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阿蠻毫無目標的在街頭巷尾遊逛著,始終沒再碰到賊鬍子和賊小鬼這兩個人。
又是一無所獲的一天,她拖著乏力的雙腳回到釀香居,見平時用飯時慣坐的位子坐了人,於是走過去趕人。
「喂,誰准你坐這個位子的?快給我滾開,我要用飯了。」
「姑娘,你懂不懂先來後到的規炬啊?」被趕的男子即是胭脂郎。他不悅的抬眉睨她一眼,驚見是一位清艷的俏姑娘,臉上立即堆上近似邪淫討好的笑容,輕佻的說:「我才覺得一個人吃飯怪沒意思,姑娘來的正好,就坐下來一塊吃吧。」
「放肆!」阿蠻像連日的霉氣找到出口發洩,狠狠的刮了他一個耳光,大聲斥喝,「你是什麼人?!竟敢和我平起平坐!」
這響亮的巴掌聲震驚了店-所有客人,而挨耳光的胭脂郎更是驚愕加上羞憤,他那粉面白皙的右頰印出淡淡的五爪紅痕,似火燒的刺痛著。
「你……」胭脂郎本想回掌過去,但見阿蠻身上的衣服是上好的絲綢,而裁工更是精緻,不是大戶人家出身的姑娘是沒有她這份嬌貴氣息的,於是他按捺住心中怒氣,決意要與她攀緣。
「我怎麼樣呀,怎麼不說下去?」阿蠻那對飛揚的鳳目覷他一眼,不禁絕倒驚艷,沒想到這世上還有和龍公子一樣好看的男人,但是他不同於龍公子的俊逸英挺,而是眉目清秀之中透露出一股妖魅之氣,不過好看的男人總令人賞心院目,
「在下不敢,否則我的左頰又免不了挨姑娘一刮,」胭脂郎展露一記無姑且無奈的苦笑,非常迷人。
「我喜歡機伶的人。」凡能順她的意、逗她開心,她的火氣很快就熄滅了。
「喂,你叫什麼名字?」
「我專賣女人搽的胭脂水粉,所以大家都叫我胭脂郎。」
「胭脂郎……」阿蠻楞了一下,然後捧腹大笑,笑容如花開富貴的牡丹,貴氣十足。「好好笑哦,一個大男人怎麼會取一個脂粉味這麼重的名字?不過啊,再仔細一看,倒是滿與你相配。」
「謝謝姑娘的稱讚。」胭脂郎討好的說:「在下可有幸知道姑娘的芳名?」
「名字就是讓人叫的,沒什麼不可以讓人知道,我姓趙,單名一個蠻字,大家都叫我阿蠻。」說著,肚皮競咕嚕叫得厲害。
「我真該死,逕自站著和你說話,忘了你還沒有用飯。」胭脂郎禮貌的為她拉開椅子,手恭敬的一擺,「請坐。」阿蠻猶疑了下,只有平民百姓才會同桌同吃,她可不習慣這樣的規矩。
「阿蠻姑娘若不嫌棄,胭脂郎願意站在一旁服侍姑娘用飯。」胭脂郎好像能讀女人心-話似的,句句服貼順耳。
「胭脂郎,你反應快,人體貼,嘴巴又甜,你將來會有出息。」胭脂郎聞言,作戲般的拱手作揖,諂媚的道:「胭脂郎先謝過阿蠻姑娘的提
攜,從今以後胭脂郎就供阿蠻姑娘的差遣。」
阿蠻很開心,今天她在胭脂郎身上找回身為公平的威嚴和自信。她坐下來,正要舉箸時,釀香居的王老闆走了過來。
「趙姑娘,借一步說話,」
「王老闆,你沒看到我正在用飯嗎?」阿蠻斥道。
王老闆臉色沉了下來,養殖郎見狀,將他拉到一旁,低聲開口,「王老闆,您別生氣,有事和我胭脂郎說,等阿蠻姑娘吃完之後,我再轉告也是一樣。」
「胭脂郎,這位趙姑娘是你的相好?你要替她付清積欠我一個多月的住房和伙食費嗎?」王老闆語帶曖昧的說。
「王老闆,這話可不能亂說。」困脂郎餘光瞄了阿蠻一眼。
「口出穢言,罪該掌嘴。」阿蠻命令的道:「胭脂郎,重重的掌他的嘴。」
王老闆冷哼了一聲,「好大的口氣啊!趙姑娘,你想掌我的嘴,也得先把欠帳付清吧。」
「我身上的銀兩被扒走了,現在沒錢,等我找到那個賊鬍子,再加倍付給
你。」阿蠻說完,舉箸夾起一塊雞腿肉正要放入嘴-時,被王老闆手一揮,雞腿肉掉落桌上面。
「沒錢?沒錢還敢端架子、住上等房間、白吃釀香居珍味玉食,你當這是你住的豪門宅院啊?」王老闆語帶尖酸。
「豪門宅院算得了什麼!我住的地方是……」阿蠻急忙住嘴。
「是什麼?」王老闆露出一副看你怎麼繼續吹噓的嘴臉;「趙姑娘,吹牛皮不能當錢使,你還是老實把這半個月的帳結清吧,別在要賴了。」
「你的耳朵是沒有掏乾淨,才沒把我的話聽進去嗎?我說過的話不想再重複第二遍,反正你不會吃虧就是了。」阿蠻不耐煩的搖一搖手,「好了,你走吧,別打擾我用飯。」
王老闆生氣的一把將她從椅子上拎起來,不容情的要把她住外拖。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令阿蠻驚怔了一下。「你……想幹什麼?」
「王老闆……」胭脂郎欲打圓場,但王老闆不容請求的打斷他的話。
「胭脂郎,不關你的事,站到一旁去,今天我非讓這個目中無人的野丫頭知道
什麼是規矩。」
「天下所有的規炬都是我趙家訂的,我懂得比你少嗎?需要你這個粗鄙的小奸商來告訴我?」
「胭脂郎,你聽聽她說的是什麼話?」王老闆譏諷的說:「她還以為自己是千金之體的大宋公主呢。」
王老闆這番有心挖苦的話,卻給了胭脂郎一個全新的想法。他望著這個叫趙蠻的女子,她一舉手、一投足在在散發著一股雍容華貴的氣質,若不是從小餵食瓊漿玉液,住的是金碧輝煌的豪門深宛,一般女子還真不容易培養出這樣的霸氣。
「王老闆,算你有眼光。」阿蠻洋洋稱許。「所以我勸你對我好一點,別汲營眼前的小利,免得將來後侮莫及,」
「上釀香居的每一位客倌若都像你一樣,我乾脆把釀香居改做救濟院,也許還能得到一塊皇上親題樂善好施的匾額。」王老闆戲謔的道,
「這個主意不錯,我可以成全你。」阿蠻當真的回應。
「你……」自大的丫頭,真是會令人氣死,「這些大話你留著跟縣太爺說吧,
我沒時間再和你窮蘑菇下去。」王老闆直將她往外拖,阿蠻奮力的掙扎著。
「縣太爺?不,我不去……」被拖到大門時,阿蠻一手緊緊的扣住門板,回頭急呼,「胭脂郎,快救我!」
胭脂郎還在猶疑這女子是否值得他管這檔閒事?也許她真如王老闆所說的只是一個騙吃騙喝的女賊;可是萬一她真是……
「胭脂郎,我若上衙門,一定會惹起一場軒然大波,我現在命令你阻止他。」她口吻-有不能抗命的威嚴。
胭脂郎全身震了一下,且把一生的富貴賭在她身上了。他上前對王老闆說:「王老闆,別為難阿蠻姑娘,我想她的錢真的被扒走了,這樣吧,她的房錢我來替她付好了。」
「真的?」乇老闆懷疑的看著胭脂郎。他非常確定今天的太陽還是打東邊出,可是—向以-吝聞名的胭脂郎竟然如此大方,這可奇了。
「沒錯。」胭脂郎立即掏出一錠元寶,「夠不夠?」
王老闆看著他手中的元寶,彷彿是一座金山似的,一時之間接不下手。
「不夠嗎?」胭脂郎說時,心揪痛了一下。
「夠呀,怎麼不夠?這可是從胭脂郎身上掏出來的元寶呢!」王老闆戲謔他一句,便放開阿蠻的手,從胭脂郎手中收下元寶。
驀地,阿蠻好像看到元昊從對街走過,她來不及和胭脂郎道一聲謝,便快步的追了出去。
「阿蠻姑娘,你要去哪-?」胭脂郎望著阿蠻身影詰異的問,話說完,芳蹤已杳。
「我說胭脂郎啊!」王老闆像安慰又像挖苦的說:「你從女人身上賺飽荷包,這回卻栽到一個女騙子手上,這叫一報還一報,也算公平啦。」
困脂郎臉色難看地站在原地,一向自認閱女人無數,只有他從女人那-撈到好處,女人不可能在他身上拿走任何東西,難道這回他真的看走眼?
他的心涼了一大半。
真奇怪,明明看到那個賊鬍子就站在這兒,咻地一晃,人又不見了,莫非他的腳長出一對翅膀來不成?
阿蠻忙亂的在大街小巷穿梭,走了大半天,非但沒找著,還將自己搞得飢渴難當,狼狽不已。
阿蠻站在街頭,注視著街道兩旁搭起的席棚,一家緊鄰一家的小吃攤,空氣中瀰漫著油鹽香味和杓子炒鍋的聲音,喚醒她肚子-的餓蟲,咕嚕嚕地叫個不停,她步履蹣跚的走著,在王記肉包子店前駐足。店前圍著許多人等待剛蒸好的包子,老闆娘巧雲掀起竹籠的蓋子,一陣熱騰白煙裊裊的竄升,還帶出淡淡的稻米香,令人垂涎三尺。
阿蠻忘記自己嬌貴公主之尊,眼巴巴的盯著竹籠-那一個個白胖可愛的肉包於。她也想吃,可是身無分文,又能怎麼辦?回宮好了,她正要轉身離去時,被一道熟悉的聲音給驚怔住。
「巧雲嫂子,生意興隆啊。」是皇甫呈鳳和何雲飛。
「鳳小姐、飛將軍,你們怎麼來了?」王巧雲嘴巴說菩,手也沒有停下來,俐
落的將每一位客人要的包子用葉片包起來。
「找人找的累死了,突然好想吃巧雲嫂子的包子,所以就來了。」呈鳳隨手從籠-拿起兩個包子,一個交給雲飛,另一個往自己嘴巴-塞,大口地咬著,
「這事我聽離珠說過,太后命令你們把阿蠻公主找回宮才准你們拜堂成親。兩個月都過去了,阿蠻公主有消息嗎?」
「杳無音訊。」呈鳳忍不住抱怨道,「平時養在深宮的公主,沒想到還挺會跑的。」
「巧雲嫂子,呈龍那頭可有消息?」雲飛開口問。當初他們協定以王記做為互通消息的管道。
「沒有,前兩天他們才來過,說要往北方沿路去找。」
他們說話的內容斷斷續續的傳進阿蠻的耳朵。原來太后下了這道懿旨,那她更不能回宮去,否則豈不是成全他們了。
「巧雲嫂子,那我們走了。」呈鳳和雲飛向她告辭後,朝西方走去。
客人散去,巧雲拿起竹蓋再蓋上時,餘光瞥見阿蠻
「姑娘,你要買包子嗎?」
「我……」阿蠻困難的嚥下口水,舔一舔乾涸的唇,然後昂首挺胸,擺出傲然不可侵的矜持。「不,我不買。」她不斷地在心-告訴自己,她是阿蠻公王,身上暫時無銀兩,絕下能再發生同釀香居的事。
於是巧雲便將竹蓋闔上,而阿蠻那對本是神采飛揚的鳳眼瞬時似欲振乏力般的黯淡下來。
阿蠻困難的欲移動腳步時,巧雲又叫住她。
「姑娘,請留步。」竹籠又再度打開,巧雲拿出兩個包子遞給她。「請你吃。」
「為什麼?」阿蠻壓抑著心中那股伸手去接包子的慾望。
「因為你看起來想吃啊。」巧雲說話向來直爽,並無任何惡意。不過聽在高傲的阿蠻耳-卻非常-耳。
阿蠻掙扎著,心想她一個堂堂的大末公主怎麼能吃嗟來食呢?
「不……」阿蠻小聲的拒絕,卻被身後一道男聲給淹沒了。
「拿著吧,別客氣,出門在外難免會有一時的不方便。」徐東烈捧著一籠新做
好的包子過來,一個一個放到蒸爐上。
阿蠻認出他了。「你是那天提醒我的瘸……」話至此,她連忙打住。
「東烈,你認識這個姑娘?」巧雲問他,一手摸著懷眙七月圓滾的肚子。
「不算認識,前幾天在龍津橋下看把戲時,小溜子扒走這位姑娘的錢包正好被我看到。」
「小溜子?!」阿蠻看著徐東烈,「你認識那個賊小鬼?快告訴我他住在哪-?今天我非把這個小賊揪到衙門不可,將他關一輩子也難消我心頭之恨,」
徐東烈和巧雲交換一下眼色。小溜子這個小混混,平日不學無數,偷騙拐扒樣樣來,但從不當面行搶百姓,而且事母至孝,所以大多數認識他的人通常會替他稍作掩護。
「姑娘,那個小溜子的行蹤一向飄浮不定,宮府的人都抓不到他,我哪會知道他住哪-?」
「是嗎?」阿蠻滿腹懷疑。
「姑娘,你肚子餓了吧。」巧雲把兩個熱騰騰的包子塞入阿蠻手中,轉移她的
注意力。「包子要趁熱吃才好吃。你別跟我們客氣,快吃吧。」
一文錢可以逼死一個英雄好漢,也折辱了一位高貴公主的尊嚴,阿蠻餓得無法拒絕。熱呼呼的包子除了燙手,也溫暖人心,她大口一咬,包子-肉餡香嫩滑口,十分有味。
「好好吃哦!比我以前吃的山珍海味還有味道。」阿蠻吃得津津有味,將小溜子暫時拋到腦後。
「那當然嘍!任誰只要吃上一個王記肉包、一生都忘不了這個滋味。」巧雲見她模樣不似出身蓬門碧玉的姑娘,而其言語之中不經意流出的霸氣,倒有點像將軍府的鳳小姐。「姑娘,你家住哪-?」
「家……」阿蠻咀嚼這個字,眼睛怔怔的望著巧雲,紡佛聽不懂她說的話。自己從小住的皇宮可不可以稱為家?
巧雲心想或許她是逃家的千金,不願讓別人知道身份,於是也不強人所難的追問下去。
「來,喝杯水。」巧雲倒來一杯水遞給阿蠻,算是轉開話題?
阿蠻喝完水,用手背抹一抹嘴唇,臉上露出滿足。
「你們夫妻倆真是好心人,我日後定會加倍還你們這份恩情。」
「不過是兩個包子而已,不必掛在心上。」徐東烈淡然的說。
「不,我阿蠻是有恩必還、有仇必報的人。」說到仇,阿蠻想起這段時間她的舊恨新仇還真不少,但眼前必須先找到害她流落街頭那對一大一小的賊子,
說時遲那時快,新仇之一的胡賊子自投羅網。
「老闆,給我四個包子。」
阿蠻聞聲轉過臉去,見獵心喜的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尋來全不費功夫!」說完,她抓住他衣袖一角不放。
元昊愕然一楞。「你抓著我幹麼?」
「以防再讓你跑掉。」
「我為什麼要跑?」
「因為你是賊。」
「莫名其妙。」元昊輕輕的一抖,阿蠻覺得手臂一陣酸麻,隨既鬆開緊抓他衣袖的手。接著他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你們夫婦倆的恩情來日定還,後會有期。」阿蠻飛快地和徐東烈和巧雲揮揮手,便快步的追趕過去。
他到底要走到什麼時候啊?阿蠻跟在元吳身後幾乎繞遍大半個汴京,腳酸痛得實在定不動了,他怎麼都不覺得累?
「喂,賊鬍子,休息一下再走好嗎?」
「你要休息便休息,我並沒有要你跟著我啊!」元昊繼續定著,有太多東西值得看,他絲毫沒將身後的她放在心上。
「笑話!要不是我的銀子被你拿走了,我是連看你一眼都覺得懶,誰願意跟著你這只無頭蒼蠅在城-四處溜躂呀!」
元昊突然停下腳步回過頭,而阿蠻來不及反應,一頭撞進他的懷。
「好痛!你要停下來也該說一聲呀。」臉上那挺直的鼻子首當其衝,她揉一揉
鼻子,不高興的從寬闊胸懷-拾起頭,與他迷惑的目光相遇。
她顫了一下。他的臉大半讓鬍子給遮住,只露出一對黑亮且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實在無從判斷他長相的美醜。而她一心只想拿回自己的銀子才對他緊追不捨,從未思及他也許還是個淫賊。
「你……幹麼這樣看我?我警告你不要亂來哦!」
元昊急急的抓住她的玉肩,「姑娘,剛才你說的無頭蒼蠅是個什麼意思?它典故源於何處?」
「無頭蒼蠅?典故?」這次換阿蠻糊塗了。「賊鬍子,你到底想知道什麼?」
「我的漢文師父不厭其煩的告訴我,做學問若遇到不懂的地方,不管對方是誰一定要不恥下問,剛才你說的話我不太懂,請你一定要告訴我。這是我遠自西夏來到中原的目的,我一定要學習漢人語言文化,好帶回西夏改善西夏百姓的文化水準和生活。」
蒼蠅不過就是平時可見的一種噁心飛蟲,有什麼高深的道理?阿蠻似懂非懂,摸不著頭緒,不過看他認真的眼神,便興起作弄之意。
「好吧,看你一副求知若渴的樣子,我也不藏私,就告訴你好了。」
元昊欣喜若狂,垂手而立,一臉「朝聞道,夕死可矣」的神情。
阿蠻見他表情認真忍俊不住笑出聲時,急忙用輕咳聲來掩飾,然後雙手背著,輕晃著頭,朱唇輕啟胡-的說。
「所謂無頭蒼蠅,此乃出自本朝一位聰穎過人的公主在她三歲時候隨口吟出來的。其典故乃源於有一隻不知死活的蒼蠅竟誤飛人公主的寢室,打擾公主午睡,公主醒來時,見宮女揮趕的情形,隨口吟起一首詩,打起蒼蠅兒,莫教頭上鳴;鳴時擾妾夢,纖手送西天。可是不知哪個好事之徒,竟將公主信口吟出的詩句流傳出去,沒想到卻在民間傳誦一時,後來就有人把這只蒼蠅叫做無頭蒼蠅,引申一個人盲目、無目標的樣子。賊鬍子,我這樣說你聽懂了嗎?要不要我再進一步的解釋?」
「不用了,我已經明白了,謝謝姑娘的指教。」連一個三歲的小公主都能吟詩,元昊不覺肅然起敬,對宋朝的文化更為心儀。
「賊鬍子,你既然明白,那就不要再走下去了,找個地方喝杯茶、歇歇腿,我
跟著你走了大半天的路,可真是酸死了我這一雙腿。」
「姑娘,我樂意請你喝杯茶,可是你左一句賊鬍子、右一句賊鬍子的叫,這太沒有禮貌了。」他拱手的道:「在下叫元昊,請多多指教。」
「不喜歡我叫你賊鬍子,那你就快把那個錦袋還給我!」阿蠻將手伸向他。
「不行,在未能證明那個錦袋是你所擁有的之前,我不能把錦袋交給你。」
「你……你這個人真是死腦筋!」她為之氣結,冷冷的損著,「番邦來的人就
是蠻橫不講道理,就算你學再多的漢人文化也去不掉全身的野味。」
她惡意的人身詆譏令他怒氣衝天,並將原本就深邃瞳眸瞠得大又圓,如一泓深不可測的黑潭。
「你這個姑娘說話怎麼字字都在損人,真沒有教養。」
「跟你這個賊鬍子說話要什麼教養?」阿蠻拾高下巴繼續挑釁。
元昊凝睇她嬌媚生姿的瞼孔,最後將目光放在她那對美麗的丹鳳眼上,這和西夏女子的雙眼皮、大眼睛很不一樣:
最後,他只是淡淡的、甚有禮的說一句,「沒看過這麼不可理喻的女子。」
「豈有此理!我竟然被一個不講理的野蠻人罵不可理喻。賊鬍子,別仗著有幾下武功我就會怕你,我……」一想起自己身無分文流落街頭的慘況,阿蠻抬手就要朝他的臉摑下去,元昊見狀迅速的抓住她的手腕。
「別開玩笑了,我怎麼可能輕易的讓一個女子打巴掌?」元昊俯視阿蠻,他身邊的每一個女子只會順從他、迎合他,甚至敬畏他,而她是第一個不怕他的女子,「你叫什麼名字?」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你快……放開我,聽見了沒有?」她覺得手好像快被折斷了,她不停地扭動、掙扎,且下意識的抬起右腳朝他的左腳重重的踩下去。
他痛得跳起來,「你這個野蠻女人!」
她看到他眼底閃過一抹痛楚,而嘴唇四周的鬍鬚微微飛動,彷彿聽到他口中發出怒吼聲。
她掙脫開他的手,連退好幾步。
這下完蛋了,惹惱他了。從不知懼怕的阿蠻也驚惶的縮超雙肩,而她那對細長的鳳眼不由自主的瞇成一條線,銳光盡收,頗有幾分楚楚可憐之姿。
元昊斜眼瞪著她,
她全身一震,顫道:「你……」
元昊朝她走過來,嚇得阿蠻節節往後退?
「你……想要幹什麼?我警告你這-是大宋,不是西夏,可不容許你亂來哦,否則我就……就……」退到無路可退,背部抵住一面牆時,阿蠻心冷然一驚,臉色直髮白。
這時他舉起一隻於,慢慢地朝她伸過來了。
他要姦淫她了!她害怕地閉上眼睛,恐懼的張嘴呼喊,「救……」她登時感覺到下巴被人輕-著、摩挲著,如微風撩撥著情豆初開的少女芳心。
她緩緩的張開眼睛,他那張虯髯大瞼逼近她臉頰,大須碴不時搔著她嬌嫩的肌膚,癢得令她想發笑,這驚恐萬分又忍俊想笑的瞼,表情實在豐富有趣,很可愛。
「你剛才想喊救命吧?」他椰揄的盯著她,「你該不會以為我要強姦你吧?」
「難……道不是嗎?」她保持著戒心。他眼睛四周浮現出笑紋,她猜他一定在淫笑。「有什麼好笑的?」
他朗朗的笑出聲。「你口口聲聲說番邦來的人是禽獸,隨時隨地都可以上,其實我們西夏人對女人可是體貼又溫柔。」
她吃了一驚,臉紅得飛過一朵紅雲。
「我的話讓你覺得不好意思了?」他饒有興味的注視她嬌羞的臉頰。「一對相愛的男女,肉體結合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有什麼好感到羞恥?難道謹守禮教的泱泱大宋國的男女不……」
「夠了!」她連忙搗住耳朵,不敢再聽下去。她心跳加速,激動的指責,「好……不要臉!你竟敢在高貴有教養的女子面前說……說這種淫言穢語。」
他故意左顫右盼的尋了一下。「你說高貴有教養的女子在哪-?我怎麼沒有看到?」
「你真是一個……」
「沒有禮貌又粗俗的番人。野蠻姑娘,想-人也要不時的翻新改詞,否則我聽了不痛不癢,你罵了也是白費力氣。」
「不准你叫我野蠻姑娘!」
「不叫野蠻姑娘,那我該叫你什麼?」
她沉吟一下,不情願的道:「趙蠻。」
「趙蠻……」他眼裡泛著笑說:「這個名字很適合你。」
她生氣的別過瞼去。
「阿蠻姑娘,」他將她的臉轉回正視自己,手指輕碰她光滑無紋的皮膚。「你不像西夏女孩那樣灑脫,也不像大宋女孩那般溫順柔美,有點故作高貴的做作,卻又有點率真,總之你很特別、很迷人,尤其是生氣的時候,這對鳳眼就像一隻展翅的鳳凰要朝敵人而去:我喜歡你這雙很奇妙、很有精神的眸子。」
「喜歡……」他是第一個說喜歡她的男人,雖然只是說喜歡的她眼睛而已,卻已令她一顆心慌張的打了個突,不知如何應對。
阿蠻像是一個吃了糖的女孩,微啟朱唇,呆望著給糖的男人。
元昊俯身吻她。
天啊!他把舌頭伸進她的嘴-,勾纏著她的舌頭?!
嗯……好氧、有點麻,濕濕粘粘又熱熱的,有點噁心,不過這感覺好甜蜜,好
阿蠻正開始要陶醉時,突覺唇上一陣空虛,他的嘴離開了。
「可憐的女孩,我想到目前為止一定沒有男人喜歡你。」元昊語帶憐惜,並無取笑之意。
她怔醒過來。「你真可惡!」這番話深深的-進她被拒絕婚事的傷口,於是她毫不手軟的扯著他的鬍鬚。
沒想到她會有這一招,元昊忍不住痛喊,「你瘋了……放手,」他朝她的手腕用力往外一拉,她感到疼痛才鬆手。
兩人互瞪,徽微喘息。元昊撫著被扯痛的左唇下方,不禁想起母后告誡的話:千萬別招惹野蠻沒教養的女子。
這話說得一點也沒錯。倏地,他拂袖而去。
「可惡,竟敢污辱人。」她五指張開,幾根黑鬍鬚隨風翻飛遠揚。她用力的擦拭嘴唇,轉身憤恨的-打著牆,喃喃的怨道:「臭鬍子,討厭的男人,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希罕你……」
阿蠻伏在牆上哭泣,驀地,她似想起什麼的抬起頭,朝著元昊離去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