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說好,我食量忒大、好吃懶做、嘴尖舌利、求學心切。常常想著腦子裡的事,就忘了自己手邊正在做些什麼事情。」宮櫻甯開章明義地讓君應陽明白他收的是怎麼樣的一個下人,免得真到了君家,她莫名其妙被操個半死,他還嫌她。
「現在才說這些,是要我後悔莫及嗎?」君應陽唇邊含笑,瞅著她一手一個饅頭,也不顧山路顛簸令人難以嚥食,啃得頗高興的。
「你後悔了嗎?」宮櫻甯啃著饅頭,挑高眉瞄他一眼,滿嘴的饅頭幾乎糊掉了她嘴裡的話。「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書院離這才一座山頭,你放我自個兒走回書院就行。」
「既答應養你、沒有反悔的道理。」人都已經被他帶出了書院,寧可她留在他的身邊,免得他老掛心她的安危。
「你還真好欺負。」宮櫻甯翻了翻白眼,瞅著山路上的殘雪。「留在書院又不會怎麼樣,我沒待在書院等蘇念學和巧瑟回來,要是他們到了,那可怎麼辦?巧瑟根本不知道我打算做什麼啊。」
「巧瑟?」
「我的……同伴,本來她也得陪我來唸書的。」宮櫻甯望著饅頭,突然想起過往的事情,自嘲地笑了笑。「說來也好笑,當初落魄時一個饅頭兩人分,連細屑也捨不得掉。如今我坐著吃饅頭,還不用擔心,有你會養我;而她身無分文地去追少爺,真不曉得她要怎麼過活。」』
君應陽不置一語地聽著。
宮櫻甯莆望他毫無反應,緩緩地勾起嘴角。「你家應該還能收人吧?」
「你要我也收她進君家?」他一點也不意外她會有這種想法。
「你既被我欺負一次,兩次也不打緊?再說巧瑟和我不同,我能在蘇家好吃懶做,端靠她一人能做兩人事。若收了她,比我划算許多。」宮櫻甯停了下,似是喃喃自語。「是啊,收她比收我好,我除了唸書什麼都做不來;不似個丫鬟,也不像個書僮。」
君應陽莞爾,沒瞧過一個人能同時保有自傲與時刻自嘲的特性。「你再細數下去.恐怕我家原有的下人,要全因你連帶牽進來的人給逼得走路了。」
「我沒那麼多親戚,就巧瑟一個跟我親。」宮櫻甯撇撇嘴,「不成嗎?她做丫鬟,我做書僮,對你也沒差。萬一巧瑟帶著少爺回到書院找不著我,她篤定哭得浙瀝嘩啦的;沒我親自將少爺帶回蘇府,憑她的口才,難保老夫人不會趕她出去。
「我怎曉得她是否有你說得那麼好,昨夜你還勸服了我收你是件益事,今天你就已經反嘴承認自己好吃懶做。」
「呵,養我的好處在於我用腦子,所以不用做事,其他人自會心服口服地擔下來,至於巧瑟,養她當然就比養我好了,若沒人讓我用用腦子,事情又怎麼做得完?」宮櫻甯眉開眼笑,就不信他不收她和巧瑟。
「總有你的理由。幸好她志不在官場與男人逞強鬥勝,否則就算真蒙過了他人做上官,她遲早也會被她的小聰明給害死。君應陽淡淡掃了她一眼,「今早你跟常愈說了些什麼?」
「說了什麼你也想知道?」宮櫻甯挑高眉。
「常愈捨不得我,更不明白為何我要同你出書院,他的天性怕生沉悶,見他那麼消沉,我當然得安慰他一下。」
「就算話別,也不需那麼長的時間、你們的交情應不至此。」他總覺常愈望她的眼神有異,既然他能一眼洞穿她的女兒身,難保常愈會看不出來。
「哎,我和他該算是同生共死吧,兩人命大都沒死成,也算是天意。」宮櫻甯若有所思地聳聳肩,「入書院後,他算是我第一個朋友,除了他對我毫無邪意以外,其他人我或多或少都得防,就算話別長了那麼一點時間,也不算什麼吧。」
君應陽沉默地握了握韁繩,她說得不當一回事,但她的話聽入他的耳竟如針刺,泛.起一絲不悅的苗頭在胸前鼓噪著。「你覺得常愈這個人如何?」
「很好啊,是唸書念得腦子有點呆,就算自個兒沒錯,卻仍不敢大聲說話。初次在詩宴只見他一人喝悶酒,我……」
宮櫻甯頓時沒了聲音,瞅著側前方不遠處一座翻覆的馬車。
「你怎麼了?」君應陽循著她的視線望去,明白了她頓然止住話的原因。
「那是……」車座的卷席上有著數攤暗色的痕跡,她可不希望那是……
「蕭明郎他們出事的地方。」君應陽據實以告,見她臉色蒼白如雪,他不忍地又加了句,「受不住就別看,我盡快駛過便是。」
「不,不需要。」她也想叫自個兒雙眼別盯著瞧,可她的眼睛像是怔住了,就是離不開。飛濺的血痕早已褪成暗褐色的拓印,宛若一幅驚心動魄的潑墨山水溢至輪下,黃土的塵泥夾雜著殘雪與被翻覆起的枯草,上頭還
留有血跡……
老天!她要吐了!
宮櫻甯猛然摀住嘴,甫塞下肚的饅頭開始在她腹中翻攪,她無可自抑地乾嘔出聲。聽聞他們的死訊,她仍沒真實感;直到眼前的景象震撼了她,她才明白蕭明郎一夥人的慘死,有多麼可怕.
「你瞧你!」君應陽見狀連忙停下馬匹,不假思索地脫下外袍,蓋住她微顫的身軀與她的視線,「不是叫你別看。」早知道就不該說。
「我,嘔……」想起那個畫面,宮櫻甯又開始乾嘔,他的衣衫遮不去腦裡的場景,她也未料自己居然這麼禁不起嚇。「快、快駛走,嘔……」他停下車,可這裡仍離那邊不遠啊,她才不要想到……
「坐穩。」怕她跌下馬車,君應陽將她摟進懷裡,確定他們駛離時馬車的震動不至於震開她頭上的外衣,他才咬緊牙地急駛而過。
真該怪他一時失察,居然忘了她就算膽識再大,仍是個女兒家,見著這種場面仍會震驚不己的!
宮櫻甯不自覺地緊抓著他的衣襟;無法抑止她身上遍佈的冷顫。她不想想、也不願想那樣的場景,一想到她會吐,她會……忍不住。
他身上源源不斷的體熱與氣息緩緩地傳送至她的身子,完全蓋在他的袍子裡,呼息間滿是他男性的陽剛味,她無法不注意到他緊摟住她的手修長有力,堅定卻不失溫柔緊緊地圍著她的纖腰;他的胸膛厚實有力,傳來的飛快心音恍若守護著她,好似這樣就可以將她的恐懼揮去。
明知讓他這麼摟著她,完全不合禮法,她該嚴正地拒絕他的接觸,將他推開;然而,她發軟的身了只能軟軟地依著他.緊偎著他的軀體,卻怎麼也辦不到……此時,她才明白一個男子與一個女子之間,有多人的不同……
黃土、翻覆的馬車、染血的簾布,夜夜闔眼時總翩然地來到她的夢境,將她嚇得足足病了三天。
渾渾噩細的三天、苦不堪言的三天,若非君應陽有餘力在起程的同時照顧著她的身體,她還真怕自己日也無食、夜不成眠地病得奄奄一息。
「我怎麼這麼軟弱啊?」宮櫻甯眉心打起皺褶,不解自己為何怎麼光為了一個殘忍的景象,就嚇到病倒在床。原以為當初蕭明郎企圖溺死她的場面都見過了,她不會怕這樣的事情,但真瞧見了,她反倒比自個兒差點溺死時還要害怕。
睡不著、怎麼就是睡不著,連續昏昏沉沉了三天,真到了一間客棧可以歇息,她反而難以入枕。
沒道理啊!也不過是他連著握了她的手三天,讓她安心人睡,怎麼今晚只覺得手空空的,無法人睡?宮櫻甯懊惱地低吟一聲,瞪住自己的手自言自語,「我這是怎麼了?難不成還得跑到他的廂房,請他握著我的手,我才能睡?」
醒也不是、睡也不是;既無法人眠、又看不下書,宮櫻甯索性由床上起身,
隨手將髮束起,披了件外袍推門走出。這麼晚了,不知道客棧裡是否還供著膳食,身體是倦得很,而她的腸胃卻一點睡意都沒,晚上吃的清粥消化得差不多了。
跟睡眼惺忪的店家要了一籠包子,宮櫻甯緩緩地走回自個兒的房裡,途中見君應陽的房裡燭火已熄,她又擰了擰眉。
「我是昏了嗎?這時間他早就睡了,怎麼我居然要了一整籠包子,一個人怎麼吃得完?」她拿起包於若有所思地嚼了一口,百般不能理解她怎麼一病人就怪怪的,今晚不下十次自言自語不說,連少顧及他人的性子,竟也
無意識地關心起他。
「他細心照顧我三天,又決定養我這個廢人一輩子,我連想都沒想地拿籠包子給他吃,應該很正常。」宮櫻甯對著包子自顧自地皺眉,又咬了一口。「可是話說回來,至書院真正輕薄到我的人也只有他了,為什麼我可以瞞得了全部人,就瞞不過他?難不成他有天眼通,端眼就可以瞧出我是女的?」
她鎖眉思索了下,搖了搖頭。
「不可能,男生女相的書生多得是,定是我哪裡洩了底,沒將男兒樣學得十足十,這樣他才有可能……」宮櫻甯猛然地煞住嘴,盯著他的窗口瞧見一抹人影閃過,可房裡全是暗的,君應陽沒理由醒著卻沒燃燭。
賊嗎?宮櫻甯目不轉睛地瞪著窗口,精神在剎那間全緊繃了起來;她極輕緩地放下懷裡的蒸籠,躡手躡腳走到他的門前,確定裡頭真的毫無聲響後,她的心裡非常篤定一定有賊。
「鼠輩!」宮櫻甯深吸一口氣,大聲爆喝地打開門扉,她的聲音驚動了裡頭的黑衣人;一時間床畔的兩條人影飛躍而起,黑衣人如幽靈般地閃至她的身後,冰冷的利刀架上她的頸項。
突來的情況今宮櫻甯怔住手腳,她瞪著君應陽睡意全無的眼眸,在黑暗中閃著警戒的光芒;而她脖子上那片涼涼的冰刃,穩穩地貼住她的肌膚。她撇撇唇,至於……沒偷著錢,需要拿我的命來換嗎?」
「櫻甯,別說話。」君應陽冷冷地瞅著在她後頭的黑衣人,「你要的只是我的命,不需拿她的命作陪。」
要君應陽的命?宮櫻甯眨了眨眼,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君應陽,你惹了什麼人哪?」
「仇家。」
怪異的嗓音由她身後傳起,似孩董又似老叟,聽得她全身發毛。
「我盛家一家六口的命,全要君家的人償命。」
「盛聞風,你該明白當年盛家六口死於意外,而不是我君家所為。」君應陽眼神微黯,早該猜到大哥捎來消息要他盡速返家,其中必有原由。
「當年若不是你大哥貪寶心切,我盛家又怎會六人全死於祝融?」陰森詭譎的語音充滿醜惡猙獰的怨毒,令人不寒而-,「怪就怪在家父一時看不清人,誤將匪類當成知己,才會招來如此災禍!」
「我大哥為了救你盛家人,已經毀了一雙眼睛,你便可知當時放火的並非我君家人,而是另有其人。」君應陽的心口全懸在喉頭上,瞅著宮櫻甯茫然失措的眼神,比起盛聞風殺他,他更害怕她因此而有個閃失。
「君應廷一雙眼睛,怎陪我一家的性命!」,盛聞風瞇細了眼。
「但殺了我,不是很莫名其妙?」宮櫻甯突然插上一句。刀子可是架在她的脖子上耶!真要命!
「櫻甯!」君應陽緊盯著盛聞風,思忖著如何降低他的防心,讓自己有機會救她脫身。「盛聞風,你要殺的人是我,何必針對一個弱女子來著?
「她是女的?」盛聞風渾身一震,似乎真聞到她身上那若有似無的香氣。
但他的反應瞧進君應陽的眼裡,立即查覺出一抹不對勁;若說女扮男裝會令常人訝然,但盛聞風不至於……
「對,我是弱女子,你真想殺掉一個毫無抵抗能力之人?宮櫻甯抿了抿嘴,也察覺他應該沒殺她的意思;只是她驚擾了這個叫盛聞風的傢伙殺掉君應陽,於是他拿她做肉牆掩護,可……他那麼防君應陽幹麼?一個練家子還怕一介文生嗎?
她刻意幽幽地歎口氣,暗地朝君應陽眨了下眼。「我說這位……盛大哥。冤有頭、債有主,前陣子我才差點被人溺斃,今兒個又遇上你拿把刀架在我脖子上;看來牛頭馬面真想索我的命,逃出逃不了。不似我,你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想殺掉仇人是必然的;可是你家的事和我又沒有關係,教我怎麼死都不甘心哪。
「少廢話!」
「此刻不把廢話說完,等我死了找誰說去?」宮櫻甯望了望君應陽,暗自希望他可別輕舉妄動。
「我聽聞道武有武德,無緣無殺了我這個手無寸鐵的小女子。你的良心又怎麼會安?」
「殺人不需要良心。」一瞬問,盛聞風心裡似有猶豫。
君應陽見機不可失.足尖一蹬即往兩人的方向躍去,宮櫻甯不由自主地驚呼一聲,眼前閃過一道銀光,原本架在她頸上的短刃轉刺向君應陽,但他不慌不忙地側身閃過頭一道,同時從懷中抬出一支毛……毛筆?
有沒有搞錯?毛筆和刀子有得拼嗎!
宮櫻甯錯愕之際,那支毛筆早已跟短刃格上了數回,銀光凌厲的攻勢看得她頭昏眼花,接下來數滴溫血濺上她的臉頰,而她根本著不清楚那些血究竟是哪一個人的。
格鬥間,盛聞風也顧不得宮櫻甯的安危,一個鬆手任她雙腿發軟地跪在地上;她瞄過正上方無暇分身的兩人,連忙手腳並用爬到一旁,找個安全的角落蜷著。
反正保命要緊,這場打鬥根本不干她的事。她自不轉睛地瞅著君應陽使著一身的好武藝,心想她還真是看走了眼。君應陽根本不可能只是文生,尋常文生要是看到這種陣仗,恐怕早就嚇暈了過去,更何況他拿支毛筆就可以跟人打得那麼高興,他到底……
「啊!」又是一聲警喘,打斷了宮櫻甯的冥想。透過窗外隱約的月色,盛聞風雖蒙著下半張臉,但她總覺得他的眼神,彷彿在哪裡看過,那個眼型……
君應陽轉腕鐵筆一揮,盛聞風的衣襟立刻裂了一個缺口,他狠狠地怒瞪著君應陽,知道今晚夜襲不果,留下纏鬥只是白費力氣。於是他縱身一躍,整個人迅速由窗口跳出。
「他……逃了!」宮櫻甯連忙報知消息,但君應用並沒有追出去,只是穩下身子,趨步走到她面前瞅著,滿溢關心的黑眸在夜色中直掃著她的臉龐。
「你不怕嗎?」宮櫻甯抬頭給他一個疑問。
「你不怕嗎?」君應陽回丟給她一個問號。
「怎麼不怕,我腿都軟了。」宮櫻甯眨了貶眼,打量著他身上單薄的單衣,才察覺他臂上有抹鮮紅,迅速地染紅白袖。「原來我臉上的血是你的。」
「你看到蕭明郎出事的馬車能嚇得病倒三天,可見到真實的打鬥,卻絲毫沒有懼意。」在確定她毫髮無傷後,君應陽心中總算放下廠沉重的擔子;若她因他而傷,他絕對不會原諒自己。
「或許在書院養大了我的膽子。」宮櫻甯皺了皺眉,想也沒想地拿著自己的袖子按住他的傷口。
「你的傷得治療,小心失血過多。」
君應陽唇邊牽起一抹笑意,住她小心翼翼地拭乾他臂上的污血,瞧她專注的模樣,似乎都忘了她的瞼還帶著他的血呢。「若是你沒進來,我或許真能和他談談。他對君家的誤會太深了。」
「若是我沒剛好拿著包子經過,恐怕你早就變成床上的一具躺屍,連開口都不必了。」驚嚇甫過,有股莫名的氣惱躍上她的喉頭。宮櫻甯撇了撇嘴,「你的武術連拿支毛筆都能和人打殺,也不需學班超投筆從戎了,直接拿著毛筆就可上沙場對陣殲敵去。」
「你這是在氣我沒說我會武術的事?」她的語氣頗酸,令他淺笑。
「豈敢?我這是感謝主子的大恩大德,還沒進你家當丫鬟,就撞著如此驚人心魂的大場面。」什麼仇恨、打殺,十數年來和她毫無牽扯,怎知遇上他後就老見到如此負面的事。
「我等盛間風來找我,已經等了五年了,未料他一來,你也在場。」她真是在氣他,這是……她關心他的方法嗎?君應陽思及此,唇邊的笑意更顯溫和。
「你等了他五年,卻不知他也在書院裡等了你五年,你還真厲害。」宮櫻甯愈想愈氣,恨不得將布條扯得用力些,讓他吃痛,偏偏……又狠不下心。
「你也瞧出來了?」君應陽頗感訝異,盛聞風蒙著面,方纔的場面又黑又亂,她怎麼有能力瞧得出來?
「他就是常愈啊,就算偽裝儒弱、改了聲音、換了服裝,那雙眼神仍然騙不了人。」宮櫻甯在他的傷口上綁好布條,柳眉一挑,微嗔地睨他。「你還有多少仇家沒找上門的,乘今晚全說出來,以後我就明白半夜絕對不能
打你門前經過。」
君應陽為之失笑,伸指揩掉她瞼上的血漬。「你看起來不像會怕的樣子。」
「我不是貓,只有一條命。」天曉得他還有多少仇家等著他,跟上這樣的主子是否該算她識人未清?噢……她想後悔了。
「五年前,讓我考過了會試卻沒做官的理由,就是因為盛家與我大哥失明的事。」君應陽緩緩地撫著她的頰,如醇酒般低沉的嗓音溫和而醉人。
「當時盛家家破人亡,我大哥為了救出裡頭的人,冒著危險進去搶救,然他救不了裡頭的人,連帶失去了一雙眼睛。」
「然後你因為大哥的事放棄仕途,經營畫院兼接管家業,所以書閣裡才會有君家的帳目?」只消他一點,宮櫻甯全盤皆通了。
「噯。」君應陽應了聲,心緒全在她柔若凝脂的頰上,她輕啟的朱唇,對他來說是多麼大的誘惑,令他想一親芳澤。
宮櫻甯蹩起眉,「但常愈……盛聞風對君家的誤會懸著,總不是辦法啊。」一次襲擊不成,必有第二次的行動,他真想等盛聞風來殺他嗎?
「他若不聽我的解釋,我莫可奈何。」她是真的擔心他,要不以她的性子,不會攢得眉心深鎖。
「等到時機到了,他終會明白他誤解了君家。」
「我可不想等到你死的那一天,他才覺醒。」怪人!把自己的命懸在刀口上,卻絲毫不在意。
「這是擔心我送命?」君應陽輕聲問道,柔和的黑眸盈滿笑意。
「我是擔心你含冤而死,我卻沒了主子,又得淪落街頭。」宮櫻甯撇了撇嘴,瞅著他俊朗的面容,一時竟有些傻了。
這、這、這……好怪,他此刻的模樣竟令人貪看,是她的眼睛出了問題嗎?
君應陽輕笑出聲,修長的手指滑向她的耳際,反覆揉捻她細軟的耳垂。「你不需擔心,我不會這麼容易就死的,」
「憑你的武功?」雖不想稱讚他武藝高強,但她的確想挫挫他的傲氣。「我記得你同我說,過於恃才做物,終將遭不幸。」
「我對你說的每句話,你都記得住?」君應陽咧唇、無法自抑地靠近她,她身上仍留有梳洗後的清雅淡香,格外引人心動。
「要真能忘,那就是我變笨了。」好怪……真的好怪,怎麼今夜被他的眼睛愈瞧,她的心就跳得愈快,連呼息都快不能控制了。
「那你是否記得前幾夜我在書閣裡問你的話?」
「什麼?」宮櫻甯有點迷迷糊糊的,只覺他靠得好近,把她的氣息全搶跑了。
「若有天你真遇上了知心人,你會如何?」
「我……」宮櫻甯才啟唇,她的回答盡數地吞沒在他的唇中,溫熱的觸感恍若一股香氣蘊人的烈酒,直覺地燒入胸口,她訝然地瞪大眼睛,無法置信他又……」
但她說不出自己為何沒有推開他,軟偎著他的胸膛,就好似待在他懷裡很天經地義似地,而他的唇好奇特,陣陣酥麻的觸感擾得她無法思考,盈進鼻息裡的,全是他數日來縈繞在夢境與身邊的男性氣息……好……怪啊……她怎麼會……
君應陽幕然停卜這一吻,瞅著她茫然散亂的水眸,恍若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他微微地抿唇,手指仍貪戀著她唇間的粉嫩而不罷手「你該睡了,明早若能早點起身,傍晚就可抵達君家了。」
他想要她、他想極了;可若此時誘惑了她,她定惱他一輩子。
宮櫻甯怔怔地頷首,腦子一時半刻仍無法運轉;她任他扶回自個兒的房裡,等他環繞在身邊的氣息散去,她才得愣地撫著自己仍然發燙的唇瓣。
若是真遇上了她的知心人,她會怎麼辦?
若真遇上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