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語玫趕到學校的的時候,便看到了喬思韌和另一個小孩子鼻青臉腫地坐在教導主任的辦公室裡,兩個人的班主任很無奈地陪同著。
一直以來,有關喬思韌的所有學校事務,諸如入學手續、家長會等都是由喬若潔一手打理的。因為以喬語玫的個性,百分之百還是需要喬若潔再多跑一趟,何不一開始就省事些呢,如果不是今天喬若潔剛巧聯繫不到,喬思韌打死也不要他的媽咪過來。因為他很清楚,看到他打架,他的媽咪絕對會十分地——興奮!
事實也是如此,因為喬語玫進門的第一句話便毫不保留地顯現了她溢於言表的興奮之情:「小乖,你終於打架了,呵呵!」 :
看到自己孩子打架之後還笑得出來的母親,恐怕除了喬語玫天下再也找不到第二個。連樂撫小學自認閱人無數的教導主任,都差點跌碎了眼鏡。
其實換個角度來看,喬語玫會這麼興奮也是可以——呃,想得通的。畢竟自從喬思韌出生之後,脾氣就好得沒話說。襁褓中便不喜歡哭泣的喬思韌,長大後更是早熟到有些老成。他不高興的時候,最多把自己關進房裡看看書,不會哭鬧或者撒潑。
就是這樣,喬語玫才會對他今天的出於表示出了極大的興奮。因為這代表她的兒子終於有了正常小孩子的反應。當然,她也很大方地表現了不正常的媽咪的樣子。
「請問你是……」思韌的班主任還有點摸不清狀況。
「我是喬思韌的媽咪。」喬語玫笑嘻嘻地回答,一點也看不出扭心或者其他的任何不悅情緒,事實上她心情好得想跳舞。
「你就是那個壞女人?」倒是江晨口無遮攔地叫了起來。不會吧,那些叔叔都說壞女人都很漂亮,可是這個喬思韌的媽咪看起來……好抱歉哦!怎麼可能當得了壞女人?
「你還敢說!喬思韌站了起來,怒目相視。
而江晨的班主任也對自己的學生說話這麼難聽感到抱歉,「對不起,喬太太,他是小孩子,童言惡忌,你多包涵。」
倒是喬語玫不甚介意地笑,「你就是那個惹我兒子生氣打架的人?你們為什麼打架?你叫什麼名字啊?」口氣比較像狼外婆。
「我叫江晨。我說你是壞女人,所以我們就打了起來。」江晨得意地說,一點愧疚的樣子也沒有。
「你認識我嗎?你怎麼知道我是壞女人?」
「同學們都這麼說啊,你如果不是壞女人,喬思韌
為什麼會沒有爸爸?」江晨瞪她一眼,這個「壞女人」還有點笨耶。
喬語玫望向思韌,喬思韌看看她,立刻像賭氣一般地轉過了頭。心中一陣感動,嗚嗚,思韌都為了她和別人打架,打得小臉都紅紅腫腫的,好心痛!
她嘻嘻一笑,慢慢走近了江晨。
見這個「壞女人」走過來,又一臉不懷好意的笑,江晨心裡忽然有些害怕地退廠兩步。討厭,他是天不怕地不怕連老爸都不怕的江晨耶,怎麼可以被人嚇到!不過「壞女人」笑得這麼神秘莫測,不知道接下來會不會翻臉打他。
「江晨,我不是壞女人,思韌和你一樣也是有爸爸的哦。你以後不准再這麼說他,不然我就……」不算太有誠意的威脅過後,她發出讚賞聲:「不過你好厲害,我很佩服你哦!你居然可以惹我兒子生氣,你太偉大了。哈哈,江晨,我喜歡你!」
說完,她居然在眾目睽睽之廠,出乎意料地一把將江晨……抱主了!
江晨完全口嚇傻了,這、這是怎麼回事?平常那些家長都會罵他是壞孩子,這個「壞女人」居然、居然不罵他,反而還……抱住他,感激他?
喬思韌覺得丟臉透了,媽咪好離譜哦,他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他偷偷抬頭看了辦公室其他人的反應,嗚,大家好像都暈了。也是,他媽咪其他本事沒有,倒是與眾不同的嚇人方式,永遠別具一格!不過……媽咪說他是有爸爸的……小小的心中第一次升起了對爸爸的期待。
「你,你幹嗎啊!我管他有沒有爸爸,你放開我啦!」被嚇傻的江晨終於清醒過來,非常非常不自在地大力推喬語玫。不過喬語玫活像八爪魚一般地緊緊箍住江晨的小身子,心中暗笑,誰叫你欺負我兒子,呵呵。
「我真的很感激你啊!」口氣中有無比的誠意,不過行動表現得有些過火了,「你真的是個乖孩子!」
才怪!是故意的吧,江晨在掙扎無果的情況下,終於明白自己遇上了笑面虎。這個「壞女人」在整他報仇哦,不知道叔叔什麼時候才會來解救他,真是可憐!
才想著,便傳來了溫暖悅耳的男聲:「江晨!」
而江晨也徹底鬆了一口氣,開心地道:「叔叔!」
於是沒有注意到那個緊緊箍住他的「壞女人」,突然觸電般地鬆開了手。
是……他?
江寧軒有些詫異望著一屋子都呆若木雞的人,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
一個小時前他接到了江晨的電話,用委屈的聲音訴說著他又打架了的事實。對於這種類似家常便飯的情況,他已經習以為常。江晨永遠不會打電話給自己的爸爸江皓夜,反倒是他這個叔叔在全權處理,並且不會讓
江皓夜聽到一點風聲。因為如果讓他脾氣火爆的大哥知道,江晨少不了一頓好打。無奈地放下了電話,他交代完事務所裡的緊急事件便趕了過來,倒是沒有想到看到的會是這樣一個景況。
三個看起來有些搞不清狀況的老師,兩個鼻青臉腫的小孩,再加上一個……真不知道該如何去形容才好的女人,怎麼今天的氣氛和往常他來時有點不太一樣呢?
平常他一進門都會看到憤怒的家長,感受到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火爆氣勢;而今天,好像平和了很多呢。
目光四處逡巡廠一下,最終落在了剛才他進門時正抱著江晨的女人的身上。
喬語玫偏頭瞥了他一眼,立刻將頭轉開了,眉宇間的神情一時間真叫江寧軒分不清是那是什麼。
但很快地,心中升起奇異的熟悉感,他微瞇起了眼眸,是……她?再仔細確認了一下,不錯,的確是喬語玫。他嘴角勾起耐人尋味的微笑,他正為這件事無限困擾,沒有想到老天爺卻將主動權交到了他手中。那麼……笑意加深了,他怎麼可以浪費這大好時機呢?
教導主任最先回應過來,「江先生,是這樣,江晨和我們二年級的同學喬思韌在走道上發生了一點口角,後來就打了起來。」
他淡淡地看了教導主任一眼,問江晨:「為什麼又打架?」但目光卻始終未離喬語玫半寸。
江晨低下頭,他不怕老爸火爆的拳頭,卻懼怕江寧軒不怒而威的氣勢,不過他還是樂意叫叔叔來解決一切麻煩。「我,我撞了他……」囁嚅地將手指向了喬思韌。
「撞了?」江寧軒擰眉,俊逸的臉龐上寫滿不解。
「是。」江晨小小聲地說。
「然後呢?」
接話的是喬思韌:「他在走廊上撞到了我,後來我們因為語言不和便打了起來,是我先動手的。」
簡單而清:晰的陳述引起了江寧軒的注意。語言不和?
「你叫——」
「喬思韌。」
喬思韌?江寧軒直覺應該是這樣的一個名字。細細打量著眼前這個小孩子,乖巧的臉龐因為打架的緣故青一塊紫一塊,顯得有些狼狽。但那對漂亮的大眼卻是明亮清澈,此刻正無懼地看向他。他笑了,確定自己非常非常地喜歡這個孩子。
他看向喬語玫,「喬太太。」他刻意加重了後面兩個字,幽深的黑眸裡是晶亮的光彩,「實在非常抱歉,我為江晨的不懂禮貌向你表示歉意。」
喬思韌瞪大眼,這叔叔說話……怎麼讓人感覺怪怪的?還有……他怎麼知道這是他媽咪?他這樣一直盯著媽咪,難道他認識媽咪嗎?
而喬語玫的表現則讓思韌更不可思議,他媽咪,他那個一向不按牌理出牌的媽咪,此刻居然連任何言語都沒有,轉身就走了出去。媽咪難道氣傻了嗎?
「媽咪!」他跟著追了出去,卻見喬語玫慌不擇路地一頭……撞上了電線桿!
痛!喬語玫跌坐在地上,眼前冒出無數星星,眼中卻不爭氣地浮起淚光。
「媽咪!」喬思韌小心地替她揉著,很痛吧?都紅腫了起來呢。媽咪怎麼那麼笨呢?居然會去撞電線桿。
「小乖!」喬語玫摟過自己兒子小小軟軟的身子,將頭埋進了喬思韌的胸前,「小乖,人家好痛噢!」
「媽咪啦!」喬思韌怎麼也掙脫不出媽咪的鐵鉗,只好放棄,好在現在大家都在上課,不然,他媽咪就這麼賴在地上,把頭埋在他懷裡耍賴,好……丟臉啊!
跟著追出來的所有人都堆積了一臉不置信,而老師們更是一臉了悟……難怪喬思韌聽說他媽咪要來學校時露出死也不願的樣子。
江寧軒卻仍舊是八風吹不動地微笑。這孩子一看脾氣就非常好,而……那個女人,倒是改變不少。或許以前他不太欣賞這樣的性格,但以後……他想他要先做好充分的思想準備,來迎接這樣的改變了。
八年啊……終究是個不短的數字。
「叔!」江晨見他不語,喚他。
收攝了心神,江寧軒低頭看向犯了錯誤的侄子,他正怯怯地站在他的身邊。江寧軒心中—一歎,江晨的頑劣,也是大哥一手造成的吧?
「下次再調皮,叔會叫你爸爸來解決!」不忍多苛責,他撫了撫江晨的頭,「叔還要回事務所,你自己乖一點。去上課吧。」
如得特赦,江晨鬆了口氣般地笑,漂亮童稚的臉上浮現了小小的酒窩。「謝謝叔。」轉身一溜煙跑進了教室。
江寧軒抱歉地沖教導主任點頭,「這孩子,以後還勞你們多費心了。」
教導主任揮揮手,「沒什麼,就是頑皮一點,以後長大一些就會懂事的。」
「那個……」江寧軒猶豫一下,還是問了出來,「今天江晨說了什麼,讓他們打起來了?」
「呃,其實也沒有什麼,江晨不知道從哪裡聽到喬思韌沒有父親的事情,就說了些很不中聽的話,所以兩個孩子就動手了。」
他微微瞭解地點頭,不置一詞。再轉頭時,卻發現原本坐在不遠處的兩人竟失了蹤影。
劍眉揚起,眸中儘是危險的光芒。速度夠快的!
「那個……他們……」教導主任結巴起來,好好的兩個人,怎麼這麼快就失蹤了?這喬思韌的媽咪,果然有些怪異!
才想著,就發現喬思韌從電線桿後面走了過來,教導主任鬆口氣,原來是電線桿子擋住了。
「咦?」卻發現少了那個奇怪女人,「你媽咪呢?」
「媽咪從後門走了。」到底不善於撒謊,喬思韌的臉微微紅了,好在臉上青一塊紫一塊也看不出來。媽咪也是奇怪,非要躲在那邊牆後不出來。
「噢!」教導主任倒是好騙多了。但江寧軒一臉笑意,眼光若無其事地掃過不遠處的那面牆。不急,他有的是時間!
他有禮地告辭出來,直到坐在車上,還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
「先生,」坐在前方的司機狄彪出言提醒, 「後面有人跟蹤。」
江寧軒自沉思中抬頭,「噢?又是那輛車?」
「是,」狄彪肯定地點頭,「又是那輛車牌號為2568的BMW。」
狄彪表面看來是司機,實際上另一個身份是他的保鏢。這樣的事自是他職責範圍內的工作,所以並沒有因此顯得驚惶失措,仍是一如平常的冷靜。
在他成為專職的刑事訴訟案律師後,經常接觸一些黑道上的糾紛,便習慣了這種時常有人跟蹤的日子。多半是發生在他打贏官司後,輸家為了尋仇報復。
不過,這次似乎沒有這麼單純。如果只是一些黑道小混混滋事尋釁,絕沒有這麼好的耐心。兩個月以來跟蹤七次還不曾動手,更別說還這般明日張膽地用同一輛車。
嘴角勾起一絲笑意,這人——如果不是篤定萬無一失,那便是沒有惡意,否則應該不會這麼囂張。
那麼,敵未動,他也不會傻得自亂陣腳。
微瞇上眼,半個月前兄長遭到莫名的襲擊,為了這件事,這段時間都沒有好好休息過,現在有些困了。放下後座的沙發靠背,江寧軒假寐起來,心裡是完全的放鬆。
不期然地浮現了那張看不清容顏的臉,與照片倒是相去不遠,但……與他記憶中的人兒,實在是有些差距!他微微歎息,沒有遺憾啊……他相信,時間無論怎麼流失,有些東西卻是不會改變的,一如……他還愛著她的心!
回想起她適才的神態,他不確定她是否還一樣。可是,他不會放棄的,這麼長久的思念吶……
狄彪見他沒有緊張的意味,也沒有刻意地甩開後面的車,只是心中暗自警覺。
一前一後,兩部車平穩她行駛在寬闊的大道上,看不出一絲絲的不對勁。
不過,前後倒是兩種計較的心思。
這是一幢位於郊外的別墅,米色的柵欄別具心裁地圈出了一方綠地。沒有過多的修飾,一條石子小路歪歪扭扭地通向白牆紅瓦的漂亮洋房。
在面北的房子後方,有一間停車房。除卻另兩部名車,此刻,這裡還停放著一輛車牌號為2568的BMW。
「怎樣?」
厚重的窗簾擋住了外來所有的光線,置於黑暗中的男人低聲地用日語簡潔問話,有如自言自語。他正站在窗簾前,像是習慣了這樣的黑暗一般,沒有任何不適地把玩著手中的物什。
「有消息了,但……」剛進門的男子不知該如何匯報剛發現的情況。
黑暗中,男人似乎略為激動地向前欠了欠身子,語氣卻一如剛才地平靜低沉:「說,無妨。」
「我無法確定是否認錯了人。」雖然這個事實讓他感覺有些沒面子,但為了不讓主子太過失望,他還是不得不說。畢竟,主子為了這件事,已經整整用了八年的心力了。
男子似乎蹙起了眉頭,於黑暗中深思起來。片刻後,他輕聲問道:「為何?」
「因為……『他』變了很多。」
變了很多?已經多到連曾經服侍過「他」的手下都認不出來了嗎?
「你看呢?」男子將頭轉向了另一個方向,那裡還有一個人。
等了片刻,卻沒有得到回答。不見惱怒,男子逕自笑了起來:「野原,這件事……我想交給籐井去做。」
「是!」立於門邊的野原沒有多話,天性中的服從讓他很自然地接受了主人的命令,欠了欠身便出去了。
「少主!」籐井不贊同的聲音傳來。
「籐井,你知道我為什麼要交給你去做嗎?」男子轉身,手指優雅地撫上了窗簾,微一用力,窗簾應聲滑開,滿室頓時盈滿陽光。
置身陽光中的男子有一張雖好看卻陰柔得過分的臉,邪妄狂狷的眼中明明有著笑意,卻不見一絲溫暖。微抿的薄唇邊勾起的,是嗜血般的笑。長及腰的髮絲披瀉在身後,在陽光下反射著灼灼光芒,而他手中正把玩著的,是一把精緻的、散發熒熒綠光的匕首。
一個危險的男人!
無論是誰,看到他只會得出這樣——個結論。
沒有回頭,男子不等籐井的回答接著說道:「我一直訝異,為什麼勢力龐大的織田家八年都查不出『他』的下落。籐井,你該知道背叛的下場。」
輕輕轉動著手中的匕首,男子輕柔的語氣中透露出的卻是讓人不寒而慄的冷漠殘忍,教溫暖的陽光也霎時降了溫。
「是。」鎮定如常,籐井沒有因為這番話而驚惶。這一天遲早會來,他已經準備了八年了。「我知道該怎麼做。」
「很好,不要再讓亡我失望,籐井。你很明白『他』對我的重要性。而我做事的風格你該瞭解。」他不願失去一員大將,但也不會留下一個不忠實的手下。
籐井點頭,欠了欠身便出去了。
男子望向窗外青蔥景色,低聲喃道:「明月,是你嗎……」
泛黃的扉頁仍舊飄著清談的油墨香,青蔥素手優雅地撫上佔樸的字體,細細地臨摹著那深刻的線條,不費力地翻到了那一頁。
晏幾道——《臨江仙》:
夢後樓台高鎖,酒醒簾幕低垂。去年春恨卻來時。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記得小蕷初見,兩重心字羅衣。琵琶弦上說相思。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想起了那對深邃的眼,唇角勾起微笑——當她告訴他自己的名字時,他便在她的耳邊輕輕念起了這闕詞。那時中文水平尚淺的她不是很明白這闕詞的含意,只覺得他的聲音聽來溫柔動人,聽多了會醉,如今她終於明白了。
微笑慢慢斂去,明白了又如何呢?她付出了太大的代價……在最愛他的時候永遠地——失去。
陽台外,煙水茫茫。目光游離到了海的那一邊,那邊,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好想去看看。
想睜開眼……去看看……去他成長的地方看看……
「你逃不了,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你生命中出現任何別的男人,只有一個下場——死!」
陰柔的語調、無形的束縛,密密地網住了她。她動不了,掙扎不脫……所有陽光都被擋在了外面,月不再明—
她知道,這叫月食。於是……墜人黑暗。
伸出了手,發出求救的信號——無意間,抓住了不知名的物體……
「你幹嗎?」身邊的人厭惡地抽開了手,不耐煩地吼。什麼女人啊?坐公車居然枕著他的肩膀睡著不說,還胡亂抓一氣,疼死了。要是美女還可以當享福,這麼個抱歉的女人,還是算了。
「怎麼了、怎麼了?」喬語玫被嚇醒,睡意頓時去了大半。這才發現自己在公車上,上車時特地拉開的窗簾不知何時被人拉上了,車裡陰涼了不少。
而剛才那番響動,已經引起了全車人的注目,與她同坐的男人此刻正兩眼冒火地瞪她。
「你那麼大聲鬼叫於什麼?」那男人生氣地說,「還不夠丟臉啊?」
「是你先鬼叫的好不好?」喬語玫嘟噥著陳述。
「你睡到我肩上就不說了,你還到處亂抓,你有病啊你?」男人氣死了,這女人,一點也不像她的長相那麼善良。
「我喜歡夢遊不行啊?」將臉轉向窗外,懶得和他吵。
「神經病!」那男人到站忿忿地下車了。
喬語玫在後面扮個鬼臉,引來了後座的輕笑聲。她轉頭,見是一個漂亮又洋氣的女孩子,二十三四的樣子,一頭火紅的直髮披瀉在肩上,顯得艷麗不俗;精心修整過、恰到好處的眉眼此刻洋溢著笑意,而唇角更是毫不保留地彎出弧形。
「你笑什麼?」見慣美女的喬語玫倒沒有特別驚艷
的感覺,畢竟她家裡就有一個美得冒泡的女人了。不過美女會讓人自然感到親近些,所以問話也很自然地脫口。
「笑你!」女孩子的聲音清清脆脆,一點也沒有掩飾自己感覺,「你很可愛。」
「如果你這是誇獎的話……謝謝!」喬語玫皺皺鼻子,有點咬牙切齒地說。
女孩子又掩嘴一笑,「我說真的,這是我第一次坐公車,沒想到會遇到你這麼好玩的人。」
「你炫耀你家世好啊?小心被搶!」喬語玫有些壞心地笑,眉眼彎彎的。接著她站了起來,到站了。
「搶我?我會防身術,劫財劫色我都不怕。」女孩子有些誇張地說,接著四下看看問道:「你要下車了嗎?這裡是哪裡?」
「建築大廈!」嗚……好可憐,才從兒子的學校出來,便接到洪希恩的電話,叫她把計劃書送到江氏,因為江皓夜可以給她三分鐘的時間做講解。
看看,有錢人就是這麼耍大牌!三分鐘?比當年的洪希恩還刻薄!耍大牌誰不會啊,她就是要慢吞吞坐公車,等不及就算了!要不是不想摘砸了回去被那個噦嗦的經理絮叨,她還不想去呢!
那個經理也白癡,她是全公司業績最好的人耶,他還是照說不誤,難道他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挖他的牆角啊?哪天惹火了她,哼,給他來個一走了之!反正她現在錢也賺夠了,至少下半輩子不愁吃喝了。
其實平常的她不是這樣的,平常的她樂觀又開朗,做事認真還總是充滿活力。可是今天心情真的好差,尤其想到……唉,她還以為她早就學會平心靜氣,可以開開心心地生活了。
「下車啦,發什麼呆!」女孩子見她抓著門邊的鐵桿不放,捅了捅她,率先跳下了車。
她隨後跟著,「你也在這裡下?」不會也是做保險的吧?要是那個江皓夜是個色狼,那她就沒有希望了。
「是啊,我來找人!」女孩子蹦跳著走在前面。
喬語玫跟在她的後面,一起走進了建築大廈的大門。奇怪,總機小姐居然沒有問她找誰,反而還笑瞇瞇地衝她點頭問好。有點詭異噢,不管了,先上去再說。
「你到幾樓?」進了電梯,女孩子按下三十八,然後轉頭問她。
「和你一樣。」喬語玫笑,心中忽然幸災樂禍起來。呵呵,她已經可以想像經理氣死的模樣了。畢竟他為這個準備了三個月,計劃書都來來回回改了二十幾次,準備來個重拳出擊。並且還有她和洪希恩的良好關係在裡面起作用,本來萬無一失的,誰知現在情況突變,還遇到這樣一個勁敵,可以想見他要吐血了。
「你去三十八樓做什麼?」女孩子好奇地問。
「約會!」她不大正經地回答。確實是約會啊,約見會面而已。
看女孩子不可置信瞪大眼的樣子,她就知道她誤會了。懶得糾正,反倒嘻嘻地一笑,加重她的誤會。
「不可能吧?」女孩子驚呼,「那上面的人,是我男朋友耶!他沒有同時約兩個的習慣!」
「咚!」喬語玫分明聽見自己的頭撞上了電梯,好丟臉!不過她還是力持鎮定地說:「我說的約會是指約見之後會畫,不是你想的那種。小小年紀不要這麼容易想歪。」
說完還不忘反將一軍。
女孩子衝她扮個鬼臉笑,「我開你玩笑的,那個人啊,不是我男朋友,是我哥哥!真好騙!」
還來不及反駁,電梯門就開了,女孩子開心地笑著走了出去。喬語玫在後面不甘不願地,小聲說道:「現在的小女生真奸詐!」不過也明白為什麼剛才通行無阻了。
董事長室的門恰巧打開,頎長的身形從裡面走了出來。而喬語玫一抬眼,霎時成了雕像。
怎麼又是她,她真的不願這麼快再見到他!雖然……曾經很想……很想……
「哥!」江洛汐開心地叫。
江寧軒微笑地望著小妹,「洛汐,你怎麼會到這裡來?」
然後,這才將目光越過妹妹的身影,看到了怔忡的喬語玫。
是她?
訝異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但在一天之中能遇到兩次,或許命運之輪終於回復到了它該有的軌跡了,他似笑非笑地揚起了唇角。「喬太太?」
「喬……太太?」江洛汐驚呼,不會吧,這個女子看起來是比較邋遢啦,但二哥也不至於把人家叫得這麼老吧?
「是。」喬語玫左右顧盼,就是不看他。怎麼這麼倒霉,明明他剛才說要回事務所的啊,怎麼出現在這裡? 「我找江總裁!」
「我就是!」他微笑著坦然冒充大哥,試探的意味多了幾分。
喬語玫瞪大眼,不可置信地望著他。這個人!「我不是找你,我找的是江皓夜!」
「我就是江皓夜!」他面不改色地說著假話。
「哥!」江洛汐不解地叫,二哥很奇怪噢,沒事為什麼要說自己是大哥?
「你……你不是!」她有些結巴,這個男人很奇怪,沒事冒充他大哥做什麼。
他慢慢走近她,她步步後退,直到牆壁。他兩手撐住了牆壁,將她困在他的氣息之中,鼻尖幾乎抵上的她的。「你怎麼知道我不是?」
黑眸一眨不眨地鎖住她的目光,滿是笑意。看她手足無措的樣子,他心情頓時飛揚了起來。
他溫熱的鼻息噴在她的臉上,害她不能正常思考。
「你本來就不是!」她一把想要推開他,這個大白癡,擺這個姿勢,情聖呀!
他卻趁機捉住了她的手,細細凝望。雖然她這樣看
起來一點也沒有當初的溫柔美麗,但這雙手還是一如當初的柔軟,手指還是那麼纖長白嫩。他微笑輕語道:「纖手香凝!」
說著,他輕輕執起至唇邊,烙下屬於自己的印記。
喬語玫大震,這……這……這……那……那……那……他……他……他……在做什麼?
不理會她嚇傻了的表情,他湊到了她的耳邊,輕輕念道:「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而喬語玫……完全呆掉了!
他收攝自己微漾的心神,泛起惡作劇的笑容,退開到江洛汐的身邊,不畏懼地迎來了江洛汐怪異的眼光。「我不知道你有調戲別人老婆的嗜好!」
他好心情地揉了揉妹妹的頭髮, 「我沒有調戲別人的老婆!」
不等江洛汐反應過來,他攬著她的肩,完全不理會呆掉的喬語玫,逕直進了大哥的辦公室。心情——自然好得不得了!
「把你的好心情給我丟出辦公室!」江皓夜望著江寧軒一臉的笑意,不耐煩地低吼。
如果不是這個混蛋弟弟當年設計他,他根本不必在這裡撐起江氏這個爛攤子!雖然江氏在他手裡發揚光大,但他卻恨死了那開不完的枯燥會議,永遠沒有盡頭的雞尾酒會和討厭的、一個接一個的評估報告!
他在這裡拚命打江山,他卻在一邊游手好閒地開律師事務所。天差地遠的距離,讓他看到江寧軒好得快上天的好心情時,他不爽到了天邊,直想把他揍飛出去!
江寧軒才懶得理他的火藥脾氣,他在沙發上閒適地坐下。「外面有個女人找你!」
江皓夜望著他,揣測他話裡的可信度。
「真的,大哥。不過這個女人好奇怪!」江洛汐確定地朝他點頭。
「奇怪在哪裡?」
江洛汐搖頭,「現在的女孩子都這麼愛美,她居然就那樣就出門了。而且,她還是來見你呢!這樣的大客戶她都不知道穿正式一點,給人家留下好印象。」
而更奇怪的是二哥,居然視她不存在似的,肆無忌憚地佔人家便宜!不過,她可不敢告訴大哥,不然二哥可能會從三十八樓飛出去。
江皓夜皺眉,「是那個喬語玫?」
「你知道?」為什麼突然間他身邊所有的人似乎都認識她似的?而他們居然八年都不曾有過往來?
「能穿成那個德行來見客戶的,除了大名鼎鼎的那個保險精英、生活白癡的喬語玫,還會有誰?」
「看來對她的評價不太高啊!」他心中暗笑,大哥恐怕過不多久,又要鐵青著臉過日子了!
他揮揮手,「她怎麼不進來?」
「被二哥嚇傻了!」江洛汐果真快言快語。
而江寧軒動作更快地長腿一跨,很快便到了辦公室門邊。「我還有案子要趕,先走了!」
喬語玫此刻剛回魂,卻見江寧軒又出來了。他走到
她身邊,按下了電梯的按鈕,在她耳邊道:「我大哥在等你!」
「呃?」她鏡片後的眼迷迷茫茫。
「笨蛋!」他手指在她頭上輕彈一下,「你不是為江氏與華偉的合作案而來嗎?還不快進去!」
電梯到了,她萬般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他卻衝她溫柔一笑。
臉一下子紅了,喬語玫剛邁步想走,突然聽到他在後面篤定地說道:「喬語玫,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她回頭,卻只見到合攏的電梯門。
什麼意思?還會……再見嗎?
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她竟沒來由地……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