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正機場嘈雜的出境室裡,文依恬和其他旅客魚貫地走出厚重的玻璃大門,一走到室外,迎面而來的亮晃晃陽光讓她閉了閉眼適應了下才再張開。
再度踏上台灣這塊睽別了兩年多的土地,她才明白自己有多想念這地方。
按下心中的激盪情緒,文依恬隨手攔來一部計程車,告訴司機目的地後,她便倚在車窗旁,貪婪地看著車窗外飛逝而過的景色。
被錢莉莉說動後,第二天她就到學校辦了休學,打電話訂機位,一顆心是急切地想回來;那種揪心的渴望讓文依括吃驚,原來自己從沒忘懷過台灣,她只是人在美國,心卻一直留在台灣。
文依恬收拾了簡單的行李,和錢莉莉依依不捨地話別後便搭上飛機回台灣,這前後她只用了三天的時間,由此便可看出她的歸心似箭。
她好想見見康麒安,不管此行能不能再得回他的心,她都想見他一面,縱使會抱憾而歸,她也會趁這次機會將他好好地留記在心中,讓他的身影陪她而終。
車子進入台北市區後,文依恬的心就開始忐忑不安了;等會見到康麒安她要說什麼?他還在生她的氣嗎?會不會連見都不想見她呢?
許多她一直不想面對的問題此時全湧上了心頭,問得文依恬自己都啞口無言,她真能一點準備都沒有就直接去見康麒安嗎?她有把握能面對康麒安擺出的任何回應態度嗎?文依恬心好慌,她該怎麼辦?
就在她驚慌失措之下,計程車在目的地停了下來。
「小姐,到了。」司機轉回頭對文依恬笑著說。
文依恬咬著唇,付了車資後,硬著頭皮下車。
她抬起頭看著眼前高聳入雲的辦公大樓,俐落簡潔的線條、全黑大理石外壁,加上墨綠幾近黑色的玻璃帷幕,這棟建築氣勢正符合了康麒安目前的身份,睥睨天下、傲視群雄。
大樓大門上掛了個仿古的大橫匾,龍飛鳳舞的狂草寫上「康氏集團」四字。文依恬看出這是康麒安的字,他的書法一直是最優秀的,狂放的字體和這棟氣勢雄偉的建築搭配得十至十美,霸氣、嚴謹,是這棟康氏大樓給她的第一個印象。
不期然,雜誌上的報導又在她腦海裡浮現康氏集團在商場上的作風以強硬、果斷著稱,總裁康麒安是一個能幹冷靜的領導者,他不帶私人感情的處事態度,雖然被許多同業批評為冷漠無情,但卻是康氏集團成功的方法。康總裁曾說過一句話:「戰場上何需要感情,唯有強勢爭取才是得勝的唯一法門。」而這句話也是康氏集團員工奉為經典的致理名言。
她看到這些話時並沒有多大的感觸,在商場上若不強勢,的確是很難生存,但是現在看到這棟大樓,還有橫匾上的狂傲字體,文依恬卻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現在的康麒安,恐怕已經不是當初那個陪她笑、陪她哭,為她傷透腦筋的溫柔男人了。如他的王國一樣,他可能變成一個冷酷無情的驕傲男人,一個她不瞭解的康麒安。
在文依恬呆呆地打量康氏大樓時,大廳的深色自動門打開了,她直覺地往旁一站,躲到粗大的柱子後面。
出來的正是康麒安。他大手親密地摟著一個身形修長的嬌美女子,身邊有手拿公事包的一男一女,看起來像是隨身秘書,而後面還跟著四、五位穿西裝、打領帶的男人。她聽到康麒安邊走邊吩咐著屬下「林經理,和五大建設合作的案子這兩天規劃書要出來,下星期一的會議上我要知道工程進度。」
「是,總裁。」
「陳副理,外銷歐洲的那批石材你要盯著,務必在指定時間內裝箱寄出,不可以延誤。趙經理,南部二廠的事就交給你,現在量產已經沒問題了,下個月便要做到全面生產,你出差一趟將這事辦好。」
被點到名的兩個男人都忙點頭應是。
文依恬按著一顆跳動激烈的、心聽著這好久沒聽到的熟悉聲音,康麒安的嗓音如同以往一樣低沉迷人,不需要加大音量,自然就能吸引住全部人的注意。她偷偷地伸出頭看向康麒安,他比她記憶中更加俊帥了,剪裁合身的黑色三件式西裝,包裡著他健美傲人的體格,一八五的身材,不管穿什麼衣服都一樣迷人。當她抬頭看到他的臉時,文依恬的心有如被人重重一擊,她疼得閉了閉眼;相同的濃眉朗目、完美的鼻子!再配上薄薄堅毅的唇,她必須極力克制住自己,才能不衝出去撫摸這讓她思念至極的五官。
她也找到康麒安和她記憶中不同之處,就是他身上多了股尊貴的霸氣,現在的他有如一頭蓄滿力量的豹,隨時隨地都有最佳的力氣去攫取他所想要的東西;而他臉上的眼鏡也不見了,以前戴著眼鏡的他多了分斯文氣質,但現在少了眼鏡,銳利的眼眸將他的強悍氣勢更加發揮的淋漓盡致。
莫怪他會成為最佳單身王子,如此英俊逼人的相貌和才幹出眾的能力,世上有哪個女子能逃得開他的獵捕呢?看看他身旁那個女子眼裡的崇拜就明白了。
文依恬仔細看著被康麒安摟在身側的女子,她好嫉妒她,更想推開她取代她的位置。那女子柔柔地撫了下及腰的長髮,亮麗的臉龐仰望著身旁的康麒安,美麗的臉上有柔順的笑容。
「晴舒,你等等,我再交代一下就可以出發了。」康麒安捉住空檔低頭對身側的女伴說。
「公事為重,我等等不要緊的。」顏晴舒微笑著回答。
康麒安對顏晴舒扯個笑容,又轉頭面對屬下。
在聽到康麒安稱呼身旁女子時,文依恬震驚得無法自己,晴舒,顏晴舒,這個名字是她的惡夢,就算不用強記,看過一遍她便牢牢不忘,她就是康麒安的未婚妻!她原來只是康麒安的秘書,但是兩人日久生情,顏晴舒便飛上枝頭變成了鳳凰,當上康麒安的未婚妻。
看到雜誌上的報導她的心已經在滴血了,現在親眼見康麒安對顏晴舒的溫柔,更像在她的傷口上抹鹽。她的一雙小手緊緊握成拳,艷紅的下唇快被牙齒咬破了,她卻無法轉開眼,仍是心痛地瞪著眼前的男女。
終於,康麒安將所有事都交代好了,在眾人的恭送下,上了轎車,同行的除了顏晴舒外,還有那提著公事包的一男一女。
「祝總裁一路順風。」送行的幾個男人恭敬說著。
文依恬看著加長型的轎車駛離了康氏大樓,隱忍許久的眼淚也流下了。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回台灣後所面對的第一件事,竟是看到心愛的男人摟著未婚妻的親熱畫面,這教她情何以堪?
然後,文依恬又聽到了徹徹底底讓她心碎的對話——「想不到總裁這次去香港會帶著顏小姐同行,看樣子總裁的好事近了。」
「那是當然啊。聽說總裁是要帶顏小姐到香港買珠寶當結婚禮物的,總裁對顏小姐可真好。」
「這是總裁第二次結婚,有了第一次婚姻的經驗,總裁當然會對顏小姐更好了,我們就快有喜酒喝了。」
幾個男人邊說邊笑地轉回康氏大樓,沒注意到柱子後有個滿臉淚水、僵著一張雪白臉孔的女子。
文依恬木然著一張臉,提起行李,踏著沉重的腳步緩緩地離開了康氏大樓。
所有的信心、所有的喜悅都被聽到的消息打去了,她現在腦裡一片空白,只剩下源源不絕的哀傷。
她錯了,她不該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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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欣,欣欣,回家吃飯了。」
一個年輕的婦人在道路旁向在沙灘上玩耍的小女孩喊著。
周心欣聽到母親的叫聲應了下,邊往母親的方向走,邊又回頭看著坐在沙灘上孤獨的背影,小腦袋裡有一堆疑問。
「叫你吃飯了,怎麼還慢吞吞地走,快點,爸爸說他好餓,我們再晚回去飯菜會被他吃光的。」龔宜倩為女兒拍去沾了沙子的裙擺笑說。
「哇!爸爸那麼會吃,一定會吃光所有的菜,我們趕快回去。媽,我們怏回家啦!」小女孩聽了,忙拉著母親的手急著回家。
龔宜倩被女兒著急的模樣逗笑了,母女倆手牽著手回家。
而沙灘上那抹瘦小的背影,在夕陽的襯托下,顯得更加蕭瑟孤單了。
周家在吃飯時一定是熱鬧非凡的,雖然全家只有三個人,但八歲的小女孩一張嘴可以壓過十個人的聲音,她的聒噪讓她爸媽都拿她沒辦法。
就算吃完飯,她留在廚房裡幫媽媽收拾碗盤時,小嘴還是說個不停。
「媽,老師說我的國文進步很多了,今天老師還要我念課文給全班小朋友聽呢。」周心欣擦著碗盤,得意地告訴媽媽。
「是,我知道欣欣最乖、最聰明了。盤子不必擦了,快回房寫功課,你今天放學後就在外面玩瘋了,也不知道要先寫功課,小心功課寫不完,明天被老師處罰,快去寫功課。」龔宜倩催著女兒回房。
「知道了。」周心欣放下抹布,小跑步上樓。
她的房間正面對著海邊,可將沙灘上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想到在沙灘上的大姐姐,她忙跑到窗邊看出去。
外面已經是黑黑一片了,路燈只能照亮家門前的馬路,沙灘上只剩下微弱的光線可以約略看到模糊的影子,但是眼尖的周心欣還是看到了那個大姐姐沒走,仍然坐在沙灘上。
這樣奇怪的情形,讓她忍不住再跑下樓,拉著坐在客廳看報紙兼看新聞的周書屹要出門。
「欣欣,你要去哪?這麼晚不可以出門。」周書屹將女兒拉住,皺著眉頭告誡她。
「爸,我不是要出門,我是要你看看外面,沙灘上有個大姐姐,坐在那兒一個下午了,現在還坐在那兒,好奇怪哦。爸,你看看嘛。」周心欣推開門,拉出父親,指著不遠處的背影說。
周書屹聽了女兒的話,依著女兒小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個人正面向大海,一動也沒動地坐在沙灘上。
周心欣繼續說:「這個大姐姐坐在那兒好久好久了,一直都沒有換過位置哦,而且我還有看到她在哭耶,眼淚一直流個不停呢。」
周書屹看著那背影,大海有舒解、心情的功能他明白,所以有許多人在心情不好時會來海邊走走散心,像這樣對著大海哭泣的事他也見多了,見怪不怪;但這麼晚了還不回家,仍一個人坐在海邊就少見了,難道這個女孩子有輕生的念頭?這兒曾發生過好幾次跳海自殺的事,為美麗的海邊留下了不好的陰影,他可不想再添上一筆。
「欣欣,你待在家裡,爸爸去看看那個大姐姐怎麼了。」周書屹交代女兒後,拿起照明燈就向那女子走去,他實在無法坐視有人輕賤生命。
走到那女子面前,周書屹將照明燈放在一旁,藉著微亮的光線打量著她;看起來不過是二十出頭的小女生,她身旁還有個行李箱,這樣的情形看起來更不樂觀,周書屹有預感,這個女孩恐怕是真的想尋死!
輕咳了聲,周書屹放柔聲音開口:「小姐,這麼晚了,你怎麼還在這裡逗留,你該回家了。」
那女子如同一尊木雕,不吭聲。
周書屹耐心地再多問幾次,得到的答案還是一樣,她就是不說話。這情形讓周書屹更擔心了,他開始考慮要不要請警察來解決這事,至少警察可以強行帶她離開這沙灘。
「怎麼了?」龔宜倩走近丈夫。因為周書屹的交代,周心欣不敢一個人出門,便拉著媽媽一起過來看情形怎麼了。
周書屹看著老婆,無奈地搖搖頭。「她不肯說話,情形很不好。」
「讓我來看看她吧。」
龔宜倩蹲在那女子身前。從她空洞的眼神看來,她似乎是受到了很大的打擊,連她蹲在她面前—那女子仍是一絲表情也沒有,眼睛還是直直地看著前面,神情恍惚。
咦,龔宜倩看著這張臉,覺得有些面熟,她仔細再看清楚來——「你是……文依恬,你是文依恬對不對?文依恬!」龔宜倩想起來了,她大聲對文依恬叫。
那女子茫然的眼神漸轉為清醒,她看著龔宜倩,臉上掛著疑惑表情。
「文依恬,你是文依恬吧,恬恬!」龔宜倩再重複一次。
「你怎麼認識我?」文依恬終於出聲回應了。沙啞的嗓音好刺耳,把她自己嚇一跳。她一整天滴水未沾,又坐在沙灘上吹風,難怪聲音會啞了。
「恬恬,你不認得我了,我是龔宜倩啊。高一時我們同班,就坐在隔壁,我是龔宜倩,倩倩啊,你不記得了?」龔宜倩忙說出自己的名字,希望能喚回文依恬的記憶。
「龔宜倩?」文依恬低語重複一次。
「對!我是龔宜倩,倩倩這個小名還是你幫我取的,因為你喜歡疊字,你叫恬恬,所以就喊我倩倩了,你想起來了沒?」龔宜倩再說。
文依恬看著眼前的女子,愈來愈覺熟悉,她想起來了。「倩倩,四十六號,就坐在我旁邊的,對不對?」
「對,對,我是四十六號,你是四十五號,我們學號差一號,所以座位在一起,你想起來了,恬恬,你——」龔宜倩的聲音乍然停住,因為文依恬突然軟軟地癱向她。
周書屹忙蹲下身扶住文依恬,摸到她的額頭燙得嚇人。「她正在發高燒,快帶她回家!」抱起文依恬,他匆匆地走回家。
龔宜倩也拉著女兒緊隨著丈夫回家。若依女兒所說的,文依恬吹了大半天的海風,不生病才怪。
只是文依恬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又怎會落魄到這樣的地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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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依恬在一身冷汗中睜開眼醒過來,首先看到的便是白色的天花板。她轉頭看著四周,狹小的房間、簡單的傢俱,這是個陌生的房間,她為何會在這裡?
她掙扎著想坐起,卻發現自己全身軟綿綿的,使不出一絲力氣,她怎麼了?
疑問剛閃過腦裡,房門就被推開,龔宜倩端著稀飯和小菜走入。
「倩倩!」文依恬看到龔宜倩時,昨天的記憶終於回到腦裡,她想起來了。
「太好了,你還記得我,否則我恐怕又要再自我介紹一次了。」看到文依恬清醒了,龔宜倩很高興地笑著。將托盤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她先用手試了試文依恬的體溫,她燒退了,這讓龔宜倩放下了心。「還好退燒了,否則我就要送你到醫院了。」她扶著文依恬坐起來。
「昨晚是你照顧我的吧,謝謝你。」文依恬虛弱地道謝。
「謝什麼,我們是朋友呢。不過,你昨天那個樣子還真嚇人,你為什麼要坐在沙灘上不回家呢?若欣欣沒注意到你,你就算病倒在沙灘上也沒人知道的,後果真是不堪設想,你知道嗎?」龔宜倩擔心地說。
「欣欣是誰?」
「她是我女兒,是她說有個大姐姐坐在沙灘上一動也不動,我先生才會出去看情形,我們才能將生病發燒的你帶回家來照顧。」龔宜倩解釋。
「你結婚有小孩了?!恭喜,恭喜。」文依恬有些驚訝,隨即就笑著道賀。
「這是人生必經之路,也沒什麼。你生病了,所以我煮了些稀飯、小菜來,你餓了嗎?要不要現在吃呢?」龔宜倩笑著問。
昨天除了在飛機上有吃些餐點外,她就沒再吃過東西了,現在她真感覺到餓,就對龔宜倩點點頭。「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別和我客氣,生病的人最需要體力了,你要多吃一點才行。」她盛了一碗稀飯,夾了些菜在碗裡遞給文依恬。
文依恬接過,一口一口慢慢地吃了起來。雖是平淡的稀飯,但她好久沒吃到米飯了,仍是吃的津津有味。
連吃了兩碗稀飯,文依恬才滿足地放下碗,再次向龔宜倩道謝:「倩倩,真的很謝謝你,你不但救了我還照顧我,謝謝!」
龔宜倩是個爽朗的人,不在意地搖搖頭。「恬恬,你若把我當朋友就不要一直說謝謝了。倒是你,怎麼了,為何會在沙灘上逗留呢?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她關心的問。
龔宜倩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於是文依恬沒保留地告訴她事實,但沒說出康麒安的名字,她不想再提到他。
龔宜倩聽了文依恬的故事,很生氣地責罵她:「你這個大傻瓜,你怎麼可以為了前夫再婚而想不開呢?這世上的好男人那麼多,除了他之外,還有別的男人啊,為了這點小事就要自殺,恬恬你真是大傻了!」
文依恬對龔宜倩的責怪只是苦笑。世上的男人是很多,但是只有一個存在她心中,除了他之外,她不會再對其他男人動心了。
「恬恬,你答應我,不可以再有輕生的念頭,答應我!」龔宜倩看到文依恬落寞的神情,明白她還沒打消自殺意念,著急地要她保證不做傻事。
「你真好,倩倩。」看到龔宜倩的擔心,文依恬心中有股暖流流過,有人關心的感覺真的很好。
「我好不好不重要,重要是你。恬恬,你要答應我,不能再有做傻事的念頭,為了個男人求死是最沒用的事。人生不得意的事十之八九,遇到挫折是常有的,這是每個人都會碰到的,若人人都像你一樣要自殺,那人類不就要絕種了嗎?有痛苦忍一忍就過去了,這個世界還是很美好的,所以千萬不能輕生,你知道嗎?」龔宜倩苦口婆心地勸著文依恬。雖然在高中時她們只同班一年,上二年級後就因分班而分開,友情也淡了,但是文依恬仍是她的朋友,龔宜倩不忍心看她如此想不開。
衝著好友的苦勸,文依恬點點頭。「放心吧!我不會再有傻念頭了。」龔宜倩的關心讓她對這個世界有了絲留戀。
「這樣才對。恬恬,反正你回台灣也沒其它的事,不如就留在我家玩一陣子再回美國吧。」龔宜倩熱情地邀請文依恬留下。
「可以嗎?會不會大打擾了?」文依恬驚喜地說。「這兒是個寧靜的好地方,她也很想留下。」
昨天她漫無目的地逛了大半的台北後,隨手攔了輛計程車,告訴司機她要去看海,司機便載她來北海岸了。海邊是以前康麒安最愛帶她來的地方,他說看著一望無際的大海,就能忘記所有的煩惱,於是她在看得到海的地方下了車,看了一下午的海。她真的是想輕生,既然不能陪在康麒安身邊,何不乾脆就葬身在他最愛的大海裡呢?
不過她沒想到自己會遇上龔宜倩,這是上天善意的安排嗎?要龔宜倩來打消她自殺的決心,鼓舞她,讓她有勇氣繼續活在世界上?
「才不會打擾,我可是歡迎都來不及呢。恬恬,你願意留下來了是不是?大好了,那真是大好了!」龔宜倩高興得眼睛都笑瞇了。在這個靠海的小村落裡,她實在交不到什麼好朋友,日子過的很悶,現在文依恬肯留下來陪她,她真是求之不得。
文依恬見龔宜倩很開心,她也淡淡地笑了。
當是養傷吧,日子難過,也還是要過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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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依恬在周家住下,除了女主人龔宜倩高興外,一家之主周書屹也歡迎她留下,而最歡喜的就是周家的女兒欣欣了。
這個小女孩和文依恬非常投緣,一大一小成了無話不說的好朋友。
有欣欣的笑語陪伴,文依恬心中的傷痛減輕不少。而在這屬於海邊的小村落裡,若無意去探知外面的消息,就可以過著幾近與世隔絕的日子,所以文依恬又當起鴕鳥來了,把臉埋在沙裡,不去過問外面的事,甚至連報紙、新聞也不看,怕的就是不小心看到康麒安的消息。因為,不知道就可以不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