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允斌真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他焦躁地爬過如子夜般烏黑的髮梢,獨立辦公室裡透過免持聽筒的播送,傳來任晴宇興奮難抑的聲音——
「所以啊!紀老哥,你怎麼做就怎麼做嘍!明白了嗎?如果你現在很忙,也不用急著找我,這邊我還待得滿滿意的!有空想到再過來吧!」
聽聽,這像一個被綁架兩天的人說出來的話嗎?
「晴晴……」這女人就不能該死的有點危機意識?紀允斌相信自己眼中已經冒火了。
「哇——不跟你聊了,他們帶了我最喜歡的香菇燒賣回來了,拜拜。」任晴宇「啪」地一聲掛掉電話。
紀允斌不信地怒瞪著嘟聲作響的電話,這、這女人!她當真是去度假的,好不容易接到她的電話,卻因為一籠小小的香菇燒賣就輕鬆地把他給忘了?!
天啊!哪個傢伙這麼不長眼睛地把綁架的目標鎖定晴晴?她絕不會是那種輕易讓人綁走的類型,被人綁走了還能教唆綁匪去幫她買燒賣?紀允斌非常難過地苦笑。晴晴在電話裡連她在哪裡都沒有說,只是來向他報個「她還沒死」的佳音,這算什麼?他連想救她都無計可施。
「總裁……」
「什麼都別說。」紀允斌頭疼地揉著太陽穴。他早該料到就算把晴晴丟到南極去,她也不會死,她會教企鵝們如何自相殘殺,生火燒烤同伴的肉來進食。
「關於任小姐……」
「她死不了,你們回去吧!」紀允斌揮手將辦公室裡的閒雜人等趕了出去,看來他不能指望晴晴能透露半點消息了,只能等著那堆白癡綁匪自動打電話來向他要錢,去他媽的!
紀允斌不停地來回兜著圈子,其實是誰綁架任晴宇的他心裡有數,只是他苦無證據,總不能指著某個人的鼻子要對方把她交出來吧?
該死!早知當初,他就不該心存婦人之仁,讓紀亦承逍遙法外,現在他未來的老婆大人被綁走了,而且還很顯然地樂在其中。紀允斌咒罵著每一個他能想到的辭彙。
天!最氣人的還是他那個氣死全天下人的未婚妻。
遊戲人間、吊兒郎當,晴晴沒有笨到連自己的生命有危險了還很高興,她將這一切全當成遊戲,說是聰明嗎?簡直聰明得太過頭了,偏偏膽子大,天塌下來了她還會很興奮地欣賞曠世奇景,空急壞她身邊所有關心她安危的人,像這樣又天才、又白癡的女人大概絕無僅有。
老天啊!他為什麼會愛上這麼氣死人的女人啊?
「總裁,紀先生二線電話,請問要不要接?」他的專屬秘書職業化的聲音從話筒傳來,擾亂了紀允斌的思緒。
「哪一位紀先生?」身為家族企業第三代就是有這個壞處,親朋狗友一堆,跟肉棕似的,三不五時就打電話來煩人,還搞不清楚是哪個人。
「紀亦承先生。」秘書將他的不耐煩當成沒聽見。
紀亦承?正好,想到他就自個兒找上門了。紀允斌按下二線,「伯父。」
「允斌啊!」紀亦承的聲音聽起來很得意,「聽說你這兩天為了找一個人動用了不少的人力,是誰有這麼大的本事啊?」
紀允斌咬了咬牙,冷酷地開口:「我想你知道是誰。」
「哦?」紀亦承刺耳的笑聲霎時響起,「我不懂你說的意思。」
「別跟我打啞謎,晴晴在你那裡。」不是問句,他很肯定。
紀亦承隔了半晌,又笑了,「你很擔心?」
「我明白你在搞什麼鬼,晴晴是局外人,不要將她拖進去。」該死,他真的不該放過這個老傢伙,瞧他現在把晴晴帶進了什麼樣的危機裡?
「她是你的致命傷,也是你的未婚妻,說起來我和她本是未來的婚親。我請她到我的別墅裡小住兩天聯絡感情,這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紀允斌非常冰冷地警告他:「別動她,如果她有什麼事,我不會再像三年前網開一面了。說吧!你想要什麼?」
「我想在電話裡頭不好說吧?」紀亦承的聲音揚著貪婪,「那個不男不女的怪物真有那麼值錢?」
「時間、地點隨你挑。」紀允斌不想多說,晴晴的命比較要緊。
紀亦承難聽的笑聲不斷地在辦公室裡迴盪著,「爽快!我最喜歡和像你這樣的人做生意了。今天晚上七點鐘整,獨自到蘇澳碼頭六號倉庫,記住,一個人來,我不想看到有人變成蜂窩。」
紀允斌伸手按掉了電話,對於紀亦承的老套隱約地感到好笑。倉庫?為什麼就不能改個地方呢?這種十幾年前就笑爛別人大牙的老劇情居然一再上演?
能在倉庫待了兩天而還當在過年的人也只有任晴宇辦得到了,香菇燒賣?哦!去他的!不把那個白癡女人救出來,難不成等他去釣魚時兩個人再不期而遇嗎?
晚間七點整,紀允斌準時出現地蘇澳碼頭,他敏銳的視線掃過一棟棟巨大的貨櫃,神色自若地步入六號倉庫。
很老套!真的很老套!幾個身穿墨色西裝的大漢拿著槍指著他,紀亦承那個肥老頭抽著難聞的古巴雪茄,火紅的煙頭隨著吸氣而倍加的光亮。
紀允斌讓視線習慣倉庫裡的黑暗後,看似隨意的目光仔細地打量過四周的環境。倉庫的另一端有兩名男子左右挾持住他的心上人,只是在這一場老套的可笑把戲中,現場看起來最不緊張的就是晴晴了,她見到他來了只是微微一笑,盤坐在地上閒閒地又抓起鋁箔包吸了口飲料。
真是沒有一點敬業的精神!完全沒把她身為肉票的身份放在眼裡。紀允斌嘴角牽動一個微笑,為她似乎覺得很無聊的樣子感到好笑。
他們是天生一對的絕配!因為他也覺得這種小孩子玩的綁架遊戲實在落伍得太可笑了。
「你很準時。」紀亦承扔掉雪茄,任憑那道眩目的火紅炫出拋物線。
「我必須。」紀允斌環抱著胸,「我來了,你也該放人了吧?伯父。」他刻意加重「伯父」兩個字。
「紀允斌,你三年前斷了我的財路,現在好不容易讓我等到機會,你想我會這麼輕易地放過你嗎?」紀亦承低沉地奸笑。
「喂!開戲好不好?再胡扯我就要退票了!」任晴宇不滿地將喝完的鋁箔包丟到紀亦承的身上,「肥老頭,廢話一堆!劇本換掉行不行?」
「死丫頭!死到臨頭還嘴硬!」紀亦承怒火沖天地抹掉幾滴濺到他臉上的飲料,他將手槍改指著任晴宇,「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任晴天朝天翻了一個大白眼,「哈!我信,我先提醒你一點,如果殺完要滅屍,記得頭骨別亂丟,沒有頭骨和齒模記錄,誰都不曉得這個無名女屍是誰。最好放把火燒得乾乾淨淨,等屍骨燒成灰了,你才可以高枕無憂。」
「晴晴!」紀允斌怒吼一聲,都在這種時候了,她還在教人如何毀屍滅跡?!
「嗨,紀老哥,好久不見。」任晴宇微笑地坐在地上向他搖手打招呼,「你今晚看起來特別帥哦!有沒有想到什麼辦法救我這個落難小女子出去啊?連續吃了幾天的香菇燒賣,胃有點消化不良。」
還嫌?在旁的「舞風堂」左護法挑起了眉。她知不知道在這個偏僻的鬼地方要找燒賣是多麼困難的事?「喂,我很辛苦耶!」
「哦!對了,紀老哥,這位大哥滿照顧我的,等一下記得多打點賞錢給他。」任晴宇恩怨分明的笑道。是她自願成為人質,沒必要把所有人綁匪全部當成萬惡不赦的混蛋。
「晴晴。」紀允斌苦笑地想叫她閉嘴,在這種和樂融融的狀況下,好像他是來郊遊的。
任晴宇揚了揚手中幾罐鋁箔包,「要喝嗎?味道還不錯,只是太甜了點。」
紀亦承終於受不住冷落地對空射了一槍,「你們在幹什麼?!」
紀允斌回頭將目光注視著他,眼光射出冰冷的利箭,任晴宇則是不贊同的搖頭,「肥老頭,你還真是沒腦筋。交易還沒完成就開槍。你想把所有的警察全引到這裡來啊?快開戲吧!再晚就有一堆人來了。」
「閉嘴!」紀亦承惱羞愧成怒地吼出紀允斌的心聲。
「說吧,你想要什麼?」紀允斌冷聲地問道,「我的股份?」
紀亦承很滿意地頷首,眼中貪婪的慾望更是無窮無盡,「不止,除了集團中的股份,我還要你的位置,當初這個位置本該是我的,居然由你這個三十上下的毛頭小鬼繼承。」
任晴宇轉了轉眼珠一面點頭,「嗯……不讓你這個活不過幾年的老頭繼承是對的,由你繼承『振翔集團』不出三年就跨台了,更不要提黃金大馬桶。」
「什麼黃金大馬桶?」「舞風堂」的左護法禁不住好奇地問道。
「閉嘴!」紀亦承朝任晴宇開了一槍,只可惜槍法不准,槍子又不長眼,天曉得射到哪裡去了。
紀允斌見任晴宇閃都不閃地坐在那裡,差點衝上去自己擋這顆子彈,幸虧沒事,他暗暗地呼了一口氣。驚慌之餘,他全身立刻散發出肅殺的怒氣,寒酷如冰地一步步走向紀亦承。
「我說過如果你敢動她一根寒毛,我會讓你嘗到痛不欲生的滋味。」
「對呀!」任晴宇閃著狡黠的撒旦笑容,「他會拔掉你十根腿毛,注意,是慢慢地拔,讓你活著不如死了算了。」
「哦!晴晴,閉嘴!」該死!這女人就不能乖乖地當個人質嗎?他已經明白紀亦承當真有殺人的膽量了,她再激怒紀亦承,只怕這次就沒那麼幸運地逃過一劫。
而在這麼正經的時刻,她一定要開玩笑逗他笑出聲不成?
「紀允斌,這種嘴巴如此惡毒的怪物有什麼吸引力?」紀亦承嘲弄地揚著手上的槍,「女人世上多得是,偏偏讓你瞧上個男女不分的賤人?」
賤人?!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也!任晴宇冷笑,「倘若我是怪物,也比你這個廢物好上幾百倍。」
「晴晴,冷靜點!」眼看著她又要成為槍靶子了,紀允斌注視著紀亦承,「我想你的野心不止這些吧?你的最終目的是什麼?」
「呵!說到重點了。」紀亦承眼中發出嗜殺的光芒,「當然是要你死,這些年來我忍受著多少的侮辱,等的就是看著你死在我面前,我不會一槍解決你那麼容易,三年前我殺不了你,三年後我要你加倍地償還回來。」
「想讓我死沒那麼容易。」紀允斌瞇細了眼,目光中的凌厲令人不敢逼視,「你不一槍射殺我,那只會加速你陰謀敗露的時間,當初我念在我爸與你是同血緣的關係而放你一馬,但那時我就已經料到今天很可能會發生的事情。
「你殺了我也沒用,『振翔集團』早已備有危機處理方案,我手中的股份永遠落不進你的手中,而在你名下的子公司也會因為資產凍結宣佈倒閉。此外,智囊團已達成共識,如果我遭遇不測,三年前為『舞風堂』洗錢的事情會全面抖出來,將你逐出董事會。還有你子公司流出不明的款項與逃漏稅的細目……」
「你怎麼知道這麼多?!」紀亦承臉色發青地截斷他的話。手中握緊的槍不住地顫抖,冷汗從全身冒出。
紀允斌陰沉地笑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三年前你派殺手暗殺我,暗地裡做了什麼勾當我都很清楚,要我再說下去嗎?我明白你是哪種人,你當我真的會毫無戒心地讓你在振翔逍遙下去?你身邊的親信,包括黑道的力量,都有我的眼線監視你的一舉一動。」
「現在,」紀允斌泛出個沉穩的微笑,「伯父,你要什麼?」
紀亦承控制不住身上的顫抖,抑不住肥重的身軀軟軟地跪了下去。他不敢置信地望著勝利的紀允斌,嘴皮囁嚅了半晌,「你……你……」
「肥老頭,你輸了。」任晴宇平鋪直述地說道。哇塞!出乎她的想像之外耶!居然沒有流血的場面,好可惜哦!紀老哥這仗打得真是漂亮,不傷一兵一卒就讓反派俯首稱臣,表現帥透了。
可是話說回來,這個肥老頭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吧!砍人之前也不先稱稱自己的斤兩,讓人抓住了小辮子還跟個智障似的,難怪紀老哥會贏得這麼容易,對方的智商是負數嘛!
「辛苦你們了,這兩天她沒惹什麼事吧?」紀允斌微笑地望著「舞風堂」的左右護法。
「紀先生,沒事。」兩名彪形大漢笑起來的樣子實在很恐怖。
「原來是串通好的。」任晴宇覺得這場戲唯一被蒙在鼓裡的人大概只有紀亦承那個肥老頭了。
「晴晴,你知道?」紀允斌對她見怪不怪的表情有些訝異。
「放長線、釣大魚,這招我常做。」任晴宇帶著笑容喝著飲料,「他們來綁我的時候我就很清楚了,有人會開著March的車子來綁人嗎?有那種笨到地獄去的綁匪會千辛萬苦地幫人質買香菇燒賣嗎?用腳趾頭想想就知道。
「他們的老大是你吧!這兩位大哥雖然長得很嚇人,但是一看就知道不是混黑社會的材料。好奇會殺死一隻貓,他們的好奇絕對不會讓他們活到這個年齡。自我被綁上車了以後就配合著你的戲碼演,當一個無辜的肉票,等著你施展『泡妞終極密招——我願意為你付出我的生命』,老套!」
「舞風堂」的左右護法和在場的黑社會分子不約而同地發出輕笑聲。
紀允斌也跟著發出低笑,讚賞地瞅著猛吸飲料的任晴宇,他設計了半天,得到的卻是她的一句「老套」,原想把她也瞞住的,卻沒料到她的腦子這麼精明,他愈來愈欣賞她了。
「我贏了他,卻輸給了你。」
「唉,唉!」任晴宇站起身來拍了拍腿上的灰塵,「紀老哥,做人不要太貪心,用一條長線想釣兩尾大魚是不可能的。你釣到了一尾,逃了另一尾,不算失敗啦!消滅了三年來的惡瘤,你今天的表現值得讚揚。」
紀允斌朝四周的人使了個眼色,讓他們識趣地離開,順便把癱在那邊的紀亦承帶走。他帶著溫柔寵溺的笑意接近任晴宇,「我讓你逃掉的原因就是你太狡猾,放著有毒的餌不吃,還故意拉住魚線被拉上岸打聲招呼後揚長而去。」
「你說他們有毒?」任晴定好笑地指著左右護法的背影,「喔!是了,就是因為他們太過照顧我,我才覺得事情沒有喝茶這麼簡單,他們的確是很聽你的話『特別關照』我,回去記得加他們的薪水。」
「他們真的是黑社會分子。」紀允斌還想嚇嚇她。
任晴宇訝異地挑起一端眉梢,「哦?別當我消息不靈通,『舞風堂』早在三年前就解散了,那他們是混哪裡的?」
「混公司。」紀允斌又一次地敗北。晴晴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他欣賞地揉著她俏麗的短髮,「你又怎麼知道這個內幕消息?『舞風堂』對外並沒有發佈已經解散的訊息,但是內部皆已歸入『振翔集團』的影子組織。表面上維繫著幫派的樣子,替我注意紀亦承的行動,綁架他的人過去的確是『舞風堂』的左右護法。」
「是真的?」任晴宇短笑兩聲,將蹂躪她秀髮的魔爪抓了下來,「哈!那他們做對了,以他們的善良個性,再混個兩年鐵定被抓去坐牢。」
「別把他們損得那麼不堪。」紀允斌忍不住為兩位無辜的可憐蟲申冤,「遇上你,他們想發怒又只得吞回肚子裡,全世界的綁匪遇到你都頭大。」
「謝啦!你的褒獎我接受。」任晴宇自滿地笑著。
紀允斌眼看揉頭髮不成,改將手臂攀過她的肩,「你還沒說你是怎麼知道『舞風堂』已經解散的消息。」他真的很好奇,這麼機密的事連總公司的高級主管都不曉得,為什麼晴晴卻偏偏得到這項消息。
「這還不簡單?」任晴宇丟了個白眼給他,「你的表面工夫做得也太失敗了,一個黑社會幫派最重要的來源是什麼?錢啊!進黑社會就是想大撈一筆才有人要做,『舞風堂』三年來重大的經濟來源活動全部停了下來,所剩的只有開賭場和收保護費的收入。
「表面上他們是還在與其他的幫派爭奪勢力範圍,但是光這麼一點零零雜雜的小錢夠用嗎?所以說當這個幫派存在卻沒有擴張財路的時候,能確定的就是背後一定有金主在撐腰,而我就是由這點來斷定『舞風堂』已經解散了。」
沒想到她居然看得這麼仔細,紀允斌不由得佩服地緊擁了她一下,「不愧是我紀允斌的女人,這麼大的事情竟然讓你從小地方看穿了。」
「但我還是有一件事情百思不解,你能回答我嗎?」
「什麼?」所有的事情全讓她料到了,還會有她百思不解的事?紀允斌縱容地笑了笑,「你問吧!」
任晴宇抬起頭來仔細地瞅著他,正經地擰著雙眉,「紀老哥,以你的個性,我不明白你為什麼等到了今天才對肥老頭行動,他既然笨到了這種程度,早在三年前他派殺手追殺你的時候你就可以扳倒他了,何必等他蠢得綁架了我,你才打算將他貶到地獄去?」
「這麼簡單的問題?」紀允斌顯然不敢相信。
任晴宇肯定地點頭,「我的直覺告訴我,愈是簡單的問題,背後的原因愈不可能簡單。肥老頭是你的眼中釘,他也當你是肉中刺,你們互相都瞧不對眼,我相信每個人都看得出來。」
紀允斌為她的疑心病發出一陣笑聲。
「笑什麼?我現在是很正經地和你討論這個問題耶!」難得自己也有正經的時候他卻當她是白癡地一股勁傻笑,「不想說就明講,我當這個問題沒問過。」
「這麼簡單的問題何必想得如此複雜?」紀允斌攬著也步出了倉庫,「我認為你想到過真正的答案,但你卻想過頭了。」
「就因為他是你親戚?」任晴宇無聊地翻白眼,「這是我能想到最白癡的理由了。」
「你答對了。」紀允斌輕鬆地回答。
「嘎?!」任晴宇不信地望著他,「真的是這個鳥理由?」
紀允斌毫不在意地聳聳肩,「你不能明白一個家族企業背後有多龐大的人情壓力。三年前我回去接掌『振翔集團』的時候,原想將他處置,但這個叔叔、那個伯伯來向我要求家醜不可外揚,甚至連我遠在美國的老爸都不打算追究這件事了,你說你能怎麼辦?」
任晴宇嗤了一聲,「親兄弟明算帳,管那麼多親戚說情幹麼?換作是我,我才不會任肥老頭囂張那麼久才算帳。」
「紀亦承也算是公司元老級人物,撇開親戚的身份不談,若將一個高級主管移交法辦,對公司的向心力有很大的影響,間接地也會引起客戶的不信任感;換句話說,三年前的我剛上任,董事會裡面曾經對我的證明做兩面倒,倘若再將他做過的骯髒事情全部抖出來,只會引起我管理上的困難。」紀允斌詳細地加以解釋。
「就是因為忌諱這一點,我才讓他繼續興風作浪。表面上我似乎是吃了暗虧,實則緩慢地消滅他的勢力,順便讓他放心地繼續他的陰謀,並收集他所有的罪證,直到你的出現,我確定時機成熟,才正式地將他趕出公司。」
「那你現在要拿他來開刀?」紀老哥真是陰險小人!她現在才明白在他嘻笑的外表下有多麼可怕的城府,「聽你這麼說,我還真可憐肥老頭惹到你這麼難纏的傢伙。」
紀允斌微笑地接受她的讚美,「晴晴,別把我說得這麼可怕。」
任晴宇不滿地努努嘴,「不可怕?說不定我的出現也在你的算計之下,要不然怎麼會有這種好時機讓那個肥老頭正好綁架我,讓你順便坐收漁翁之利?三年前你莫名其妙地出現地我面前,又莫名其妙地逃回去做你的闊大少,若非是我自己進入了高氏企業,糊里糊塗地成了你的手下,我還真以為一切都是你設計好的。」
「一切只能說是老天爺也在幫我。」紀允斌的目光在倉庫外的燈光下顯得迷人萬分。
「其實那老頭也算做了件好事,要不是他當初派人在停車場暗殺我,我也不會逃上那輛公車,更不會遇上你。」
「是呀!你說的都是對的。」任晴宇不服氣地直翻白眼。「逃過殺手的追殺,卻被打得失去記憶,你很行嘛!」言下之意就是你未免也太遜了,殺手扳不倒你,卻教我這個十九歲的丫頭打得喪失記憶。「咦?不太對哦!那你哪時候恢復記憶的?那時候你連自己叫什麼名字都還要我告訴你,怎麼會找得到路回家?」
「我根本沒有失去記憶。」紀允斌邪邪地笑著。
「你沒有?!」任晴宇失聲大叫。
紀允斌搖了搖頭回答,「憑你那一點小力道,被你打昏已經算是我的失策了,我從頭以尾都很清楚我是誰。」
「那你他媽的騙了我三年?!」若說他做過那麼多令她發怒的事,最令她生氣的莫於此了,「可惡!原來你三年前真的是來我家度假的呀?虧我很愧疚地燉雞湯給你喝,帶你出去玩,結果我完全被你騙得團團轉!耍我很好笑是吧?」一想到她做了足足三年的呆子,任晴宇怒火就有如沖天火焰般不可收拾。
眼瞧著她就要發瘋了,紀允斌溫柔地將她緊擁在自己身前,「先別發火。」
「別碰我啦!」任晴宇硬鑽出他的懷抱,「我很好笑吧?看著我為了你的騙局急翻天一定很有趣,所以你三年後,見到我還想繼續逗我玩,紀允斌,你現在給我全部講清楚,本姑娘不想再陪你玩下去了。」
當他是哥兒們,陪他玩的結果卻把自己的感情也賠進去了,任晴宇感到一陣深刻的心痛。天哪!她是怎麼了?為什麼她會把自己的感情放那麼多下去?現在明白被他耍了,卻氣自己違反了遊戲人間的規則。
「晴晴,我沒有耍你。」
任晴宇眼中流露出不信任的目光,「紀允斌,別說好聽話了,我要實情!」就算受了傷也要等回去以後她再舔傷口舔個過癮,沒必要在他面前出糗。
紀允斌瞅著她受傷的臉色半晌,然後仰天深深地歎了口氣,「當初我沒告訴你的原因是因為我愛上了你。」
任晴宇表情微微一變,馬上又戴回嘲諷的面具,「愛上我?你有沒有搞錯?三年前我和你相處不到十天,更何況你是一清醒就宣稱你喪失記憶,那時候就愛上我了?別開玩笑了!我承認我對這種笑話一點興趣都沒有,更沒什麼特殊的魅力讓你對我一見鍾情。」說愛上她就能解決事情嗎?白癡都沒那麼笨。
紀允斌將她的反抗視若無睹,轉眼間又將她箍進自己的雙臂中了;任晴宇火大地用手肘往他腰間一撞,他悶哼一聲,死都不肯讓她逃出他的臂彎,「晴晴,隨你怎麼打都行,我不會放開你。」
「好,這次我就讓你躺在棺材裡。」任晴宇生氣地又猛撞了兩下,他卻真的動也不動地任她施暴,她不信地又多加重了些力道,沒想到他只是悶哼了幾聲,依舊杵在那邊當木頭。
最後任晴宇終於有點心軟了,她停下手,眼睛噴火地瞪著他,一面死硬著嘴罵人:「哼!白費力氣,打死你這種人渣還髒了我的手,給我滾開!」
「我等著你打死我。」雖然痛得要命,紀允斌還是對她展現了個溫柔的笑容,「難得瞧見你有這麼女性化的反應,我怎能輕易地放棄讓你聽我解釋的機會?」
「好啊!我聽你的解釋,就請你不要再開玩笑了行不行?」任晴宇很困難地在他臂彎裡雙手撐腰。他真是該死了,到這種時候她還是覺得他又變得比兩天前更帥了!簡直帥得不可一世,比她瀟灑得更加歪七扭八!
望著她因怒火分外閃亮的眼眸,紀允斌不由得對她瞠目瞪眼的俏模樣感到一股暖流從全身流過,他極盡寵溺地對她微笑,「現在你願意聽我解釋了?」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老娘沒時間聽你胡扯。」
她永遠也不懂得什麼叫做「客氣」,這點他老早就已經很清楚了。他輕輕一笑,用著最誠懇、最為深情的目光瞅著她,低沉輕柔的嗓音如微風般地撫過她的耳畔,「如果我告訴你,我對你一直是認真的,從來不是遊戲,你會不會相信?」
任晴宇冷笑了一聲,「哈!鬼才相信你。」她伸手戳戳他寬闊的胸膛,「紀老哥,我要聽實話。三年前我整得你痛不欲生,你恨我都來不及了,還會對我有興趣?認真?你講給鬼聽啊?你會對一個把你打昏的女人產生愛意?你的嗜好還真是不同凡響。」
紀允斌難以置信地望著她,「天哪!你真是個會氣死人的女人!坦白說,當初的確是因為你這個人很有趣,剛好那時紀亦承那老頭不殺了我絕不會罷休,所以我才佯裝失去記憶躲在你家醫院裡,但當我發覺你除了喜歡整人之外還有頭腦,我就不由自主地被你吸引住了。」
任晴宇嘴角微微一撇,皮笑肉不笑地回嘴:「換句話說,你是個被虐狂。天底下聰明的女人何其多,就因我整了你,反而讓你愛上我,是不是這麼說?這樣說來你的愛情表現方式還真特別,給我上演一出他媽的『不告而別』?別告訴我你相信『思念總在分手後』那套鬼話。」
「不,這個我真的必須要向你解釋。」紀允斌微笑地收緊雙臂,任晴宇又火大地扳動他的手,默默地和他角力,「那時我是不得不離開。」
「被愛上我的想法嚇到了?」這是什麼鬼話?愛上她有那麼難過嗎?
「因為仇家找上門了。」
「肥老頭?」任晴宇停下了掙扎,疑惑地瞪著他。
紀允斌頷首,「那天我和你去那場該死的舞會之後,在醫院的門口我又被襲擊了一次。」
「他……他媽的!你怎麼都不留張紙條告訴我?!要幹架怎麼能少得了我的份?」三年前有場仗可打,而他居然很不夠朋友地沒通知她?
「晴晴。」紀允斌不贊同地瞪著她,「就是我明白你這種沒事惹事,恨不得天下大亂的個性,我才不敢將我的下落告訴你。那時候紀亦承的勢力還沒克制住,董事會方面也因為我祖父將繼承權交給我而人心惶惶,為了不讓你牽連進這場混亂之中,我只好不告而別。」
「是啊!我成了你的把柄了,用心良苦啊!」任晴宇冷哼。
「你明白就好。」紀允斌決定將她的反話聽成正的意義。
「喂,你還真不知廉恥耶!我的話你到底懂不懂?」任晴宇輕蔑地覷著你。
他輕笑地吻著她的髮際,將她刻意閃躲的臉蛋扶正,「別動!這三年來我一直惦著你卻不敢來找你,深怕你落入了紀亦承的手中。原想等一切都安穩了再好好地和你談一場戀愛,卻沒想到你居然驚人地主動出現,使得我所有的計劃都得加速進行。」
「你什麼都計劃好了是吧?」即使他在吻她的感覺就好像被雷公劈垮,任晴宇心底還是泛起一絲絲的不滿,「英雄救美的下一步又是什麼?進禮堂聽『哀樂』響起嗎?」
「我有這個打算,那就要看你配不配合嘍!」瞧她把婚禮講得跟奔喪似的。
「好啊!你想進禮堂,我配合。」任晴宇居然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回答。
紀允斌猛然地抬起頭望著她,眼中充滿著不敢置信的喜悅,「你答應?!」
任晴宇像個沒事人般地點點頭又搖頭,「如果是你,結婚還不會那麼難受啦!反正我老媽當你是全天下唯一敢帶我進禮堂的傻子了,一天到晚在我耳邊念著要我結婚,就像一堆蒼蠅在耳邊嗡個不停,趕又趕不走。」
「你真的答應我的求婚?!」紀允斌簡直興奮得要衝上天了,天!他好想抱住她狂呼。
「是啊!」任晴宇眼中閃過一抹狡黠難懂的光芒,「但是你別忘了你當初的『諾言』。」
「什麼?」紀允斌簡直樂不思蜀,晴晴願意做他的妻子了,這怎麼能不高興?他等這個時刻已經等了三年,好漫長的等待,「我當然會遵守我的承諾。」無論她開出什麼條件,他絕對會點頭答應。
任晴宇泛起了賊賊的笑容,對於他的樂不可支暗笑在心底,「確定?」
「當然,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最重要的就是把她綁回去獨自享用就行了,「我絕不會後悔。」紀允斌信誓旦旦地說道。
「那好。」任晴宇的賊笑擴散到嘴邊,十足的撒旦式招牌的笑容。「紀老哥,你喜歡粉紅色還是白色?」
「呃?」這是什麼意思?
「結婚禮服啊!」
紀允斌感動得差點狂笑出聲。晴晴居然已經想到了婚禮要穿什麼顏色的禮服,「當然是白色。」結婚嘛!他一定要晴晴成為全世界最美麗的新娘。
「OK!我記下了。」任晴宇微笑地接口,「我會穿一套白色的燕尾服來搭配你的結婚禮服。」
「什麼?」紀允斌的傻笑頓時僵在嘴邊。
任晴宇笑得很美、很邪,完全讓人覺得如果真要從這世界上找一個惡魔出來,絕對非她莫數了。
「紀老哥,三年前你曾經跟我求過一次婚,你沒忘了吧?現在我要以身相許了,我等著看你穿上美美的結婚禮服和我進入禮堂。結婚只有一次嘛!當然要打扮得漂亮一點。」她的嘴簡直要咧到耳邊了,「沒關係,我可以幫你去訂作。」
「晴晴!」糟了,大事不妙!
「還有,你想不想蓋頭紗?」任晴宇邪惡的笑容在燈光的照映下分外的嚇人,完美無缺的白牙閃著陰森森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