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的火車,轟隆隆地疾駛而過,由車窗看出去,遠處是一片黝黑浩瀚的大海。望著黑漆漆的窗外,依寒心裡滿是淒苦;一路上,她都是這種沉靜的模樣,靜得令人生畏。
有好一段日子了,宇喬總是默默守候在她住處的巷子口,以企求的眼神目送她經過,直至深夜時分,才駕車離去。他顯然相當自制地不去打擾她,這反令她的情緒受擾亂,而感到有些自責和不忍;但她只要一想到在紗帽山那件對她的自尊造成嚴重傷害的事,她就又狠下心來不去理會他的一切贖罪行為。
但這樣的處置並不能為她所受到的屈辱減輕一些負擔,反而轉化成一股椎心的痛楚,夜夜啃噬著她的心靈。
誠如方婷所言,她和宇喬是分屬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更何況,她始終相信,短暫的邂逅只是他生命中的偶然,而他曾經對她有過的承諾,對他而言,也只不過是過眼雲煙的玩笑罷了!
或許,等這一陣子過去,他會厭倦這種等待的遊戲,而投入另一個多情女子的懷抱吧!
想到這兒,她重重歎了口氣,將身子鬆緩下來。要不是有清明節的連續假期來作為逃離台北的借口,她還真不知該如何擺脫那些惱人的情緒的干擾;雖然此刻回家並不是她最好的選擇,但至少在那片熟悉的土地上,有著許多屬於她的眷戀和牽繫。
她閉了閉眼,惱怒地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這些事。不過是一個賀宇喬罷了,有了朱皓誠的前車之鑒,何苦再將自己推入無止境的痛苦深淵裡呢?就這麼閉上眼,睡上一覺吧!就當是作了一場夢,夢醒的時候,一切又將重新來過。她默默的安撫自己。
她趕在清晨時分回到家,原本以為家人還在睡夢中,誰知,大廳裡一片喧擾。更意外的是連依彤和皓誠都在,看得出每個人臉上都滿是慍氣,氣氛很僵。
一時之間,她愣在門邊,不知如何是好,她暗暗責怪自己似乎選錯回家的時間了。
「你回來正好,幫我勸勸你爸,他只聽你的。」雲姨悄悄靠近告訴她。
「發生什麼事了?」她輕聲問。
依寒循著雲姨的目光盯向在場的每一個人,這才發現,依彤衣衫凌亂,臉上滿是淚痕。
「彤彤假懷孕被皓誠知道了,夫妻倆為這件事大打出手,連夜鬧到家裡來。」芷雲在她耳邊嘀咕著。
「假懷孕?喔!天啊,這怎麼可能?」
雲姨點點頭,並給她一個懇求的眼色;依寒只好打起精神,若無其事地走進客廳。
「爸,我回來了。」她小聲說道。
「喔!」沈父鐵青著臉,毫無心緒地回答。
「你回來做什麼,看笑話嗎?你的消息還真靈通,皓誠和我決裂了,你等著接收過去是嗎?」依彤瞪視著她說道。
「是你自己做的好事,不要牽涉到依寒。」皓誠冷著臉斥責道。
「怎麼,我說了你的心上人,你心疼了是吧?」
「你——」
「唉!家門不幸。」沈父沉著一張臉,神情顯得相當疲累的說:「沈家人做了這種荒唐的糊塗事,把我的老臉都丟盡了。」
「爸,依彤還年輕不懂事,您千萬別和她生氣;人家說,一夜夫妻百世恩,他們小兩口今天所說的都是些氣話,不當真的,是吧?皓誠。」
「依寒,你絕對想像不到事情的嚴重性,依彤她居然把所有人都當傻瓜似的騙得團團轉;要不是她的一位朋友說溜了嘴,被我給套了出來,不然,我還不知道原來是她努力增肥,讓大家都以為她懷孕了,這種事,要我如何向親友交待!」皓誠氣急敗壞的說。
「皓誠,爸爸對不起你!小彤被我們給寵壞了,才會養成她這種任性、跋扈和目中無人的個性,你就看在我的份上,原諒她這一次好嗎?就算我求你。」沈父低聲下氣的央求著。
「皓誠,即使依彤做得不對,那也表示她愛你,怕因此而失去你;你應該諒解她這麼做的用心,不會去計較,對吧?」她苦口婆心地勸道。
「愛?她若懂得什麼叫愛,就不會用這種卑劣的手段騙我娶她。」
「皓誠,你就看在爸爸懇求你的份上,給依彤時間吧,我相信她會慢慢改掉任性的脾氣的。」
「你是要我繼續和她生活在一起嗎?我辦不到!」
「朱皓誠,我若早知道你是這種人,當初也不必用盡心機把你得到手,你就是哭著求我要我嫁你,還看我願不願意呢!」
「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呀!」
「我偏不;我絕不離婚!朱皓誠,你別得意得太早,我不會讓你們這對狗男女稱心如意的。」
「依彤,你冷靜點,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樣。」依寒急切地解釋。
「你滾開!我恨你,我恨你們每一個人……」
「啪!」
一個火熱的巴掌狠狠地打在依彤臉上,令在場每一個人都驚愕住了。
「你——你打我。」依彤的淚水湧了上來,她緊盯著父親,說:「你從來沒打過我……」
「我早該打你的,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沒良心的小渾球,這個巴掌就是要打醒你的任性……」
「我任性不也遺傳了你的個性嗎?」依彤尖叫了起來。
「要不是你當初的任性,也不會勾搭上媽媽,更不會生下我,讓我來遭受別人的奚落和侮辱。」
「彤彤,你怎麼可以用這種態度和爸爸說話呢?」芷雲上前制止。
「不是嗎?表面上我擁有了一切,但那都是虛空的,而她——」她惡狠狠地指著依寒,吼叫道:「她才是你們心目中的寶貝,擁有每一個人的誇讚和同情,而我呢!充其量只不過是一個情婦生的孩子;從小,我就聽說,媽媽是搶人家丈夫的女人,我是她用來奪取沈家地位的利器;如今我用奪取、哄騙取得一切我想要的東西,這招媽媽當年不也用過嗎?」
「彤彤,你瘋了,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芷雲厲聲斥責。
「你——你——氣死我了……」
沈父脹紅著臉,手捂著急速起伏的胸口,上氣不接下氣的,依寒和芷雲趕忙上前攙扶。
「依彤,夠了!你存心氣壞爸爸才甘心嗎?」依寒焦急地訓斥她。
「別假惺惺的自以為是孝女,你敢說你從來沒恨過爸爸嗎?誰知道你是不是為了沈家的財產,才來博取爸爸的歡心;告訴你,在沈家,你不過是多餘的。」
「住嘴,你——你給我滾出去,你——」
沈父痛苦得五官都扭曲起來,他翻著白眼,整個人無力地癱軟下去。
「爸,不要這樣……」依寒急得淚水在眼眶中打轉,急急的喊:「快!皓誠,快去叫救護車……」
沈父緩緩張開沉重的眼皮,在他眼前原本模糊的影像慢慢變得清晰起來;首先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室的雪白和依寒、芷雲焦灼的臉孔。
「爸,您醒來了。」依寒話中帶著欣喜。
「我——我——」
沈父發現自己講話變得不順暢了,他的嘴似乎有些歪斜。
依寒噙著眼淚,安慰著父親。
「爸,不打緊的!醫生說您激動過度,有點輕微的中風現象,只要花些時間做復健,很快就會復元的。」
「是啊!世瑋。」芷雲語聲哽咽的說:「看在你我夫妻多年的份上,不要跟孩子計較,她知道自己錯了。」
沈父微微閉了一下眼睛,又緩緩地張開來;他伸出乏力的手,握握依寒,依寒趕忙反手握緊了它。
「爸——爸,沒——沒有——白疼——你;我若——早——知道——你——和皓——皓誠,就不——不會——答——應依——彤,原——諒——爸——爸。」
「爸!」依寒眼眶中盈滿淚水的說:「您身體要緊,一切都過去了,我很好,沒事的。」
「世瑋,一切都怪我,是我太忙於事業,而忽略了對孩子的管教,以致她的心思離我越來越遠了。」
「小——寒,求你——勸——勸勸——皓——誠——誠,原——原諒——小——小彤,不要——跟——她——離——離婚。」
「我會的。」依寒低聲應允。
「世瑋,彤彤在門外哭得好傷心,正等著你原諒她呢!你見見她吧!」
沈父臉沉了下來,將頸子住旁一歪,道:「我——我不——不……」
芷雲碰了依寒一下,向她使使眼色。
「爸,難得依彤承認錯了,你就見見她吧!」
沈父深深歎了口氣,過了一會兒才微微點點頭。
「我這就叫她進來。」
依寒欣慰地站起身來,走到病房門口,只見皓誠和依彤分站在走廊兩頭,誰也不理誰,而依彤低著頭哭得極為傷心。
「行了,依彤,爸爸答應見你了。」
依彤抬起臉來,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依寒點點頭,給她一個肯定的答案,她這才急切切地走了進去。
「依彤——」依彤疑惑地回轉過身,看到依寒臉上有著不安。「盡量忍耐,別又讓爸生氣了。」依寒鄭重的說道。
依彤會意的看了依寒一眼,便關上房門。
依寒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在走廊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皓誠走了過來。「小寒!」他熱切的叫喚著。
「不!我不想在這兒談,到外面去吧!」
皓誠點點頭,尾隨著她進了電梯。
才出了電梯,依寒無言地加快腳步,直往偏門外的小花園走去,她的心中有一股煩怒,幾乎要爆裂開來。
「小寒,我好不容易發現了真相,這個發現對我們來說,是個好機會,不是嗎?」他緊追著她說道。
「你是故意的,是吧?」她轉過身,迎向皓誠的目光,臉上無一絲喜悅。「故意凸顯這件事的嚴重性,讓全家不得安寧;如果,你顧慮到後果,根本就可以將此事淡化,免掉這場衝突,沒想到你這麼不通人情。」
「我這全是為了你呀!不這麼做,我怎能盡快和她離婚呢?」
依寒搖搖頭,說:「為了達到目的,而用這種方法,你不覺太卑劣了嗎?」
「你知道嗎?我為了等待這個機會,耗費了多少心思……」他眼中閃過一絲焦慮的說:「現在,我們即將成功了,你卻要反海!」
「難道你狠心得全然不顧及爸的感受?對不起,我辦不到!」她的淚水奪眶而出,內心湧上一絲痛楚。
「難道你不給我一點挽回你的機會嗎?」皓誠牽起她的手緊握著。
「我怎能和你在這種情況下重新來過呢?在法律上,你總是我的妹夫,不論離婚與否,你永遠都是,這是抹滅不了的事實啊!」
「我懂了,你根本是在報復我,是嗎?」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我已經為了過去的錯誤付出慘痛的教訓,還不夠嗎?你到底要折磨我到幾時?」
「讓我們面對現實吧!皓誠。」她臉上一陣苦楚。「我們曾經相戀過,那份記憶我始終不曾輕易忘卻,但是,現在的情勢並不再那麼單純了,這不是你我一廂情願的事啊!已牽涉到輿論、道德……你為何非要將那份美好的記憶搞得如此不堪呢?」
「去他的輿論、道德!」他冷啐一聲,然後,眼中閃過一絲喜悅的說:「我們遠走高飛,到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重新開始吧!」
「我不能!」她斷然拒絕。
「你是怎麼了?你以前的熱情到那裡去了?」他吼叫道。
依寒撫著脹痛的額頭,感到萬分疲憊和沮喪。
「喔!我倒忘了,你愛上那個渾小子,離不開他了,是吧?所以用各種借口來搪塞我。」
「皓誠,你——」她內心掠過一絲震撼。
「我說對了,是不?」他逼視著她。
她眼底的酸楚越來越濃了。
「承認吧!悶騷貨。」他像發了狂似的,緊摟住她。
「是的!我愛他,比你更甚!」她衝口而出,臉頰因氣憤而變得緋紅。
此刻,她的心就像掉到冰窖中一樣寒冷,她甚至懷疑,眼前這個時時刺傷她的男子會是她曾經愛過的人嗎?她心痛如絞,悵然地緊閉雙眼,讓淚水奔流而下。
她的這番舉動顯然震撼了憤恨已極的皓誠,他像觸電般倒退了好幾步,抽搐的臉龐慢慢轉為慘白。
「不!小寒,對不起,我——」他慌亂的一時語塞,不知如何接口。
依寒模糊的淚眼燃燒出一股憤怒的火光,而緊握成拳頭的雙手正傳達出她內心持續升高的恨意;沉默半晌之後,她像旋風般掙脫他的懷抱,奔離了他的視線。
「不!小寒,不要離開我……」
他想叫住她,但喉嚨卻苦澀得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清明節的早上,依寒來到母親的墳上祭拜;她向母親輕聲訴說這段日子以來所發生的一些事,和她的心情。
昨晚,她堅持讓雲姨和依彤回去休息,自己一夜未眠的守在父親病榻旁;看著父親那張像是突然蒼老了幾十年的臉孔,腦中閃過的,儘是父親因愛女心切,而對她發出的懇切哀求,以及皓誠那些令她心寒又不堪的話語;她不明白,她到底那裡做錯了,為何全世界的人似乎都將她看得如此不值呢?
墓碑上母親的照片中依然是一副慈祥可人的笑臉,彷彿母親洞悉她的心事般無言地和她做著心靈上的交流;依寒抬起頭來再凝神注視了照片一會兒之後,將唇貼在冰涼的墓碑上,親吻了一下,即起身離去。
她又來到那條小徑上,雖是四月,但山上的風依舊不小;陸續來掃墓的人群越來越多,唯有自己的母親,彷彿注定永遠孤獨,只有她記得她;她輕歎一聲,無奈地邁步向前,眼前突然有一股熟悉的影像竄入她腦際。
喔!對了,大約半年前,她險些在這兒撞上了前來祭悼的賀宇喬……
「我愛他,比你更甚!」她憶起自己對皓誠說過的話。
她震動了一下,心想:我真愛他嗎?——那個視愛情為玩物的翩翩男子。
不!在經歷一次感情的挫敗之後,她再也禁不起又一次的傷害了;是的,她必須快點讓自己自惱人的愛情樊籠裡掙脫出來才行。她暗暗的告訴自己。
她定眼看看玻璃窗上的一層朦朧白霧,這才恍然發現,她已不知不覺的搭上公路局的巴士,欲返回醫院看顧父親。她伸出手指無意識地在玻璃上畫著圈圈,無數個圈圈代表著她凌亂的心情。待窗上的白霧散盡時,眼前又出現一大片無垠的海岸線,遙望海天相連的天邊,有著一道陰鬱的陽光將天空映照成一抹灰白;而前浪被後浪推擠到細軟的沙灘上,再幻化成無數個細小的泡沫,直到消失,再出現,如此日復一日……
她突然有股下車的衝動;心念一轉,她毫不遲疑地拉下車鈴,期望在最靠近海岸的站牌下車。
下了車後,她端詳四周,極為慶幸這一帶海岸線還未遭到破壞,依然保有原來樸質的風貌;她拉緊衣領,沿著堤岸的樓梯拾階而下。
海浪拍岸的聲音漸次清晰,寬廣的沙灘上幾乎空無一人;她一踩到沙,就毫不猶豫地脫下鞋襪,捲起褲管,獨行在鬆軟泌涼的沙灘上,儘管是四月,海風依舊冷冽,但她已漸漸抖落滿身的愁緒,為這難得的寧靜而雀躍。
她閉上眼,仰起頭來,不自覺地哼起了一首古老的情歌,並隨著歌曲的旋律逕自放鬆地舞了起來。慢慢地,她停下了舞步,站在沙灘上發起呆來,她出神地望著沙灘上那一團團凌亂的腳印,只消一瞬間,又被海水沖刷得無影無蹤;她暗忖,自己紛亂的心緒,到底要到何時才能被撫平呢?
而人生的際遇不就像這些腳印一樣——稍縱即逝,多少人努力追求一份真摯的情感,但究竟有多少人能把握得住呢?又有多少摯情在平凡的生活中被一點一滴的流失掉了呢?
「神經!」她深歎口氣,暗啐了自己一聲。
一陣冷風吹過,涼意滲入她的心扉,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隨即提醒自己,該是離開的時候了。
當她穿上鞋襪後,又不捨地望了望大海最後一眼,這時海風更加強勁了,她下意識地縮縮身子,卻沒料到,一件大而暖和的夾克悄悄由背後覆蓋上她的肩頭,她嚇了一大跳,猛然回轉過身,看見站在她身後的,竟是凝神注視著她的——賀宇喬。
這不是作夢或是幻覺吧?她像看到外星人般,驚愕得張口結舌,說不出一句話來。
賀宇喬露齒而笑,眸中所顯露出的光采,予人一種溫暖的親切感,如果沒有發生過紗帽山事件,她真恨不得立刻鑽進他的臂彎中,好讓他將疲累的自己抱個滿懷。
這個念頭在她的眼眸和他的眼神交會後,令她覺得相當難堪而回過神來,她嚥了下口水,立刻用冷漠偽裝起自己,冷冷的說:
「你來做什麼?」
宇喬一愣,彷彿依寒問了個傻問題,他攤開手,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情,說:「有誰規定我不能來嗎?」他又繼續說道:「你真狠,讓我平白守候了你兩天,還好我夠聰明,猜想你鐵定回家了,果真讓我沒白來。」
「你根本無須為我做這麼大的犧牲。」她諷刺著他,隨手拿下肩上的夾克,要還給他,說:「謝謝你的夾克,你可以回去了。」
他並不急於取回夾克,反將手環在胸前,似笑非笑地看了她好一會兒。
「你的舞姿很美、很特殊;當我在堤岸的時候,一眼就看出是你,我想你的本性應該就像你所跳的舞一樣——自然而純真。」
她撇撇嘴,嗤之以鼻道:「別忘了,偷窺是侵犯到別人的隱私,是很不道德的。」
宇喬不語,取過依寒手上的夾克,替她披上,但她卻閃過身,拒絕了。
「這裡海風很大,還是披上吧!免得又感冒了。」
他的話裡有一絲關懷和堅持,又有一絲強迫性的威嚴;他也不管依寒同意與否,硬是把夾克披在她的肩頭上,這反令她覺得自己太過小心眼而不便再拒絕了。
他的眼中終於流露出笑意。
「我果真沒記錯!上午我到府上吃了閉門羹之後,猜想你一定上山去祭拜你母親的墳了,但我上了趟墓地還是找不到你;幸好上次我從你的眼神中發現到你對海有著一份極深的眷戀和喜愛,才總算讓我找到你,如果因此而侵犯到你,我道歉!」
「但是,這附近的海灘就有好幾處,你……」
「是嗎?」他隱隱有些得意。「或許是冥冥之中我們之間有一份牽繫,所以才讓我毫不費力的就找到你。」
她不再說話,低下頭來,踏上石階,逕自往堤岸上緩緩走去。
他跟了上來,說出他的疑惑。「你的家人都去掃墓了嗎?你怎麼沒和他們同行呢?」
她一震,才記起在海邊待太久了,她必須盡快趕回去。
「麻煩你送我到醫院好嗎?」
明知這樣的請求對他並不公平,但她已別無他法。
「發生什麼事了?」
「我父親他生病了,是輕微的中風,正在醫院裡,我必須在吃晚飯之前趕回去照顧他。」
宇喬看著眼前心焦的依寒,心中有著萬分不忍和心疼,於是他忘情地拉起她的手,說:「快上車吧!一切車上再談。」
在途中,依寒將那天的事一五一十的都說了出來,唯獨避開她和皓誠在醫院談話的那一段。
宇喬皺著眉頭,很不悅的說:「這麼說,你的妹夫不肯原諒依彤,堅持要離婚嘍!」
依寒點點頭,道:「我爸就是在氣憤和焦慮之下才發病的。」
「好自私的男人,為達目的不顧一切,你覺得呢?」宇喬很不屑的批評朱皓誠,想借此刺探依寒是否仍難忘舊情。
「什麼?」她不解。
「這是一個好機會,難道你不考慮重新接納他嗎?」他諷刺的問道。
「你是什麼意思?」她感到氣憤。
「你還愛著他,對嗎?」
「你——」她挑釁地說道:「那不關你的事。」
「別忘了你對我有過承諾。」他霸氣的搶白:「今生今世,你注定是我的妻子。」
「你忘了方婷了嗎?還有,在紗帽山的那件事。」她皺起眉,激動的詢問。
「你很在意那件事?還是你在吃醋?」
「我沒有!」她避開他凌厲的目光,為自己辯白道:「我只是沒想到你是那種人,那種——始亂終棄又……,我覺得受到欺騙。」
「我欺騙了你的感情了嗎?你不願相信自己的感受,而寧願隨意聽信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對我的詆毀?還是你情願愛上朱皓誠那種人,繼續受他的擺佈和愚弄?」他停下車來咆哮著。
「不!」她苦惱地將臉埋在手掌心,淚水由指縫間滲了出來。「你從來沒告訴過我,你和方婷曾經有過……,也許感情對你來說不算什麼,但是,在愛情的路上我曾經跌倒過,我不願再受另一次的傷害……」
宇喬心中湧上一股悸動,心疼的問:「你怕愛上我後受到更深的傷害?」
「我——」她憶起皓誠曾帶給她的一切過往,不禁抽噎了起來。「我不想再——這樣折磨下去了,我怕——我會崩潰!」
看著她急促顫抖的身子,他再也忍不住了,傾身將她擁入懷中,心想,他該如何做才能讓這個身心俱疲的女孩不再受苦啊!
「我們結婚吧!愈快愈好。」他懇切地說道。
他明顯的感覺出她的恐懼,他托起她滿佈淚痕的臉龐,誠懇真摯的說:「你放心,即使知道你愛的人是他,我也不在乎;總有一天,我會讓你明白,你的選擇沒有錯。」
她看見他眼中有著很深的執著。
「現在,最要緊的一件事就是……」他正襟危坐,將車子重新發動。「趕緊回醫院告訴你父親這件喜訊,相信他老人家聽了一定相當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