係,反正一切都過去了。」她緊握著由他手中搶來的戒指。「不好意思,能不能請你先將這枚戒指借我一晚?」她的聲音仍舊哽咽著。「因為它實在太美了,我想好好的欣賞一番,明早就還給你了,好嗎?」
感情易放難收的道理,他也是懂的,於是也不願多加苛求,暫時先順了她的意,只求她真能早日釋懷。
他點頭表示答應。
「謝謝。」她帶著落寞的背影走出他的房間。
伍秀玉正慇勤招呼著一群正準備入店用餐的客人,卻突然聽見廚房裡傳來女兒一聲慘叫。
「哎呀!」伍荔兒呆望著自己鮮血直流的左食指。
「怎麼如此不小心呢?快到櫃檯來,我幫你止血擦藥。」伍秀玉見到後,趕緊拿出醫藥箱,著急地說。
「媽,不知道為什麼,我的眼皮一早就跳個不停耶,心裡也一直莫名其妙七上八下的。」伍荔兒眉頭深鎖。
「別胡思亂想了。」伍秀玉邊擦藥邊說:「你一定是因為前兩天車禍驚嚇過度,所以才會有些晃神。我待會兒煮碗好吃的冬蟲夏草豬腳麵線替你壓壓驚,保證你吃完後立刻精神百倍,神清氣爽。」
交代女兒先坐著休息,伍秀玉又忙著去張羅客人所點的菜單。
「奇怪,為何我一直有不好的預感,好像會有啥意外即將發生似的?」伍荔兒自言自語著。
正當伍荔兒逕自想得出神時,突然有人拍她肩膀。
「耶,表姊!幹嘛一副苦瓜臉,在想情郎喲?」
「臭——,是你啊,害我嚇一跳。」伍荔兒拍拍胸口,責罵道:「人嚇人可是會嚇死人的啊!」
「大白天的,你還怕見鬼不成?」凌——笑問道。
「是呀,見到了你這個冒失鬼。」伍荔兒沒好氣的說。「你不是跟同學一起去墾丁玩,怎麼這麼快就回來?」
「聽我媽說你出了場驚險萬分的車禍,身為親愛的表妹的我,哪還有閒情度假,當然盡快回來探問啊!」
「破壞了你遊玩的興致,可真不好意思。教你失望了,本小姐依舊安然無恙。」她們表姊妹倆最愛抬槓了。
「喔,關於此點,我倒未曾擔心過。不都說禍害遺千年嗎?所以我深信你絕對能活得很老、很老。」
「彼此彼此。」伍荔兒悻悻然道。
「不閒扯淡了。倒是說說看,你怎捨得窩在集集老家,沒待在台北作你阿娜答的橡皮糖,分手啦?」
「你少烏鴉嘴。」伍荔兒意興闌珊的解釋。「他到希臘去出外景,還沒有回來。你甭想詛咒我們了。」
「你那位天字第一號的大花癡情敵也跟去了嗎?」
「多此一問。」一思及此,伍荔兒就更悶了。
凌——故作無辜地眨了眨一雙大眼睛。「我不小心踩到你的痛處了嗎?臉色那麼難看。」
「還裝蒜。」伍荔兒啐了她一口。
「表姊,不是我老愛危言聳聽。事實上是因為你那位萬人迷情人太炙手可熱了,不多留心看顧著,很容易便被其它野心勃勃的女人橫刀奪愛的。」
「用不著你提醒我。」伍荔兒早已心知肚明。
「玩笑歸玩笑,我仍是希望你們能有個美滿的結局,別像阿姨一樣,錯過了才知惋惜。」凌——誠心祝福。
「難得你這狗嘴還吐得出象牙。」
「畢竟錢克平肯犧牲自己,挽救其它男性同胞的未來,他想入地獄,別人還樂得輕鬆嘛,是不?」凌——不忘藉機損表姊一番,誰教她幸福得令人眼紅。
「你呀,總是沒個正經的。」伍荔兒是好氣又好笑。
「人生苦短,何必嚴肅呢?」凌——扮了個鬼臉。
「不過,還是要感謝你那沒啥誠意的祝福。放心吧,我們以後一定會恩愛得教你嫉妒死的。」
「拭目以待囉。」
「你好好看著。」
和表妹閒聊了一陣子後,伍荔兒不安的情緒暫時獲得紆解。她伸了伸懶腰,望著外面一片晴朗的天空。
不知道他今天的工作順利嗎?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她真的好想他喔,尤其是他那陽光般燦爛的笑容。雖然現在電視上正播著他所主演的偶像劇,可是那方框屏幕裡的他好虛幻呀,一點也彌補不了她心底的空虛。
「克平,快回來吧!」她的心強烈吶喊著。
趁著攝影師換帶子的空檔,錢克平躲進了遮陽傘下閉目休憩,一旁的化妝師正利用時間邊替他補妝。
久違的好天氣讓拍攝進度大幅趕上,預計這一、兩天即可完成所有希臘方面的外景工作。對錢克平而言,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消息了,他終於可以回台灣一解相思之苦。
今天的拍攝地點在海邊,一望無際的蔚藍海岸旁星羅棋布著壯觀的礁巖,浪花一朵接一朵拍散開來。
正當眾人忙於工作之際,只見左祈安神色慌張地奔向錢克平,一副愁雲慘霧的模樣。
「克平,不好了。」左祈安焦急道。
「發生了什麼事?」錢克平睜眼問道。
「秋苓她……」剛才跑得太匆忙,左祈安一時上氣不接下氣。「她……失蹤了……我翻……翻遍了整間飯店……都……找不到,找不到她……她的人。」
「小苓失蹤?!」錢克平臉色頓白。
左祈安一邊喘氣,一邊由口袋掏出一封信給他。
「這信,是署名給你的,也許裡面有交代她的去處吧,你快拆開來看看,我們也好幫忙一起去找人。」
然而,錢克平看完信後,臉色驟白,整個人呆若木雞。
「信裡寫了些什麼?」見錢克平已然失神,左祈安於是搶過信紙來看,這一瞧可也嚇傻了他。
天啊,這難道是封……遺書?!那還得了!
「原來她昨天的強顏歡笑,只是風雨欲來前的寧靜。」錢克平低喃著。「都怪我太粗心了,竟沒事先察覺。」
「克平?」左祈安不解地瞪著他看。
「小左,幫我跟導演請一下假。」錢克平臨走前回頭交代。「我必須先找到她,不能讓她發生任何意外。」否則,他鐵定會內疚一輩子的。
然而,陌生的異鄉,毫無目標的錢克平,像只無頭蒼蠅般到處亂轉,要想尋人又談何容易?
「小苓,你到底在哪呀?」奔走了整整一下午的他,如今已筋疲力盡,連聲音都不自覺的喊啞了。
仰望著夕陽西沉的霞空,他的心情更是蕩到谷底。
他記得小苓最怕黑了,眼見天色漸暗,她一個女孩家落單在外,想必一定極為惶恐不安。
他曾回到飯店去看過,她的行李及護照都還留在原本的房間,再加上她所留下的那封傷心欲絕、了無生趣的信,似乎擺明了尋死的意圖……萬一,她真想不開,做出任何自殘的傻事,教他如何向九泉之下的恩師交代啊!
剛才他在路邊的店家打聽到,有一位樣貌穿著疑似葛秋苓的年輕女孩,單獨往海邊懸崖走去,心事重重的模樣,絲毫不理會漁民們的勸阻。
「小苓?」錢克平果然在崖邊發現了一個熟悉背影。
海風一陣陣襲來,吹得她單薄的身子搖搖欲墜。
「危險啊,小苓。」他驚呼出聲。
聞聲,女孩回頭一看,有些遲疑地開口道:
「克平,真的是你嗎?還是我的幻覺?」
「小苓,是我,真的是我。」他往前一步,想拉回她的身子。「快跟我回去吧,這裡很危險。」
她卻反而往後退了一大步,不平的岩石,讓她腳步踉蹌了一下-那間,他的心也隨之漏跳了一拍,不敢再輕舉妄動。
「你別過來。」她警告道。
「小苓,你先跟我回去飯店,有什麼事,我們都可以好好的談一談。」他好聲好氣地哄著。
「我們之間已經沒什麼好談了。」她愁容滿面地說:「既然你寧願選擇她而放棄我,那我活著又有何意義?」
「你何苦這麼傻?為了我如此輕賤自己的生命,實在不值得呀。別忘了,你還有一個疼愛你的母親啊!」
「反正所有的一切,我都已不在乎了。」她舉起手來,示意他看。「沒想到這枚戒指,我正好合適。只可惜,你卻準備用它去向另一個女人求婚。真是可恨啊!」
「如果你喜歡,我可以把它送給你。」他安撫道。
「你這是在憐憫我?」她怒聲質問。
「小苓,你別生氣,我並無任何惡意。」
「口是心非的傢伙,我不會再上你的當了。」
當此緊張時刻,錢克平的手機突然響起……
「喂,荔兒?」他神色慌亂地瞥她一眼,刻意壓低音量,就怕刺激到葛秋苓。「我現在沒空,待會再回你電話。」掛斷後,他先深呼吸了口氣。
「是那個該死的女人打來的?」她擰眉問道。
他只能勉強的點頭承認,不敢騙她。
「她幹嘛一直打電話吵你,真是討人厭的賤人。」
「小苓,乖,我們回去了,好嗎?」
「我下要!」她激動的又往後退去,人已瀕臨崖際了。
「小心啊!」他嚇得幾乎要停止呼吸。
黑漆漆的夜色中,只聽見海風淒厲的呼嘯聲,伴隨著海浪澎湃洶湧。昏暗的月光照射在她慘白的臉蛋上,斑斑淚痕,干了又濕,濕了又干。
「克平……」她幽幽輕喚。
他目不轉睛地凝望著她,沉默不語。
「如果我現在從這兒跳下去,那我對你的這份深情,一定可以教你刻骨銘心吧!至少,讓你想忘也忘不掉。」
「小苓,你千萬別衝動啊!」他整個頭皮都發麻了。
「愛,是盲目的……」她苦笑了幾聲。「我只想向你證明,我對你的愛,絕對是無人能及的。包括伍荔兒!」
愛是兩面刀,在傷害別人的同時,也傷害了自己。
「小苓,算我求你,不要再如此折磨你自己了。」
「你也會心疼我?」她諷刺道。
「我說過,你就像我的親妹妹……」
「哼,誰稀罕作你妹妹。」她怒吼。「我恨死了這個虛偽的稱謂,你休想再用它來敷衍我,我不屑!」
「那你究竟要我怎麼做?」他真是力不從心。
「除非你答應甩了伍荔兒,重新和我再一起,否則我立刻跳下這個懸崖。」她以死威脅。
「你明知道我並不愛你……」
「我不管,我就是要得到你。」她向來任性慣了。
「你這種愛是偏激的,是不健康的啊!」
「管它健不健康,我只知道,你本就應該屬於我,誰都沒資格跟我搶。你能有今天,完全是我父親一個人的功勞。」她自以為是的說:「你不是一直遺憾來不及報答他老人家嗎?那麼你便更應該跟我在一起呀!」
「你這是強人所難。」他開始頭疼了起來,
「你到底答不答應我的條件?」她作勢要往下跳。
「小苓,別這樣……」他實在左右為難。
「我若死了,你和伍荔兒也別想有幸福。」她詛咒道:「因為我就算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海風加劇,一陣狂風襲來,葛秋苓抵擋不住,身形往後一傾。千鈞一髮之際,幸虧錢克平眼捷手快及時搶救,使她得以安然無恙。
「別碰我!」她不領情的拚命掙扎。不料,她抗拒的力量竟害得他失足墜海。等她回過神來,已不見他的蹤影了。
她的心瞬間凍結成冰,久久發不出半點聲音。
天啊,她……害死了最心愛的克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