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郎入室 第二章
    正午十二點,窗外的驕陽吐著熱烈的火舌,用一種纏綿的姿態燎向她惺忪慵懶的俏臉。

    忘記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生命中那段清晨的韶光已不知去向,每天睜開眼睛,永遠對著朗朗白晝,直到寅夜寒宵,一天才算真正的結束。

    難得的週末,她該早點起床,為自己烹調一份豐厚的早餐兼中餐,再找個地方消磨這大好的時光。

    她的廚藝是來美國這幾年,被美式的高油脂、高熱量給逼出來的,吃過的人無不讚不絕口。

    因為好吃,所以她買房子之初就把廚房的大小、功用和方便性列為考慮的重點。

    簡單梳洗完畢,披著薄薄的睡袍,將頭髮斜斜地挽成一髻垂在腦後,便鑽進廚房,調製她的拿手好菜香酥龍珠。

    一般被稱為「龍珠」的就是魷魚嘴。她的這道香酥龍珠配上蒜頭,和剝皮花生跟辣椒同炒,不但夠味,而且讓人一吃就停不下嘴。

    不過,它一定要趁熱吃,一旦涼了就風味盡失。沈洛寒和一般台灣人早上興喜吃清淡的豆漿牛奶不同,她喜歡用重口味喚起沉睡未醒的味蕾,滿足了口欲之後,好賣老命地從事她的「地下工程」。

    端著香噴噴的美食,正準備大塊朵頤,一掀開布簾就聽到門鈴鬼叫似地大響。

    把時間算得這麼準,而且如此膽大包天的除了丹尼爾還會有誰。

    不情不願地打開房門,她連招呼都懶得打,兀自坐回餐桌上,大啖那盤猛冒熱煙的龍珠。

    「喂,見者有份,你這樣做不嫌太自私了!」丹尼爾老實不客氣,自己到廚房拿了湯匙和碗,強行從她的盤子裡舀過一勺,大口大口吃得滋滋有味。

    「那麼『早』來找我幹麼?」沈洛寒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把手擱在盤子前面,擋住他的狼爪,避免美食又遭掠奪。

    「好消息。」丹尼爾三兩口就把半盤的香酥龍珠幹掉。「有人願意出三倍的價錢收買雷諾瓦的仿畫。」

    「誰?」仿畫雖非真品,但價錢也不低。只是願意出到三倍,就有些兒違反常理了。

    「當然是有錢沒處花,俗氣又愛附庸風雅的大老闆嘍。」丹尼爾說得得意揚揚,並且掏出一張上頭寫著十萬美金的鈔票遞予沈洛寒。「對方先付一半費用,另一半等見到貨再行支付。夠闊氣吧?」

    「唔嗯。」沈洛寒臉上殊無欣喜之情。幹這種勾當,既不能揚眉吐氣,又無法光宗耀祖,不管賺多少錢都是有遺憾的。「什麼時候交貨?」

    「三個星期後。」丹尼爾躊躇了下,又道:「不過這裡有個小小的問題。」

    沈洛寒擰眉豎眼,等著他往下說。通常丹尼爾的小小問題,都是相當具殺傷力的,只不過倒大霉的永遠都是她。

    「那人要求先看看你。」

    「看我做什麼?」沈洛寒不由得光火,「他是要買畫,還是要相親?簡直莫名其妙,你答應啦?」

    「呃……你先別急著冒火嘛,只不過是吃吃飯,聊聊天而已,你如果不喜歡,我這就去拒絕掉。」丹尼爾手機拿起半天,就是不肯乾乾脆脆撥出去。「呃……我想……」

    「說實話。」合作多年,他從不讓她冒險去面兒買主,今兒卻婆婆媽媽的,內情一定不單純。「你究竟在考慮或顧慮什麼?」

    「對方是個大肥羊,我看得出來。」丹尼爾眉飛色舞地,連眼珠子都發亮。「也許,我們做完了這一票,就可以金盆洗手,從此高枕無憂了。」

    「那樣也犯不著讓我去充當陪酒女郎呀。」記得他們剛接下第一個案子時,丹尼爾曾發下豪語,這一生要和仿畫結永久之緣,讓全世界愛畫者都可以擁有一幅和真畫幾乎沒兩樣的畫作,把藝術推廣向普羅大眾,不再是有錢人的專利。

    怎麼才一個晚上他的偉大抱負就全變了?其中想必另有蹊蹺。

    「算了,不去拉倒。」他突然伸手把猶在桌上的支票拿了回去。「筆錢我先拿了,你的部份等完稿交件時再給,行吧?」

    不行還能怎樣?「你今天真的很怪,是不是你那個愛人又跟你鬧翻了?」

    「不是。」他頹然地歎了口氣。「我已經決定跟他散了,為了能讓他好好說再見,我答應給他一筆贍養費。」

    「嗟!」沈洛寒一口菜沒吞進去,差點嗆到。一他又不是你老婆,你這是給哪門子的贍養費?再說,他從你身上撈的油水還不夠多嗎?」丹尼爾處理每筆交易,都是冷靜決斷,惟獨對情之一字拖泥帶水,既軟弱又缺乏主見。沈洛寒相信他賺來的錢,十之八九都填到「溫柔鄉」裡餵養那些臭男人去了。

    「唉,我總不能始亂之,終棄之。他到底曾經跟我好過。」支票塞進口袋裡,他陡地現出一抹詭異的笑。「今天我碰到了一個人。」

    不用猜,那人不是好人,也不是壞人,而是,男人。

    「看你不是很有興趣聽,改天再跟你說好了。」他就有這個本事,剛結束一段情,馬上,甚至下一秒鐘立刻又可以展開另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對了,如果你還不打算重新交個男朋友,讓自己的生活變得多彩多姿一點,也別老悶在屋子裡。美術館從今天起展出一系列的印象派畫作,特別是雷諾瓦的,其中有好幾幅是你的最愛,不妨抽個空過去瞧瞧。還有那幅畫,你得小心收藏好。」

    「瞭解。」恢復常態,不再為情所困以後,他總算能表現得比較像個朋友。

    藏匿那幅畫的確讓她煞費心思,幸好老天爺賦予她冰雪聰明的腦袋瓜子,區區一幅畫還難不倒她。

    *  *  *

    午後時分,走過中城美利堅大道和公園大道,兩旁高樓前的噴泉廣場上滿座的行人、觀光客,悠閒地在水聲中樹蔭下享受大都市裡難能可貴的日光浴。

    紐約坐擁一百五十家博物館、美術館,其中包括世界三大博物館之一的「大都會博物館」。

    沈洛寒所要去的「現代美術館」則是專展高更、梵谷、畢卡索……等知名大師的傳世巨作。

    興許適逢週末,美術館內來了相當多的遊客。

    沈洛寒穿了一件無領、微露前襟的連身深紅色過膝洋裝,長髮烏亮如飛瀑般地傾垂在肩後,令薄施脂粉的臉蛋看來娉婷出塵,置身在一大群走馬看花的觀光客裡,顯得格外優雅恬淡,氣質出眾。

    「這次你看上的是哪一幅畫?」低沉極富磁性的嗓音來自身畔,不知何時走近的男子。

    沈洛寒心底微愕,面上仍力持鎮定。

    「我們認識嗎?」回眸一望,心裡的訝然立即加深十倍。這人不就是在摩爾酒店遇到的男子?他應該認不出她才對,昨晚她塗了濃濃的妝,五顏六色幾乎掩去了她原來的面目。

    「還沒正式見過面。」男子抿嘴淺笑,兩眼卻直勾勾地盯得她發慌。「敝姓傅,傅仲軒。」

    嗄!他就是百聞不如一見的傅立集團總裁!沈洛寒的眼珠子像被釘在石牆上,一瞬也不瞬。不可能,一定是嘟嘟好同名同姓。有錢人都嘛長得一副腦滿腸肥,色兮兮的樣子,他不像,一點都不像。

    「我是——」她言猶未了,他已接口——

    「沈洛寒。」

    「你怎麼知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她得步步為營,才不會一失言成十年恨,再回頭已是前科犯。

    「我看過你的檔案。」他莫測高深地牽起唇角。「我是搞藝術的,最近想找一個科班畢業,程度不差,但還沒混出名堂的畫者為我做事。」

    「你是畫商?」她戰戰兢兢的問。

    「不是,我是經紀人,專門介紹有潛力的畫者給畫廊,為他們安排畫展,及所有宣傳活動。」他說話時眼珠子始終不曾離開過沈洛寒的臉龐。

    「你是在哪裡發現我的?」不可否認,他的話確實吸引住她。

    「摩爾酒店。」他嘴角揚起迷人的弧度,然星芒中卻透著危險的訊號。「若不是功力深厚,怎看得出那幅畫經人動過手腳?」

    提到摩爾酒店,沈洛寒方寸間不由自主地又是一突。她還沒看到今天的報紙,但可推測出神來畫廊必定已經查出是她在搞鬼。

    傅仲軒是揚名紐約上流社會的商業鉅子,他不會沒事找她閒扯淡,看上她的美色更是絕不可能的事。

    「說出你更正的來意吧,也許我們的談話會比較有交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只要他捉不到她的把柄,勢必也不能將她如何。

    傅仲軒的笑顏更深了。「沈小姐倒是快言快語。不瞞你說,我就是神來畫廊的實際負責人,我來找你的目的只有一個,」他笑顏倏地斂起,「請你幫忙找到那個該死的搗蛋鬼。」

    果然來者不善。

    沈洛寒怔愣地望了他數秒鐘後,倏然意識到自己失態了,才慌忙辯解,「我怎麼知道是誰那麼無聊,敢開那麼大的玩笑。」

    「這不只是一個玩笑。傅立集團丟不起這個臉,而且名畫遭到毀損,我們也有權利索賠。」

    「是這樣啊。」沈洛寒臉色越來越蒼白了。索賠?那怎麼可能,實際上那幅畫根本沒給塗上任何顏料,只是故意灑上一點點的灰塵,讓上頭的顏色看來淡一點而已,真正上了色的是她的手指頭。

    因為所有的人都沒去注意,並且她又出其不意地伸手去抹,才會製造出以假亂真的效果。

    神來畫廊的人請來了一流的鑒定師,他們肯定會知道那幅畫不但沒受到毀損,甚至可以說是完好無恙。莫非這姓傅的傢伙是故意拿話來嚇唬她的?

    「應該的,」沈洛寒腦子迅速轉了幾轉,神情已不若先前那麼緊張。「那麼名貴的畫無端遭到破壞,是應該把那該死的混帳東西揪出來。你說吧,要我怎麼幫你?」

    傅仲軒似乎沒料到她會答應得這麼爽快,濃眉往上挑了下。「沈小姐目前有工作嗎?」

    「我當然——」等等,不能說有,否則他再往下問,她就要露出馬腳了。「真不好意思,我目前是待業中。」

    「什麼樣的工作才能讓你看得上眼?」言下之意,只要她說得出口,他就有求必應。

    「不勞你費心,我想靠我的能力找一份足以餬口的工作應該不難。」

    「你不到我手底下做事,怎麼幫我呢?」他現出狎戲的表情朝她一笑,傾身在她耳邊低聲又道:「我保證出的價碼一定是全紐約最高的。」

    「是很誘惑人。」沈洛寒被他那對深幽清朗的眸子盯得失去了主意,強收拾起慌散的意識,清清喉嚨維持一貫的矜持說:「但,除了畫畫,任何工作都很難提起我的興趣。如果你願意給我一個檔期,讓我在神來畫廊展出一個星期的畫,我將感激不盡。」

    「成交。」傅仲軒很阿莎力地一口應承。「你需要多久的時間準備?」

    「神來隨時都有空檔嗎?」據她所知,此地所有的畫廊檔期通常都已經排到一兩年以後,若無特殊人脈關係,等個三、五年也是稀鬆平常的事。

    「若你已準備妥當,我會為你隨時把檔期挪出來,我們這是條件交換。」他有意讓她明白,他對那幅受到毀損的畫有多麼重視,卻不願透露有關另一幅遭竊,且價值數千萬美元名畫的任何口風。

    「這……」傅仲軒四兩撥千金地把她推托的所有借口全部排除,接下來就是請她入甕了。能到神來開畫展故然是她夢寐以求的事,可,她到哪裡找一個代罪羔羊去賠償人家的損失?

    「你在擔心準備期間的各項開銷問題?」他好人做到底地說,「五萬元夠不夠?」

    「夠,當然……」被打鴨子上架的滋味真是不好受。沈洛寒自覺一腳已經踩進他設好的陷阱裡,卻無力回天。「不過,這個好消息對我來說太突然了,我恐怕需要頗長的一段時間做準備。」

    傅仲軒沒有做出立即反應,從他專注的眼神得知,他正等著她的下文。

    惟今只一個「拖」字訣了。「至少六個月,否則我怕交不出好作品。」

    他樂然一笑,那笑容如窗外的驕陽,灼傷了她的四肢百骸。沈洛寒似乎聽到他在說:瞧,逮住你了吧。

    「一言為定。」他領著她到服務台,跟服務人員要了一支筆,在支票本上大方地簽上姓名,然後遞交給她。

    「不怕我拿了錢就避不見面?」她瞅著這等同一百五十幾萬台幣的巨款,禁不住調侃他。

    他又是嗤然一笑。「你的野心沒這麼小,而且,只要是我想找到的人,沒人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霎時,她握在手裡的支票變得沉重無比。這個男人會是她「歧途」的終結者?

    「那麼,再見了,傅先生。」再私逃離他的勢力範圍,沈洛寒擔心下一秒鐘她極可能就要萬劫不復了。

    「一起晚餐如何?」

    這話明明是在徵詢她的意願,怎麼聽起來像在下命令。

    「不了,我還有事,謝謝你的好意。」沈洛寒傖皇走出美術館,站在門口台階下,眼前一部部計程車呼嘯而過,竟沒有一部停下來。

    儘管是七月溽暑的天候,她卻無端地感到一陣寒意襲上心頭。

    他逮不到她的,不可能!以她和丹尼爾周全且縝密的行事原則,別說他,這幾年下來就連國際知名警探都未能抓到他們的把柄。

    所以要穩住,千萬別自亂陣腳,自曝行跡,那個傅仲軒再神通廣大,也無法無憑無據的羅織她入罪。

    「叭!叭!」刺耳的喇叭聲在她面前響起,嚇了她一大跳,旋即車內探出一張俊美無儔的臉龐。

    「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不,不用了。」這人一向沒把別人的話當話嗎?她都說不用了,他還打開車門幹麼?

    「快上車吧,不然會擋到人家,不太好意思。」

    沈洛寒匪疑所思地看到自己的兩條腿非常沒主兒地跨上那輛豪華轎車,於路旁眾人的艷羨目光中揚長離去。

    「你住哪?」

    「你不是查過我的檔案?」她反問。

    「我以為狡兔都有三窟。」他的話中總含著未盡的弦外之音。

    沈洛寒驀地回眸盯著他的眼瞳。「你是真的要我幫忙,抑或別有企圖?」

    「可以嗎?」他也回頭睜視著她抿嘴低笑,很輕很輕地。「別有企圖?」

    嘿,他想到什麼地方去了?裝那什麼表情嘛。

    「我是指……你該不會以為我和那個惡作劇的人是同夥的。」受不了他明明帶著審訊卻故作泰然的神情,她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

    「是嗎?有些答案必須由你來告訴我。」

    「當然不是。我只是想問你,你是不是已經找到了嫌疑犯?」沈洛寒真恨不得打掉他那自以為高深莫測的該死笑臉。

    「噢!」傅仲軒故作恍然大悟地拉長尾音。「遠在天邊,近在……紐約,或者把範圍再縮小一點,應該就在中城區。」

    中城區不就是她住的地方?

    「你確定那個壞蛋就住在那兒?」看他的神色像真的又像假的。

    「百分之百確定。」他說。

    沈洛寒不記得自己是怎麼下了車走回住處,直到深夜她都過得膽戰心驚,彷彿背後始終有雙如劍的眼,緊密地盯著她的一言一行。

    *  *  *

    這是一處私人的俱樂部,如茵的綠草,綿延至山的那一頭。

    傅仲軒特地起了個大早,應友人的邀約共進早餐,並且打一場網球舒展舒展筋骨。

    「我發現你今天的心情特別好。」他的好友傑瑞是一名演員,曾演過十二出百老匯劇,現在則是知名的影星。「又談成了一筆大買賣?」

    傅仲軒只是笑而不答,專注的拋球、發出。

    「哦,原來不是得意商場,」傑瑞幸災樂禍地指著他出界的球。「賺錢從來不曾讓你如此這般地樂在其中,如果我沒猜錯,你準是有了新的獵艷對象。」

    傅仲軒仍然只是抿嘴含笑,兩眼則無奈地看著場邊那顆可憐兮兮的網球。

    「一比五如何,賭你過不了這一關。」傑瑞挑釁地說,今天早上他已經連贏了兩盤,如今第三盤的第四局又是零比四十,傅仲軒又面臨被破發球局的不利局面。

    「一比十。」他道。球拍用力揮出,果然準頭又失,雙發失誤,輸了。

    「哈,一球賠掉十萬美元,叫你不要賭太大嘛。」傑瑞簡直樂歪了。

    不一會兒,傑瑞已拿到他的決勝分,「這次要不要一比十五?」

    「OK。」他無所謂地揚了揚濃眉,然後扭腰揮臂,把傑瑞強勁的發球上網,以反拍直接穿越。

    「天吶,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傑瑞的眼珠子瞪得比銅鈴還要大。

    「願賭服輸。」傅仲軒得意地咧開兩排森白的貝齒。「我的助理會去跟你收錢的。」

    「你很少因為贏錢而開心,告訴我,到底是什麼原因?」傑瑞跟他是好幾年的老朋友了,對他的瞭解不可謂不深。

    「有件事情很有趣。」他雙眼眺向室外遠方,瞇成狹長的一線,猶似那個「有趣」的人事就在極目深處。

    「你一向挑剔,這個女孩子肯定相當與眾不同。告訴我,她是用什麼方法擄獲你這位三十六歲鑽石單身漢的心?」

    傅仲軒深思地略微莞莆,並未正面回答傑瑞的問題,並且在接下去的球局裡絕地大逆轉,讓傑瑞連續抱蛋到終場。

    *  *  *

    今兒阿迪一早到畫廊就怒氣沖沖。

    「傅仲軒呢?我要見他。」手上的資料一下摜在桌上,他兩手叉腰地瞅著肯尼。

    「他去打高爾夫球了。」

    「心情可真好。」阿迪找不到傅仲軒,索性拿肯尼出氣。「我問你,他是不是去見過沈洛寒了?」

    肯尼根本沒說話的機會,他馬上接著搶白,「不要告訴我你不清楚,我的眼線查出那天是你開車送他們回到她的住處的。」

    「這事你最好親自去問傅先生。」

    「不必了,」阿迪道,「我已經請紐約警局申請了搜索票,今晚我就要把沈洛寒送進大牢裡。」

    「你不等查出她的同夥之後再行動?」

    「逮住了她,還怕找不出她的同夥?」阿迪來像一陣風,去也像一陣風,肯尼想攔也攔不住。

    *  *  *

    「傅仲軒?」丹尼爾一聽到這神聖偉大的名字,差點把手中的咖啡打翻。「他親自找上你?」

    「唔。」沈洛寒不喜歡他大驚小怪還帶著可恥的崇拜樣子。「看來我們這次惹上了不好惹的人,得小心為要。」

    「安吶,他沒證沒據能拿我們如何?」丹尼爾用食指纏繞著他繫在胸前的紅色絲巾,興味盎然的說:「如果他想玩玩,我倒是願意奉陪到底。」

    「別濫情好不好?不是每個超過三十歲還不婚的男人都跟你一樣有特殊嗜好。」沈洛寒捺住性子,奮力使出體內游移的一絲元氣逼他打消此等冒險又超級不智的想法。

    「不是最好,這樣你就有希望了。」丹尼爾擠眉弄眼地,用手肘頂了她一下。「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該找個好男人穩定下來的時候。」

    「唉,傅仲軒跟我八竿子也打不著,別亂點鴛鴦譜。我已經有男朋友了,你是知道的。」一口氣把杯中剩下的三分之一杯咖啡喝完,她起身轉進房裡。

    丹尼爾非常不避諱地跟了進去。「你那個哪算男朋友,要錢沒錢,要家世沒家世,成天只會端著一張虛偽透頂的假面具,到處招搖撞騙。我勸你盡早跟他切了。」

    「喂,邁可是哪裡得罪你了?」邁可是沈洛寒去年在朋友家的派對上認識的男朋友。這位碩人頎頎,長相斯文帶著濃濃書卷氣的大男孩,讓她第一眼就覺得很順心,之後的交往當然也就沒多少阻礙了。

    邁可學的是電腦,目前在一家大型的私人公司任職程式設計工程師。

    丹尼爾批評他家世不好,其實是不中肯的。邁可的父親在台灣擁有一家數十人的貿易公司,家住陽明山上的豪華別墅,上頭還有兩個姐姐,均已出嫁,他說,他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盡快為自己找到一個賢內助,早點讓他台灣的父母安心,讓他們得以含貽弄孫。

    這也就是丹尼爾批評他最具火力的兩點。

    「結婚生子攸關雙方一輩子的幸福,與你爸媽何干?是你娶老婆,還是你老爸老媽娶老婆?」他曾經不只一次指著邁可的鼻子把他罵得狗血淋頭,兩人因此成了水火不容的宿敵,在她這間公寓裡,有他就沒有丹尼爾,有丹尼爾就沒有他,兩人絕不會同時出現。

    「總之,我就是覺得他配不上你。」他的牛脾氣一上來,是完全不講道理的。「要是傅仲軒真看上你,我保證這筆生意做完,就放你單飛,去尋求人生至為淒美的戀情。」

    「有完沒完呀你。」沈洛寒再也聽不下去了。「人家盯上我是為了達我入獄耶。再說,你憑什麼認定傅仲軒一定比邁可更適合我?」脫掉腳上的襪子,盤起長髮,示意丹尼爾可以自行離去,她想洗澡、上床睡覺了。

    「直覺。」丹尼爾走到房門口,猶不死心地勸道:「相信我,我的直覺一向——」

    「砰!」一聲,沈洛寒用力關上房門,截斷了他的「謬論」,從裡頭大聲吼道:「出去記得幫我把門帶上!」旋即傳來嘩啦啦的水流聲。

    「總有一天你會因為沒採納我的雅言,而後悔不已的。」丹尼爾氣呼呼地吹鬍子瞪眼睛,一路走到他的座車旁,都還在碎碎念個沒完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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