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昌縣的郊區有一處別業,環境幽雅清靜,因為搭蓋之時便是依循週遭自然景物而建,再加上地點隱密,所以不容易被察覺。
別業大廳內,熒闕站在寒君策身後三步之處,等待主人開口。
「熒闕,你有疑惑?」
寒君策個性孤傲、自信而霸道,只要是他決定的事情,就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改變,而說出口的命令也絕不接受質疑,更別提違抗了。
對其他手下或許不會表現得如此極端,對刀劍雙衛卻是。因為寒君策要的是絕對忠誠、沒有貳志的貼身護衛。也是因為如此,真正明瞭他性情和能力的人,除了看他到大的隱世姥之外,只有雙衛。
只要是他的命令,雙衛除了戮力執行之外,絕不可以有第二句話。但是他卻也容許雙衛提出疑惑,並在某些範圍內,為他們提供解答。
「屬下有一事不解。」
「說吧。」
「程業既然要暗殺主人,為什麼不指派五行刀者?」
「程業今晚派人偷襲的用意主要在於刺探。既然他在我們一踏入許昌就派人暗地監視我們,必然也知道劍衛是女子,所以對他來說,你並沒有威脅性;那麼,身為寒武城主的我,武功如何就成為他最在意的問題。畢竟我是你的主人,他無法肯定你是不是為我去與他爭逐盟主之位。而不指派五行刀者,是因為他們的身份太過明顯,如果我的武功超過他的預期,必然會將矛頭直指向他,如此他不但直接豎立敵人,就連十幾年來苦心經營的聲望也將會毀於一旦。」
「但如果只是為了刺探,為何又想要痛下殺手?」
「能殺了我當然最好,這樣他當上盟主之後就可以順理成章攻取寒武城,所以才要等到雙衛都離開我身旁之時再行動,卻沒想到你會突然出現,破壞了他的計劃。」
「所以主人才故意一直露出敗象?」
「沒錯。」他轉過身凝視她。「熒闕,你投器的力道拿捏得愈來愈巧了,這幾天夜裡不停的苦練,可真是讓你進步神速呀!」
「熒闕不願意讓主人失望。」
「離武林大會還有十數天的時間,我們就暫時住在這裡,相信沒有人會來打擾。這段時間內,你利用白天練功,晚上就好好休息吧。」
「是。」
寒君策在熒闕應答的時候突然化指如勾,朝她低垂的面容襲去,熒闕反應迅速地將頭後仰,縱身一躍,又退到距離寒君策三步之外。
「出手,與我過招。」
寒君策又迅速欺近她,利勾化掌,直擊熒闕心口;熒闕不敢大意,舉臂抵擋寒君策的攻擊,另一隻手則趁隙一彎,攻向寒君策頸部;寒君策頭一偏,舉掌在半空化弧,看起來像是要抵禦,實際上則是以攻制攻;熒闕後仰身避開掌氣,長腿向側邊一掃,想攻寒君策下盤,沒想到寒君策先一步預防,迅速挪移到熒闕後方,要抓住她的長髮;熒闕連忙閃開,卻被寒君策一轉手便扣住手腕,帶入他的懷裡。
她的頭撞入他的胸膛,他為了防止她跌入他懷裡的力道過猛,於是扣住她的腰,並順勢環上。
熒闕一驚,連忙跳開,在寒君策面前三步之距低頭下跪。
「屬下冒犯了。」
主人從不讓人近身的,而她已經多年未和主人對過招了,一時拿不準分界,才會……
「你的武功雖然進步飛快,但是速度還得加強。」他背手於後,氣息平靜,不像剛與人對過招,倒像是一直站在那裡訓話似的。
「熒闕會改進。」
「還有,比試之時,我要你一根毛髮都不許傷到。」
「是。」
他揮手要她退下休息,自己則站在原處不動,看著方才扣住她手腕的那隻手,神情有些複雜莫辨。
☆ ☆ ☆
眾所矚目的武林大會終於展開,會場就設在許昌程刀門主宅,而比武擂台就設在主宅後方的校場。
當熒闕隨著寒君策走入會場之時,無論是與會的或是看熱鬧的,所有人一陣嘩然。
引起議論的,不只是寒武城主似乎真的打算派個女子參賽,還有兩人那讓人驚艷的外貌氣質。
寒君策面容俊美,身形高瘦,面對外人之時總是一副淡然悠閒的模樣,靜立時彷彿是天上謫仙,但臉上總是噙著莫測高深的冷笑,給人不知其是正是邪的毛骨悚然感受。
而據聞武藝高強的劍衛,居然有如此傾國傾城的絕美麗顏,要不是隨意束起的長髮為她添了些許江湖味,當她靜靜站立之時,也讓人有彷彿看到夢中凌波仙子的錯覺。而她渾身流露的疏冷氣質,更讓眾人瞠目屏氣,無法移開目光。
會場上所有嘉賓都已經入座,只剩兩個空位,一在最前頭,一在後方。
大會會場最前方高台上的麒麟桐木椅是預留給將要選出的盟主專有。以麒麟椅為基準,愈靠近高台的位子,所坐之人在武林中的聲望和地位就愈高;而會場中那些身份不低的長者們為了表示氣度,互相推來讓去,結果就是沒有人敢坐上最前頭的位子。
寒君策銳眼掃視整個會場一圈之後,就大剌剌地、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慢慢走到前頭大位坐下,熒闕則低頭站立在他的斜後方。
「放肆!」程業身後的門徒見狀,氣不過地想要衝出理論。
程業揮手阻止手下的衝動行為,溫笑著朝寒君策開口:「寒城主不愧是北方之霸,這般自信和沉著的氣度,果然不是我輩所能比擬。」
「好說。」寒君策淡笑,「唰」一聲曳開手中的藍色絲扇輕搖,臉上同時有自得和睥睨一切的神情。
「敢問寒城主,你身邊這名女子便是劍衛嗎?」
「是,同時也是下任武林盟主的唯一人選。」
寒君策話一說完,全場議論聲立刻大作。
程業被寒君策這種目中無人的模樣激得臉色青白,但畢竟太習慣於在人前隱藏情緒,於是瞬間又恢復微笑的臉色。
「那就拭目以待了。」
「程門主,有何能力盡量施展吧,千萬不要因為劍衛是女子就手下留情啊!」他仍是哂笑。
寒君策擺明了瞧不起人的狂妄態度激怒在場眾人,程業則迅速握緊拳頭,深吸一口氣後,神色一整,以長者的姿態諄諄告誡:「寒城主,有信心雖然是件好事,但話總是別說得太滿,畢竟結果如何尚未知曉,你現在就說這樣的話,得罪了武林眾豪傑,如果到頭來結果不如你的預期,恐怕寒武城以後就很難在武林中立足吧。」
「哦?勝負還沒有揭曉,程門主就已經擺出這般盟主姿態。就不知道寒某的狂言豪語,和程門主的恣行妄為比較起來,哪一個比較嚴重呢?」
「寒城主真是說笑了。」程業站起身,雙手抱拳向在場眾人一揖,但握拳的力道卻幾乎將指頭嵌入自己手心裡。他朝所有人笑道:「請各位移駕比試場,那裡也已經備好茶點供各位享用。」
在所有人魚貫走出之後,程業強笑著對寒君策擺手,「寒城主,請。」
寒君策仍是坐在位子上,一點兒也沒有要起身的意思。「程門主先請,我和劍衛隨後就到。」
「你!」程業的部下又被他狂傲的態度激起熊熊怒火。
「走吧。」程業冷淡地收回手,率先走出。
忍一時之氣,才不會壞了全局。
不過是一個武力不濟的狂妄小鬼,就不信往後治不了他!
寒君策單手支著面頰,冷冷看著程業和他的部下走出廳堂,輕聲開口:「熒闕,如果要打敗程業,你估算需要多久時間?」
「回主人,約莫兩個時辰。」
「兩個時辰,需要用到那麼久嗎?」
「程業刀法也算上乘,以主人的武功是不需要那麼久,但若以熒闕的能力來看,不敢做太大膽的估計。」
他蹙眉輕笑。「你啊,做事總是這麼謹慎小心,才會讓我又氣又愛。」
「主人說笑了。」
「好,就給你兩個時辰。」他合起扇子。「兩個時辰之內,我要你將程業打下擂台。」
☆ ☆ ☆
所謂的武林盟主之爭,其實只能算是一場轟轟動動的笑話。
江湖上叫得出名號的高手,除了已經退隱或者無意於權勢的人之外,其它豪傑若不是已經與程業結交者,大多已經死於非命。
所以比武進行之順利、速度之快可想而知。
不過半天的時間,主擂台上只剩程業和熒闕對立。
台下喧鬧吵雜,台上卻是一片靜寂。程業滿臉沉著地和熒闕冷冷對視,兩人都在等待對方發動攻勢。
「得罪了。」程業首先沉不住氣,調勻內力之後,蛟鯪刀便朝熒闕揮出。
「劍衛領教。」熒闕迅速揚起長劍擋住程業手上雕飾有盤曲魚龍的鋒利大刀,略施手勁,借力使力向後彈開。
程業刀勁強悍,力大無比,而熒闕劍走輕靈,旋閃巧妙;程業發招猛攻,式式逼人,熒闕則是以守為主。一時之間,兩人難分軒輊。
纏鬥了一個時辰之後,程業已經有些氣血翻騰,反觀熒闕卻絲毫沒有露出任何疲倦的神態,甚至連呼息都與比試之前相同,他心底不由得急躁起來。
看劍衛那平靜冷淡卻又透露專注的眼神,他也明白她是在等他自行露餡。再這樣拖延下去,不僅他的刀式和弱點遲早會被她看破,也將從此成為江湖人的笑柄。
於是他主意一定,躍起身來,右手持刀斜劈向熒闕,左手則探向她頸後束起的頭髮。熒闕避開刀勢,螓首側扭想要護住長髮,冷不防被程業射出的暗器給劃出血口,腰側一陣刺痛。
原本一直冷眼旁觀、神情百般無聊的寒君策此時驀地瞇起眼,瞳眸中的憤怒一閃即逝。
除了寒君策外,在場幾乎沒有其它人看見程業暗地裡的小動作,只因為他遮掩得太過巧妙。
「哼!」一聲輕哼,讓寒君策分神抬眼朝試場另一頭邊緣看去。
刀衛?還是按捺不住好奇跑來觀賽了嗎?
出門之前他曾詢問刀衛想不想來觀戰,刀衛還說沒興致哪!
寒君策的嘴角輕輕揚起,扇柄朝身旁裝茶水的杯子輕輕一敲,些許茶水濺出,他暗暗彈指,就讓水珠直直向刀衛彈射而去。
刀衛感受到突來的勁氣,很直覺地舉刀一擋,水珠在刀上濺成一朵美麗的銀花。
他望向水珠來源之處,見寒君策朝他頷首,他點頭,領命離開。
來悄悄去匆匆,眼光專注於擂台上比試的眾人,根本沒有注意過校場後方那名高壯男子來了又去,行蹤詭異。
滿頭麻煩的柔順烏絲如果沒有保護好,回去鐵定遭到主人重罰,可是想在護住青絲的同時又必須抵擋程業突然變得綿密的攻勢,還得預防他暗器傷人,她並沒有太多選擇,只能略閃身形讓暗器險險劃過。
程業沒想到一個年紀小到能當他女兒的姑娘武藝竟然如此高強,攻守之間,竟然還能夠三方兼顧,心底的著急也反映在更趨瘋狂的攻擊上。
熒闕看著程業眼中的嗜殺,心底暗暗思索。
已經過了一個多時辰,再拖下去想必主人會更不高興;於是她沉定下心,美目微瞇,在程業細密如雨的攻勢之中找到空隙,劍尖輕巧地挑、撥、點、破,迅速解了程業的刀式,將他逼退,而後快步挪移到他面前四步之處,拔身躍起,劍鋒急轉,攻得程業措手不及,在他狼狽擋招的同時,另一手運勁於掌,擊中程業胸口,將他打下擂台。
擂台上急轉直下的戰局讓觀看競賽的所有人目瞪口呆,當程業在擂台外翻轉身子狼狽站定之後,他們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過是一個小姑娘,居然能夠贏過向來有武林第一刀者之稱的程刀門主!
「程某敗服。」程業咬牙朝台上拱手。
「承讓了。」熒闕低聲響應,態度淡然,臉上仍是一貫的面無表情。
回應她的,還是滿場的鴉雀無聲。
☆ ☆ ☆
武林盟主的登位大典將在隔日巳時舉行。今天晚上由程刀門設宴,以山珍海味、好酒好茶為所有累了一天的與會人們消消疲勞。
在程業的刻意安排之下,兩名婢女想要帶熒闕到西院客房好好梳洗裝扮一番。
「主人?」她望著寒君策,等他決定。
「去吧。」寒君策將手上的金創粉丟擲給她。
原本以為用不到這種東西才會放在別業裡的,沒想到還是必須叫刀衛從別業帶來。
「熒闕謝過主人。」她接過白磁小瓶,頭仍低垂著。
「回寒武城後,我不想看到你身上有疤痕。」
「是。」
寒君策看著熒闕隨兩名婢女消失在迴廊的身影,收起手中折扇,開口問站在一旁的刀衛:「查得如何?」
「程業的妻女還在蘇州遊玩,小兒子程璇不久前才讓他送到蘇州會合。」
「果然是只怕事的老狐狸,」寒君策輕哼,「他的房間呢?」
「是有一間密室,機關就在其夫人羅衣畫像之下的古三彩駱駝窯燒基座,密室之中藏有許多名貴刀劍、武書和秘藥。」
「秘藥藥性為何?」
「多為毒和迷藥,藥性佳,皆且無色無味。」
「以你的判斷呢?」
「比不上隱世姥。但您上次要我帶回寒武城之毒,原為蜀地玄靈門所產,而密室之中正好有一罐。」
「好,我們也去休息吧。程業刻意將登位大典設於明日,想必是妄想未雨綢繆,我倒想看看他還能弄出什麼玄機。」
寒君策隨手將折扇一轉,雙手在後腰處交迭,轉身便領先朝東院客房走去,刀衛默默跟隨其後。
程業啊程業,二十二年前的仇恨,寒君策今生誓必報還,只是,你可也別讓我贏得太輕易、太不夠刺激呀!
☆ ☆ ☆
燈火輝煌,人影穿梭,席開百桌的程刀門校場,雖然看似熱鬧滾滾,但滿桌的大魚大肉,卻沒有人有那份心思去動它。
即將繼位為武林盟主的人居然是個女的,這口氣叫滿場豪傑們怎麼嚥得下!
百桌的酒席已經坐滿,只剩寒君策和劍衛還沒到場。
而和劍衛齊名的刀衛,則是在下午出現於寒君策身邊一下子之後,就又消失得無蹤無影。
程業看向身旁空著的主位,心底懊惱憤恨,臉上卻不得不裝出笑容。
「去看看劍衛和寒城主打點好了沒有。」他傾身向一旁的隨侍說道。
「正走過來了。」隨侍站直身,看了下校場入口處回答。
門口處突然開始議論紛紛,程業從座位上站起,朝騷動處看去。
緩步走來的,正是被侍女們簇擁著的熒闕;她揚著頭,美目在校場中掃視一圈之後,就目不斜視地朝主桌走來。
舉步款款,盛裝過後的她,美到令人無法移開視線。
不是逼人的艷麗,也不是完全不沾染塵埃的脫俗,而是另有一種冷淡的、沉靜的清靈之美。
這樣的美人,該是天下男子夢寐以求的對象,只想娶回家中好好供養、好好疼惜,誰又會想到她竟然是今天盟主之爭的勝出者。
女人,只適合擺在家裡;這樣的美人更是!
莫怪乎自她出現在筵席上後,在場所有男子心底的不滿幾乎要攀升到最高了。
程業看到自己小小的計謀奏效,心底暗自得意著,臉上卻堆滿歡迎的笑容。
「劍衛果然氣質超群,拔塵脫俗,即使如西施、貂蟬等輩亦不能相比,若尊為古今天下第一美人,實在也當之無愧呀!」
明著是稱讚的話,暗地裡卻有女子只配在男人之下的含意,讓在場男人聽了心情大好,紛紛點頭附和。
熒闕走到主位旁,就那麼直挺挺地站著,不移動,也不回話,宛如一尊美絕的雕像。
起哄嘲諷之人最怕得不到對方的響應,熒闕冷淡與事不關己般的態度,讓程業和席上之人都討了沒趣,場面頓時有些尷尬。
「劍衛,怎不落座?」摸摸鼻子,程業微微側彎擺手,態度有禮地邀她坐上主位。
「城主還未到,劍衛不敢落座。」她低聲開口。
她的回答,讓校場上的人又開始耳語起來。
「就說嘛!她只是幫寒君策打下盟主之位。」
「呼!不必屈居於女子之下,俺放心了。」
「可是聽說寒君策武藝極差,讓武功比我們還低的人當盟主,怎麼叫人心服!」
「更何況寒武城雖然號稱不插手江湖之事,以前卻曾經幫助過西蜀邪教,行事正邪難辨不說,就是一些暗地裡會耍的手段也教人不齒,怎麼能讓寒君策當咱們正道的龍首?」
「只要想到寒君策在比武之前那種囂張至極的模樣,就讓人火冒三丈!」
「是啊,還聽說之前許多高手莫名慘死,很有可能就是寒武城搞的鬼,說不定今天的比試也是他們靠些陰險手段才會贏的,否則程門主哪有可能會輸給這個黃毛丫頭……」
耳語未停,一陣清亮的朗笑聲突然從校場門口傳來。
「看來,我的護衛仍是如此忠心耿耿啊!」
「城主。」熒闕見到他,習慣性地想單膝跪禮。
寒君策迅速取下手中折扇的裝飾玉扣,朝熒闕的膝蓋飆射而出,熒闕吃疼,連忙穩住身形,那身勢看起來就好像寵妾在向其夫婿行禮一般。
他射出玉扣的速度太快,力道太巧,在場眾人根本沒有辦法瞧清,反倒都因為熒闕的動作而瞠大雙眼。
原來劍衛和寒武城主是這種關係……
也難怪了,絕色美人日夜守在身旁,只要是正常一點的男人,會放過她才是有鬼!
「寒城主,請上坐。」程業等寒君策慢慢走近後,開口請他坐上主位。
「程門主,你是在說笑嗎?這個主位是留給今日勝出的武林盟主,寒君策又怎麼敢僭越?」他搖開折扇輕笑,一派風流倜儻的模樣。
程業被他說得臉上一陣紅一陣青,滿心怒氣就快要掩藏不住。
「寒城主,劍衛不是為你而出賽擂台的嗎?」在場突然有人問道。
「誰出賽,誰勝出,誰就是盟主,這不是召開大會以前就定好的規則嗎?在場豪傑又怎麼可以容許代人出賽這種荒謬的事情發生?」
寒君策的一段話堵得眾人啞口無言,之後他輕巧地將扇子合上,側身對熒闕揖禮。「盟主,請上座。」
因他持扇的手在空中畫出半弧,所以程業眼尖地發現扇柄流蘇的異樣。
「寒城主,你的扇穗……」
「唉呀!瞧我真是太不小心了,竟然連環扣什麼時候掉了都沒有察覺。」寒君策連忙挺直身,心疼地看著手中那看來價值不菲的絲絹折扇,將扇子左翻右轉之後,懊惱地開口自責。而後朝熒闕伸出手掌,以命令的語氣說道:「劍衛,我的玉扣呢?」
熒闕低身撿起掉在地上的玉扣,無言地朝寒君策攤開雙掌,態度恭敬。
沒想到寒君策卻直接將折扇扔到她的手上,語氣輕狂地開口命令:「已經有缺陷的東西,本城主不想要、也不屑要了,你幫我處理掉。」
「是。」熒闕握住扇子,輕輕應道。
所有人都靜悄悄地看著他們這一番互動,個個目瞪口呆。
寒君策反覆不定的心思和行為,以及暗含挑釁的舉止,已經不是他們之前所以為的狂妄自大所能概括。
生平頭一遭,他們會因為一個被眾人認為是武藝不精的男子而心生惡寒。
「寒城主、劍衛,大家還等著你們開筵,還請快些落座吧,否則等酒菜冷涼會風味盡失的。」程業首先恢復鎮定,心底已經有了主意。
「本城主素來不愛與人近身,實在無法和各位同桌共席,劍衛亦然,所以請列位原諒我們先行告退。」他轉頭朝熒闕開口:「盟主,你說是或不是?」
熒闕先是輕輕點頭,而後抬起始終低垂的螓首掃視全場,面容上全是冷然沉靜,一點兒也沒有方纔那種小女人似的畏怯模樣,眾人心底又是一驚!
「敬祝各位能賓主盡歡,我和寒城主先行告退了。」
將場面話說完,她和寒君策交換一個目光,在他的示意下,她率先走出校場,而他則亦步亦趨,跟隨在後。
賓主盡歡?怎麼可能!眾豪傑面面相覷。
武林盟主之爭,風波未息,引燃衝突的兩人已經離開,只留下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的眾人。
而悄悄地,已經有人暗地裡鼓吹明天的變量紛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