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代俏武官 第四章
    「哦?她真是引起『蘭陵坊風暴』的那個定遠侯?」李決明點了點頭。早就從宮  女口中聽到近日讓京中仕女們騷動不已的龍驤將軍俊俏非凡,怎知今日一見,非但不負  「當代七大美男子之首」的盛名,甚至遠超乎傳聞之上。「可是『他』不似武將,倒像  儒將……我能瞭解大家對『他』著迷的原因,但那美貌絕不可能是男子所有的呀。皇兄  ,你怎會看不出來?」  

    何止我看不出來,全天下的人不也都沒發現?李儇只是淡然道:「別任意造謠。」  

    「少顧左右而言它。皇兄,你說嘛,你們一同遠征有三年,回京也快一年,又是相  處這麼久的好友,伍將軍是男是女你會不清楚?」決明一臉懷疑的瞅著李儇看。  

    他不就是早沒發覺,這會兒才這麼傷腦筋哪!李儇沒搭理妹妹的問題。最懊惱的人  不就是他嗎?決明有啥好緊張的?  

    「皇兄,該不會是……從四年前起,你早另有企圖吧?」  

    「說什麼。打從當年在武科競試中見識他的身手後,我就認定他是我不可多得的益  友良臣,想將他留往算得上是什麼企圖?」李儇說的話確無半句虛假,只不過現在有了  更深一層的想法。  

    「是這樣嗎?若只當『他』是好友,又怎會拖『他』上嬉花樓?你敢說你不是有意  試探伍將軍的真正性別……」  

    李儇抬起手打斷妹妹的追問,然後將為了替葵夫洗刷冤名的前因後果給搬了出來堵  她的嘴。之所以不告訴她真相的理由很簡單:怕她攪局。  

    「這樣你明白了吧?總之你別多言,隨意譭謗人家,到時讓他困擾,憤而求去可就  傷腦筋了,你別害我國損失一名良將。」  

    決明總覺得哪兒不太對勁。大哥似乎在袒護伍將軍?  

    「對了!」李儇頗為不客氣的斜睨著妹妹。「你今天在嬉花樓前給我胡言亂語一通  是啥居心?還抬出皇祖母當幌子嚇人……」  

    「不是幌子。今天一早宮中流言四起,說皇兄有斷『斷袖之癖』,嚇得皇祖母要立  刻見你問個明白。」決明唇上浮現邪邪的笑意。誰教皇兄愛開那種玩笑,竟敢誆她。  

    「且慢。」李儇極力克制自己的怒氣。他對發生的事也約略猜出八、九分了。  

    決明竟敢……「我不是說過昨天那些全是玩笑話,要你向昌明解釋清楚嗎?」他的  頭傳來陣陣抽痛。  

    「是呀,你『只』要我向昌明解釋,我『確確實實』辦了呀。」決明笑得如花般燦  爛。「那天在場的又不止我和昌明,會有流言傳出也『無可厚非』嘛。」  

    「你!」昭明想要指責決明又不知從何罵起。確實是他自己過於粗心,那天跟著決  明和昌明來的,還有她倆的貼身侍女靜夜和千日;尤其是那個靜夜,平日雖然不多話,  但對決明卻是忠心得很,說到散播流言,她可拿手得很。這次宮中的閒言閒語,肯定是  靜夜那傢伙率領那支「長舌小隊」「堅守崗位,努力不懈」的成果。  

    「你幹嘛老跟我過不去呢?」  

    「才沒有呢,人家可是擔心你,怕皇太后聽到什麼不好的風聲,才連忙先通知你預  作準備的哪。太后找你找得可急了,記得有空要去樂平宮見駕,遲了,會發生什麼事可  就難說了……」  

    「夠了夠了!」李儇煩躁的打斷皇妹的忠告。「我這就去,行了吧。」語罷,闊步  邁出東宮。  

    「嘻嘻,皇祖母這次可是打定主意要你立個妃子呢,我倒要看你如何解決。」  

    決明一臉等著看好戲的樣子跟在李儇後頭。  

    不過……皇兄昨晚的玩笑……決明在心裡頭忍不住開始盤算。也許那並非玩笑,而  是皇兄注意到了伍侯爺「她」是……?嗯嗯嗯,多年來只埋首於國事的皇兄終於開了竅  ,對「疑似女人」的伍侯爺起了興趣?這下事情可變得有趣多了。她這個關心哥哥的好  妹子怎能不幫他一把呢?如果事情順利的話,她不但能讓大哥遂了心願,也能讓抱孫若  渴的皇祖母如願以償。  

    決明忽然想起那個取笑她的雲麾大將軍單斌。竟敢說她糊塗?她倒要看看誰才是真  正的糊塗蛋!她倒要瞧瞧那個愚蠢的單斌知道了事實的真相時,會有何種表情!  

    葵夫請戶部為她準備最僻靜的  房間,但等她一住進去後,那裡卻變成戶部會館最熱鬧的地方。她走到哪兒都有人想攀  親附貴、逢迎諂媚,讓她煩不勝煩。不堪其擾之下,她索性謝絕訪客,閉門不出;躺在  床上小憩片刻讓腦袋瓜好好理清這團混亂。  

    說真的,她這個將軍一職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其實在她之上還有許多達官顯貴;再  者她無意仕進,屢次婉拒太子保舉她到兵部擔任職務;在沒有內憂外患的時代,她這個  武將可說是毫無用武之地,這些人老巴結著她也分不到啥好處啊,充其量是她列名千戶  侯。說起名利權勢是還有那麼些,而她與單斌、李儇之間的交情不錯,好像是有那麼點  「未來」罷了。為了這些,大家就卯足勁對她猛獻慇勤,真是要命!  

    何況她的未來……哎,一思及此,葵夫的煩惱又再次浮現了。她無奈的翻了個身子  側睡,不意壓到了一方硬物,她反射性的伸手探去,是那塊她刻不離身的玉珮。  

    得到這隻玉佩的情形她可是記得一清二楚。  

    以和闐進貢的美玉加上京城第一玉匠的技術所雕出的這栩栩如生的「飛龍藏珠」,  本非一般人所能擁有的龍紋玉珮,原是當今皇太后裴若芹的傳家之寶,自太后嫁進宮中  ,一直以來都是鎖在大內的珍寶。  

    在當今太子成年之時,太后就將此玉交給李儇,並囑咐他將來送給中意的女子,從  此李儇便將此玉當成飾品帶在身上。然而就在約莫三年多之前……——*9——  ——*9——*9——「玉珮?」李儇拿起繫在腰間的龍紋玉。「你說這個嗎  ?這是皇祖母……」  

    葵夫聆聽李儇說明原委時的表情,由呆然到深思。此時她心中浮現了一些主意。  

    「這麼罕見的東西,真是令人讚歎不已呀。」她的目光不捨的在玉珮上流連。  

    皇太子願意與她結交是由於賞識她的才華,若是她表現出貪婪的性格,太子又會如  何看她呢?說不定會鄙視她,接著便是罷官免職,然後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返鄉了。這  是她打的天真主意。  

    至今她仍為了或走或留的問題而猶豫不決。目前還沒人識破她的偽裝是她幸運,不  過以後呢?過幾日大軍便要出發了,真要走也只有眼前這機會。  

    雖說有些遺憾;近三個月來的集訓日子,與來自各方人們相處的生活,委實令自幼  在山中小村莊生長的葵夫感到驚奇。過去師父也曾帶她出外進行武學遊歷,但是對於生  活的瞭解,總沒有實際相處的透徹,倘若她一直待在師父身邊,恐怕終其一生也無法經  歷到這些事呢。若能繼續過著這女扮男裝的日子,一定也是挺有趣的吧?此時葵夫也不  得不承認,不光是為了求取功名以報師恩,她本身的好奇心也是促使她暫時待下來的因  素。  

    現在她又處於一個訣擇的時機。她需要有人來推她一把。只要李儇現在厭惡她,她  就有個好借口說服自己毫不留戀的走了。不過……一想到會被這個剛交不久、相處也挺  愉快的好友討厭,葵夫竟也覺得有些心痛。沒辦法,誰叫她是個女人。這個時代,即使  她再有能力,還是不會被人認同的……李儇先是怔了一怔,然後無言的看了看葵夫,輕  笑了起來。「你喜歡這個?要是你喜歡的話就給你吧。」一面說著,一面動手解下絲繩  ,將玉珮交到葵夫手上。  

    葵夫傻了眼!她可沒這意思真向李儇討來。她結結巴巴的忙道:「這——這東西—  —可是太——太后的傳家之寶,是要送——送給你未來嬌妻的呀。」  

    她不禁心跳加快起來。他若知道她真是個女人,不知要作何感想?  

    「現下我無意婚配,既無嬌妻,那麼此玉贈賢臣又有何妨?」他並非不重視太后的  心意,但他早覺得葵夫無意仕途,若能因此留住良才,李儇以為倒也值得。  

    「你就收下吧,若你喜歡玉器……」  

    「無功不受祿,殿下。」葵夫連忙推拒。李儇容人的氣度她可真正見識到了,不禁  有些欣賞起來。但若因此而再與他多有牽扯,她豈不會越陷越深?  

    「那麼!你就多立些功績吧,就當這是先領的獎賞。」語罷,李儇不給葵夫推辭的  機會,便趕緊起身離去。  

    「等等!請留步……殿下!」不論怎麼叫,他就是沒回頭;葵夫情急之下脫口而出  。  

    「給我站住,李昭明!」  

    「我期待著你的表現,伍葵夫。」李儇留下的是個代表信任的微笑。  

    目送李儇回營,葵夫只能握緊了手中的玉珮。女子之身又如何?李儇可是認定了她  呀,給了她前所未有的機會的人是李儇哪。  

    等些時候再走吧,眼前就為了這位對她有所期許的主君努力看看吧。  

    當葵夫醒來之時,已是二更天  。她驚訝的發現方纔的夢境竟是三年多前的往事。那時,她為了這位唯一的知己而願意  為國效命;而如今……他也該起疑心了。能瞞過眾人這麼久,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他那探究的目光,和屢次語帶玄機的神情絕不單純。  

    若他真的問出口,她要如何回答?就這麼兩條路給她選。  

    要不,就是坦言欺君;要不,就是堅不吐實。  

    說出真相,李儇能原諒她的欺騙並為她向皇上求情?葵夫不敢保證。畢竟,她騙了  他整整四年有餘,騙了把她當成心腹好友的李儇,又如何希冀李儇能諒解她?  

    而欺瞞到底,又能撐得了多久?定遠侯的婚事可是街坊巷尾議論的主題,好幾個大  臣在檯面下的動作頻頻,希望能招她為婿。雖然眼前她全將這些故作不知,但也不能一  直拖延下去呀。若不娶妻,早晚會有閒話出來。為了找人商量,她決定夜闖禁宮。  

    夜闖禁宮,就算她是深受太子寵信的龍驤將軍也難逃刑責。  

    可若選在大白天入宮……葵夫可沒忘記上次的教訓。凱旋後御賜十日承恩宴,她沒  理由不去;但她怕在宴中酒醉失態,便托辭身體不適,借口到偏殿暫作歇息。  

    因她壓根就精神得很,自然將宮女們為爭送茶水與寢具而大打出手的場面給瞧得一  清二楚。之後幾次入宮面聖,又屢遭宮女包圍,爭相示好。那規模比起東宮是有過之而  無不及。  

    那種體驗她可沒興趣再玩第二次。為圖自身安全,她可是事後做了一大堆防範措施  ,包括查清宮中地形與羽林軍輪值的時間。  

    一般人可能不太容易得到此類訊息,不過葵夫有個絕佳的情報來源——那就是當今  率領羽林軍的羽林軍大將軍、封號為明威將軍的藍天擎。  

    一年前她班師回朝時,太子舉薦她為蘭州都督御史大夫持節隴右道觀察使,她自是  極力推辭到底;接著太子又想保舉她為羽林軍大將軍,她當然不依;而這之前,她在軍  中的昔日部屬多有再追隨她之意,老在她身邊轉呀轉的。為了一勞永逸,她索性將她的  部將全給保舉上去,往全國各地武官出缺處分發,而今日藍天擎會擔任這守護宮廷的要  職,也是由於她大力推薦之故。  

    藍天擎是四年多前與葵夫同時登科的武科探花。起初和葵夫一起擔任中軍帳下,而  後又和她一起被任命為先鋒官,是名盡忠職守的青年;可惜在戰場上的臨機應變不足,  以致於幾次出陣失利,之後便一直擔任後軍留守的任務。葵夫在此時發現,也許藍天擎  不適合攻擊任務,但守衛的工作由他擔當是再適合不過了。而在葵夫晉陞為右軍大將後  ,便將天擎納為幕僚。有鑒於此,一年前她二話不說,就推薦封為明威將軍的藍天擎擔  任羽林軍大將軍一職,負起保衛大內的責任。  

    對於天擎而言,葵夫是長官,也是交情不錯的同僚,自然在葵夫有意無意的誘導下  ,他會透露不少內幕讓葵夫知道。羽林軍排班時間和宮中地形圖就是這麼到手的。  

    理所當然,她選了晚上入宮去見在宮中當差的義父。  

    即使是太子也不能在入夜後踏  進後宮。這個規定被李儇大剌剌的給毀了。  

    李儇心不甘情不願的來到樂平宮晉見太后。其實場面會變得如此難堪,他自個兒也  難辭其咎。誰叫他一時淘氣失言,今日此刻才會落得百口莫辯,難以脫身。  

    「兒臣早已說過許多次,兒臣絕無斷袖之癖,更不好此道,還望皇祖母明鑒。」  

    「既是如此,何以你遲遲不肯大婚?要知道,你已屆二十七歲仍未娶妃,豈不啟人  疑竇?」與其說皇太后為了謠言求證以闢謠,倒不如說太后想要借題發揮,逼李儇點頭  答應選妃。  

    「兒臣若沒遇上心儀女子,絕不輕言娶妃,盼皇祖母見諒。」就只有這點,李儇對  年邁的祖母絲毫不讓步。  

    「至今仍沒遇上令你心動的女子?」太后皺眉憂心的問道。這孫子什麼都好,就是  個性固執了些、眼光高了些、要求多了些……否則早就乖乖的從命娶妃,而她早可含飴  弄曾孫,而不會含淚訓孫了。逼問到現在,一點進展都沒有。  

    面對這個問題,李儇只能默默的歎口氣。他所心儀的對象遇是遇上了,要說心動也  心動了,可那傢伙不願承認她是個女的呀。李儇煩悶的想:這該如何是好?要是將葵夫  的事對太后全盤托出……不,這可不成,太后秉性頑固,說不定她會治葵夫個「欺君罔  上,敗壞朝綱」之罪,說什麼也不能冒這個險。  

    李儇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自顧自地在原地想東想西,太后也明白再僵持下去不會有  啥結果,索性揮了手示意李儇退下。  

    「那麼,孫兒告退了。」李儇放心的欠了欠身。他總算可以喘口氣了。  

    可惜——他放心得太早了。  

    所謂雷聲總跟在閃電後頭出現,當閃電的火花消失後,便是平地一聲響雷起。  

    眾人在詫異和不信中看著一個「什麼」從李儇懷中掉了出來。  

    四個人同時張大了嘴巴半天說不出話。四人?大廳中的李儇、皇太后、李決明,再  加上此刻正在廳外旁聽的一人——連氣都不敢多喘。就這麼靜默下來。  

    廳外那人既不是宮女,也不是內侍,更不是三天兩頭昏倒的宜都公主李昌明,而是  依常理言,根本不該出現在此處的龍驤將軍伍葵夫。  

    她向來就不好探人隱私,會目睹此事純屬巧合——她潛入禁宮,正要去尋義父時,  說巧不巧的經過樂平宮,聽到李儇的聲音,一時好奇,便多逗留了一會兒,瞧瞧他為了  何故「也」犯了禁令深夜停留宮中。她躡手躡腳的貼近窗前,所幸地處偏僻,不易被人  察覺。  

    乍聽「斷袖之癖」四字時,她立刻連想到白天那襄城公主所說「不可告人之隱疾」  ,更加深了她的興趣。不過聽完後,她忽然有些同情起李儇。不過是一時失言,惹得那  宜都公主嚇昏,就被審訊了大半天。像她不過丟了件兜兜,就差點被壓上「嬉花樓」;  可見當個男人,還真不是普通的容易呀。  

    難怪昨天她有意嘲諷李儇的婚事,他卻費了許多唇舌向她解釋大半天……說到底,  李儇果真沒有意中人?不知為何,葵夫有種莫名的釋懷。他果然還是有看人的眼光,沒  隨隨便便挑了一個。只是雖然她有些如釋重負的感覺,卻也相對地產生了一絲落寞。她  這是怎麼了?  

    算了,再聽下去,也不會對她有任何的影響,葵夫打定主意就此去尋義父。  

    正打算離開,眼尖的葵夫不意瞄到了一幕奇妙的好戲開場。  

    「這是什麼?」靈巧的襄城公主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想好好端詳李儇的遺落之物。那  好像是塊由白綢製成的……「只是一塊普通的方巾罷了。」李儇搶先在七妹之前奪回失  物,放回懷中。  

    「普通的——方巾?」決明狐疑的打量李儇一番,再望向皇祖母,請她裁斷。  

    皇太后拼了命的揉眼睛。是她看錯了嗎?她的孫子居然用一件「什麼」當方巾?她  快昏厥了……由這點看,她和昌明果真有血緣關係。  

    葵夫差點沒在窗外昏倒——李儇不把東西還她便罷,沒事還隨身帶著「它」做啥?  

    葵夫只覺得自己臉頰燥熱不已,心跳狂亂。她若不設法搶回那東西,不知還會牽扯  出什麼事。  

    「儇兒,把那——那只——『方巾』拿來,讓哀家瞧瞧。」此時皇太后也不知該抱  有怎樣的想法。一個男人照說是不該有那東西的,今日李儇會懷有『那個』,不外乎兩  個可能。一是李儇有了能互贈貼身衣物的親密愛人,這是太后樂於見到的,但李儇卻在  方才否認了這個可能;二是今早宮中謠傳,太子的心腹好友定遠侯有個「奇怪的嗜好」  ,該不會李儇也染上了這有辱宗門的惡習吧?太后越想越覺汗顏,就連伸向李儇的手也  不禁微微的顫抖著。  

    李儇現在有些後悔了。為何那時不乾脆還給葵夫呢?可那時也不方便還她,之後又  因急急入宮,就這麼陰錯陽差的一直帶在身邊。為今之計唯有抵死不交。他可不想像葵  夫一樣被眾人誤解,否則太后不知會用什麼法子要他證明自己的清白。  

    「怎麼了,皇兄?既然只是塊普通的方巾,你就拿出來給皇祖母瞧一瞧又有何妨?  」  

    決明不忘推波助瀾一番。這下局面更為險惡。  

    若說李儇鋒利的視線能殺人,決明可能已經被分屍了。  

    這妹妹三天兩頭找他麻煩,只要他能順利逃過這一劫,他肯定要把她嫁得遠遠的,  免得他見到就煩心。不過大前提是——他得先闖過這關。  

    幸虧他那鋒利的視線在千鈞一髮之際掃到了在大廳右側、決明身後那扇鏤空雕花窗  格外,有個朦朧黑影。  

    「誰在外面!?」李儇二話不說,摸出腰際折扇就往窗外擲去。  

    管它是否真有其事,他都得裝得煞有介事,要不然他如何脫身?  

    「來人哪!有刺客!」  

    葵夫反射性的接下了李儇擲出的紙扇。搞什麼呀,她還沒見到義父,就被誣指為「  刺客」,這下不必等「欺君大罪」降下,她已被「夜闖禁宮」、「陰謀刺駕」等罪名給  處置了。真被逮到可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她連忙縱身躍回屋簷,急急往御醫專候傳  喚的偏殿衝去。  

    李儇追出門外,探尋許久仍不見他丟出的玩意兒。  

    啊?難道真有刺客?  

    禁宮成為羽林軍大肆搜索的地  方。宮中一時燈火通明如白晝般,巡邏的士兵暴增,任何可疑的風吹草動都會引起一陣  騷動。  

    「怎麼辦呢?」葵夫愁眉深鎖。她又陷入了進退不得的困境。她作夢也沒想到,她  的行蹤竟會曝光。  

    想想她可是曾率精兵一百夜襲敵人城池、打開城門放大軍入城,那時在敵營的行動  如入無人之境、毫無漏失;而今日在她熟悉地形的宮中卻窒礙難行?是這一年來的「安  逸生活」使她的身手退步許多?還是她光顧著探尋李儇的消息而失去警戒?  

    「第七隊守住長樂宮四周!第二隊把住金鑾殿迴廊!」  

    這聲音是……,原想趁隙溜下屋簷,但葵夫霎時煞住腳步。  

    那道男聲她太熟了,熟稔到她知道最好別輕舉妄動。一絲悔恨之意浮上心頭。  

    早知道今日會被他困於此處,她當初說啥也不會舉薦他——那個找麻煩的藍天擎。  

    「情況如何了?抓到刺客了嗎?藍將軍。」  

    是李儇!葵夫連探頭出去看都不敢,就怕一不小心再次被發現。她整個人采臥姿躺  在皇宮上用以避開士兵察看,略一動作,怕會不慎滑落摔下地面。都是那天殺該死的李  昭明,害她現在被逼得無路可退。情勢所逼,她也不得不暫時壓抑對他的憤怒,靜靜的  聆聽他和藍天擎的對話。  

    「請殿下無須掛心,末將已命人把守宮內各處,並派人逐地搜索,就連一隻螻蟻也  鑽不出這天羅地網,相信天明以前必能擒住那賊人。」藍天擎說得信心十足。  

    「很好,那麼我就先回宮期待你的好消息。」李儇無論如何也不能說這場騷動全是  他捏造的,只能辛苦大家了。  

    李儇帶著憂喜參半的表情離去  。刺客這借口還真好用,馬上就轉移了皇太后的注意力,他可輕鬆幾天了。不過這緩兵  之計也用不了多久,他得盡快讓葵夫說明真相才行。  

    只是……相處了四年,葵夫沒坦白一切,是不把他當成足以信賴的對象?  

    這不表明了她並不喜歡他?意思是就算他向她表明心跡也沒用?他並不想以逼迫的  方式來獲得葵夫的首肯,若葵夫真拒絕了他,那他又該如何?  

    要讓葵夫心甘情願的供出一切還沒那麼簡單呢,李儇將那件被他喚作「方巾」的東  西緊擁在懷中。就連這個也沒多大的作用,還差點又讓太后逼他成婚……初次見到葵夫  時,只覺得這人還挺有趣的,想將「他」留在身邊……或者,他是打從第一眼見到葵夫  就看上她了也說不定。以前他不願娶妃,是因為遇不到令他心儀的女子,然而那女子何  以遲遲不出現?無非是她早已在他身邊了嘛,只是他一直沒察覺罷了。  

    一發覺到她是女兒身起,李儇的腦中終日只掛念著她,並自責過去的駑鈍。  

    不過,即使自己是如此在意她,葵夫本身對他又是作何感想呢?是她已心有所屬,  所以這幾年來,只把他當成朋友?那麼,葵夫所喜歡的對象會是她青梅竹馬的師兄路羽  ,還是與她同袍共事過的藍天擎?或是朝中有不少年少得志的官員……糟糕!這樣思前  想後的,他今夜肯定又要失眠了。  

    他得找機會探探葵夫的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煩惱著,李儇回到東宮。  

    「目送」李儇離去,葵夫的懊  惱並不比李儇少多少。  

    這下可麻煩了。她慌張的想。即使能僥倖在此躲過一晚,明晨拂曉後也必定會被人  發現。到時她不僅得背負「欺君」之罪,連一大堆有的沒有的「刺駕」也全算到她頭上  。  

    再在此地待下去,她小命准不保。  

    她已無後路可退,不如狠下心,賭一賭她的運氣。  

    「儇兒……該怎麼處理呢?」  皇太后一面搖頭一面歎氣。「他若真有意中人就該明說,再這麼拖下去……」  

    「也許皇兄喜歡的對象身份與他有些差距。」  

    「不論是哪裡的姑娘,只要家世清白,儇兒看上的,哀家也就由得他去了。」  

    不知她未來嫂子是怎樣的人?決明看著太后沉思的表情,想必太后已打算偷偷安排  皇兄的婚事了。若太子妃選了個弱不禁風的閨閣千金,或是驕傲自負的王侯郡主,那不  是可憐了皇兄嗎?不管是何人坐上那位子,宮中生活也不會有所改變,依舊無趣之至。  

    如果太子妃能與眾不同些……瞬間,她腦海中閃過了個俊俏清麗的白色身影。  

    「決明,有件事哀家要交由你辦……」皇太后示意決明向前,細細交代下將在一年  後舉行的盛事。  

    葵夫抓住衛兵通過後的瞬間,  翻身下屋簷,迅速竄入偏殿。在屋簷上跳來跳去的,她都快弄不清楚身處何地了。小心  的從門後觀察衛兵們巡邏的身影通過,她關上門,頭倚門扉放心的喘了口氣;不料此時  卻突然感到身後有人。  

    「誰在外面?」對方自偏殿深處走出,手持燭火越走越近。  

    只要葵夫一回頭,肯定會被看清容貌;但她也不可能往門外逃。這下糟了,要用走  錯房間這種可笑的借口嗎?  

    「誰在那裡?」那道溫和的男聲又問到。  

    怎麼辦?既躲不了,只好挾持對方以求自保了。葵夫打定主意來一個後翻,鉗制住  那人。她順手摸上腰際……咦?哇!出門時,她根本沒帶武器呀,這下……「……是你  嗎?葵夫。」  

    「義父。」葵夫一時驚喜交加。猛一回頭,看到那溫暖的笑容、慈祥的表情,她整  個人便像是虛脫了一般,順著門扉滑坐到地上。「您怎麼會在這?」  

    「你不覺得這話該是我問你才對嗎?」裴致遠詫異的扶起葵夫坐到椅子上。  

    「這裡是收藏御用珍藥的華陽殿,我身為管理此殿的太醫,在此配藥有何不妥?倒  是你,定遠侯龍驤將軍,何故出現於此?」  

    「有點事,想和義父商量商量。」葵夫接過義父遞給她的茶水,漸漸恢復了氣力。  

    仔細一瞧,一整間屋子裡全是一列列的藥櫃和一大堆瓶瓶罐罐。  

    「是因為我給你的『什麼』給弄丟了?」致遠早上聽到那流言時,險些沒暈倒。他  的義女居然被謠傳成「變態」!弄清謠言內容後,他憂喜參半;喜的是葵夫的假面仍沒  被拆穿,憂的是葵夫若不及時澄清此事,要想在京中立足可就有些麻煩了。  

    「義父也知道?」葵夫笑得尷尬之至。她早該想到,那單斌不就是在早朝前風聞此  事才找了她質問?不知宮中流言傳的是如何不堪?  

    「這可是今天宮中的大消息呢,可是你又何必如此冒失的夜闖禁宮呢?改明兒再大  大方方的進來就得了。你那兩個哥兒們可是早已幫你傳了新版的流言呢,什麼你早有未  婚妻之類的……」致遠也頗感好笑。「那是你編的,或是太子幫你出的主意?單斌那人  太直了,大概不是他想的。你別太擔心,有他們護著你,不會有事的。」  

    問題就是出在他們身上嘛,我怎能拖到明天?「那是……」  

    「方纔有刺客來襲?」致遠盯著葵夫瞧了一會,笑道:「該不會是你吧?」致遠的  話中並無譴責,反到有幾分驕傲的意味在。葵夫在十五歲時取得武科榜眼,之後又屢建  戰功,未滿二十歲就封侯;如此年少有為的女兒怎不令身為父親的致遠感到與有榮焉呢  ?  

    說穿了,他其實是挺寵孩子的。  

    「那是不小心被發現了嘛。」我哪知道昭明的警戒心居然如此敏銳!  

    「現下宮裡戒備森嚴,你可是比為父還清楚藍將軍的本事,有把握脫身嗎?」  

    葵夫苦笑了數聲。「只怕葵夫得打擾義父一陣子了。」  

    「那自是無妨,咱們父女倆好久沒長談了;最近忙於宮中之事,倒對你疏忽了,這  是為父的不對。」致這略帶歉意的笑著。這幾年來的軍中生活,葵夫每每對偽裝有了問  題時,都是致遠在幫她解決的;有這麼個與眾不同的義女,倒是替致遠孤寂的生活平添  了許多樂趣。「不過……葵夫,你就這麼來呀?」他的視線落在葵夫的衣著上,搖了搖  頭。「在宮中,這男裝可是醒目得很呢。」  

    葵夫攤開雙手,聳了聳肩。「我原本除了便服,也只剩官服和戰袍了嘛,再說,我  本也沒打算久留的。」言語中流露出幾許無奈。  

    「總之,你要藏身宮中,最好別以男子之身示人,扮女裝——咳咳,恢復女兒嬌俏  模樣較易掩人耳目。」光看到葵夫不讓鬚眉的傑出表現,有時致遠都會感歎的忘了她是  個貨真價實的姑娘家。  

    「可是義父,這裡哪來女人衣物可換呢?」  

    「後宮女眷們的衣裳都是晾到清晨的,為父不方便離開華陽殿,你再走一次沒問題  吧?」致遠笑著以手指比了比「上方」。  

    的確,如果只是穿梭在屋簷上  ,別在同一定點上逗留太久,沒有被人發現的危機,這幾步跳躍奔馳的功夫對葵夫是挺  輕而易舉的;況且越近後宮——昭陽宮、昭仁宮等處,羽林軍的看守也較不那麼嚴密。  看樣子天擎那傢伙是把兵力集中在皇上身邊,再逐步搜索。這倒是給了她活動的方便。  

    她一來到後苑,看到成千上百件女裝壯觀的出現在眼前,立刻感到一陣頭暈眼花—  —當男人其實也不錯嘛,至少毋需花那麼多心思在裝扮上,什麼綾羅綢緞,什麼棉麻織  錦,只要穿起來舒服不就得了嗎?還有一堆「反綰髻」、「盤桓髻」、「驚鵠髻」……  不就是把頭髮紮起來而已嘛。像她現在這樣不是方便梳理又整齊省事嗎?  

    歎了口氣,葵夫隨手抽了兩件衣服就往來時的方向走。  

    「……以上,懂了嗎?」裴致  遠在花了好大一番工夫、滿頭大汗的講解完後,抬頭迎向他那眉心糾結成一團的女兒。  這種表情他只見過她露出過一次——數年前,似乎是她決定去夜襲吐谷渾城池之時……  「原來先穿這件,再把這件套上去就好了嘛。」良久,葵夫感歎道。以前在師父身邊時  ,師父並不太管束她,她也覺得女裝累贅,所以多作少年打扮,老被人說是「野丫頭」  ;如今在宮中可行不通了。  

    「沒錯,你快到後面換上吧。」致遠指了指層層藥櫃之後的一塊小空間。沒進到裡  頭是看不清楚那兒的。「我到前頭去顧著,以免有人闖了進來。」  

    「嗯。」葵夫點點頭,抱著衣服就往後頭走。這次她就沒啥好顧忌的了,反正有事  義父會幫她擋著,不像她在客棧獨居時……哎呀呀,說不定這段時間她會過得挺愜意呢  。  

    在華陽殿出入的女官應該是教養良好的人,再加上她已改扮,不,是恢復了女裝,  總不至於再招惹來一些奇怪的麻煩才是……她解開腰帶,輕褪白衫和長袍,將「借來」  的寬袖鵝黃錦襦和軟綢黃裙就著單衣穿上。嗯……還有哪裡不對勁呢?對了,是髮型,  葵夫拆下自己的武弁平巾帽,將白色巾子拿在手中,然後……還然後呢,她壓根不會挽  髮髻呀,只好含羞帶怯的披散著一頭長及腰身的青絲自櫃後走了出來。  

    「義父……」她輕柔的喚著。  

    「換好了嗎?葵夫。」裴致遠回頭看著義女,不禁瞪大了雙眼。葵夫的女裝還真不  是普通的「美艷」兩字可以形容。「這就難怪京裡為你瘋狂的人有這麼多,若你改換女  裝,豈不會更加熱鬧?」  

    「義父見笑了。」葵夫頗不好意思的低垂下頭。  

    「對了,你那頭長髮也該好好梳理才是,不過這裡沒有那些東西……」  

    「義父,宮女們的首飾總不會也在屋外晾到清晨吧。」葵夫語帶調侃的問道。  

    「這次可沒得借了。」  

    「裴太醫、裴太醫!大事不好了!」一道尖銳的女聲由遠方過來。  

    葵夫立刻對裴致遠點了點頭,迅速的往藥櫃後方竄去,躲在那方隱密的天地中。奇  妙的,她並沒有慌亂,有的只是輕鬆自得。有義父替她擋著,她不用擔心會有人撞見她  女子之身的模樣。啊!她一眼瞥見仍擱置在地上的長袍及衣衫,連忙拾起抱在手上。對  了,她目光落在仍躺在地上的玉珮和折扇,趕緊將之收拾在懷中。  

    李儇給她的貴重東西怎能輕易丟開呢。  

    「裴太醫!」華陽殿藥房的門口「砰」的一聲被粗魯的推開。「大事不好了!」  

    「千日姑娘。」裴致遠對這名老是衝動莽撞行事的女官早習慣了。忠心耿耿的千日  所謂的大事只有一件。「公主又昏倒了?」  

    「是的,剛才刺客來襲的騷動又驚嚇到公主了!」千日氣憤的扭絞雙手,怒道:「  那可惡的刺客,要是被我逮到,一定要把他給大卸八塊!」  

    致遠輕笑著沒答腔,慢慢地走向藥櫃。「我來看看,清醒的藥草是……」若她知道  那「刺客」現就藏身此處,不知會作何感想?  

    「還是那四味藥吧,我幫您拿比較快。」語罷,千日立刻衝上前開始搜尋起來。  

    「都放在老地方哪,千日姑娘——」驀地,致遠原本任憑千日行動的無奈苦笑凍結  在臉上。那四味藥中有一味正巧收藏在最後排的櫃子裡,要取藥勢必要走到那個角落,  葵夫正站在那裡呀。「別過去呀,千日姑娘。」  

    「您是怎麼了?太醫。」千日雖一面問,卻也沒停的走著。對她而言,公主的事情  永遠是最優先的,其它都是其次。  

    「你——」糟了!來不及阻止了!致遠就差二、三步才能攔下千日,只能眼睜睜的  望著千日走進那方天地。宮中女眷年輕一輩的,像千日和靜夜等人,對所謂的「當代七  大美男子」不僅有傾慕之心,更恐怖的是那種近乎狂熱的崇拜。他不認為千日會認不出  女裝的「定遠侯伍葵夫」。這下京城又要掀起漫天謠言了。定遠侯不僅僅喜歡收集女人  衣物,還喜歡扮女裝……他不敢再往下想,只是追上前——「怎麼了?太醫,瞧您緊張  個什麼勁……」千日念著,伸手拉開抽屜拿藥草。  

    裴致遠的表情由驚慌到訝異而後鬆懈下來。他為自己的窮操心覺得好笑。葵夫不是  傻瓜,怎麼可能呆站在那裡?她早就不知閃到哪去了。  

    真是驚險萬分的一幕呀!葵夫  在躍上屋頂時想著。在聽到有人嚷著要把她大卸八塊時她便起了警戒,更遑論之後那急  速向她靠近的腳步聲。既然察覺了形勢不利,自然趕緊撤退,縱身越過藥櫃上方,從華  陽殿的窗口跳了出去。再怎麼說,她也不能讓義父為她的事惹上麻煩。  

    為了不在同一地點逗留,她又回到「上頭」跳來跳去。難道一整個晚上她都得在上  面度過嗎?葵夫忽然懷念起那段西征的歲月,至少腳踩著地面感覺「踏實」多了;而且  這身女裝不僅輕柔得過分,還老是迎風揚起妨礙她的行動,又單薄得要命,讓她冷得直  打哆嗦。  

    那位受到驚嚇的公主……是指八公主昌明吧?據說她身子纖弱,內向敏感,三天兩  頭就生病發暈。雖沒見過公主,但葵夫以為既有血緣關係,李儇的俊逸,決明的俏麗,  總有幾分能疊在那公主身上吧?  

    總之,既然得在宮中待上好幾天,就得注意別引人側目;尤其是別遇上與定遠侯熟  識的人,如李儇、單斌、藍天擎……啊!還有所有見過伍葵夫的人也得避開,包括朝中  幾位常出入宮裡、又剛巧有正值適婚年齡女兒的重臣,如右相戚伯輿、兵部尚書許孟容  、中書右僕射韋貫之……真算起來,怪怪!人還真不少哩。喔,差點忘了,宮中有不少  年輕女侍老愛追著伍葵夫跑,那些人也得格外留神;只要盡量不離開華陽殿應該就沒問  題吧,至於其它的——哇!  

    葵夫越來越討厭女裝了,因她衣服勾住一片屋瓦,讓她突然被絆了一下,失去重心  後又失足踩碎屋瓦,老舊的屋瓦整個崩毀,而她也隨之掉了下去。「疼死人了……都是  這件討厭的——」  

    「誰在外面?」  

    這句話是葵夫現在最不願聽到的,偏偏這晚上她已聽了三次。  

    方纔那情況她還可以蒙騙人家說是走錯房間,但現在總不能用這個理由吧?不管自  哪個角度來看,從上頭穿破屋頂落下,都不是正常進出房間的管道……再說方纔她有幸  遇上義父,但這次遇上的——不管是誰,對方確定是名女子,都比遇上任何一個有可能  瀉她底細的文武官員好,上天還是挺眷顧她的。  

    幸虧先前她已換上女裝,長髮也放了下來,所以不管面對的是誰,她都可以大方的  解釋……不過,這聲音似乎在什麼地方聽過,不是熟人,但……「你是誰?」清脆的女  聲又問了一次。  

    葵夫優雅的回過頭,陪笑道:「抱歉打擾了,我是——」她突然噤聲不語,只因她  想到自己沒有準備化名呀,總不可能說出本名吧?尤其是面對眼前這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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