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錢」如命 第三章
    伍荔兒輕按住自己怦然失序的胸口,無助的任由一顆悸動的心狂跳著。她覺得自己好像生病了,否則怎會無緣無故就焦慮難安呢?

    然而,真是無緣無故嗎?

    「克平,你的手機響了,要不要趁空檔接聽一下?」左祈安把手機遞還給克平。

    克平……

    霎時間這個名字彷彿變成了千萬隻螞蟻爬上她的心窩,在那兒蠢蠢欲動。

    經過上回在醫院裡的那個夜晚後,為了避免尷尬的困窘局面,她始終故意與他保持距離。

    其實,就算她不迴避他,也很難有機會再像往昔般和他吵鬧兼閒扯淡。因為在她受傷住院之後數天,正值學校放寒假的葛秋苓藉機黏上錢克平,美其名是要替受傷的伍荔兒分憂解勞。結果越幫越忙,甭說能分啥憂、解啥勞,反倒是惹是生非的本領,令伍荔兒刮目相看。

    說起這位人小鬼大的葛大小姐秋苓,伍荔兒只有三句評語--白目、很白自、非常白目!

    「討厭!他的事與我何干。」伍荔兒搖了搖思緒混亂的腦袋,企圖將錢克平及相關的人事物,一併甩到天邊去……

    她沒有看見葛秋苓「掛」在錢克平身上。伍荔兒告訴自己。

    她也沒有看見葛秋苓火紅的唇幾乎要吻上他。伍荔兒雙手握拳再告訴自己。

    她真的沒看見葛秋苓那該被挫骨斷筋的一雙賊手,正不安份地在他身上遊走。她咬牙切齒地又告訴自己。

    「對,我什麼……都沒看見……才怪!」伍荔兒脫下腳上的一隻鞋,忿恨難抑的K向葛秋苓,正中屁股。

    眼尖的錢克平雖然發現凌空飛來的不明物體,卻已來不及出言警告葛秋苓,於是……

    「哎喲!是誰拿鞋子丟我?」葛秋苓-著受傷的屁股,急欲找人理論。誰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敢對她葛大小姐無禮,敢情是活膩啦!

    這時站在長階上方的伍荔兒裝模作樣的尖叫道:「哎呀,我的新鞋果真太大了,一不小心就踢飛了出去。」她掩嘴竊笑。「不好意思,請問我可有傷著誰了嗎?」她又虛情假意的問道。

    葛秋苓手裡緊握著分明是蓄意擲來的「凶器」,怒氣沖沖地往伍荔兒飆去。

    「別想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這鞋子明明是你故意丟下來的!」

    「明明?」伍荔兒諷刺的冷笑道:「你不是正忙著與大明星談情說愛,哪只眼睛瞄到這鞋兒『明明』是我故意丟下去的?人家我只是『不小心』才將鞋子踢飛了出去,怎知會這麼準,『剛好』打中你。」她故意無辜地眨了眨大眼睛。「對不起囉!」

    嘖、嘖、嘖!女人吃起醋來真是嚇人。

    錢克平心中暗自竊喜,原來伍荔兒還是在乎他的。儘管這陣子她對他不理不睬,但由她現在的反應和舉動看來,或許他已如願以償的擄獲了她的芳心。

    他感動得幾乎要大叫了。

    洩憤得逞的伍荔兒,洋洋得意的一笑。「秋苓,謝謝你特地將鞋子撿回來還給我。」此語一出,更是氣煞了葛秋苓。

    只見她暗暗詛咒了好一會兒,足足瞪了伍荔兒三分多鐘,這才心有不甘的轉身離去。

    好一個伍荔兒,整起人來絕不手軟。錢克平無奈的搖了搖頭,沒辦法,誰教他喜歡上她,看來往後他可得安份些,否則惹她生起氣來可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上帝保佑啊。」他自求多福的在心裡祈禱著。

    今晚是錢克平到日本巡迴宣傳的第六天,由於伍荔兒的護照來不及辦妥,只能眼睜睜地任由這趟免費的日本之旅擦身而過。

    她永遠也忘不了葛秋苓臨上飛機前,那副小人得志的討厭嘴臉,只要一想起來,她就氣得差點嘔血。

    「死秋苓,-個什麼勁!」她將懷裡的抱枕隨手砸向牆壁,幻想那顆枕頭就是葛秋苓。

    凌晨兩點,她卻輾轉反側,遲遲無法入眠。

    窗外正下著細雨……

    「滴滴答答的吵死人了,害我睡不著覺。」她煩躁地坐起身。

    不知為啥,這幾天伍荔兒都提不起勁來,放著大好的賺錢機會不要,寧可在家裡閒晃。

    昨天有網友願意出價三萬塊錢標下錢克平穿過的外套,換作從前,她老早就將手邊現有的貨給賣了,豈知她竟昏了頭似地將交易取消,任憑到嘴的煮熟鴨子給飛了。

    她點亮床頭櫃旁的檯燈,取下吊掛在牆上的淺藍色外套,將寬鬆的大外套穿在身上,隱約問,似乎還能由衣服上嗅到他獨有的味道。這是上次她受傷住院時,錢克平怕她著涼,脫下來披在她身上的。

    突然一股沒來由的甜蜜感自她心底浮起,她低頭笑了開來。原本不曉得他也有抽煙的習慣,直到上回在醫院的中庭,他猛然吻了她……

    雖然他的煙癮似乎不大,身上的煙味也讓慣用的古龍水掩蓋過,然而那淡淡的苦澀煙草香,依舊透過他溫潤的唇舌,清楚的傳遞給她。

    不知他都習慣抽哪種牌子的煙?她用指尖輕撫過自己微微顫抖的唇瓣。

    雖沒出息,卻不得不承認--其實她還真有些想念他。

    習慣了有錢克平存在的日子,就像習慣生活中有陽光、空氣和水一樣的理所當然。

    她實在捨不得把這件得來不易且別具意義的外套割愛讓人,只因上面殘留著他的氣息。她用外套包裹住略寒的身子,就好像被他環抱著一般。

    今晚的她好像有些多愁善感,少女情懷遽然氾濫。

    「都怪——不好,沒事租了部文藝愛情片回來,害我看完後整個人都變得怪怪的。」她坐在桌子前,兩手托著腮幫子,低聲歎息。

    靜躺在桌面上的手機忽然響起,劃破了寧靜的夜,她心不在焉地接起電話。

    「喂,我是伍荔兒。」管他是哪個同樣失眠的冒失鬼,反正她正好悶得發慌,也想找人聊一聊。

    電話那端足足維持了三分鐘的緘默,就在她耐心全失欲掛斷之際,對方總算開口說話了。

    「荔兒……是我。」低沉的嗓音從話筒中傳來。

    「是你?」她詫異得由椅子上彈了起來。

    這幾天她只能從電視的娛樂新聞中,瞭解錢克平在日本宣傳的一舉一動,除此之外並無其它聯絡。

    「對不起,這麼晚還打電話吵你。」他的語氣顯得有些小心翼翼。「你已經睡了嗎?」

    「還沒。」她內心五味雜陳,有驚訝、有欣喜、還有點生氣,氣他這麼久沒消沒息。「有事嗎?」

    「我剛忙完。」他深吸了口氣。「突然想起很久沒有打電話跟你說晚安。」

    哼,這借口太老套了吧!而且遜透了,萬一她早已睡了,豈不多此一舉?她翻了翻白眼,不發一語,只是安靜地聆聽著。

    「北海道的夜裡滿冷的,台北的天氣如何?」他又白癡的問了個蠢問題,令她差點沒暈倒。

    「你錢太多了嗎?專程打國際電話來問我天氣如何,你怎麼不乾脆上網去查全球氣候概況?無聊!」她終於忍不住地開罵了。

    「我……只是希望你穿暖和點,千萬別感冒了。」唉!平時舌燦蓮花的好口才,在這緊要關頭卻派不上用場。

    其實錢克平完全是在無意識下撥通這個電話。

    雖然後天晚上他就要回台灣了,可是數日以來因她而生的相思情意,早已悄悄氾濫成災。

    突然好想好想聽她甜美悅耳的聲音,等他意會過來時,科技的進步已跨越時間和距離,將他渴慕許久的人兒與他串連起來。所以方才乍聽到她的聲音,反倒遲疑了好一會。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難道分不清冷或熱嗎?」這男人真是不解風情,盡講些廢話。

    「我沒任何惡意,只是出於關心。」他連忙解釋。

    「真教我受寵若驚。」她諷刺道。

    唉,她果真在生他的氣,他早有心理準備。

    「你是不是看過今天傍晚的娛樂新聞?」

    「閒來無事,稍微看了一下。」其實她幾乎寸步不離地守著電視,注意一切和他有關的消息。「不錯嘛!你和葛秋苓當街熱吻的畫面,日本媒體可是拍得一清二楚。你們何不趁機公開你們倆情侶的關係,那肯定又是大頭條。」

    為此,她可是氣得吃不下晚餐,更睡不著覺。

    「那是個誤會,你先聽我解釋!」他焦急地恨不得馬上飛回台灣。

    「我只是你的助理工作人員,你毋需向我解釋。」她打斷他的辯白。「隨你愛跟誰傳緋聞,那是你個人的自由,我無權過問,也沒興趣瞭解你的任何一段情史。」

    有道是,男人的話若能信,那狗屎也能吃了。

    「小苓騙我說她眼裡有沙子,要我幫她吹一吹,我不疑有他靠過去時,她卻突然強吻我……」他著急地解釋。

    「然後剛好附近有狗仔隊守著,正巧替你們的熱吻拍照留念,是不是?」伍荔兒「好心」地幫他補充完。

    「我沒說謊,當時事實真的是這樣。」雖然連他自己都覺得老套,但這真的是事實啊!

    「你以為在演八點檔肥皂劇嗎?這麼拙的爛劇情,還好意思說給我聽,不怕我笑掉大牙?」她嗤之以鼻。

    「我說的全是真的!」他情急地大吼。

    「幹嘛那麼大聲,想害我耳聾啊?」她-著右耳,不禁抱怨道:「你自己作賊心虛或惱羞成怒是你家的事,犯不著對我大吼大叫吧!」

    「不好意思,」他壓低音量。「都怪我太焦急,一心只想向你解釋清楚。荔兒,其它的人誤會,我根本不在乎,但是……請你相信我,外界所傳的都是謠言,小苓絕不是我的女朋友!」

    「奇怪,我幹嘛管你和葛秋苓究竟是不是情人,難道我的相信與否對你而言,真有那麼重要?」她突然覺得有些疲憊。以往無憂無慮,只知忙著賺錢、存錢的日子有多單純,她何必學人傷春悲秋、玩情弄愛?實在是自討苦吃!

    「當然重要!」他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為什麼?」男人的心有時比女人更難以捉摸。

    「因為……」正當他終於鼓起勇氣要告白時,身後卻驀地傳來葛秋苓嬌嗲嗲的招呼聲。

    「克平,我洗好澡了,該你去洗囉!」語氣頗曖昧。

    糟了!錢克平的心頓時涼了半截。

    「喂,你再給我一次解釋的機會。我……和她……這……」他急得舌頭都打結了,恨不得直飛到伍荔兒面前負荊請罪。

    雖然……他始終是被冤枉的。

    「哼,原來你們已經要好到可以共享一間浴室啦?」她咬牙切齒道:「還是早就進展到『床友』的階段?」

    「克平,你在跟誰講電話啊?」電話彼端的葛秋苓嗲嗲的催促著。「洗澡水都幫你放好了,再不洗,水都要變冷了。人家還特地為你加了些你最愛的熏衣草精油,等你洗好澡便能舒服的一覺到天亮。」接著還發出一連串教伍荔兒倍感刺耳的笑聲。

    好一對姦夫淫婦,居然公然在她「耳邊」調情?

    「小苓,你別吵我。」他刻意摀住話筒。「我現在有很重要的事要處理,你乖乖的,先去睡覺。」

    「人家要等你洗完澡嘛!」葛秋苓撒嬌道,非得親眼看到他穿上她新買來送他的睡衣不可。那與她身上這一套,可是情侶裝喲!

    她……伍荔兒受夠了!再也不想理錢克平這個偽君子,分明是花心大蘿蔔一個,又何必狡辯,欺負她愚蠢嗎?

    「你先聽我說……」他手忙腳亂地邊甩開葛秋苓的要賴糾纏,邊向伍荔兒解釋,急得滿頭大汗。

    「你還有什麼好說的!」伍荔兒氣得差點要將手中的電話摔爛,卻因思及手機價格不便宜,這才及時收手。

    「克平,你是不是在跟伍荔兒那臭女人說話?」葛秋苓忽然警覺到,擔心她最愛的人被搶走。

    「小苓,別搶我的電話!」錢克平的電話斷斷續續的傳出噪聲。「荔兒,請你聽我解釋!」

    「錢克平,沒啥好說的,再見!」伍荔兒咆哮完這句話後,立刻關機。

    「荔兒?!」他頓覺眼前一黑,彷彿世界末日降臨。

    「小左,荔兒今天又沒來嗎?」錢克平一回經紀公司便忙不迭詢問道。

    「對啊,她一連請了五天的病假。」左祈安正在替錢克平排定未來三個月內的新通告。

    錢克平打開冰箱,隨手拿了瓶冰啤酒,不出三十秒便一仰而盡,然後再接再厲喝完第二瓶,正當他準備開第三瓶時,左祈安終於看不過去的出手奪下他手裡的酒瓶。

    他一臉正色地關心問道:「有什麼心事都能跟我談,犯不著這樣藉酒澆愁。」

    「紅遍全世界又能如何?」錢克平苦笑著。「脫去這身光鮮的包裝,捨掉戲劇裡虛擬的形象,誰會真心真意被平凡卻真實的錢克平所吸引?答案恐怕會教人灰心吧!」

    「你最近是不是受到什麼刺激了?」左祈安擔心道。

    錢克平啜飲了一口退冰而苦澀的酒,感覺這啤酒的味道一如他現在的心情。

    「小左,如果我說--我失戀了,你信或不信?」

    左祈安瞪大眼睛,「你真失戀了?!」天呀!

    「沒錯。」錢克平承認得十分乾脆。

    「是誰?」過了半晌,左祈安有些恍然大悟。「是荔兒?」

    「正是。」

    「哦,原來她的曠職是為了躲你。」左祈安摩挲著下巴道。

    「喂,留點面子給我,行嗎?」錢克平沒好氣的奉送一記大大的衛生眼。

    「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左祈安好奇極了,一臉狗仔記者的嘴瞼。

    「幹嘛露出這麼八卦的眼神?看得我心裡直發毛。」錢克平不禁抱怨。

    「是、是、是,我收斂些,你別悶在心裡,老實招來!居然瞞騙我這位無敵霹靂金牌超級經紀人,真不夠朋友。」

    「唉……」錢克平開始娓娓道出坎坷情事。

    南投  集集火車站附近

    「『老伍豬腳大王』……咦?啊,我終於找到了。」仰望著招牌上的店號,錢克平欣喜得差點歡呼出聲。

    他可是費盡千辛萬苦外加一大筆賄賂金,才好不容易由伍荔兒的表妹口中,探聽出她在南投老家的住所。

    「哼!別以為避不見面就想讓我死心。」為了掩人耳目,他還特意偽裝一番。

    聽凌——說,這家口碑極佳的小吃店是伍荔兒的媽媽經營的,因為味美價廉且老闆娘服務親切,吸引了許多遠道而來的熟客,有些甚至與老闆娘結為好友。

    正當他一腳踏進門,忽有一名壯漢抱頭鼠竄衝了出來,緊接著一把鋒利無比的菜刀迎面飛來,險險的從他耳側飛過,驚得他霎時出了一身冷汗。

    「算你溜得快,否則老娘就將你大卸八塊,丟出去餵狗。混帳東西!下流胚子!」伍秀玉兩手叉腰怒罵道。

    錢克平像個木頭人似的呆愣在原地。

    伍秀玉隨手撿回落在他身旁的菜刀,一轉身,臉上立刻又揚起原來的熱情笑容,連忙招呼著:

    「這位客人,嚇著你了吧?真抱歉,請裡面坐。要不要吃碗豬腳麵線壓壓驚,算我請客好了。」

    錢克平回過神好奇地打量著眼前這打扮帥氣利落的婦人--新潮的T恤、喇叭牛仔褲,腳穿厚底鞋,並且紮成馬尾的微鬈長髮。乍看之下約莫三十多歲,怎麼瞧都不像有個二十二歲的女兒,她與荔兒恰似一對姐妹花。

    「你好,我是荔兒的朋友,她在嗎?」

    「她到對面的廣場去送便當,應該快回來了吧。」

    「那……請問你是她的……」他遲疑道。

    「我是她媽媽。別人都笑說她和我像同一模子刻出來的,難道你不覺得?」伍秀玉那招牌似的甜美笑容,果真和荔兒如出一轍。

    更甚者,連發飆時的辣勁兒都相同。他暗忖。

    「剛才那名中年男子究竟是誰?怎麼會……」

    「哼!一群不知死活的無聊男子之一。」伍秀玉將菜刀擱回砧板上。「老娘啥大風大浪沒見過,早就處變不驚了。」

    「什麼意思?」

    「很荒謬吧?居然有人要到我店裡來應徵老闆。」

    「應徵老闆?!」錢克平頓時傻眼。

    「他們以為我一個弱女子好欺侮啊!我伍秀玉未婚生女又礙著誰了,外面的三姑六婆憑什麼亂嚼舌根?竟敢隨便放風聲,說我欠男人,什麼每夜要五次才會滿足,可試用一周,合適者可以當這間店的老闆,而且老娘我還會倒貼他伍拾萬!笑死人了,偏偏道聽塗說前來應徵的笨蛋,還真不少呢!」真是「歹年冬,多瘋人!」。

    「太過份了,莫怪你要以菜刀伺候。」

    「可不是嗎?」伍秀玉不禁歎息。「這二十多年來,我們母女相依為命,努力掙錢,不曾依靠過任何人,生活得既充實又心安理得。真不明白那些吃飽沒事幹的閒人,幹嘛老要造謠傷人?」

    原來是單親家庭,難怪荔兒她會如此拚命打工賺錢。錢克平這才恍然大悟,心中不免更憐惜她幾分。

    「咦?」伍秀玉眉頭一皺。「你真的是我們家荔兒的朋友?怎麼我越瞧你越覺得像……」她沉思了好一會兒,無奈腦子裡卻硬是想不起來。

    錢克平只是尷尬的笑了笑,猶豫著該不該自我介紹。

    「真是愈看愈面熟耶……」

    此時,伍荔兒氣喘吁吁的跑了回來。

    「媽,便當再追加八個……」話還沒說完,一見到眼前那熟悉的背影,伍荔兒下意識的轉身拔腿就跑。

    「荔兒!你要去哪兒?」伍秀玉驚喊,提醒了錢克平急忙朝她追去。

    假日裡車水馬龍的集集小鎮上,就見他們倆在人群中一前一後的穿梭、追逐著……

    前頭被追的沒命似的狂奔,而後頭追人的就像只緊盯獵物不放的狼狗窮追不捨。就在他以為再也追不上時,忽然由路口轉角急駛出一部車子來,眼看就要迎面撞上埋頭苦逃的荔兒了……千鈞一髮之際,他猛奔上前,攔腰抱起她,一同滾落到路邊的紅磚人行道上。

    伴隨著一陣刺耳的煞車聲之後,是對方一連串的三字經斥罵。司機先生搖下車窗大口的吐了口檳榔汁,又忿忿地詛咒幾句才揚長而去。

    毫髮未傷的伍荔兒驀地回過神來,低頭俯視身下的肉墊子,顯得有些難為情。

    「你沒事吧?」

    「為什麼一見到我就逃,我真有那麼討人厭嗎?」他強忍著身上的疼痛,蹙緊眉頭追問道。

    「我……」她侷促不安的顧左右而言他。「糟了!你的額頭在流血,一定是剛剛不小心撞上花圃邊的磚頭。哎呀,連你的右臉頰都擦傷了……」

    「別管那些無關緊要的事,你先回答我。」

    「什麼無關緊要?!別忘了你可是偶像巨星錢克平耶,需要靠臉蛋吃飯的,萬一破了相,這怎麼得了啊!」

    「你認為我只是個賣色相的小白臉?除去外表,我就真的一無長處,在你眼中我竟是如此膚淺?」

    「你不要誤會。」她急忙解釋。「我只是關心你,並無任何惡意,你別自己在那裡猛鑽牛角尖,好不好?」

    「你並沒有看不起我?」他瞬也不瞬地望著她。

    「沒有。」她沒好氣的回答道。

    真是夠了,她從不知道這男人如此的「魯」!

    伍荔兒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

    「你還傻傻躺在地上幹什麼?快起來呀!」她催促。

    豈料,錢克平卻冷汗直流地躺在原地動也不動。

    「荔兒,我的右手……好像脫臼了,而且腳踝似乎也扭傷了,怎麼辦?」他一臉沮喪地說。

    「天啊!」她不禁翻了個白眼。

    錢克平這英雄救美的代價可真不輕,除了右臂脫臼、左腳扭傷、腰側一大片瘀青加上輕微腦震盪外,還險些破相……幸好醫生保證他臉上僅是表皮擦傷,沒啥大礙。

    「咦,人呢?」猛然驚醒的伍荔兒,望著隔壁空空如也的床鋪,頓時睡意全消。

    三更半夜搞失蹤,他是哪條筋不對啦?

    「真愛找人家的麻煩。」她翻了個白眼,誰教她現在是他的專用看護,只好苦命地離開溫暖的被窩,起身尋人去。

    靜悄悄的夜裡,突然傳來一聲聲痛苦的呻吟--

    「荔兒……」聽,那不知名的鬼魅魍魎居然在呼喚她?!

    「誰?」她心驚膽跳地低問道。

    「荔兒……」又是一聲氣若游絲的哀鳴。

    她如驚弓之鳥般,雙掌合十,喃喃自語著:「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也不驚……」

    叩、叩!微弱的敲門聲,十分應景地響起,嚇得她雙手抱住了頭,動也不敢動。

    「荔兒……我……在……浴室……」斷斷續續的聲音,愈聽愈耳熟!

    她急忙奔入浴室內察看,只見錢克平狼狽地癱軟在瓷磚地上,呃……衣衫不整。

    「你怎麼會倒在這兒?瞧你的嘴唇都變白了。」她費力地攙扶起他。「這麼晚了不睡覺,跑到這裡來幹嘛?難不成……你有夢遊的毛病?」

    他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忍痛說道:

    「拜託你用一用腦子好不好?」他頓了下,忍住痛楚地深呼吸。「若非有必要……我何苦忍痛來浴室?」瞄了馬桶一眼,示意道。

    「你想上廁所,怎不先叫醒我?」

    「你睡得跟豬一樣,我哪叫得醒。只好自己扶著牆,慢慢走過來。」其實是看她睡得正熟,不捨得喚醒她罷了。

    「不好意思,我有失職責了。」她只好陪笑臉道歉。「我想……你大概是體力不支,一時貧血了吧!我扶你回床上躺好。」如果又扯裂了傷口,可就槽了。

    「慢著。」他一手搭著她的肩,一手撐著洗臉台。

    「還有事嗎?」她不解地問道。

    「等一下,我……還沒……」欲言又止地難以啟齒。

    她愣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那……需要我幫忙嗎?」

    當他發現她略顯尷尬的表情後,不禁興起一股惡作劇的歹念。

    「我怕我手一放開便站不住腳……」他佯裝猶豫了一下。「只好有勞你了。」

    「我能幫你什麼忙?」她怯怯地問,突然暗罵自己的雞婆,幹嘛沒事找事做。

    魚兒上鉤了。他強忍住笑意,以免功虧一簣。

    「幫我把褲子的拉鏈……拉下來……」

    「啥?不會吧?」她美眸圓睜,駭於他的要求。

    他點了點頭,一副理所當然地說:「不然,我怎麼『洩洪』啊?」眼中寫著「廢話」兩個字,似乎懷疑起她的智商。

    「喔!」她伸出顫抖下已的手,笨拙地硬扯下拉鏈。

    「然後呢?」他靜待她能舉一反三。

    她傻傻地仰望著他,眨了眨眼,臉上寫滿問號。

    「什麼然後?」這人真奇怪,話老愛只講一半。

    「你不繼續未完成的工作嗎?」他挑眉問道,並且不懷好意地在她耳畔悄聲暗示……

    轟地,她的臉火紅似蕃茄,差點被自己忘了嚥下的口水給嗆著了。

    天哪!他居然敢提出如此要求?實在是色膽包天!

    「下流!」她啐了他一口。

    竟敢教她幫他把……掏……出來?!

    太過份了!

    瞧她惱羞成怒的模樣,他不由得仰首大笑,笑得眼角都迸出淚水。

    「你存心要我?」她氣鼓了腮幫子,卻聽見他笑得更大聲。「你還笑,不要再笑了啦!」羞得她已無地自容。

    「你……好可愛喔!」他從沒在她面前,笑得如此失控兼沒形象。

    她紅艷的嘴噘得高高的,氣得直跺腳。

    他卻猶不知死活地狂笑著……

    她實在是氣不過,伸手使勁掐了他一把。這下子,他再也笑不出來了,因為--

    「啊……」一陣淒慘無比的哀嚎響起。

    她竟然毫不留情地朝他右腰上的傷處下手,真是……最毒婦人心呀!

    「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她語帶挑釁道。

    「算……算你狠。」他一臉哀怨,欲哭無淚。

    風水輪流轉,該她得意暢懷了。哼!惹熊惹虎,就是別惹上恰查某!

    良久,他仍低垂著頭,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樣……

    荔兒開始覺玩笑似乎開大了,內疚感油然而生。

    「對不起,我是不是捏得太用力了?」她貼近他的臉探看,但見他皺眉閉眼,彷彿正隱忍著強烈痛楚。

    她原就心軟,著實不忍見到他的不適,尤其……那是她所導致的,更加教她良心不安。

    她靠得他好近,好近,鼻尖幾乎與他相抵。

    「是不是傷口裂開了?很痛嗎?」她焦急地問道:「需不需要馬上送你去醫院急診?」

    豈知,他驀地張開眼,嚇得她呆若木雞。

    天時地利兼人和,給他一個偷香的絕佳時機……

    微低下頭,四片唇瓣緊緊膠著,交換彼此溫熱的氣息……

    這一次,她不僅沒有抗拒他的吻,反而合上了雙眼,似乎耽溺其中,甚至……響應著他……

    兩顆心彷彿正以同一韻律怦怦跳著。

    「荔兒……」他溫柔地輕喚。

    「嗯?」她的腦海只剩一片空白。

    「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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