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幾天後,凌家的人總算知道「代志大條」了,除了失蹤的凌艾羽,一家七口全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每個人面部的表情凝重,而凌騰炎來回走動地抽著煙,一根熄了接著一根;鄒櫻櫻坐在沙發上掩頭低泣,其他兒女靜默不語,整個家庭陷入愁雲慘霧之中。
「現在該怎麼辦?」率先打破沉默的是老三凌睿晨,他沒想到老六居然這麼烏鴉嘴,竟然說中了,老五從那天就失去蹤影,連學校都沒有去。
「我早告訴過你們的,只是你們不信。」凌睿堯瞪了二哥一眼。
「還不都是你烏鴉嘴,說好的不靈、說壞的跑不了!」凌睿晨氣極地回嘴。
「好啦!你們兩個!老五都不見了,現在還有心情吵?」凌艾倩不耐煩地打斷兩個弟弟的爭吵,她望向父親,「爸,你說我們要不要報警?老五八成被人綁架了,而且都過了四天,老五連一點消息都沒有。」
凌睿唐臉色沉重地搖頭,「這不好,要是老五真的被綁架了,我們報警老五的性命會有危險,我們不能不管老五的生命安全。」
「可是都過了四天了,如果老五被綁票,為什麼沒有歹徒打電話來要贖金?」凌睿晨問出大家最心知肚明,也最白癡的問題。
鄒櫻櫻發出低低地一聲啜泣,把矛頭指向丈夫,「都是你,早叫你不要賺那麼多錢,賺那麼多錢有什麼用?等著外面的人覬覷地把孩子一個個綁走嗎?現在老五被綁走了,下一個會是誰?再怎麼賺也養不了那些惡徒的胃口。」
「我賺錢不也是為了讓你們有好日子過?你以為老五被綁架了我一點也不操心?」凌騰炎人在焦慮中,說出來的話也好聽不前哪裡去。
「爸、媽,你們先別吵,先想辦法把老五找出來再說。」凌艾倩蹙起眉頭,望向二弟,「老二,你昨天派出去找的人有消息嗎?」
凌睿唐的臉色嚴肅,「台灣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總有些偏僻的角落不是我們找得出來的,起碼可以確定老五不是自己失蹤。」
大哥的話引來凌睿晨一記白眼,「大哥,你這不是白說嗎?」
「唉,你們……」凌睿堯抿了抿嘴,「我不是跟你們說過二姐現在人不在台灣嗎?你把台灣翻過來也找不到她啦。」
鄒櫻櫻的呼吸頓時梗住,疑望著凌睿堯,「老六,你說老五不在台灣是什麼意思?你知道老五到哪裡去了嗎?」
凌睿堯聞言苦笑,「我只知道她不在台灣,但是世界這麼大,我不知道她在哪一國,但她絕對不是自願走的。」
「為什麼你會知道她不在台灣?她有跟你說嗎?」鄒櫻櫻仍不放棄地問道。
這次十二隻眼睛朝他射來,凌睿堯簡直要被視線的壓力給逼得挖地洞躲起來了,他勉強地乾笑,「我算出來的,而且她應該沒有生命危險。」如果從人類的生命結束,轉變為另一種比人類生命還要漫長生命的吸血鬼的話,也不算有生命危險。
「沒有生命危險?」病急亂投醫,鄒櫻櫻也不管啥子不語怪力亂神的論調了,她曉得老六天生第六感特別強,「既然你能算出老五現在沒有危險,那可不可以算得出來是誰綁架了她?」
「媽……」凌睿堯發出慘嚎,「我又不是神,連二姐在哪裡都算不出來了,我怎麼算得出來是誰沒長眼睛綁了二姐?」死二姐、爛二姐,他只曉得二姐困在某個地方出不來,但是她就不會想辦法聯絡他們嗎?況且那三張牌告訴他二姐的姻緣就在那裡,既然綁走她的人可能是她老公,焉有不讓二姐用電話的道理?就怕二姐是玩到樂不思蜀了,全然忘了家人的存在。
鄒櫻櫻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又埋頭地雙手之中啜泣,凌睿晨瞪老六一眼,安慰地拍著媽的背,「媽,別哭了,你不要信老六講的話。」
「可是我不信會更擔心啊……」鄒櫻櫻的哭聲引來眾人怒瞪凌睿堯。
他萬般無辜地望著所有都比他大的長輩,痛恨自己為什麼這般晚出生,「媽,不要擔心,過兩個月,二姐就會回來了。」這是他昨晚占算的結果,可是牌面上好像告訴他二姐也有可能不回來,端看二姐自己的心意怎麼處理,這教他怎麼說啊?
「真的?」鄒櫻櫻滿懷希望地望著老六,「老五真的會安全地回來?」
凌睿堯敷衍地虛應一聲,明白媽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他的牌上面。
凌艾倩深吸了口氣,沒把老六臉上為難的表情明說,她改看向一直沉默坐在沙發上的老四,從一開始他就沒有說過一句話,「老四,你說呢?」
凌睿桓蹙著濃眉,臉上的表情僅是微微的凝重,十分符合他機械式的擔憂表情,他低沉渾厚地開口,「繼續找。」
這不是廢話嗎?凌睿晨又翻了翻白眼。
* * * * * * * *
千等萬等,終於把那個「哽」在那裡的死男人給等回來了,當然凌艾羽這四天也沒有閒著,所有人的垃圾桶全讓她翻遍了。現在全堡裡的人只要聽到她想翻垃圾,馬上就像自個兒家人般逃回房間把垃圾藏起來,怕她怕得要死。
從戰利品中,她知道年輕貌美的尚恩有個小毛病,那就是他每天早晚都要用海底污泥敷臉,數量之多真是令人咋舌,而廚房裡的主廚喜歡嚼血月牙島的一種草根,可是她嚼起來卻覺得腥味很重,實在有夠噁心的;管家私底下買了很多女裝,問題管家是個年約五十餘歲的中年男人,他買那麼多衣服自己要穿嗎?還有最令她不解的,是這裡的人很顯然都喜歡吃半生不熟的東西,她待在這裡的幾天裡,每天餐桌上的肉都血淋淋的,她聞了味道就想吐,一點也沒有胃口。
還好尚恩今天早上告訴他那個「島王」回來了,要不然她可真會餓死在這裡,滿桌的東西,卻沒有一樣她吃得下口,差點餓得吃掉餐桌上的花,現在她僅能用水果沙拉果腹。這真是人間酷刑,再這樣吃下去,她就可以靠吃水果成佛嘍!
凌艾羽漠視腹中咕嚕嚕的叫聲,飛速地衝到挑高五米餘尺的大廳,朝著那個剛進門的黑衣男子發話,「喂?『哽』什麼東西的,你還想把我關多久?」
耿震華恍若未聞地將身上的黑色衣交給一旁的管家,緩慢地抬頭望去,他的嘴角微撇,很驚訝竟然還聽得到她這麼生龍活虎的對他暴吼。更奇怪的,知道她在這裡挺能適應環境,回到家後還能見到她,他的心莫名地就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溫柔,這種感覺很新鮮、也很奇妙,而他似乎一直渴望這種感覺的來臨。
「喂,你是聾子嗎?聽不到我在叫你?」凌艾羽索性衝下樓來,待她把島王的真面目看清後,她一手指著他尖叫了起來,「是你——連槍都不配帶的小癟三?」
「咳,咳。」管家一本正經地用手支住喉嚨乾咳兩聲。無哪!連槍都不配帶的小癟三?愛魚小姐想找死嗎?竟然敢對血族唯一的繼承者指著鼻了大罵癟三?
「管家先生,身體不好要記得吃藥。」凌艾羽很好心地轉頭用英文叮嚀一聲,隨即又用凶狠的眼光瞪住耿震華,「原來你的『耿』就是那個『哽』,為什麼要把我綁到血月牙島來?」
耿震華淡淡地掃過她一眼,「我想尚恩已經告訴你了,不是嗎?」
「他說的全是屁話,我也告訴你們那戒指是怎麼得到的了,為什麼下令不准放我回台灣?」想敷衍她?可沒那麼簡單呢!
為什麼不放她回去?這個答家連耿震華自己都很想知道,但他明白她現在不能走,等他將答案找到了才有可能。可是他現在已經有一點底了,她很有趣,比他過去兩百多年來見過的女人都還要有趣,她不怕死和瘋狂的性格足以引起他深究的興趣,也許,等他感覺她不再有趣之後,他算會放她回去吧!
凌艾羽被他梭巡式的目光瞧得很難過,似乎感受到他的眼光裡頭還有其他她所不知情的東西,她抿著嘴,用著比他還圓亮的大眼瞪回去,「你說不出原因了嗎?知不知道你這種行為叫做『綁架』,是要叛死罪的。況且綁住我你也得不到什麼好處,我現在要你送我回台灣,也許我不會跟你計較你把我綁來的事實。」
「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辜雪儂優美卻陰冷的聲調從耿震華的背後傳出,她朝前站了一步,滿是優勢地斜睨著凌艾羽,「只不過是一個被耿帶來的女人,憑什麼對人趾高氣揚的?耿既然能瞞過台灣的法律把你帶到這兒來,當然也可以讓你永遠回不了台灣!」她的炯炯美眸中閃過一絲殺意,話裡頭的威脅與她濃厚的古典貴族氣息完全背道而馳。
「你又是誰?」凌艾羽瞪向穿著高雅出眾的辜雪儂,她覺得這個大美女好生眼熟,也比自己高上半個頭,瞪著她還有點嫌自己的脖子會痛,可是瞪了她老半天,她還是連優美的眉頭也不曾揚一下,似乎是個棘手的傢伙。
「小儂,你也回來了。」尚恩不知何時也出現在這氣氛有些僵硬的地方,他高高地揚起嘴角,不管顏面地就直接給辜雪儂一個大擁抱,「在英國玩得怎麼樣?經紀公司那邊沒有為難你吧?」
「等一下,先把我的事……」話還沒有說完,凌艾羽的話就活生生地被打斷。
被擁入懷中的冰山美女蹙起眉頭,像是對尚恩熱情的舉動有些錯愕,她略微推開了尚恩的臂彎,口氣中依然冷淡,「我不知道你還在血月牙島。」
「我……」凌艾羽還想說話,結果尚恩緊跟著把她的話也打斷了。
「就如我不知道你居然跟在耿身邊一般。」尚恩朗笑地接口,「我記得你到意大利辦事,而小儂不是到英國工作嗎?英國和意大利,居然能同時回到血月牙島?」他瞄了耿震華一眼,但耿震華還是不發一語。
「喂!你們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實在受不了自己被當成個隱形人,凌艾羽終於忍不住地發火了,她瞅著沉默的耿震華,「我不管怎麼樣,你帶我來這個鬼地方就是你不對,我、要、回、台、灣!」
耿震華的臉上終於有了點表情,他沉穩地走到舒適的沙發上坐下,眼神深邃莫測地盯著凌艾羽,「不准。」
「什麼?」凌艾羽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聽到的,將兩隻眼睛瞪得更大、更圓,「你說什麼?不送我回台灣?這是什麼意思?」她對他們又沒什麼利用價值,除非他神通廣大,查到她是凌鷹集團負責人的女兒。但是和他相處的時間這麼短,他哪來的時間知道她的身份?「你想跟我老爸要贖金?」
辜雪儂冷哼了一聲,「錢我們有的是,要贖金這種事我們還不屑做。」若非她還不明白耿為什麼把她帶回血月牙島,她早就把這女人的血給吸乾了。
「那你們為什麼不讓我回去?」她想不透、她實在想不透當戒指已經還給他們之後,他們還不願意讓她走。留著她能幹嗎?留著在這裡大眼瞪小眼?
「因為你已經得知了我們血族的秘密。」回答她的銀眸閃過一絲紅光。
「什麼秘密?我根本不知道?」凌艾羽頓時止住了暴吼,她眼睜睜地望著原本憂閒坐在沙發上的耿震華以極快速的速度起身,他的身影還帶視覺殘留的效果,閃至她的面前,然後她的手腕微痛,才明白他已經執起了她的手,而且還不知用什麼東西劃破了她手腕的表皮。
在場的尚恩和辜雪儂的臉色驟變,連忙用手摀住自己的嘴,不明白耿為什麼要用她的血味引起大家體內的本能,雖然她手腕中的血味極淡,但那股馨人的血香已敏感地侵入他們的嗅覺,激盪出嗜血的渴望。尚恩眸中的紅光望著耿震華,顯然有些驚訝,「耿,你為什麼……」這不是故意要愛魚知道他們的秘密嗎?他這幾天一直刻意想隱瞞的事實……
耿震華的銀眸很明顯地也暈染上紅色的光澤,他渴望將嘴印上她腕上的殷紅,但他明白自己若屈服於心中的慾望,凌艾羽很可能會被他吸血致死,而他目前並不打算讓這個有趣的女人消失。為了移開注意,他仔細地瞅著她驚訝的神情淺笑,「看看他們,這就是我不准你回去的原因。」
凌艾羽被他眼中的紅光嚇退了好幾步,但他穩穩地抓著她的手,讓她想跑也跑不成,她記得她與他第一次見面時,他的眼中也泛出過這種不尋常的紅光。她轉頭想朝尚恩求救,卻發覺在場所有人應該是遺傳的家族性銀眸,全都轉成了血紅致會的光芒……
「你、你們……」凌艾羽發覺自己慌亂得連話都說不出來。這是怎麼回事?誰來告訴她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耿震華極淺地笑,「信任你的眼睛,為了不讓你將我們的存在洩漏出去,你不能離開血月牙島一步。」
「難道你們是……」老六的警告閃過她的腦際,但這可能嗎?她不相信!
耿震華將她手中溫熱的血揉進自己的掌中,強迫自己不要去想手中粘膩的液體是他最想獲取的東西,他沉穩深邃地看著她愕然的秋眸,「你想得沒錯。」
在血月牙島上所有的人,都是鬼?這島上的人全都是吸血鬼?連管家、尚恩、這個被叫做「耿」的男人、和那個非常不友善的絕世美女都是?只剩她是活人,那麼她不就將成為他們的食物?凌艾羽混亂的腦際無法再承受這麼震驚而令人無法置信的事實,她錯愕地瞪著微笑的耿震華,隨即金光閃閃,四處景物一片漆黑,只留下那一雙不屬於人類的紅色眼眸定定地望著她,然後,她倒了下去……
* * * * * * * *
「唉……怎麼這麼不禁嚇?」尚恩笑盈盈地望著躺在床上的東方娃娃,懷疑來自東方的女人都是這樣嗎?嚇昏了是可以逃避現實,但自己的生命有危險時這麼做反倒很愚蠢,她真不怕自己在昏迷時被他們吸個精幹?「好一點了嗎?愛魚?」
凌艾羽緊緊地閉住雙眼,告訴自己只是在作一場可怕惡夢。她沒有被那個奇怪的鄰居綁到血月牙島來,血月牙島也沒有如他所說的都是吸血鬼,血月牙島只是她惡夢中出現的地方,她根本還沒離開台灣,而她一早醒來的時候,一定會大笑自己想像力太豐富,所以才會把老六開玩笑似的話語當真。
「愛魚?可愛的東方小愛魚?」尚恩有趣地撥了撥她緊閉的眼瞼,明白她在裝睡,「不要翻死魚眼給我看,會昏倒的小愛魚,我帶魚餌來看你了。」
「你一定是夢、你一定是假的,不可能……」凌艾羽強迫告訴自己這只白癡吸血鬼是她的幻想,而她的惡夢還沒有作完,「而且我也不叫『愛魚』……」
尚恩惡作劇奸笑地硬撥開她的眼睛,讓她眼白中漾著的黑瞳盡量回到眼眶的中心,「唉,看看我啦,我是尚恩,貨真價實地站在你面前。你再不起來吃飯,我們怎麼把你養肥後吃掉呢?」
「我不要被養肥,不要被你們吸乾……」凌艾羽擰緊了眉頭,「你們要血祭誰我都不反對,就是不要找我。」
「尚恩,你玩夠了吧?」耿震華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門口,對尚恩撫上她臉頰的動作感到十分的不悅,「她不是我帶回家給你開心解悶的小寵物。」
尚恩停下了惡作劇,回頭望向他,對他很眸中的醋意有些訝然,「那麼她對你又是什麼意義呢?除了小寵物,你想對這個女人有什麼樣的舉動?」不會吧?愛魚都還沒戴上那維之戒,怎麼耿的一顆心就已經向著她了?那要是愛魚真戴上了戒指,恐怕他眼前的一族之長會變成血族有史以來最曠世的情癡。
耿震華微挑了下眉,走到凌艾羽的床邊望著她惡夢般的神情,「這你管不著,她是我的。」輕淡的言辭中含著強烈的佔有慾。
「我是否聽到了些不太正常的事情?」尚恩玩笑式的笑臉已經收了起來,「你不在的這幾天,我想盡辦法隱瞞血族的事情,但我沒料到你才一回來,居然以如此激烈的手段將血族的秘密洩漏出去。身為長老,除非愛魚成為同伴或宵夜,否則你無法對族人交代。」
「這是我的事,我自有分寸。」耿震華淡淡地說道,伸手將尚恩手中的餐盤接了過去,「我不希望你和她太過親近,她是個處女,你明白處女之香對血族有多大的魅惑力。」
尚恩篤定地笑了笑,非常識趣地離開床邊走到門前,「我怎能不明白?愛魚身上的馨香不僅魅惑了你身上深藏的血脈,同時也誘惑了你的心。」他對著耿震華愈發難看的臉色又低嘲了聲,「也許這次不用那維之戒,不是嗎?」
耿震華對他的調侃並沒有正面回應,只是一個勁地盯著餐盤上的食物。
尚恩笑發,又像想起什麼似地提醒耿震華,「對了,如果愛魚醒了,而你還打算讓她待在血月牙島上,請你限制她別再翻其他人的垃圾,她並不曉得當她專心挖掘大家秘密的同時,我要為了她打倒幾個抑制不住想吸乾她的族人。」他接著又笑了笑,「當然,能讓她不再成為族人的目標,最快的方法你應該明白。」
耿震華的眸光凜了凜,無視於尚恩竊笑地關上房門讓他們兩人獨處。他當然明白尚恩口中的意思是什麼,只要凌艾羽成了血族的一員,其他渴望人血的族人再也對她引不起分毫興趣,而她若要平安地待在島上,尚恩的話無非是一種忠告。他騰出另一隻手撫過潔白枕上幾縷微卷的髮絲,「別再裝睡,逃避現實和你在台灣的最後一晚表現完全不同,那不是你的個性。」
凌艾羽反抗性地將眼睛閉得更緊,「不,你也不是真的,你只是個怪鄰居……是個混血帥哥,三餐愛吃豬血糕,但還是平凡的上班族……」
耿震華蹙起眉頭,一把將她從床上拉起。凌艾羽震驚地瞪大了眼,呆愣地望進他飽含怒氣的銀瞳中。他對她突然睜開的美眸勾唇冷笑,「現在你終於想清楚,不再當個逃避的睡美人了?」
「你……」凌艾羽眨著眼睛,纖纖小手突然爬上他的臉頰,用力將他的嘴唇扳開,見不到吸血鬼直接的證物,她放心地呼了口氣,「我就知道這是夢,你不是吸血鬼,這麼平整的牙齒怎麼會是吸血鬼呢?你的犬牙又沒有突得很離譜。」
耿震華對她突發的舉止愕然,他感覺自己似乎遇上她就有一絲哭笑不得的感覺。從她還不明白自己撿回家的蝙蝠是他,興高采烈地等著他把水果吃下去,養肥後好下鍋開始;後來把他當作黑社會中不配拿槍的小癟三,伸長著脖子大談她要怎麼死才比較好看;直到現在她得知了血族的秘密,卻像在檢查馬齒般把他的嘴扳開,以他牙齒的形狀來證明血族不存在的謬論。
她到底是什麼樣的怪胎?耿震華半是好笑地將手撫到她的柔荑上,將她的手移開他的唇,「血族之人的牙齒平時與正常人無異,只有在吸血時,犬牙才會在短時間內延長,除非你是我即將獵取的獵物,否則你永遠也看不見血族最明顯的象徵。」笑話,若是每一個血族的人外表都有一雙有如免寶寶門牙般的犬牙,血族的人何以生存得下來?早就被仇視其他生物的人類消滅殆盡了。
「我不相信。」凌艾羽一下子又蒼白了臉,為什麼他又否定他是人類呢?除了那雙會攝人心魂的銀瞳,他看起來根本不像吸血鬼啊?「我一定還在夢。」
耿震華緊緊地捏了她的手,對她蒼白的臉色有著心疼,也有些對她不願面對他真實身份的氣憤,「你究竟想逃避什麼?難道地球上只能有人類一種高智慧生物生存?我親口讓你明白血族的存在,就是不希望你將血族當成人們茶餘飯後、穿鑿附會的傳說。」他無法忽略自己為什麼告訴她如此重大的秘密的原因,他想讓她明確地知曉自己的身份,同時,他要她認同他、不會對他產生排斥與恨意
凌艾羽愣愣地抬起頭,望進他認真的眼眸中,心底的駭然實在不下於當初得知吸血鬼不是傳說的時候,載滿不明的恐慌與某一部分的認同,她顫巍巍地開口,「你……真的是?」
耿震華外勾起嘴角地頷首,將她失措的神情進收眼底,「你總算願意承認了,倘若你還在鑽牛角尖,也許我該考慮請族人在你的面前吸血。」他是在口頭上說說,但此法絕對不可行,尤其是在他訂下血族之人不可擅自吸取人血的規定後,他若真找來一個人證明給她看,往後這條被族人奉為天條的法令將成了一條垃圾。
「真的嗎?」凌艾羽半信半疑地又問了一次,可她明白這次問也是白問了。許多事都擺明在她的眼前。從小弟的警告、這個怪男人不尋常的進食習慣、他過人的力量和速度、還有她在血月牙島上每餐難以入口的食物……答案幾近呼之欲出。
她努力地搖了搖頭,想要將這堆她從沒信過的事情弄個明白,但他為何故意不讓她走,太危險了,他該不會是想把她當成食物,讓她死得明白後殺人滅口吧?啊!凌艾羽驚慎地望著他放置一旁的餐,悲慘地望著上頭的菜色,這……這該不會是她「最後的晚餐」吧?都是素菜,不要啦!哪有人臨死前吃得這麼寒酸的?
「在想什麼?」真是奇怪,她的臉色愈來愈難看了。
「我……」凌艾羽眉間一蹙,「我要吃……水果蝙蝠湯。」
水果蝙蝠湯?難道她真的想找死嗎?
耿震華難以置信地瞪著凌艾羽,她一臉認真的表情,真令他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她當真在一個吸血鬼的面前要求喝「水果蝙蝠湯」?他挑高了眉梢,「你明不明白自己在說些什麼?」答案若否,那她當真可能被事實給嚇著了。
「我當然明白,我說的是我想喝水果蝙蝠湯。」凌艾羽很篤定地說道,開口要求原先是因為自己臨時想不出有什麼喜愛的食物,可以代替餐盤上提不起她胃口的東西。但是等到她想到的東西一出口,這才發覺自己說錯了什麼話。傳說中吸血鬼可以變身成蝙蝠,而她……呵呵!她在心底竊笑,將他臉上慍怒的表情盡收眼底。氣死他也好!誰教她死得冤枉,她真佩服死自己了!
耿震華的面容當場變成土色,「你真的想讓我把你吸乾嗎?」還敢說!這女人八成瘋了!
「吸啊!」凌艾羽索性把脖子伸得長長的,「反正早晚都要被你們吸乾,送給我吃的『最後的晚餐』又這麼沒誠意,進一堆爛菜來,小姐我沒興趣吃完人生中最後一頓了,你乾脆就直接把我吸乾吧!」
耿震華這時才注意到餐盤上的東西果真貧乏得可憐,僅是一小盤生菜沙拉,還有管家熬煮的燉菜,他立刻明白了她生氣的原因,而且他也為此感到有些慍意。堡裡多的是山珍海味,而他離開前也再三矚咐族人要善待她,結果他眼前看到的東西是什麼?他不在的時候他們就是這樣招待他的客人嗎?他瞇細了眼瞅著凌艾羽,「我不在的時候,尚恩他們存心虐待你?」難怪她會不滿。
「尚恩?」凌艾羽反倒有些莫名其妙了,干尚恩什麼事?搖了搖頭,「尚恩對我很好啊,血月牙島上對我最不好的只有你。」他憑哪一點去揣測的啊?除了對那個妖燒做作的辜雪儂頗沒好感之外,她和島上的人感情可好得很咧!
耿震華當場面色的鐵青。這女人當真是想把他氣死嗎?居然對於週遭人的虐待不出口抱怨,反倒以此指出對她最不好的人是他!她根本不明白他帶她回來後,要承擔住多少責備與希望的眼光。他強自壓抑住想將她搖到骨頭散掉的怒意,銀瞳閃過暴風雨前的陰霾,為了不將他心中所想的付諸於現實,他站起離開她的床邊,「我去幫你換些能吃的東西。」
凌艾羽更加奇怪地擰起眉,沒有經過考慮地就拉住他的衣擺,「耶?你好像在生氣耶?氣我嗎?」他真的很奇怪,她又沒有說什麼事情可以讓人生氣的啊!可是不知怎的,她突然發覺自己不喜歡看見他生氣的樣子。
耿震華低頭瞧進她毫不保留私人情緒的眼睛,微微地蹙了下眉,「你總是這個樣子嗎?」
「我聽不懂你在打什麼啞謎。生氣就是生氣,氣我也就算了,何必用心去把所有的憤怒埋在心裡?悶久會生病的,想對我發怒就可以罵我,我不會在意這一些。可是將怒氣遷移到無辜的人身上,就是你不對。」凌艾羽聳聳肩,「況且我壓根就不知道你生氣的原因,為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發怒更表示你修養不夠好。」
「我對你已經極度容忍了。」耿震華暗暗地咬牙,「遇上你這種人,就算是聖人也會發怒。」天曉得他居然有這麼大的耐心同她在這裡雞同鴨講,她到底是不是腦子有問題?上一句話和下一句話幾乎連接不起來,要聽懂她的話,還真得費一番心思。
凌艾羽賭氣地別過頭,「隨你怎麼說,反正你把我當食物,何必聽得懂『食物』在講些什麼。廢話少說,你打算哪時候才要把我吸乾?我可不想一天到晚擔心,我還不知道死期是哪時候,你最起碼好歹也給我個日期,讓我有心理準備,最好馬上就把我給殺了,免得我還要多受恐懼的煎熬。」
耿震華嘴角抽動了下,「你很想死?」開口閉口就要他殺她,她真的不想活?
「那你又想死嗎?」凌艾羽翻了個大白眼,「我沒有自殺的理由,今天是你把我關在島上,我的生死全由你一時興起,我有權利選擇不要死嗎?」反正當她知道自己無法離開島上的時候,她的心裡早就有最壞的打算了。
「你的確有選擇權。」耿震華嘲諷地笑了笑。就算她真想死,他也不會讓她如願,在他讓她知曉血族存在時,他就已經能接受這個他自己都覺得很驚訝的事實了。「知道血族的秘密後,你還有另一個可以生存下來的選擇。」
「一輩子只能留在這個島上,永遠回不到台灣,也看不到我的親人?」凌艾羽哼哼冷笑兩聲,「原來我的選擇權是界於『食物』和『觀賞性生物』之間。與其這樣,我等於在血月牙島上做個活死人,那跟死了有什麼區別?」
他的銀眸閃過一抹詭異的光芒,「你雖然可以回台灣,但必須在我的同意之下,最重要的條件是你要成為血族的一員,這樣才能確保血族的機密不會外洩。」
凌艾羽瞠目結舌了半晌,「見……見鬼的!我才不要成為吸血鬼?」
「那你的選擇是當『食物』?」耿震華對於她的回答頗為不滿,「血族的人從不將人類的生命當成螻蟻,更絕非你所說的『吸血鬼』,在島上的這些時間,你難道認為島上的人都毫無人性?」
凌艾羽頓時語塞,她慌亂地思索了一下。他說得是沒錯,島上的人包括尚恩和管家先生在內都對她很好,也比其他人能容忍地的怪癖,可是,那是在她得知他們是吸血鬼之前啊!但,喜歡他們不代表地要成為他們的一員吧!「我又沒說吸血鬼沒人性!」
耿震華抿了抿嘴角,「或許你沒說,但你對血族明顯就表現出排斥的態度,就因為你對未知的事情感到恐慌,不願意承認人類並非這地球上最進化的生物,聽信那些耳濡目染、光怪離奇的傳說,將血族當成一種不能存在的種族?」
「別用你的是非觀念曲解我!」憤怒的紅暈赧上了凌艾羽的雙頰,將她眼瞳中的火苗燃亮,「你生來就是吸血鬼,當人類的生命對你來說有如朝露時當然會這麼說。我明白生物界中食物鏈的關連,所以你們吸人血也不能說是殘忍。但是我是人類!若是我成了你們的人,豈不是要靠同類的血過活?既然活著就要同類相殘,那我還不如直接去撞豆花自殺算了。」
耿震華斜挑起眉朝她諷笑,「你的吸血鬼小說未免也看太多了吧?誰說血族人一定要吸人類的血才能過活?」她的腦子裡還真是裝了不少荒謬的東西,身為血族的人能力比普遍人類強,還需要憑著原始的狩獵生活方式嗎?
「要不然你們這裡的東西怎麼都煮得半生不熟的?血淋淋的一片,說有多噁心就有多噁心。」凌艾羽不屑地嗤道,「說得好聽是血族,說穿了你們也不過是一群無法擺脫吸血的生物,比人類沒有高級到哪裡去,何必強迫我這個『卑微』的人類一定要接受你們的好意,共享永恆久無聊到極點的生命?」
耿震華的銀眸周圍泛出一圈鮮紅的光瞳,手中的餐盤在霎時脫離了他的手,僅差幾公分就碰到了她。凌艾羽險險地閃過,眸中的怒氣與他儼然不相上下,絲毫不畏懼地回瞪他。
「你確實有本事把我惹怒。」耿震華陰沉的聲調壓抑著極大的怒氣,從來沒有人能這樣激怒他,尤其是這個語出不遜的女人,她說中了每一個身為血族的人最可悲的事實,而他的父母,就是因為對此太過悲觀而決定結束兩人的生命。
「那你決定殺我了?」凌艾羽揚起下巴故意挑釁。她已經對他的眼中泛出的紅色殺意感到有些習慣了,恐懼並不能解決事情,重要的是她必須在兩個她都不願意的選擇中找出一線生機。
耿震華怒極反笑,儼如地獄墮落天使路西華帶點詭魅的冷笑,彷彿室溫在他輕笑的同時也降到冰點,他瞅著依然固執己見的凌艾羽,銀瞳中的紅光幾乎已經將他原本的銀眸遮掩住,「我不會讓你死的。」
「我也不會變成你的同伴。」凌艾羽一反常態地堅決,「即使是要用我的性命做賭注,我都不會進入你所謂更高階層的生命形態。」
耿震華微微挑眉,步履閒散地走到房門,自信滿滿地朝她沉聲說道:「總有一天,你會求我將你變成血族的一員。」
「你想做什麼?」凌艾羽警覺地擰眉,但他並沒有回答完她的詢問就離開了。她氣憤地猛捶枕頭兩下,想盡辦法用各種方法思考自己下一步如何離開這個滿是吸血鬼的地方,「不管怎麼樣,我絕對不會認輸。」她喃喃的告訴自己。下定決心一定要好好地打一場勝戰,以一個正常人類的身份離開血月牙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