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堆裡的吸血鬼 第七章
    明知道出了房門就是自己找死,可是、可是……可是她快悶瘋了啦!

    凌艾羽瞪著門扉,氣耿震華居然對她做出這種事。連續幾天來她只敢呆在自己房裡,晚餐全由管家放在門口離開後自己再出去拿,而且晚上睡覺總要將如門口、窗戶之類能出入的地方全部鎖緊,外加上好幾件房裡的家俱頂著,她才能心驚膽跳地度過漫漫長夜。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飽,隱藏在耐心底下的恐懼無時無刻襲擊著她,就怕哪一個時間那群外頭瘋狂的吸血鬼拆了她的門,然後將她吸成人干。

    雖不限制她出人,但她只能把自己鎖在房裡,成天擔心著哪一天是她的死期,和死囚又有什麼兩樣?偏偏她又沒膽自殺,更不甘心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死了,她還能撐多久呢?凌艾羽啃著被她咬得一乾二淨的指甲,心裡極度壓抑著想出去的慾望,她絕不能出去,但她真的好想出去。

    心裡有個聲音一直誘哄著她打開那扇門。現在是大白天,誰都知道吸血鬼只在晚上出沒的,而且過去她也發現到血月牙島上的人也不太在白天時工作,她只出去一下子、一下就好,而且必須從這群人的垃圾中找出他們的弱點,也許她就可以回到台灣,遠離這個鬼地方。

    她悄然無聲地移開傢俱,聽從心裡的勸導。對,沒錯,光待在這邊等死也不是辦法,她得主動出擊才有出奇制勝的可能性。將門後所有的重物移開後,她躡手躡腳地開了一邊的門縫,果真如她所預料的,迴廊不僅沒人走動,空曠的古堡更沒有人行動時發出的聲響,她在走廊站了一會兒,仔細聆聽確定目前真的沒有人還醒著,她才大膽地溜到堡外的垃圾集中地,盡量沒有聲息地翻動垃圾。

    凌艾羽一樣樣地將垃圾翻出來,面對著翻出來的東西喃喃自語,「不是這個、也不是這個,那……」照理來說吸血鬼最怕的東西絕不會出現在垃圾裡頭,她現在看到的廢棄物少了哪一樣呢?血月牙島上的吸血鬼不怕大蒜、十字架和陽光,只是很少在陽光下露臉面已,所有吸血鬼的傳說幾乎被推翻了,那他們怕的到底是什麼?從垃圾裡當真能找得出他們的弱點來嗎?

    「愛魚小姐。」

    「啊——」凌艾羽被背後突來的聲響嚇得跳了起來,她迅速地跳到垃圾堆的另一頭,萬分警備地瞅著滿臉和善的管家,「你、你、你,你想幹什麼?」

    「愛魚小姐,外頭陽光太大了,請回去房間裡吧。」管家微笑地靠近她,「若非聽到風聲有一點動靜,我還不知道愛魚小姐已經決定出來透氣了呢!」

    凌艾羽勉強自己彎起嘴角,管家現在看起來還很正常,但是她哪知道下一刻管家先生是不是會又發狂想吸她的血?「謝謝你的關心,等我曬夠了太陽我就會回去。」天哪!他還聽得到風聲?吸血鬼就不能有一點比較像常人的聽力嗎?

    「愛魚小姐,你真的不該出來的。」管家的眼神略黯,剎那間的銀眸進出了鮮紅的光芒,下一刻他就穩穩地抓住了凌艾羽,連聲呼救的機會都不給她地咬上她的手臂,享受令他饑饞已久的大餐。

    「啊——救——」她又被咬兩個洞了!誰來救她啊!呼救的聲音全梗在她的喉頭,頭昏眼花地揮著被咬住失血中的手臂。耿震……她不要當食物、不要……

    「唉……」神出鬼沒的尚恩歎息地拉開享餐中的管家,無奈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嚴厲,「愛魚的血是你能吸的嗎?」

    「耿……」凌艾羽無意間吐出耿震華的名字,聽到的是尚恩的聲音時,她實在掩不下心中的如狂潮而起的失望,狂猛得簡直令她想掉眼淚。為什麼每次來救他的人都不是他呢?他當真想讓他族裡的人把她殺掉?「尚恩……」

    「長老。」管家的紅眸瞪向尚恩,「族長說過誰抓得住她,血就是誰的。」

    「如果我要搶呢?」尚恩的眼睛也轉為紅色,「畢竟人的血液能力比較強。」敢在他面前吸愛魚的血?管家不想活了是吧?

    管家忿忿地鬆開牙,放開兩腳已發軟的凌艾羽,轉身離開垃圾集中地。

    尚恩滿臉無奈地望著跪坐在地上的她,「早叫你別出來的,怎麼不聽?」

    「尚恩,謝謝。」凌艾羽臉色泛青,嚴重的貧血已經讓她說不出一句話了。

    「謝什麼?」尚恩乾脆把她從地上扶起來,目光一直流連在她留有少講血跡的手臂上,薄唇要笑不笑地抿者。

    「謝謝你又救了我一命,我欠你兩次。「凌艾羽搖了搖發暈的頭顱,」這能算是外因性的惡性貧血嗎?再被多咬幾次,就算我吃再多補血的藥都補不回來了。」

    尚恩深思地打量她的身材,「人的確是太瘦了點,吸兩口就干了。」

    凌艾羽皮笑臉不笑地睨他兩眼,「謝謝你哦!」簡直刻意諷刺她身材乏善可陳嘛!「誰教你們還等不及把我養肥,我的血只夠你吸兩口能怪我嗎?」

    尚恩朝天揚了揚手,「唉,隨便啦,算我將就。」他的手搭上她的肩。

    「將就?」她的眉頭擰了起來,這是什麼意思?在她還在思忖之餘,她剛被攻擊的兩個洞馬上又刺進了銳利的尖牙。她錯愕地瞪著尚恩,「啊!你尚恩!連你也……」怎麼會?他不是說過的不會吸她的血嗎?

    「果真如我想像般的甜美。」尚恩愉悅地吐口氣,「愛魚,別怪我,但是你的血香氣逼人,我早就想嘗嘗味道了……」

    「尚恩!」凌艾羽快暈了,我的媽呀!連尚恩也不能信任,她玩完了啦。

    「吸夠了吧?」

    天外飛來的另一隻手遵照慣例,將每回咬到她的人一把從衣領抓開。凌艾羽無力地攤軟在地上,仔細看清楚這次又是誰來救她。這下子她真的快哭出來了,是他,真的是他。

    「耿?」尚恩拭開唇邊的血漬,咧開無聲的笑容,「終於肯來英雄教美了是嗎?我還以為這個島上除了我會救愛魚以外,你對她是不屑一顧的。」

    耿震華銀眸間醞釀著風暴,將他的瞳色幾乎染成了黑的,「尚恩,你耍我?」

    他明瞭尚恩起碼是活了四百多年的血族人,不可能因為加強了處女之香的效果而吸艾羽的血,尚恩之所以故意這麼做,只是為了引他現身。

    「耿,我有耍你的必要嗎?」尚恩瀟灑地站起身來,拍拍衣擺上的灰塵,「老是跟蹤在別人後頭也不是辦法。活像只躲在陰暗處見光死的蟑螂,何不將自己心裡想什麼看清楚。借我的老婆當你的未婚妻,你想我的心情會愉快到哪裡去?」

    「據我所知,小儂還沒有正式成為你的妻子。」尚恩果真耍了他,或許他讓小儂得到那維之戒是個錯誤的決定,但一百多年來尚恩除了將小儂變成血族之外,其他一點也看不出尚恩對小儂有獨佔欲,反倒還將小儂往自己的身上推。

    「倘若你的新娘不是小儂,那你就看得到她很快成為我真正的妻子。」尚恩眼中閃過難得的嚴肅,「洛德把你交給我,在你成婚之前我不能卸下我的責任,血族若是沒後,那我這個長老豈不失敗到極點?」

    耿震華眉頭微揚,像是對尚恩說的話有些訝然,「我從不知道你是這麼負責的人,為了讓血族有後,你寧願將小儂讓給我,推薦她成為我的妻子?」

    「我的動機你不用管。」尚恩哼哼淺笑而聲,揉了下眼睛,「眼睛痛死了,身為老頭子的我可受不住這麼久的陽光。愛魚現在交給你,可千萬別太衝動,把她給吸乾了。」他微一轉身,立刻消失了蹤影。

    耿震華沉思地望向在地上癱成一團的凌艾羽,眉間緊蹙地走到她身旁,輕鬆地將她抱了起來,瞧她又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他真懷疑為何她會這麼頑固,明明已經被人追殺到這種地步,她還堅持不願變成他們的一分子。若是尋常人,早已受不了這種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折磨,以她如此嬌小的身子,究竟有多大的意志力與他搏鬥?她難道真對血族人厭惡到此地步?

    「你……」凌艾羽奄奄一息地睜開眼睛,象徵性地以微弱的力量掙扎,「乾脆把我吸乾吧……反正……我現在也沒辦法抵抗。」算來算去,到最後她還是要死在他手上,死在他手上也算光榮,起碼她還是被吸血鬼之王結束掉生命的。

    耿震華的眉頭蹙得更緊了,「不要多說話,你現在失血過多。」他不想再聽到她說什麼要他結束掉她生命的蠢話,這話她在他面前已經說得太多次了,而他也對她這麼了無求生意志的話感到憤怒,「你不是要活著離開血月牙島嗎?我不准你逃避現實,保存你的體力跟我鬥。」

    凌艾羽咬了咬牙,「吸血鬼……都是狗嗎?我才出來一下子,全部的人都知道我在這裡,我哪找得出機會逃出去?」跟他鬥?以她凡人的能力,就算她再嘴硬也明白事實,自己能獲勝的機率微乎其微。

    他快步地帶她進入屋內,朝她的房間走去,「以你目前的能力當然不可能,我說過血族人的感官非常敏銳,你絕無逃出去的機會。」

    「那還不是死定了?」凌艾羽喃喃地翻了個白眼。

    「我不會讓你死。」耿震華一腳踢開房門,將她放到軟綿綿的大床上,眸間除了閃爍的紅色光芒,還多了一份她不知名的情緒。他掩下眼瞼,生怕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他的真實心意,還有對他的紅眸的驚恐,他極想吸取他身上所有處子的馨香,但他明白自己現在不能,不能在她還未同意成為他的一部分時。他不經意地抿嘴,早已衝破牙床的犬牙微現唇邊,「我會和你鬥到最後,直到有一個人輸了為止。」

    「你夠殘忍!」凌艾羽的牙關咬得更緊了,蒼白的臉頰簡直透明得看得到她的血管。為什麼每次她都希望他能出現、但是他一出現,兩個人就會吵起架來?他不准她死,還要她耗費心力跟他鬥到最後,究意讓她變成同類對他有什麼好處他也不需要她變成他的老婆,他已經把後戒給了小儂,為何還要逼她?

    「或許是。」耿震華沒有否認她的指責,他禁不住心底勸誘地撫了撫她披散在枕上的髮絲,柔軟的觸感令他心神為之一震,他飛快地抽回手放進褲袋,盡量遠離她的床邊,「在你成為血旅一員之前,我會一直等著。這幾天你好好休息,我不會讓其他人來騷擾你。」

    凌艾羽冷哼地別過頭去不看他,「你永遠也別想。」高壓政策下發現她不曾退怯,現在想改用懷柔政策了是嗎?讓她安靜休養幾天不被人騷擾,這算哪門子的「懷柔」?真對她好就該放她回家,至少往後也該將他的命令解除掉,那她才會真的感激他的決定。休養十幾天後又被人吸血到需要再度休養,這算什麼嘛?耿震華嘴角微微地隱現一個笑容,但他未置一詞地離開房間。他再也不否認當自己發覺她語氣中重新燃起的鬥志時,他的心裡有多喜悅。

    *        *        *        *        *        *        *        *

    「哇——」真是有夠不幸,休養幾天飽足後重新出發,未料她腳底抹油的功力還沒半點長進,轉眼間又被廚房的大廚抓住了。凌艾羽勉強地乾笑,瞪大雙眼瞅著揪住她的主廚,心想自己永遠也無法習慣人類的眼睛像兔子一樣紅,「耿說過你們不可以來打攪我,我還沒復原。」情急之下,管她和耿震華的交情怎麼樣,先把他拿出來壓住主廚的氣勢再說。

    主廚猶豫了下,咧開邪惡的笑容,「族長說過你在房裡時不可打攪你,但是愛魚小姐既然已經可以出房門,那麼就表示愛魚小姐的身體並無大礙。」

    「哪有這種事?」凌艾羽欲哭無淚,她到底做錯了什麼事,為什麼老天爺要把她丟到這種水深火熱的地方?一天到晚被人追到了就咬兩個洞,她身上的傷口算來已經快超過十來個了耶!「我……」唉,多說無益,不如先訓練自己逃亡的腳力,她假裝抬頭注視主廚的身後,一副得救的樣子,「啊,耿!」

    「什麼?」主廚果然受騙,回頭朝她望去的方向看去。凌艾羽低身一鑽,連忙逃出,主廚急切地回頭,二話不說地追逐在她的身後,「愛魚小姐?」

    凌艾羽沒命地逃,已經管不著到底她跑到哪裡去了,該死的,耿震華這個絕情絕義的傢伙伙!她已經不奢望他會救她了。她看到最近的一扇門,想也不想地闖進去,直到關上門,她才喘口氣地跪坐在地上,頹然地長歎口氣,「唉,我的天哪!這種折磨究竟要到哪時才停止?」

    「只要你成為耿的妻子那一天就算你把手腕劃破要大家吸血,誰也不敢動你,或許也沒興趣動你了。」

    「誰?」凌艾羽整個身子猛然靠在門板上,愕然地瞪著床上的裸男,「尚恩!」真該死,她這不是剛逃出苦海,又跳下火坑嗎?

    尚恩臉上掛著一貫的微笑,輕鬆地拉住毯子蓋住他的下半身,「放心,這次我沒打算吸你的血,那是做給耿看的。」

    凌艾羽摸摸身上的傷口,警戒心仍不放鬆,「我怎麼知道?」

    尚恩低低地笑起來,「應該是說你的身上具有血族的魔性。」

    「魔性?我是人耶!只不過倒楣了點,碰上他那種人。」她嘟起雙唇,「在他還沒把我綁架到島上前,我的生活一直都過得很快樂。」

    「但血族的後戒直接選擇你做它的主人,在這一點上,你就具有成為血族之後的潛力。也許……」尚恩沉吟了半晌,「也許我們都想錯了,那維之戒的魔力並非在戒指本身,它只是一個象徵。真正魅惑族長的魔力在戒指選擇者的身上。」

    「那麼撿到那個爛戒指,我還真是衰到極點了。」凌艾羽喃喃自語地說道,順便翻了一個大白眼,「既然來你這裡了,可不可以麻煩你一件事,保送我回房間去?」萬一沒個強大力量的人保護她回房,恐怕走到一半她就屍骨無存了。

    「但是你必須誠實地回答我自問題,可以嗎?」尚恩望向凌艾羽,她也很肯定地頷首。他蹙起了眉頭,臉色凝重地問道:「你為什麼討厭血族?」

    「我沒有啊。」凌艾羽也很鄭重地回答,「我為什麼要討厭吸血鬼?」

    「愛魚,別用這種方式逃避問題,你和血月牙島上的人相處也快一個月了,為什麼自從你知道我們不是普通人後,你就以異樣的眼光看待我們呢?」尚恩很確實地說出他這些日子的觀察,「很明顯的,你怕我們,可卻不是因為耿下令每個人都可以吸你血而懼怕,你害怕是從小作所有聽說有關血族的謬論。」

    凌艾羽一時無語,她到嘴的話在喉嚨裡轉了又轉,「那……你們要吸人血才能過活是事實嘛!我無意歧視你們,可是……」

    「我們沒給你足夠的時間去適應?」尚恩接下她的話尾,見凌艾羽肯定地點頭,他隨即又搖了搖頭,「唉,也許這是勉強不來的吧!血族人也是因為痛恨自己必須吸人血,過去有不少人因太過悲觀而走上自毀的道路。愛魚,其實現今的血族人並不需要人血。」

    「不要人血?」凌艾羽訝異極了,「可是你們怎麼……」那麼幹嘛沒事吸她的血?就為了好玩嗎?

    尚恩微笑地甩甩頭,「血族人比一般人聰明,早在一百多年前就發明了可以代替人血的鐵錠和血清蛋白之類的東西,補充血族人體內流失極快的物質,這些東西在你們稱為人工血漿,有了這些東西,血族人根本不需要從人類身上吸取血。」

    「但是你們還是想吸我的血啊!難不成我真的是『點心』?」凌艾羽口氣微慍。太過分了吧!如果說是因為他們真的缺血還情有可原,但是既然他們沒必要吸人血,幹麼找她尋開心?

    尚恩的銀眸略閃,「不能這樣說,雖然有這些東西可以代替,但是比不上人血的溫暖與芳香,想吸人血是每個血族人與生俱來的本能,無法抵抗。尤其是當血族人已經不需要人血的同時,對你的血產生渴望也會加強自我本身的挫敗感,與血族人吸血的欲絕產生的矛盾,這通常是血族人最看不開的地方。我想這也是耿為什麼對你冷酷的因素。」

    凌艾羽猛然想起她和耿震華的談話,她的確是因為自己當初出口的那句話傷到了他的自尊,所以他才會生氣地說要她求他把自己變成吸血鬼,可是她又不知道這句話時他有這麼嚴重啊!那她……可這也不能全部怪她,他們又沒跟她講清楚現在的吸血鬼不用吸人血的嘛?

    「用一塊錢買你的想法。」尚恩彎起嘴角,瞧她的樣子好像有些動搖,但他明白絕不是因為她在深思他的言語,而是她一定想到了些什麼,也許跟耿有關。在幾天前愛魚曾經失口叫出過耿的名字,可見耿並非單方面的愛戀,在愛魚的心中或許也有耿的存在,一個人在危急時候最想見到的,不可能是無關緊要的人吧!

    「照你這麼說,我很可能對他說了很嚴重的話。」凌艾羽坦白地承認,她看著尚恩,「但我並不是故意傷害他的,我根本不曉得那句話有那麼傷人。」

    「你說了些什麼?」愛魚的想法很單純,所以他可以輕易地猜出她的想法,但耿和她在一起時,他們之間的對話他也無緣聽見,耿畢竟是一族之長,倘若他躲在門外偷聽也會被抓到。

    「我說……」凌艾羽有些吞吞吐吐,不由自主地垂下頭顱,「我說:『吸血鬼比人類高級不到哪裡去,也不過是一群擺脫不了吸血的生物。』對不起,尚恩,你不要生氣,我並非對你們真的有種族歧視,只是在那樣的情況下,我連考慮都沒考慮就隨口說出來了。」

    尚恩頭痛地揉著太陽穴,「我的天哪?你碰著了耿的痛腳。你真的那麼說?」

    凌艾羽委屈地抿嘴頷首,「他突然說要把我變成同類,我當然會嚇到嘛!」

    「你該慶幸耿居然沒殺了你,過去跟他說過這句話的人,沒有一個活著。」愛魚絕對在耿的心中佔有的地位舉足輕重,他沒殺了她還真可稱得上是奇跡。

    「那句話為什麼會那麼傷他?」凌艾羽急切地問道,她不曉得自己心底隱約的著急是為何而來,耿震華沒殺她又是為了什麼?

    「耿一百多歲,相當人類十六歲的年紀時……」尚恩欲言又止,「或許我不該說,這是耿的隱私,當年我也很難對他說些什麼安慰的話,直等到他生活恢復了平靜,但我明自他心裡的傷一直都沒有痊癒,但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他至今仍然無法釋懷……」

    「尚恩,別跟我打啞謎,耿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講了一大堆廢話,最重要的話卻半個字也不提,他當她有多大的耐心啊?凌艾羽忘掉了她該離所有血族人遠一點的顧忌,衝到尚恩面前抓著他的毯子,「你快說啊?」

    尚恩眼睛一閃一閃的,嘴唇咧了起來,「你真關心他?」

    「當……當然不是,我是好奇。」凌艾羽差點講出她的真心話,連忙將話轉了一個彎,她心虛地佯裝慍怒,「你講是不講?」

    尚恩憂閒地靠回枕頭,「既然你好奇,去問他就是了。」

    「尚恩!」凌艾羽毫不客氣地捶他一下,倘若她是血族,此刻恐怕如黑水晶般的眼瞳也會轉為鮮紅了,她現在真的有一股想把尚恩殺掉的衝動。

    尚恩失笑地想揉她的頭,卻想到她相當於耿的禁臠,如果沒錯的話,那只隱藏在角落監視愛魚一舉一動的蟑螂正是耿。他不明白耿心裡的打算是什麼?在他看來,想要一個女人,他絕不考慮地就把那個女人變成同伴,何需等到那女人開口要求?就算耿真的想得到愛魚的心,用這種方法也太懦弱了點吧?將她變成同伴,時間久了她的心總有一天是耿的,「耿過去曾深愛過兩個人。」

    「兩個?!」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耿震華過去曾愛過幾個女人干她何事?凌艾羽口氣中冒出偌大的酸意,「這個跳過,我幹麼管他愛過成千上萬個女人?還是因為那些女人都不愛他所以現在才這麼陰陽怪氣的嗎?」

    「哦,這兩個人對他都很重要,不提就可惜了。」瞧愛魚一臉妒火中燒的樣子,尚恩實在很難不去逗她。

    凌艾羽眉梢猛挑,別過頭去生氣地說:「我才不要聽他的風流史!」有沒有搞錯?就因為他情場失意,所以她不小心說錯了一句話就要遭受到悲慘的待遇?

    尚恩笑得更大聲了,「愛魚,你想到哪裡去了?我又沒說耿愛的那兩個人是女人,呃,只有一個,他們是他的父母,上一任的血族族長和血族之後。」

    「呃?」凌艾羽的臉熱燙了起來,「你……你那麼講,我當然會想成其他人了,他的父母讓他有不愉快的過去嗎?」她還記得管家先生告訴過她耿的父母都已經過世很久了,可是這跟她說出的話有什麼關係?

    「血族人多半有近千年的壽命,你不曾覺得耿的父母似乎過世得太早了?」尚恩抿起嘴,半似提醒地說道:「我們的生命的確比人類堅韌,即使受傷也能很快地痊癒,除了一個法子,血族人不可能早夭而亡。」

    凌艾羽耳朵全豎了起來,「是什麼?」這點很可能是吸血鬼的弱點,她要多聽才是,最少可以免掉她去翻垃圾的時間。

    「失去求生意志。」尚恩簡略地給她答案,「血族人在這世上存活的時間長,感受力也比尋常人強,一旦在時間的流逝中失去了求生的意念與價值,通常會走上自我毀滅的道路。而耿的父母,正是血族人悲觀性自毀的典型,所以當他們選擇毀滅後,耿不由得接下了族長的位置,耿的外表雖然堅強,但這就是耿心中永遠也無法彌補的傷痛。」

    「可……可是,他們沒理由死啊!他們忘了耿嗎?」這是什麼父母?居然拋下自己的孩子雙雙殉死?再怎麼悲觀也不能這樣吧!

    「沒有考慮到留下來的人將會如何傷心、難過,或許這是他們的自私。但在那時候,血族人確實無法擺脫吸血的天性,這是血族人的悲哀。再加上悲觀的茫然,徒覺生命並無實際追求的意義,於是在我之前的血族人幾乎已經集體自毀了。」尚恩無奈地聳肩,「也許我是感受力遲頓的異類吧,活了四百多年,卻絲毫沒想過自毀的事情,仍然存在。」

    凌艾羽渾身發起冷顫,聯想到一個最可怕的想法,她盯緊了尚恩的銀眸,「尚恩,耿的個性裡也存在著悲劇性的毀滅想法嗎?」萬一這種血族悲觀的自毀是遺傳的一種徵兆,那麼……

    「我可不是耿肚子裡的蛔蟲,我怎麼會知道?」尚恩淡淡地抿起一個笑容,「雖然耿一直都表示得很沉穩,但我也不知道他是否有寧為王碎、不為瓦全的想法,最近的他太過怪異了,而我覺得他的問題就出在你的身上。」

    凌艾羽的眼瞳瞪得圓圓的,「我?!」耿震華曾因為她而變得「怪異」?

    尚恩但笑不語,他靜靜地瞅著她半晌,才懶懶地打了個哈欠,「啊——我要睡了,你想知道答案,就自己去問耿吧。」

    「尚恩!」凌艾羽下巴掉了下來,瞪著他用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沉睡,她推了他好幾把,甚至還想把他搖醒,但他只是翻個身,完全置之不理地繼續睡他的。凌艾羽嘟起嘴巴,氣憤地睨著陷入睡眠的尚恩。

    死尚恩、臭尚恩,談到問題的重點就會跟她裝睡,最好睡死算了,他真以為自己不會去同耿震華啊?凌艾羽轉身,已經忘了她一定要有強而有力的人保護她在這棟古堡裡走動,她的生命安全才有保障的可能,輕鬆自若地打開房門走出房間,準備直接找耿震華問理由去了。

    但她並沒有注意到在她關上房門的同時,床上熟睡的尚恩翻身而起,銀眸中正閃著愉悅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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