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耀輝低頭看著自己一身可笑的新郎禮服,腦袋不禁隱隱發疼。
「喂!你別繃著一張臉,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又不是上法院打官司,更不是在談判廝殺,這張臉想嚇唬誰啊?別讓滿堂賀客以為你不歡迎大家呢!」他的同窗好友兼未來的姐夫張恩凡笑道。
「笑?有什麼好笑的?你覺得將一個女人硬塞給我這件事很好笑嗎?」畢耀輝兩說了好幾個笑字,可他卻滿面陰沉。
「當然好笑,而且真高興的笑。」張恩凡邊說邊從容地為他斟酒。
堂姐畢琪在一旁笑著挑侃道:「這是喜事耶!起碼也擺出個笑臉才對。」
可他的眉頭仍舊緊揪成一團,目光更是凶狠的瞪著對方。
就算他的臉臭得不得了,大家仍舊左一句叔父,右一句叔父的提醒他的新身份,而許多到場致賀的政商名流紛紛向他賀喜,害他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別提要抗議反對了。
更慘的是,連他幼稚園到博士班的同學今天居然破天荒的全員到齊了!看來,全世界沒人不知道畢耀揚今天結婚的消息。
畢耀揚真不敢相信,他一向在商場上叱吒風雲,頭腦靈光得不得了,現在竟然被人聯合個「騙」了回來!
他昨晚三更半夜的在床上被電話驚醒,像個傻瓜般的連夜趕搭飛機回台灣,差點把他給累壞了,卻沒想到竟是為了娶一個未曾謀面的女人?!
他皺起眉,不對啊!嬸母明明在電話裡說:「你叔父心臟病發,趕快回來見他一面吧!要快啊!否則你只能給他上香了。」
「好!我立刻回來,叔父在那家醫院?」
他焦慮地問,心想一下飛機就直奔醫院。
「他說自己都快死了,寧願死在自己的床上,也不要死在冷冰冰的醫院裡,你就直接回家吧!」嬸母語帶哽咽的道。
真該死!哪有人心臟病發不在醫院搶救的?而且只有醫院才有足夠的一起裝備,他早該發覺嬸母的話不對勁的!
方纔他一走進家門,就看見屋外張燈結綵,屋內賓客滿堂,但他正驚疑家中為什麼高朋滿座時,畢琪就不由分說的把他連拖帶拉的帶進房裡。
「快!換衣服!「畢琪指揮著房裡的服裝師、造型師,幾個人立刻七手八腳的在畢耀揚身上「動工」。
「等等!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叔父呢?」畢耀揚推開準備替他換衣服的人,沉著聲音問。
「噢!你問爸爸啊!」畢琪一臉心虛。
「不是說他心臟病發,情況危急嗎?那他現在人在哪?」他疑惑的看著畢琪
「哪個……我……對了,爸爸在房裡,所以你趕快換洗,再過去見他。」
「他的病情很嚴重嗎?」畢耀揚擔心的問。
「對拉!病人的抵抗力弱,你剛從外面回來,又坐國際班機,當然要換洗過後才比較衛生。」
「那他們是幹什麼的?」他冷冷的掃了眼前的幾個人一眼。
唉!就知道騙他不容易。
「他們要幫你打扮啊!好讓爸爸見到帥氣的你,說不定他人一高興,病就會好轉。」
畢耀揚根本就不相信她的說詞,「那外面那些賓客又是來幹什麼的?」
「當然是來探病的,不然你以為他們來聚會嗎?」她避開畢耀揚炯炯有神的目光。
畢耀揚盯著她,像是在他臉上搜尋一些蛛絲螞跡,當作犯罪證據,「是嗎?但屋裡屋外張燈結綵,照我看,他們挺像是來聚會的。」
「這叫做沖喜,懂不懂?媽要把家裡弄得熱熱鬧鬧的,好讓爸爸沾點喜氣。」
幸虧大夥兒事先想好了台詞,否則她還不知道該怎麼圓慌。
「你們什麼時候信這一套的?」他挑高眉。擺明不肯相信。
畢琪心一橫,叫道:「哎呀!你還囉嗦什麼?再不快點,就見不到老爸最後一面了,我也聽不到老爸的遺言,你是想讓他死不冥目嗎?」
老爸,我也是沒法子,不是存心咒你的,畢琪心裡向爸爸道歉。
叔父的安危是畢耀揚的弱點,因為他是最孝順叔父和嬸母了。從小父母雙亡的他由他們兩個老人家視如己出地扶養長大,彼此的感情比親生兒子還濃厚。
就因為太過擔心叔父的病情,所以畢耀揚即使心存懷疑,仍是暫時聽從畢琪的擺佈,不但洗過澡,還換了新衣服去見叔父。
當畢耀揚走到叔父的房門口,就聽到裡面傳來他的朗笑聲,一點都不像病危的病人的樣子,不過,他還是有禮貌的敲了門才進去。
「哈……耀揚!你終於回來了,坐!」叔父半躺在床上,一副喜上眉梢的表情,旁邊還坐著嬸母、畢琪及張恩凡,
「叔父,你的氣色還不錯嘛!」畢耀揚發現他除了有一絲疲憊的表情,怎麼看都不像是要交代遺言的病人。
「那當然,他呀!一聽你連夜趕回來,病就好了一半,現在見到你了。還不藥到病除嗎?」嬸母高興地說道。
「對啊!你就是那帖藥。」畢琪笑指他。
「是啊!你肯回來,我終於了了一樁心事,也好對你父母有所交代了。」叔父看著畢耀揚,滿懷欣慰的道。
畢耀揚總覺得有股異樣的氣氛蔓延在四周,「叔父,你生病了,我即使再忙,也會回來看你的。」
看吧!我就說耀揚最孝順了,所以這件婚事絕對沒問題的。「嬸母樂觀的回道。
又來了!這兩年叔父輩一有機會就逼他結婚,就像現在這樣,三句不離婚事。
「叔父,結婚的事急不來,何況我都還沒有對象。「畢耀揚照著慣例敷衍著。
「我知道,每次要你結婚都說沒有好對象,不過,這次不一樣了,對像我已經替你找好了。」
「什麼!」畢耀揚身子一震,直覺叔父看他的目光,有如把他當成唾手可得的囊中之物。
「驚喜吧?我說新娘子都安排好了。」叔父喜滋滋的道。
「哪來的喜啊?真是***驚訝!」他已經盡量不讓自己出口成「髒」了,卻仍忍不住低咒。
「呃!你說什麼?」幸好叔父有些耳背。
他雙手插著褲袋,「我說,叔父,你別開玩笑了,你名知道我對你認識的名門淑媛一點好感都沒有」
「我知道,所以這次我不找名門淑媛,而是……」
不等叔父說完,畢耀揚就搶著說:「我答應先見個面,喜歡再說了。」
肯和對方見個面,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咳,反正不管找什麼女人來,事後都以不喜歡沒感覺為由,讓婚事不了了之。
「不用了。」嬸母會道。
「不用?什麼意思?」畢耀揚眼皮猛跳,心裡知覺不對。
叔父接口道,「新娘子就在飯店等你去迎接呀!娶回來之後,天天都可以見面了。」
「新娘子?那這身衣服——」天那!難怪他覺得渾身不對勁。
「是新郎禮服啊!」畢琪說完,馬上動作敏捷的躲到張恩凡身後。
「畢琪!你誆我?」他動作更快,還是-住咳她的手。
「啊!你想打人?男人是不打女人的,除非你不是男人!」畢琪嚇得呱呱大叫。
張恩凡急忙幫腔,把她拉到身後。「耀揚,畢琪只不過是……」
「好哇!恩凡連你也是幫兇。」他氣憤地直指張恩凡的鼻子。
「天地良心,我只負責給伯父看病。」張恩凡立刻舉起雙手道。
「告訴我,你們到底在搞什麼?我都給你們弄糊塗了。」畢耀揚瞪著大家,殺氣騰騰的目光最後停在畢琪臉上。
「就是叫你今天結婚,有新娘子、新屋、蜜月機票、喜宴、證婚人、主婚人……還有外頭的一票賓客,全部準備齊全了,就等你們這一對新人生個娃娃個爸媽抱。」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畢琪乾脆一次說完。
「荒謬!太荒謬了!」畢耀揚表情僵硬,死都不敢相信自己就這樣被他們「陷害」了。
「胡說!拿哪是荒謬,這完全是神的旨意。」叔父開口斥責。
「什麼旨意?」他記得這家人不信任任何宗教的。
嬸母看了他一眼,解釋道:「就是聖主教的教主代替神的旨意,隨你挑選的妻子。」
「聖主較、教又是什麼東西?」突然又扯出個什麼教,他真的一個頭兩個大。
「你沒聽過嗎?這是美國發起的新教派,強調全世界不分國界、人種、文化,共同創造實際新紀元的宗教。」嬸母解釋道。
「不管怎麼說,哪個教主憑什麼幫我挑老婆,難道我自己不能挑嗎?」他真的痛恨哪個多事的教主。「等你自己挑不知等到什麼時候,恐怕我見不到這一刻了。」叔父搖頭歎息。
「是呀!人家教主曾湊成一千多對新人的婚姻了。不知造福了多少未婚男女。」嬸母對這種婚陪、配讚賞有加。
媽呀!畢耀揚聽得冷汗直冒,因為嬸母這麼說,他便想起這個教派的「事跡」,哪個教主光憑著照片,便能將世界各地不相識的男女湊成一對對,那……教主會不會把他和黑人或者非洲土著湊成一對呀?
他可沒有種族歧視,而是這種衝擊太大了,何況要他和沒有感情的、觀念差太大的人共度一生,這是多恐怖的一件事。
「我不要!」他咬牙切齒的抗議。
「為什麼?」
天!這還用問嗎?相親看不對眼,還可以說聲謝謝再聯絡,而這種方式比相親更嚇人,光看照片就結婚,未免太過勇感了吧?
「天知道教主隨便塞了個什麼樣的女人給我?如果我不喜歡,可以換嗎?」他目光冷冷的橫掃眾人,不答反問。
「胡說!教主怎會隨便塞個女人給你,他是透過神的旨意行事,怎麼可以說換就換?」叔父不高興的說。
畢耀揚順口接道:「所以囉!我才不接受這種荒誕不羈的安排。」
「放心!教主替你挑的絕對是萬中選一的好對象,既純真有善良,喏!你看看。」嬸母從抽屜取出一張照片遞給他。
「這是誰?」他低頭看著那張照片,上頭有一個陌生女孩。
「你的老婆呀!」畢琪像幸災樂禍的笑著。
畢耀揚瞠大了眼,厲聲吼道:「你們竟然要我娶個小孩子!我沒有那種癖好。」
著照片裡的人根本看不清楚容貌,只能辯識出是個小孩,頂多不超過十一、而歲,當然純真又善良。
畢琪連忙解釋,「你誤會了,根據資料,她剛滿而二十歲。」
「哼!用這種『過期』的照片肯定是醜得不能見人。「畢耀揚飛快的聯想。
「各花入各眼,是美是醜等你見咳就知道,他是聖誕島的華裔姑娘。「畢琪賣著關子。
「聖誕島那是什麼鬼地方?「他真懷疑世界上有這個地方。
張恩凡好心告訴他,「那可不是鬼地方,是在印度洋上的一個小島,位於澳洲和爪哇群島之間,隸屬於澳洲所有。「
「那又怎樣?我不跟你們討論這個。「畢耀揚緊握拳頭,轉身就走,否則他肯定回失控。
「站住!「叔父叫道。
他緩緩回過身來,沉聲說道:「叔父,這是不可能的。」
「你……你竟敢悔婚,想氣死我不成?」叔父說到最後已氣喘吁吁。
「別說我沒提醒你,」張恩凡靠過來,低聲對畢耀揚說:「伯父現在還很虛弱,隨時可能一名嗚呼,到時你就成了千古罪人。」
「你這個蒙古大夫,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他們串通好了。」他冷哼一聲,「從頭到尾我都不曾答應過要結婚,何來悔婚之說?」
「怎麼沒有?三個月前媽打電話問你,是你親口答應的。」畢琪不要命的提醒。
「是呀!你還說婚事歲我們安排。」嬸母還將當時的話重複一遍。
畢耀揚膛目結舌,對這些事似乎有些印象了。那次嬸母撥電話來時,紐約時間已經凌晨兩、三點,正當他睡的朦朧的時刻,聽到他又提結婚的是,便不耐煩的敷衍幾句,根本忘了答應過什麼,
「要不是你親口答應,我又怎會連賓客都請來了?結果你現在不肯結婚,教我如何想新娘子和賓客交代?你說啊?!」叔父將責任全推給畢耀揚。
他們根本是趕鴨子上架,畢耀揚才不上當,冷冷的拋下一句,「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他才轉身走到門口,就聽到身後兩個女人尖叫起來。「快送醫院!」張恩凡百邊做心肺復甦搶救邊叫道。
畢耀揚回頭一看,就見叔父臉的慘白的昏倒在地上,
這科不會又在演戲騙他吧?
他還來不及細看,畢汔便對著他大叫:「耀揚,你還不快來幫忙,把爸抬上車!」
經過一番折騰,叔父的病請總算穩定住了。但他堅持要見畢耀揚。
推開病房門,畢耀揚輕喊了一聲。
「叔父,我……「他艱難的想說些什麼,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叔父虛弱擺擺手,「不用說了,畢琪,你回去向賓客說婚禮取消,改天再向他們一一登門至謙。」說完,他又長歎一聲,捂著胸口猛喘氣。
怎麼會這樣?他什麼都沒做,卻好像全是他的錯。尤其嬸母哀怨的面容,畢琪怒瞪他的眼神,以及張恩凡責備的暗示,簡直把他當成了殺人兇手。
一陣沉默之後,嬸母像自言自語般的說道:「大哥、大嫂,我們已經盡力了,可是耀揚說什麼都不領情啊!「
「別說了。我看就算我死了,也沒臉見大哥大嫂。「叔父突然流下老淚。
「畢耀揚!你這沒心沒肝沒肺的傢伙,枉費爸媽對你的養育之恩,就因為對你視如己出,才或這麼擔心你的婚事,難道你一點都不肯體諒老人家?如果爸有什麼三長兩短,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的!」畢琪氣極的猛往他身上打。
唉!如果多打幾下就能解決這件事,即使被打成重傷,他也願意,所以他默不吭聲的人由他們又怨、又罵、又打。
張恩凡適時地伸出援手,拉開畢琪,「別打了,耀揚也不想這樣。」
「不過是結婚,又不是要他殺人放火。更不是要他去死,但他寧可氣死爸也不肯結婚,他還算是人嗎?」她理直氣壯的指著他罵。
「耀揚,為了伯父的健康著想,你不妨考慮考慮,你的決定對他有著絕對的影響。」張恩凡拍拍他的肩膀,彷彿他這個專業醫生的診療效果也比不上他的一句話。
畢耀揚無奈的看了病懨懨的叔父一眼,「那……好吧!」
「真的?」
「那太好了!」
「謝天謝地!」
所有充滿希望的眼神,不約而同的投向了畢耀揚。
他猛吸一口氣,告訴自己要忍耐,「對,我答應結婚了。」為了怕自己回反悔,他一說完就離開。
「呵呵!我敢說,他這輩子絕沒被人這樣子罵過,也沒人趕這樣罵他,哈哈哈……過癮!」等畢耀揚一出去,畢琪就笑得樂不可支。
「你還笑,快去準備呀!你可得小心應付,別露出破綻來。」張恩凡忙提醒她。
嬸母也不放心的叮嚀,「可不是,耀揚一向精明,要不是擔心你爸爸的健康,才沒那麼好騙哩!」
「放心,我全都準備好了,我看這次耀揚插翼難飛,你們就準備抱孫子好了。」畢琪自信滿滿的道。
就這樣,畢耀揚被他們「坑」掉一輩子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