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舞,請你出來一下,」門外響起一陣敲門聲,「外面有人要見你。」狄士翰淡談地說。
「什麼人呀?」被他牽著走,她心裡覺得很奇怪。
邊下樓邊往外張望,沒想到樓下的情景還真教她怵目驚心。
那……那嚴陣以待的坐在客廳的人,不就是她的父母兄姐嗎?而且一個都不少,甚至……連狄伯伯、狄伯母也來了。
她停住腳步,回頭對狄士翰大吼:「你……你……出賣我!」
「小舞——」邢爸爸低沉的發出警告聲。
狄氏夫婦見到邢天舞,樂得眉開眼笑,狄母熱情的牽著邢天舞的手,「哎呀!別太責備她了,沒事就好。」
「真是太不像話了,要不是遇到士翰,不知道她會發生什麼事。」邢爸爸慚愧的責道。
「是啊!士翰,你是怎麼遇到咱們小舞的呢?」邢媽媽慶幸又感激的問。
「你、你、你……」邢天舞則瞪著那個名叫狄士翰的「馬丁尼」,他就是那個教父母驚為天人的絕版男人?
瞧她口吃的模樣,顯然受的驚嚇不小。
「我就是那只消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他聲音低得只有邢天舞聽得到。
完了!癩蛤蟆咬住天鵝了,而她就是自投羅網的那只笨天鵝。
狄父高興的為大家引見。「士翰,你還沒見過天舞的兄姐吧?」
兩家人坐下來後,不免又客套寒暄一番,簡直不當邢天舞一回事。
等大家聊完天氣,又聊完時事新聞之後,終於回到正題上了。
邢爸爸笑著說:「親家,我們對婚禮沒什麼特別要求,只要小舞幸福就好。」
「你們放心,小舞這麼乖巧,我們疼她都來不及了,相信士翰也會好好疼她的。」狄母立刻拍胸脯保證。
「等等,為什麼沒人問問我的意見呢?」邢天舞受不了大叫。
但邢家人全故意裝作沒聽見她的話,只有狄父以充滿慈愛的笑容說:「啊!說得也是,畢竟小舞才是新娘,我們應該聽聽她的意見。」
什麼呀?說得像真的一樣,她有答應要嫁嗎?
她氣得雙手握拳,正想發表意見,卻聽狄士翰平靜地說:「對不起,各位,我有事想單獨和小舞談談,失陪一下。」
「對嘛!你們可要好好聯絡感情喔!」大家異口同聲的叮嚀。
「我……」邢天舞還沒有機會說話,就被狄士翰「架」到院子去。
「你這只卑鄙的癩蛤蟆!不要臉的陰險小人!」
狄士翰一鬆手,她便暴跳如雷地狂吼,一點也不顧淑女形象。這時候她才發現,在陽光的照映下,他的身形好高大。
狄士翰挑眉看她又叫又跳的樣子,「女人果然善變,昨天才說我是個君子,這麼快就成了陰險小人?」
「哼!女人之所以善變,全都是男人的錯!」她豎起中指對著他罵。
他不喜歡她用中指對著他,於是一把抓住她白嫩的手,「我哪裡錯了?」
邢天舞甩掉他的手,指尖直對著他的鼻子,「哈!你還好意思問?你早就知道我是誰了,卻一直不表明身份,到底有何居心?」
「你是我的未婚妻,我能有什麼居心?」
未婚妻?!這不是真的吧?
「等等,誰是你的未婚妻?少作夢!」她惡狠狠的瞪著他。
「當然是你,昨天不是還求我讓你搬來我家嗎?」
「沒錯!我是遭小人暗算,搬不搬由我。」她才不是那種說話算話的人。
「恐怕由不得你。看看,他們比我還要認真。」他用眼神示意邢天舞看屋裡的人。
雖然聽不見屋裡的那些人在說什麼,但看他們喜上眉梢的表情,活像訂婚的是他們似的。
「那又怎樣?我不願意,誰也逼不了我。」她篤定的回道。
「話可別說得太滿了。」狄士翰的表情有些不屑。
「哼!那我們走著瞧,懶得理你。」她很有個性的轉身要走。
但她才走了兩步,隨即又疑惑的轉過身來,「你……你該不是當真的吧!」
「我是認真的。」他言筒意賅,臉上沒啥特別的表情。
這男人……邢天舞彷彿像看怪物似的把狄士翰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
她不得不承認,以他的外表、品味和家世,應該有許多女人搶著要他當老公,既然這樣,他想找個女人結婚並不難啊!幹嘛非要找她不可?
「你這麼認真做什麼?又不是要領諾貝爾獎。」邢天舞不安的說。
「因為我爸媽很喜歡你。」他神情孤傲的看她一眼。
「放心!我可以讓他們立刻厭惡我、憎恨我!」搞破壞對她而言太簡單了。
「你別亂來!」他警告。
「不然怎麼辦?要是他們喜歡我弟弟,你也會娶他囉?神經!」她才沒空跟他扯。
狄士翰在手機上按了一組號碼,而後將手機遞給邢天舞。
「幹嘛?」她神情戒備,並沒接過手機。
他把手機塞進她手裡,「祥伯、樣嫂要跟你說話。」
「喂!」她遲疑的應了一聲。
電話那頭果然是祥嫂的聲音,而且她的語調很興奮,「是小舞啊!真是太感激你了,如果不是你和狄先生,我們真的會無家可歸呢!那群流浪貓狗也不會被人道毀滅,是你救了我們,願上帝保佑你。」
「哦——不用客氣,祥嫂,我還有事,下次再聊,再見。」她匆匆掛了電話,轉身看著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很簡單,祥伯、祥嫂和那群流浪貓狗無處棲身,我就找了一塊地給他們作為『流浪動物之家』,還打算成立一個基金會,提供生活經費給他們。」他簡單扼要的解釋。
「你跟蹤我?」她居然遲鈍到現在才察覺。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能不能安定下來,這全看你的了。」他三、兩下就轉移話題重點。
「條件是要跟你訂婚?」她猜他話中的意思。
「不是訂婚,是結婚。」他更正她的錯誤。
他的要求也未免太過分了吧?她望著天空,一個頭兩個大。
想到剛才祥嫂愉快的聲調,她實在不忍心讓他們又步入絕境,可是,要和一個陌生男人結婚,和他共處一個屋簷下……對她來說,簡直是一大酷刑。
不過,反過來想,這表示她可以離開現在的家,那豈不是再也不必遵守家裡的規矩了?反正在他面前她也不用裝淑女,也不用唸書給父母看,從此可以過著夜夜笙歌的頹廢日子了。
想到往後的好日子,她不禁眉開眼笑。「好吧!我答應你!不過我有個條件。」她當機立斷地說。
他考慮了幾秒鐘,「說說看吧!」
「我現在還是學生,結婚的事不能對外公開,也不要註冊登記,以免引來困擾。」她深謀遠慮的為自己的權益著想。外面的花花世界她都還沒玩夠,若是被冠上某太太的「頭銜」,那還有什麼身價可言?
「我沒意見,隨你的意思。」他爽快的答應。
突然,邢天舞像想到什麼似的打量著狄士翰。「我明白了,你急著要結婚,一定另有隱情對不對?否則你幹嘛大費周章的為我安頓那些流浪動物?」她以一副偵探的口氣說話。
狄士翰不動聲色,「這你就不用猜了,以後你自然會知道原因,現在你只要答應跟我結婚,並且在我父母面前保持淑女形象就可以了。」
「哈哈!賓果,你果然有隱疾,又怕父母失望,正好他們看上我.所以你乾脆找我配合你演戲,嗯,你真的很孝順父母耶!」邢天舞越說越起勁。
可是,狄士翰卻聽得猛皺眉頭,什麼隱疾、演戲?她的想像力真不是普通的豐富。
看見狄士翰皺著眉,邢天舞更以為自己的推理完全正確。
「我懂了。」她一臉恍然地猛點頭,熱絡的說:「別氣餒,這並不是什麼病態,只是世人的誤解讓你們見不得光,但我不會對你有偏見的,放心啦!我還有幾個像你這樣的朋友咧!」
「你沒頭沒腦的說什麼啊?我聽不懂。」狄士翰的眉頭越皺越探。
她白了狄土翰一眼,「少裝了啦!你一定是同性戀,怕伯父、伯母知道會受不了,所以才順水推舟跟我結婚。」
「我是同性戀?誰告訴你的?」他吃驚的表情可不是普通的難看。
邢天舞以為他默認了,上前抱著他,「我瞭解你的痛苦,畢竟這個社會對同性戀還不能公平對待,姐妹,加油!」
姐妹?這稱呼令他哭笑不得,又讓他有些生氣。
「我、絕、對、不、是、同、性、戀!」他咬著牙,一字一句的宣示。
「冷靜點嘛!同性戀並不可恥,既然往後我們要合作,你就應該對我坦白,年底舊金山有同性戀遊行,我陪你去。」她還準備以實際行動支持他。
「該死!我再說一遍,我絕絕對對不是同性戀!」他氣得幾乎要跳腳。
「你真的不是同性戀?」邢天舞搔搔腦袋,不要命地發揮想像力。
見她相信了,狄士翰才稍稍釋懷,「當然不是,我哪裡像同性戀了?」
「哦——我明白了,你是性無能,對不對?」她喜孜孜的看著狄士翰,彷彿猜對有獎。
天哪!虧她想得出來,狄士翰聽了差點沒吐血,「我很正常,沒這種毛病!」
「其實這也沒什麼嘛!現代生活壓力大,性無能也是常見的,而且現在還有威而剛輔助,實在沒什麼好擔心的。」她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真該死!她就非得這麼詆毀他不可嗎?
「你幹嘛這樣說我,就不能往好的一面想嗎?」他的臉上都不知該擺什麼表情才好。
哦——矢口否認,這一定就是所謂的欲蓋彌彰了。
「都說沒什麼了嘛!你不承認,教我怎麼幫你呢?」她倒是好笑的要他承認。
「你要怎麼幫我?」他挑起眉反問。
「別忘了,雖然我不是醫生,好歹也是學護理的,我當然知道要怎麼幫你,告訴我,你這毛病是生理因素還是心理因素造成的?」她信心滿滿的說,反而忘了狄士翰自己就是醫生。
「我都說沒這種毛病,沒有就沒有!」他滿臉苦笑的再次否認。
「別否認了,我看你的表情就知道是不是了。」他越是否認,她就是越認定事情如她所想的那樣。
「你的想像力未免過了頭,什麼叫看我的表情就知道?」狄士翰用力的揉揉眉心,沒想到事情會被她複雜化。
她知不知道「性無能」這三個字讓男人聽了有多刺耳?竟然還說他的表情看起來就像性無能。
「反正你跟我結婚,那『流浪動物之家』那塊地就是你的了。」狄士翰只想速戰速決。
「好啊!這一舉兩得的事何樂不為?」邢天舞爽快的答應。
「就這麼決定了,不准你後悔。」他再次確認。
「哈!我可沒時間後悔。」她還怕他反悔呢!
「記住,在我父母面前得保持淑女形象,我爸的心臟受不了太多刺激。」他一再的叮嚀。
「安啦!」她拍拍他的胸膛叫他安心。
「那……我們進去把結果告訴他們吧!」他很自然的牽著她的小手。
「等等,你還沒告訴我,到底你的性無能是生理因素還是心理因素?」她不死心的問個不停。
「閉嘴,不准你再提這些事。」進門前狄士翰厲聲告誡,省得她出他洋相。
當他們手牽手出現在眾人眼前,立刻引來每個人關注的眼神。
狄士翰語氣平靜的說:「爸、媽、邢爸爸、邢媽媽,我們決定結婚了。」
「太好了!謝天謝地。」狄父、狄母驚喜交加地互相擁抱。
「這麼快就決定結婚,不是說先訂婚嗎?」邢爸爸、邢媽媽反而驚異不已。
「小舞,你最近好善變!好奇怪喔!」邢家兄姐們也驚疑的盯著邢天舞。
「小姐姐,你又在想什麼了?」只有邢天剛不相信邢天舞這麼聽話,因為她平常人見人愛,其實她是裝可愛、扮無辜。
真是的,順他們的要求也會引來質疑。邢天舞臉色微變,但仍漾起從小訓練出來的優雅笑容,只是笑得有些僵硬。
狄士翰神情肅穆的說道:「是這樣的,我們發現彼此志趣相投,所以決定結婚,我請求邢爸爸、邢媽媽能成全我們的婚事,我一定會讓小舞幸福的。」
一陣歡呼聲傳來,兩家人很進入狀況的開始討論起婚禮的各項細節。
* * *
一星期後,趁著春假空檔,狄士翰和邢天舞的婚禮在牧師的見證下,終於完成了結婚儀式。
雖然只是個簡單的婚禮,但其實也挺累人的。
光是拍婚紗照,邢天舞就笑得兩頰快得肌肉萎縮症,連腰肢也擺POSE擺到抽筋,而那該死的攝影師老要求兩人做親暱動作,害得她頻頻笑場。
為了顧及邢天舞的學生身份,婚禮只有兩家家屬出席.等她畢業後再補請諸位親朋好友。
不過,今晚雙方家長還是選了一間浪漫的法式餐廳,為一對新人慶祝。
兩家人有默契的一對對坐在一起,像邢家大哥就和大嫂坐,大姐和姐夫坐,邢天舞當然要坐在狄士翰身邊了。
可是,她卻不是這樣想,她自作主張的跑到邢天剛的位子旁坐下,「小剛,我要和你一起坐。」
「小舞,你應該和士翰一塊坐的。」邢媽媽低聲提醒。
她拉著邢天剛的手臂不肯放,「不要!以後天天可以見到他,可要見小剛就難了。」
邢天剛看著狄士翰酷酷的臉,除了沉穩世故之外,還有一種深不可測的神秘感,小姐姐雖然刁鑽精靈,但卻很小孩子氣,恐怕不是他的對手啊!
其實,他跟邢天舞說過,要她別嫁給這個男人,無奈她卻不知打著什麼算盤,再加上父母原本就很中意這門婚事,他根本擋也擋不住,攔也攔不了。所以他也只能勸道:「小姐姐,你又不是嫁到非洲去,我們要見面也很方便,哪有新郎和新娘不坐在一塊的?」
「沒關係,雙胞胎的感情總是特別好。」狄士翰倒是大方的回應,但聲音仍是不冷不熱、不喜不怒。
「是啊!從小到大我們都沒分開過,小剛,我好捨不得你喔!」她難過得眼眶轉紅。
「我有空就會去看你的。」邢天剛安慰道。
她眼眶濕濡的抱著邢天剛,「真的?你要常來喔!」
狄母邊向狄士翰使眼色,邊安慰道:「小舞有空也可以常回娘家嘛!是不是啊?士翰。」
狄士翰點點頭,「是的,有空我會陪你回去。」
想到真的要離開住了十幾年的家,邢天舞反而覺得依依不合,她噘著小嘴,眼淚不爭氣的掉了下來。
她這個樣子倒令狄士翰愣住了,當著眾人面前,他也不知該如何安慰自己的新婚妻子,只好遞了張面紙給她。
她的淚腺還真發達,不但說哭就哭,而且還用完整包的面紙。
「別哭!別哭!再哭就變大花臉了。」大姐頻頻拍她的背。
「大花臉的新娘子就不美了。」邢爸爸向大夥兒使了個眼色,大夥兒會意的開始動員起來,一個接著一個的安慰她。
誰都知道邢天舞的眼淚攻勢十分厲害,就怕狄士翰受不了。萬一到手的女婿飛走了,豈不教人扼腕?
「妹夫,往後得請你多擔待了,她從小動不動就哭,不過也很好哄,例如給她一些糖果、新衣服或新奇的東西,她很快就不哭了。」大哥好心的提供秘訣。
「嘿嘿!沒關係,有小舞這樣的老婆,你會更瞭解女人的。」二姐對他投以同情的眼光。
「是嘛!這麼好的日子,應該舉杯同慶,來,我敬你們。」大姐拿起酒杯先乾為敬。
「是啊!小舞雖然未成年,不過,今天例外,你可以喝這種香檳。」大嫂為邢天舞倒了杯酒轉移目標。
果然,粉紅色的泡沫引起邢天舞的注意,她接過酒杯嘗了一口,馬上就忘了哭了。
「好喝,我還要。」她一口把它喝完。
「哇!原來小舞酒量這麼好,新郎倌怎能不乾杯呢?」大姐夫很有默契的推波助瀾。
眾人立刻跟進,輪番上陣吆喝,「對啊!我也要跟新郎倌喝,這杯乾了!」
就這樣,一整晚下來,大夥兒菜沒吃多少,酒倒喝了很多,尤其狄士翰更是推托不了,即使沒喝醉,酒意也有六、七分了。
邢天舞連杯子都拿不穩,眼前一片昏眩。
「頭好昏喔,小剛,你在哪……」邢天舞習慣的拉住邢天剛。
大哥把邢天舞塞進狄士翰懷裡,「妹夫,小舞就交給你了。」
邢天舞全身發軟地偎在狄士翰胸前,大哥一鬆手她就沒法子支撐,狄士翰只好「被迫」地抱著她。
「呵呵……!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們還是快點讓這對新人進洞房吧!」
他倆在大家的簇擁下被推進車子裡,而後順利的回到兩人的新居。
大夥兒本來還想鬧洞房,但邢天舞快醉癱了,而狄士翰也喝了不少,頗有酒意,於是邢爸爸一聲令下,眾人只好打消念頭,還他們安靜的兩人世界。